第170章
直到村民出声催促,董老才跟着走进了健康中心,只是检查到一半的时候,董老的助手却离开了。 去机场的路上,曾毅想了很多,他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初来乍到荣城,就碰到了袁文杰指挥一群恶痞流氓,准备拆掉乔老当年在南江的办事处,自己还从对方的棍棒之下,救回孟群生一条命。 后来袁文杰带人去医院再次教训孟群生,自己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冲动了一把,联合汤卫国给袁文杰制造了个既成事实,最后借助乔老的震怒扳倒了袁公平。 这和眼前的局面,是何其相似,不同的是换了主角,这次被整的是自己。 要说事情还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自己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如果自己不出手的话,那座办事处照样逃不过被拆的下场,而周围的群众非但拿不到补偿,还要面临着被强拆,甚至是更惨的下场。自己只是个小人物,而袁公平是高高在上的南江省四号人物,即便是方南国出手,也未必能伤到袁公平分毫。作为小人物的自己,想要阻止袁文杰,本来就是螂臂挡车,而且又没有正常的渠道可以去走,那么你所能够选择的,也就只剩下一些歪路邪招了。 曾毅当时把恶人做了,受益的是数以千计的百姓,而这次背后搞鬼的人,却是毫无底线,他们铲倒了丰庆百姓心中的一分信仰,得到的又是什么?他们或许只是为了打击对手而打击! 曾毅此时已经提不起去生气的力气了,但他在心里把这件事牢牢地记下了,就算追到天荒地老,自己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在背后捣鬼的人。 一路上,曾毅都在闭目养神,包起帆没有敢吭声,他能感觉到曾毅藏在冷寂之下的一股杀气,就像是一座内部已经汹涌澎湃、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 赶回丰庆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车子驶进县城,还能看到街边站着坐着许多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丰庆县是个小地方,在平时这个点,大部分人已经回家睡觉了。 越往古槐广场的方向走,路边的人就越多,只差一个路口的时候,车子就无法前进了,前面马路上都站满了人,看起来人群已经不怎么激动了,但还是不肯散去。县里的警力几乎全部出动,随处可见警察站在接口路边维持秩序,劝大家离去。 “去政府大院吧!”曾毅道了一声,他本来想先去现场看看,照这个情形,怕是自己很难进入古槐广场了。 回到政府大院,就看到了市长何思贤的车子停在院子的最中央,曾毅就知道市里领导也被惊动了。 上楼直奔会议室,隔着门就听到何思贤的声音:“你们这么多人都是吃闲饭的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把古槐给铲倒了,还让凶手堂而皇之地跑掉了,简直是奇耻大辱!……一定要严查,必须要抓住到这个幕后的黑手,这是蓄意破坏我们佳通市的稳定局面,是对我们人民政府的严重挑衅……” 曾毅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扫了一眼,县里的几个常委、副县长此时都在。 “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你是丰庆县的县长!”何思贤看到曾毅,怒不可遏地喝到,然后扭头看着其他人,道:“还站在那里等什么!按照刚才的部署,今天晚上全都给我坚守岗位,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确保不出事,哪块出了事,老子就撤了谁!” 会议室里的常委、副县长就开始整理东西往外走。 古飞渡也已经赶了回来,从曾毅身前经过时,他抬头打量了曾毅一眼,想从神情中观察出曾毅的内心想法,谁知却迎上了曾毅一道死寂的目光,彷佛像是看着个死物似的,这目光让古飞渡浑身如坠冰窟,半个身子都被冻僵了。 回过神,自知心虚的古飞渡首先收回了目光,没有再跟曾毅打任何照面,匆匆地出了会议室的门。 第七一八章 形势逼人 “坐吧!”会议室里只剩下曾毅,何思贤露出一丝疲惫之色,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呢!” 曾毅坐下,沉默良久,道:“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何思贤就知道曾毅不会善罢甘休了,凭心而论,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头上,自己也绝不会饶了这个背后捣乱的人。古槐广场改造的项目,虽然是曾毅在政府会议上提出的,但项目改造的范围、以及改造规划,都是一清二楚落实在文件上,并且经过了丰庆县政府每一个党组成员的讨论,铲倒古槐并不在项目改造范围之内,这一点毋庸置疑。很明显,就是一起有针对性的破坏事件,所以何思贤才在刚才的会议上,喊出了“是对人民政府的严重挑衅”的话。 “凶手已然逃跑,一时半会怕是难以捉获!”何思贤给曾毅提醒着,道:“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平息事态。” 曾毅就道:“何市长,那棵被铲倒的古槐,还有抢救的希望吗?”只要古树还有存活希望,群众就不至于太过于激动。 “几乎是被拦腰截断,目前已经组织专业人员对古树进行了加固和修复,但最后能否存活,谁都不能保证!”何思贤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大团烟雾,显然对抢救的结果并不乐观,他顿了一下,问道:“这次广场改造的项目,是由哪个单位负责施工的?” 曾毅一听,就明白何思贤的意思了,这是要快刀斩乱麻,直接把责任推到施工队的头上。从道理上讲,施工队在施工期间,有责任保护好古槐广场的一切设施,并且他们也没有对施工工具尽到看管的义务,这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但要把责任完全推到施工队的头上,曾毅无法接受,如果是以牺牲公平正义为代价,换来丰庆县的短暂事态稳定,曾毅宁愿不做,而且这种行为,无异于是推卸自己的责任。 “改造项目是由我提出来的,我负主要责任!”曾毅直接向何思贤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施工队有责任,但自己绝不会把该自己负的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 何思贤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心道曾毅实在太固执了,一个小小的施工队,有必要为他们出头嘛。现在铲树的人一时半会肯定是找不到了,你就说是那棵树是被施工队的人自己给铲倒的,诸如“资质不全”、“手续不齐”、“施工人员没有技术证书”、“违规操作”之类的把柄,只要你想抓,肯定一抓一个准,轻而易举就能把事情给坐实,到时候对民众有个交代,这风波就慢慢平息下去了。 等迈过这个坎,你该调查幕后真凶还继续调查;如果觉得过意不去,等风头过去没人关注了,再瞅个机会把施工队负责人从轻发落就是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何思贤语重心长地道了一句,心道曾毅到底是年轻啊,眼下根本不是逞能的时候,你要是不这么去做,别说是救不了施工队,或许连自己的前途都得搭进去,到时候一准赔个精光,只能是白白便宜了那个幕后下手的人。 “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态稳定下去!”曾毅道了一句,显然是不肯接受何思贤的建议。 何思贤只能是无语叹息,曾毅是块好钢,但就是太固执了,不撞南山不回头,这种性格有的时候能够成大事,但有时候也是要坏大事的。 看曾毅比较固执,何思贤也没有再劝,而是话头一转,说起另外一件事,道:“最近两天有个谣言,传得是非常厉害,说中化市的铁路站方案之所以被否,跟你曾毅、还有丰庆县有着莫大的干系!” 曾毅眉头一皱,他明白何思贤的意思,这个谣言其实是事实,所以绝不会是自己放出的消息,古树被铲,再配合“谣言”四起,这分明就是有计划地针对自己而来的。可以想象,如果中化市的领导听到这件事,心中是何其震怒,正好丰庆县还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们岂能无动于衷,冲动的,怕是都要置曾毅于死地而后快了,沉得住气,这时候也要伸脚在曾毅身上狠狠踩几脚! 铁路站的事情,曾毅肯定是和中化市上上下下都结下了死仇,而中化市在省里又岂能没有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大领导?更别提把铁路站落在中化市的方案,原本就得到了省里很多领导的默许和支持! 何思贤看曾毅在那里思索,也就没有催促曾毅立刻做决定,他相信曾毅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眼下形势逼人,自保是最要紧的,哪顾得了那多啊! 片刻之后,曾毅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有人要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自然能找出一大堆来。” 何思贤一滞,随后把烟头掐死在面前的烟灰缸里,他没料到曾毅会固执到这种程度,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也不肯变通一下,甚至宁可接受其他人争取铁路站失败之后的报复和发泄。 “今天晚上很关键,希望民众能够冷静下来!”何思贤没有再往下讲,再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并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否则今天就不会对曾毅亲自面授机宜了,可曾毅的态度,让他有些失望,之前自己觉得曾毅至少是个成功的政客,现在看来,或许及格都不够啊! 曾毅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也根本坐不下去了,正如何思贤所讲,今天晚上非常关键,无论如何,必须让民众回家,只要成功地把民众从街头劝回家,那民众再次聚集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任何事情,都是一鼓作气,再鼓气衰的,民众第一次聚集,只是一时激动,但回了家,就会慢慢冷静下来。 出了会议室的门,就碰到了从电梯间走出来的专职副书记宋明华,宋明华的样子把曾毅吓了一跳,虽然表面没有什么大伤,但却是鼻青脸肿、神态萎靡。跟在宋明华身后的,是县局局长王超。 “明华同志,你这是……”曾毅急忙迎上去,长久以来,宋明华在丰庆县都是空气一般的存在,以至于曾毅都忘记了县里还有宋明华这么一位名义上的三把手。 “曾县长,你可算回来了,有你回来主持大局,我就放心了!”宋明华一脸的苦笑与无奈,他实力不济,在丰庆县的常委中永远都只是那个举手赞同的人,但这不代表他的政治智慧不足,县里今天发生的事,他心里早有判断。 王超此时在旁说道:“今天古树被铲,导致民众情绪过于激动,加上事出突然,毫无防范,当时的事态非常危急,幸亏宋书记挺身而出,只身前去跟民众对话,这才稳住了民众,没有让他们做出更过激的举动。” 宋明华摆摆手,道:“换了任何干部在场,我相信都会这样做的。” 包起帆趁曾毅在会议室跟何思贤对话的工夫,已经把县里今天的情况全都了解到了,当下附到曾毅耳边道:“当时民众激动之下,打算冲击县委县政府,宋书记正好路过古槐广场,于是立刻上前劝阻,好话说尽,最后不惜下跪恳请,这才让民众放弃了冲击政府机关的举动,直到县局的同志得到消息赶到现场,宋书记才被营救出来。” 曾毅一听,心中立刻对宋明华敬佩了起来,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或许谁都不会想到,那位一直在县里形同虚设,甚至连开会都不敢大声讲话的专职副书记同志,在县里最危急的时刻,竟然是最有魄力、最有担当的一位,而平时那些威风凛凛的人,这个时候却是原形毕露了。 仅凭这一点,曾毅就敬重宋明华,或许宋明华对丰庆县没有做出什么巨大的贡献,但那仅仅是因为职权所限,宋明华主管的原本就是务虚工作,这决定他在很多事情上就没有发言权。 但从今天宋明华的挺身而出就能看出,如果把他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那么这位宋书记绝不会还是一幅庸庸碌碌的模样。 曾毅上前抓住宋明华的手,有力地晃动了一下,道:“明华同志,今天要不是你在县里,情况将不堪设想,你受苦了!” 宋明华只是在曾毅的手背上拍了拍,什么也没有讲,这何尝不是一种无言的提醒和支持。对于曾毅到丰庆县之后的所作所为,以及丰庆县这段时期的巨大变化,宋明华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对年轻的曾毅很是钦佩,所以此时此刻,他心里很是为曾毅忧虑。 如果曾毅因为此事受了牵连,这将是丰庆县百姓的最大损失,也是宋明华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曾毅这样实实在在做事的干部,如今实在是太少了,已经不能再少了! 放开宋明华的手,曾毅脸色一沉,肃声对王超下达了指示,道:“今天晚上非常关键,除了规劝民众回家之外,县局还要增派便衣力量,深入到街头巷尾,以及每一个街道、社区,防止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混入群众之中,对民众进行二次煽动。” 王超一挺胸膛,道:“是,我们会立刻增派人手,防止民众再次上街聚集。” 曾毅从南云县到白阳市,再到现在的丰庆县,这样的事情经历实在太多了,处理起来非常老道,他又对包起帆道:“把单位、企业、以及社区的居委会全都发动起来,让他们包干到人,对各自辖区内的民众进行劝说和解释工作;各单位、企业、学校明天不得以任何理由停工停课;……;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下达完指示,看着大家分头去行动,曾毅站在那里咬了咬牙,眼中精光时隐时现,让人看不出他此时心里的想法。 第七一九章 自请处分 在曾毅的有力调度之下,到了凌晨,绝大多数县城的居民已经返回家中进行休息,只有古槐广场还留了一百多号人,这是自发留下来进行护树行动的。在广场的外围,除了有官方的护树工作人员之外,还有县局的特勤队员在随时待命,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一夜无事到了天亮,丰庆县的大部分百姓在经过冷静和沉淀之后,又恢复了忙忙碌碌的日常生活,只是上班的路上,有人还特意绕到了广场的附近,等看到广场上的秩序井然,这些喜欢看热闹的人顿时觉得无趣,滞留片刻之后便离开了。 在县城的所有重要街口,以及每个居民社区的出入口,都竖起了告示牌,上面是关于古槐广场改造项目的资料复印件公示、古槐抢救保护工作的进展情况、官方和民间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以及县政府的一份公告。 在这份公告中,对昨天整个事件进行简单扼要的解释,呼吁居民提供线索,并且承诺会尽最大的力量对古树进行抢救修复,并且坚决追查到底,给丰庆县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曾毅的这一系列措施还是非常得力的,他很清楚,经过一夜的沉淀,绝大多数的居民很难再像昨天那样走上街头聚集了,如果再次发生这样的事,必然是由于信息的不对等,给了某些人以可趁之机。所以,曾毅连夜让人赶制了这些告示牌,上面关于古树的抢救保护工作信息,更是白天每两小时更新一次,夜间每六小时一次。 这些告示牌还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至少很多人在看了之后,心里清楚目前是个什么状况,就不会轻易被人煽动了。比起简单粗暴的强力管制措施,公示牌或许把事件的影响在明面上放大了,但居民有这么一个获取知情权的渠道,就算再次聚集,也不会直接发生过激失控的场面,有个缓和的余地。而简单粗暴的强力管制措施,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表面上压下去了,内部却在猜疑中不断升温,可一旦再次爆发,必然就是山崩地裂,无法挽回了。 曾毅这么做,还有一个重要的考虑,那就是做好了古树未必能抢救过来的最坏打算,有这么一个持续的信息披露过程,不管最后结果是好是坏,都可以提前把居民的情绪和期望给释放掉。就像是一个人天天都呆在你的身边,明明他的身体在一天天长高或者衰老,但你却很难察觉到。 丰庆县政府大楼的会议室里,一夜无眠的县领导都红着眼坐在那里,等着曾毅开口来定调子。就在半个小时前,省里来了文件,要求丰庆县对昨天的事件向省里做出解释,并拿出相关的处理意见。 古飞渡双手搁在桌上,低头转着手里的一支红蓝铅笔,虽然神情疲惫,不过在他的眼底,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看来古浪没有说大话,他的活动能量着实不小,丰庆县这次在省领导那里挂了号,再加上古浪的活动,绝对够曾毅喝一壶的了。 想到这里,古飞渡就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如果借着这次的事件真能把曾毅给挪走,那么自己绝对是最大的受益人。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有掺半只脚进去,自己不过是辗转让古浪知道县里有这么一个项目,以及古槐在丰庆县百姓心中的地位,至于剩下的事情,那都是古浪做的,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自己只用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了。 古飞渡突然感觉自己的政治智慧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啊,有时候你想对付什么人,未必就一定要自己动手嘛,完全可以让敌人的敌人去出手。 会议室里沉默得厉害,谁都清楚这件事的影响和性质,如果自己很倒霉地担上了责任,就算是最后能免于处罚,那也会被丰庆县的百姓给戳着脊梁骨骂死的,所以谁也不愿意先表态。 曾毅坐在那里平静地喝着水,如果没有喝水的动作,他整个人就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沉寂了足足有十分钟,曾毅喝完了手上的那杯茶,缓缓地把茶杯放在桌上,随着茶杯的落定,曾毅也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次的古槐被铲事件,事实清楚无误,这是一起针对我县的性质极其恶劣的破坏事件!”曾毅环视了一圈,道:“我想对此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会议室里的人全都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曾毅的说法,如果不是破坏事件,那就是自己的失职了,大家心里自然更倾向于是前者。 “古槐广场改造项目的施工单位,没有尽到保护责任,同时对施工工具看管不严,以致给人以可趁之机,对此,施工单位要负一定的责任!”曾毅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视着古飞渡。 古飞渡一听,就有要反对的举动,只是抬头迎上曾毅的目光,他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不该主动冒头。这个时候县里所有人都希望事情能够尽快平息,同时给上级一个满意的交代,大家才不管谁是那个冤死鬼呢,这时候自己站出来反对,岂不是和所有人作对,这不是主动把自己的意图给暴露了吗? 古飞渡还是有几分隐忍工夫的,万一最后没弄到曾毅,这个时候自己冒头了,岂不是主动找打吗? 古飞渡把自己刹那间的冲动给强行按了下去,只是有点不怎么甘心,如果让曾毅就这么轻易地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施工队,那自己岂不是白高兴一场?最后倒霉只有那个施工队的老板而已,曾毅是分毫未伤啊! 不过转念一想,古飞渡又想开了,古浪既然动手了,还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如果收不到弄倒曾毅的效果,古浪肯定是没有办法收手的,有别人比自己更着急,自己操这份心干什么,只需静观事态发展就行了。 等到时候事情再闹起来,我看他曾毅还有什么替死鬼可找! 曾毅把古飞渡的这个细微变化收入眼底,他已经在心里有了判断,铲倒大树,或许古飞渡没有这个胆量,但对于铲倒大树的事情,古飞渡肯定是提前知道内幕的。 “古槐在丰庆县百姓的心中,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必然会给我县埋下极大的不安定因素,古槐广场的改造项目是由我提出来的,对此我负主要责任,我会向上级自请处分的。”曾毅说到。 此话一出,会场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曾毅,眼中全是震惊。 古飞渡也是预料不及,他没想到曾毅会讲出这话来,到底是这小子傻呢,还是挖个陷阱等人往里跳呢?由于不清楚曾毅的意图,古飞渡就没有急急表态,虽然他内心很想表示赞同。 “曾县长,这绝对不行!”包起帆激动得都站了起来,道:“您提出改造古槐广场,目的也是为了县城的居民有个良好的娱乐活动场所,发生这样的事,明显就是有人在蓄意破坏,如果您因为这件事自请处分,岂不是正中了这些人的心思。” “是!”主管文教卫工作的副县长刘宏民也站了出来,道:“这件事跟曾县长没有任何的责任,要说有责任,也是我们有责任。” 曾毅一抬手,打断了其他人继续发言,道:“这事就这么办!如果能用我的自请处分,换来丰庆县百姓的理解和安宁,我觉得很值!”说到这里,曾毅加重了语气,道:“但是,对于那些躲在暗处放箭,蓄意破坏我县稳定局面的有心人,我们也绝不会放过,此事必须要追查到底!” 古飞渡仍旧低着头转笔,却感觉曾毅在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自己的,听着曾毅杀气凛凛的话,古飞渡手心的汗不禁打湿了那根铅笔,他突然有点后悔,心道自己这次是不是有点冲动了,好像有点欠缺考虑啊!那曾毅岂是好对付的人,上一任的常务副县长葛世荣,根基远比自己要深厚,最后也被曾毅在丰庆县连根拔起,灭得连渣都没有剩下。 后悔归后悔,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古飞渡此时只能指望古浪那边能够搞定曾毅。 会议之后,县领导各自回到自己岗位,顾不得休息,继续投入工作之中,严防县里的局面再次生变。 丰庆县关于事故的结论报告和处理意见递到省里,省里很快下来初步批复意见:“基本认可事故结论,必须严防事态进一步扩大!” 这份批复意见很有意思,认可了事故结论,但没有对丰庆县的处理意见做任何表态,可见省里还没拿定主意。 曾毅在办公室里打完一个电话,刚把自己的那部私人手机收好,放在桌上的那部工作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却是顾迪打来的。 “曾毅,你怎么搞的!”顾迪电话里语气很冲,道:“这事有很多办法解决,你为什么要自请处分!” “有些事,你不太清楚!”曾毅很平静地说到。 “就算你搞不定,不还有我,还有我家老爷子吗!”顾迪的调门很大,道:“这事明显就是有人在捣鬼,你这么做,岂不是让仇者快!” 曾毅笑了笑,顾迪能讲出这话,让他感觉这个朋友真的没有白交,不过他还是说道:“老顾,如果真为我好,就请你转告顾省长,让他务必准了我的请求!” 第七二零章 死罪可饶 顾迪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就问道:“为什么?” 曾毅只是笑了笑,道:“电话里没法细说,你只需帮我这个忙就行了,顾省长会明白的!” 顾迪也就不好再问,安慰了曾毅两句,表示绝不会放过这个暗中捣乱的人,这才恨恨挂了电话。 在家里等了一天,天傍晚的时候,顾明夫才回到了家,推开门看到顾迪老老实实坐在客厅里,顾明夫有些意外,把外套递给家里的保姆,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顾迪赶紧站起来,也不理会顾明夫的讥讽,等顾明夫在沙发上坐下,他立刻倒了一杯茶送到顾明夫手上,道:“这是我刚沏的,现在喝正好,你尝尝!” 顾明夫呵呵笑了笑,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这完全就不是顾迪的平时风格嘛,平时除非是下强制性的命令,否则这小子绝对不回家,回家也绝不会待不过两小时。顾明夫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然后靠着沙发翘起一只腿,神情极为惬意,他虽然贵为一省之长,但能够享受自己儿子亲自沏茶端茶,那还是寥寥可数呢,这茶的滋味喝起来就是不一样啊,让顾明夫从里到外,都感觉到舒舒服服。 “说吧,又闯什么货了?”顾明夫问道,表情故作严肃。 顾迪就道:“我现在老老实实做生意,哪能闯什么祸,这一点你就放心吧,我不是以前的那个顾迪了。” 顾明夫微微颔首,心里一回想,好像顾迪确实很长时间都没有闯过什么祸了,特别是在丰庆县搞了那个医学检测试剂项目后,这小子明显踏实多了,回家的时候,说起一些专业术语,都是一套套的。对于顾迪的这个改变,顾明夫当然是乐于见到的,这也是他此时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话的一个原因。 “是曾毅的事!”顾迪往顾明夫旁边的沙发一座,身子使劲探过来,道:“省里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曾毅托你来的?”顾明夫不着痕迹地问着,右手捏着杯盖,轻轻地划着水面。 顾迪摇摇头,道:“是我知道这事后,给曾毅打的电话,他没托我求情,只说请你务必准了他的请求。” “哦?”顾明夫似乎也有点意外,坐在沙发里凝滞片刻,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突然叹道:“他总是给我惊喜啊!” 顾迪就愣住了,这里面全是惊,哪来的喜啊,自己都快为曾毅的事愁死了,真要是背了处分,曾毅的仕途岂不是要倒霉了? 顾明夫看着顾迪,很严肃地道:“这一点,你还要向曾毅多学习啊,眼光一定要放长远!” 顾迪更摸不着头脑了,这跟眼光长远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自己就不明白曾毅自请处分的高明之处在哪里呢! “你不明白政治斗争的险恶之处,要么不出手,出手必然要置对手于死地!”看顾迪不怎么明白,顾明夫难得有兴趣,主动点拨着顾迪,道:“这个时候退一步,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最大保护。在官场上,我从未没见过有争议的官员能够登上高位,若你所图甚大,有时候就必须要隐忍啊!” 顾迪睁大了眼睛,他也不是愚钝的人,何况顾明夫已经点拨得如此直白了,在心里一琢磨,顾迪就明白过来了,曾毅这个时候自请处分,实在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论那个暗中捣乱的人是谁,既然选择了用这种没有底线的手段来打击曾毅,如果不搞臭曾毅,必然不会收手,曾毅此时自请处分,主动把责任揽在身上,一来让对手很难再有下一步的举手,这极大地维护了丰庆县的稳定;二来这时候曾毅自请处分,其实仔细一算,其实什么过错都没有,毕竟省里还是认可了丰庆县关于事故的性质结论,可事情再要往下发展,丰庆县稍微再有风吹草乱,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大环境下,曾毅就有了实实在在的过错了。 更重要的一点,那时候曾毅必然被丰庆县万民所指,铲倒古树的事就算跟曾毅没有半点关系,但曾毅也没办法洗清了,落了这么一个坏名声、背了这个污点,曾毅今后想要在仕途再上升,必然是困难重重,谁都可以把曾毅的污点拿出来随时攻击曾毅,就算不奏效,也能搞臭你。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顾迪不是不明白。 “我明白了!”顾迪今天着实上了一课,很认真地看着顾明夫,道:“我要向曾毅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顾明夫呵呵笑了两声,自己儿子能有这个态度,他心里十分高兴,自从顾迪进入叛逆期之后,好像就再没有这样听自己讲过话,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丝毫都没有什么成就感可言,他道:“曾毅确实是很优秀,不过你也不差,我看你的生意就做得有声有色嘛。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太忙,平时对你的关心和帮助都远远不够。” 顾迪的眼圈子猛地一热,自己家老爷子身为一省之长,平时是个多么注重权威的人啊,今天却主动向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做起了检讨,这让顾迪突然感觉自己以前挺不像话的,对老爷子的误会也太多了,他一吸气,瓮声瓮气地道:“以前是我太年轻,不懂事,总是给你闯祸,今后我会改的!” “也没什么嘛,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很正常,很正常!”顾明夫也是极其欣慰,就算他做过再打的政绩,也没有看到儿子长进更觉得自豪,他伸手在顾迪肩上一拍,道:“开饭吧,今天我高兴,陪我喝一杯?” 顾迪使劲一点头,道:“我在楼上还放了瓶好酒,放了很久,就是准备送给你的。” 顾明夫哈哈一笑,道:“儿子送的好酒,必须得尝尝,快去拿!” 顾迪起身就往楼上去了,不一会,拎着两瓶酒下来了,脸上一副舍不得的样子,道:“原本还想自己藏一瓶,算了,都孝敬你了。” 顾明夫看着顾迪那副模样,心里没来由一阵高兴,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把好酒都贡献出来了。不过等接过酒一看,顾明夫就道:“这酒可了不得啊,是真正的顶级茅台!据我所知,能够享受供应的老首长,也绝对不会超过十个数,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顾明夫有点吃惊,没想到顾迪竟然还能搞到这种酒,就是他自己,也只是喝到过两次而已。 顾迪脸色尴尬地笑了笑,道:“上次去曾毅那里看到的,走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我自己就拿了两瓶。” “你呀!”顾明夫笑着摇头,随即道:“也罢,今天就沾沾你的光,我也喝一喝这顶级的好酒!”顾明夫清楚得很,顾迪嘴上是那么讲,这酒多半是曾毅故意让他拿走的,否则就不会让顾迪看到了,看来这个小子关系倒是很不一般啊,这酒到自己手上,要送出去都有点舍不得呢。 顾迪就赶紧把酒放到桌上,三下五除二地打开了,顾明夫则是走到一旁的博士架前,从上面拿起两个做工极其精致的酒杯。 顾明夫的夫人此时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两父子坐在饭桌前分酒,也是感到十分意外,随即脸上又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把菜往桌上一放,道:“我再去炒两个下酒的好菜!” 顾明夫也没有反对,等夫人离开,他端着酒杯轻轻摇晃,欣赏着酒的成色,道:“曾毅的事我会酌情办理,不过,你得告诉曾毅,要做好暂时受一点委屈的准备。” 顾迪点着头,道:“最好是越委屈越好!” 顾明夫呵呵一笑,儿子果然是个很聪明的人,自己只是稍微一点拨,他便明白了其中的所有关窍,这个时候,必须让曾毅受点大委屈,只有如此,才能让曾毅一身清白,再说严重点,如果能让上级组织都觉得在这件事上亏欠了曾毅,那效果就更好了。 可惜的是,自己儿子对于入仕丝毫没有兴趣,否则还可以好好地栽培一番! 顾明夫完全不担心曾毅的仕途会因此一蹶不振,就凭曾毅送给顾迪的这两瓶酒,如果曾毅的仕途今后蹉跎了,怕是都要有让你想不到的大人物跳出来了,顾明夫也不担心丰庆县的果子会被那些暗中捣鬼的人给摘掉,以自己对曾毅的了解,这小子既然敢提出自请处分,那肯定就是已经安排好了后面的一切,自己只需作壁上观,欣赏这一出好戏就可以了。 第二天上午,顾明夫正在办公室审批文件,秘书敲门进来,把一厚沓新递来的材料端端正正放在顾明夫的办公桌上,然后拿出最上面的那一份,道:“顾省长,关于丰庆县的事情,省里有关部门已经拿出处理意见了,决定将曾毅调往它处任职,听说这是大老板的意思。” 顾明夫依旧看着手里的文件,脸上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秘书就把那份文件单独放在一边,然后抱着顾明夫批过的文件出去了。 等办公室的门合上,顾明夫拿起笔在文件上批了几个字,然后放到一边,抬起手捏着发酸的眼睛。对于这个处理结果,顾明夫心里还是很高兴见到的,如果这真是李德群的意思,说明李德群虽然对曾毅略有不满,但在决定一名干部前途的关键时刻,李德群心中并没有任何成见,他还是很注重保护年轻干部的。如果李德群这时候把曾毅死死按在丰庆县,那曾毅可真是难受大了。 不过等拿起那份处理意见一看,顾明夫却是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的这位大班长还真不是一般强势啊,按照这个意见办,曾毅就是死罪可饶,活罪难逃了! 第七二一章 活罪难逃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官场上更是如此,两天之后,曾毅要被调往它处任职的消息就传到了丰庆县。 最高兴的莫过于是古飞渡了,空穴不来风,既然能够传出这种消息,这说明省里还是认定这次的事故跟曾毅有一定的关系,否则就不会批准曾毅的自请处分。只要曾毅一走,这丰庆县县长的位置,怕是非自己莫属了吧! 古飞渡挨个把县里有资格竞争这个位置的人数了一遍,越数就越觉得高兴:专职副书记宋明华无疑是最有资格的人了,但宋明华上面没人,下面也没有根基,这才当了这么多年的窝囊摆设,基本上宋明华可以排除掉;其它排位靠前的常委,也就和自己同时到丰庆县任职的那两位了,自己和他们比起来,明显更具优势;至于剩下副县长中,最有希望的是副县长郑辉煌了,可惜郑辉煌这几年没什么拿得出的政绩,唯一的靠山还是市里的副市长,也不具备很强的竞争力。 想来想去,古飞渡就在办公室坐不住了,看来自己有必要再去一趟省城,打听打听消息,顺便走走门路。 此时曾毅正坐在市长何思贤的办公室里,手里捧着一杯茶。 何思贤面色凝重,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着烟,连续吸完三支,看曾毅还是那么沉得住气,何思贤就忍不住道:“关于你自请处分的事情,省里已经有了态度,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曾毅放下茶杯,点点头,道:“听说了一点。” 何思贤有些心烦,伸手又想去摸烟,结果发现盒里已经空了,就把烟盒使劲揉成团,扔进了旁边的纸篓中,道:“你本人对此还有什么想法,现在都可以讲,市里会代你转达的。” 曾毅便道:“我接受组织上的安排和处置。” 何思贤就忍不住要骂娘,他是多么希望曾毅能够有点说法啊,如果曾毅还有说法,那自己就可以再到省里去争取争取,说不定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曾毅直接就放弃了任何解释和辩驳,来了个“接受组织上的一切安排”,这让何思贤多少有点有气撒不出来的感觉,他极不愿意放曾毅离开,像这样能做事的干部太少了,再者,这次的事也不该曾毅担责。 “你再好好地想一下!”何思贤的手指狠狠在桌上戳了两下,市里已经接到了省里有关方面的通知,按说省里有了意见,市里就应该立刻开会下正式的文件,可何思贤实在不甘心,特意把曾毅叫过来,坚持要把这个流程走一遍,可没料到曾毅会是这个态度。 “我已经想清楚了!”曾毅看着何思贤,道:“谢谢何市长能给我这个解释的机会。” 何思贤更是心烦,他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又拿出一盒烟,结果拆了半天,却没有拆开,最后干脆把烟盒往桌上一扔,高声喝道:“走!你要走就赶紧给我走,立刻从我的眼前消失!” 说完,何思贤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双手一叉腰,看着外面的风景,他觉得自己的胸口憋得厉害,彷佛要炸开了似的。除了对曾毅的“怒其不争”外,让何思贤觉得更憋得慌的,是省里对曾毅的处理意见,虽然省里还没正式对曾毅的去向做出交代,但何思贤已经打听过了,省里准备把曾毅调往中化市! 这不是明着要整曾毅嘛! 何思贤最生气的就是这一点,现在整个东江省的人都知道,是曾毅搞坏了中化市的铁路站规划,这时候把曾毅派到中化市,等着曾毅的,只能是中化市上上下下的同仇敌忾,还有为曾毅量身定制的各种小鞋,能让曾毅八辈子都穿不完。 曾毅为佳通市立下了莫大功劳,他拿下的这条铁路,必将让佳通市的人民百年收益,可曾毅最后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他要孤身一人到中化市为佳通市受过,如果是风风光光地走,也还好一些,可曾毅是在丰庆县百姓的误会和指责中离开的,虽说早就知道政治是无情的,可曾毅的这个待遇,还是让何思贤觉得根本无法接受。 这对曾毅太不公平了! 曾毅此时站起身来,朝何思贤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临走轻轻合上了办公室的门。 大门关闭的一刹,何思贤转过身来,他很想再叫住曾毅,可脚下只是往前挪了短短的三寸,就算自己把曾毅叫住又如何,难道还能违抗省里的指示吗? 何思贤坐回到椅子里,沉默了许久,重重地叹了一声气,自己虽然也是一市之长,可到了现在,自己才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是那么地有限。 回到丰庆县,曾毅写好了一份文件,把包起帆叫了过来,道:“把这份文件送到县人大,你亲自去送!” 包起帆应了一声,不过等接过文件一看,当时脸色大变,就道:“曾……曾县长,这……这不行,事情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我……” 曾毅一抬手,打断了包起帆的话,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包起帆的眼圈就有点发红,他手里拿着的文件,是曾毅递给县人大常委会的请辞,曾毅要辞去县长一职,虽然已经有传闻说曾毅要离开,但包起帆始终认为那不可能,他觉得曾毅的主动请辞,只是在非常情况下的一种变通手段;再者,曾县长在省里那也是底蕴相当深厚,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所以看到曾毅的这份请辞,包起帆首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就是为曾毅抱不平,古树被铲的事跟曾县长没有半点的关系,现在却要让曾县长为此受过,根本就没有道理,这不公平! “曾县长,您真的要走?”包起帆声音带了点潮湿,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知道您的。您真要走的话,就把我带走吧,我在您身边还没有干够呢!”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曾毅摆摆手,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很满足了。” 包起帆上前一步,道:“曾县长,我是说真的!” 曾毅笑了笑,不跟包起帆做无谓的纠缠,道:“那就帮我把这份文件送过去,这可能是我交给你的最后一件任务了。” 包起帆听了这话,就道:“这绝不是最后一个人物,只要曾县长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哪怕一个口信,我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包起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着曾毅走的,就算曾毅同意,上级都不会同意,他这么讲,首先是发自于内心的,曾毅的能力和品格都让他很敬佩,其次,包起帆相信曾毅的仕途绝不会因此蹉跎,两次去南江,他所受的震撼都太大了。 等包起帆离开之后,曾毅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就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按照流程,上面很快会下来正式的文件,免去曾毅县委常委、副书记的职务,不过县长一职,还需要向县人大请辞,曾毅干脆就提前主动办了。 刚把第一个抽屉里的东西整理完,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接起来,里面就传来陶桃的声音,显得很激动,道:“气死我了,发生这么的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曾毅一听,就知道消息已经传到南江去了,便道:“这很正常,不过是平常的工作调动罢了!” “正常个鬼!”陶桃在电话里爆了粗口,道:“这事要是正常,本姑娘以后就倒着走路!他姥姥的,本姑娘绝饶不了这个在背后下黑手的王八蛋!” 曾毅呵呵笑了两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实在不行,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你桃子姑娘手眼通天,给我解决个副市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陶桃被曾毅这么一说,都不知道是该气了,还是该乐了,最后在电话里恨恨一啐,道:“今后本姑娘就只干一件事了,我跟那个王八蛋不死不休!” 曾毅还想再说一句,谁知道陶桃撂下狠话,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曾毅无奈摇摇头,这是第二个顾迪啊,估计今后几天,还要有好几个顾迪蹦出来。 放下电话,准备继续收拾东西,谁知电话接茬又响了起来,曾毅苦笑,心道自己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不知道这次又是谁打来的电话要为自己抱不平! 拿起电话一看号码,曾毅有些意外,竟然是董老身边的那位刘助手,曾毅就按下接听,道:“刘助手你好,我是曾毅。” “曾毅,你马上准备一下,董老要去丰庆县!”刘助手的声音很严肃,道:“现在董老已经在荣城机场了,半个小时后起飞。” 曾毅异常吃惊,董老这时候到丰庆县来干什么啊,他急忙问道:“刘助手,这事太突然了,匆忙之间,我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准备了?” 刘助手道:“丰庆县不是要办企业家讲座吗?董老愿意去讲这堂课。” 曾毅更吃惊了,这企业家讲座的事确实有,也已经办过两三期了,可曾毅怎么也不敢惊动董老这样的大人物来给县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乡镇企业家讲课啊,谁知道董老竟然主动要求要来参加这个讲座,而且还挑了这么一个时候。 这里面是什么道理,曾毅很明白,心里不由感觉一热,道:“刘助手放心,我现在就准备,董老落定的时候,我一定在机场门口恭候。” “好,那就这样,到了再联系吧!”刘助手就挂了电话,心道曾毅可真是好命啊,董老已经很多年不参加这样的会议了,而且规格还这么低。 第七二二章 不变的保证 曾毅立刻打电话给刚出门不久的包起帆,让他马上去组织县里的企业家,然后就匆匆赶往可荣城机场。 到达机场的航站楼出口,顾迪、董力阳、肖江波已经等在了那里,身后还站了十多个人,都是东江省鼎鼎有名的企业家代表,分量丝毫不比当时南江的千亿考察团逊色。 董老主动要求到东江来,曾毅自然不能让董老此行过于低调,所以在来的路上,他通知了顾迪等人前来机场一起迎接,谁知这一通知,就到了眼前这么多人,估计还有不少人在赶来的路上。董老是经济大家,在宏观经济领域有很大的权威和话语权,他的到来对这些企业家来说,也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谁都有好多问题要向董老请教和求证呢。 “曾县长,你可是为我们这些人请来了一尊点石成金、指点迷津的大菩萨啊!”董力阳首先迎上曾毅,双手一抓曾毅的右手,道:“我代表东江省的所有企业家,感谢曾县长!” “言重了,言重了!”曾毅和董力阳是老熟人,也不和他讲那些多余的客套话,上前一一和到场的企业家握手认识,然后大家就簇拥着一起往出口走去,董老的航班马上就要落地了。 如果有记者在场的话,怕是都要被机场出口的这个阵势给吓到了,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全都是东江省企业界的大佬,一抬脚一翻手,都能影响到东江的方方面面,平时要见一个都很难,没想到现在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不到十分钟,董老和刘助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机场通道内。 企业家都是认识董老的,当时一个个站直了身子,顺手还把西装扣子扣好,再整理整理领带,准备跟董老握手认识。 曾毅正要抬手向董老打招呼,脸色却微微一滞,在董老的身后,他还看到了陶桃和徐力,这两个人平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今天却凑在了一块,陶桃是一脸的杀气,徐力就不要提了,那目光已经能够杀人了。 这两人怎么也跟着过来了?曾毅心里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这两人在东江再搞出什么节外生枝的风波来,以眼下的情况看,如果事情闹大了,最先倒霉的肯定还是自己。 曾毅就朝顾迪看了一眼,看来只能让顾迪去找这两人去做工作了,顾迪现在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打算。 “董老!”曾毅手上和脚下的动作并没有停顿,他迎上董老,道:“欢迎您老到东江来!我们东江省的企业家知道您老要来,全都自发前来机场迎接。” “董老是经济界的如来佛,我们这些做企业的人,应该是主动到董老那里去迎取真经才对。现在董老亲临东江,这是对我们东江全体企业家的莫大关照,更是我们的莫大荣幸,按照礼数,我们这些人应该是前去京城迎接董老的,今天这样,已经是很失礼了呢,请董老勿怪。”董力阳的口才,一点不比曾毅差,甚至在某些方面,他能甩出曾毅大半个地球。 “是啊,是啊!”身后的企业家纷纷附和,全都表示认同董力阳的说法。 董老呵呵笑着,在曾毅的介绍下,一一和到场的企业家握手认识,嘴里也客套道:“一介蠢蠢老朽,惊动各位商界名流前来机场迎接,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简短一翻寒暄,曾毅领着董老朝外走去,外面已经等了一长溜的车子。 董力阳一看,顿时暗道失策,早知如此,应该调一辆中巴过来,现在前去丰庆县,路上至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在车上能向董老请教多少问题啊。 不光是董力阳,其他企业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个个齐齐懊悔,大家今天接到消息就匆匆赶来,谁都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现在只好就这样了,等到了丰庆县,再看情况寻找向董老请教的机会吧。 顾迪此时慢吞吞地落在了后面,他是见过陶桃的,刚才曾毅一打眼色,他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等众人登车缓缓离开后,他才走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陶桃,稍微一寒暄,然后带着两人也离开了机场。 “董老,小吴山的调研还顺利吧?”在路上,曾毅问着董老。 董老微微一颔首,道:“可以说是不虚此行吧!小吴山的实际情况,远比报告上的那些文字要更真实,也更精彩。” 这两天县里一团糟,曾毅也没顾上去了解小吴山养老产业研讨会的结果,不过听董老这句话,曾毅就知道小吴山这次肯定是出彩了,他顿了一下,道:“调研工作是非常辛苦的,董老应该先回京城去休息的。” 董老一摆手,笑道:“整天务虚,搞多了不是什么好事,有机会还是要多务实啊!” 曾毅也就不再说那些客气话了,他把丰庆县前两次企业家讲座的情况,向董老简单汇报了一下,好让董老决定今天在丰庆县要讲什么主题。 车子到了县界入口,就看到路边又停了一溜车龙,大好几十的人站在路边,为首的是市长何思贤。何思贤得到消息,要赶去机场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在丰庆县这里等着,跟他一块站着的,还有丰庆县的大大小小领导们。 董老没有下车,只是让曾毅下车去把何思贤请上车,然后两个车队汇合成一个,就浩浩荡荡直奔丰庆县而去。 何思贤见到董老,心里反而更觉得闷,如果曾毅留在佳通市,那将给佳通市带来多大的益处啊,看看马上要开工修建的铁路,再看看今天来丰庆县讲课的董老,还有那些平时请都请不来的企业家们。何思贤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一肚子的火,省里的命令自己不敢违抗,但如果能抓到那个在背后捣乱的人,自己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到了丰庆县,企业家讲座的会场还没有完全收拾妥当,董老便提议到特种钢材的项目工地去看看。 特种钢材的项目工地,就在火电厂的旁边,这是丰庆县重新规划出来的工业区,选址综合考虑了周边的一切环境,今后县内凡是工业项目,尤其是不利于空气质量的项目,都会逐步向这边集中,以便进行统一管理、统一监测,对于那些无法达到空气排放标准的项目,会被勒令关停,或者选择离开丰庆县。在曾毅的力推之下,丰庆县已经出台了详细的配套规章制度,使得空气质量检测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之上。 旁边火电厂的一号烟囱此时已经竖了起来,其它两座烟囱也在修建之中,而旁边的特种钢材项目工地,才刚刚完成了土地平整工作,现在还看不出任何东西来。 曾毅到达的时候,工地的中央站了十来个人,看样子应该测绘设计人员,此时十来个人围在一起,好像在商量什么,站在最中央的就是王曦了。 王曦也观察到了工地外的情况,看到曾毅从车上下来,他立刻把身边的设计人员打发掉,然后快步迎了上去。 “董老,那位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王曦王总工!”曾毅朝董老简单做了个介绍,他也没料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王曦,王曦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王曦上前见过曾毅,得知站在曾毅身边的是董老,也是又惊又喜,赶紧同董老握手,然后又和市长何思贤寒暄了两句。 “随便过来看看,没有打搅到王工的工作吧?”董老笑呵呵地问道。 王曦就道:“当然不会,董老亲临是我们的莫大荣幸,只是现在工地还处于规划期,没什么可参观的。董老要是感兴趣,我给你讲讲规划吧!” 董老微微颔首,他来丰庆县,是来给曾毅撑腰的,毕竟曾毅是在他的推荐之下,才来到丰庆县的,特种钢材作为曾毅引入的最大一个项目,董老当然要来捧场,到这里看什么并不重要,哪怕只是在这里站上一脚,意义也会非比寻常。 当下王曦就领着董老走进工地,一边抬起手,向董老介绍着将来的规划,这边是研究场所,那边是熔炉,左边是锻造车间、右边是仓库。 工地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董老听完规划,只是向王工表示一下祝贺,然后什么也没讲,返身准备离开工地。 何思贤此时看出来了,他以为董老是被曾毅邀请来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倒像是董老自己要过来丰庆县走走看看的,这就让何思贤吃惊了,除了曾毅的能量之外,难道说中央始终有人在关注着丰庆县? 送董老上了车,王曦找个机会把曾毅留下,等周围没人了,便关切问道:“曾县长,这两天我听到一些传闻,说是你要离开丰庆县了?这让我很意外!” 曾毅微微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个事!” 王曦这次是真的意外了,因为曾毅没有说“是有这个传闻”,而是说“是有这个事”,这说明曾毅离开丰庆县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这让王曦觉得不可理解,曾毅在丰庆县干得非常出色啊,怎么突然说走就走呢,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啊,当初谈合作的时候,曾毅更是提也没提。 “我还是希望曾县长能够留在丰庆县。”王曦说到,曾毅的突然离开,让他心里有点没底,想着会不会是情况有变。 曾毅便往王曦的身边走近了两步,沉声道:“最多两天,事情就会明朗化了,不管县里人事如何变动,我都可以负责任地告诉王总工:一切都不会变!” 第七二三章 一语定终生 “明夫同志,我们说两句话。” 今天的常委会结束时,李德群主动留下了顾明夫,等其他常委离开之后,李德群抽出一支烟,伸手递给顾明夫。 顾明夫很自然地接过来,掏出火机慢条斯理地打着,不着急开口,而是等着李德群的下文。 “预算委的董老今天到了东江,这件事明夫同志知道了吧?”李德群自己也点了一支,吸了一口,侧脸看着顾明夫。 顾明夫微微一颔首,道:“开会之前,我刚刚得到的消息。” 李德群就把烟换了一只手掐着,笑着说道:“董老可是个不能怠慢的人物呐,稳妥起见,是不是由省里出面接待一下?” 顾明夫就明白李德群的意思了,这是要自己出面去接待一下董老,李德群肯定也是猜到董老突然驾临东江的意思了。这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曾毅请董老过来的;二是董老自己主动过来的。前者的可能非常小,因为曾毅已经自请处分了,就不会节外生枝再搞这一出了,其次,曾毅也不大可能向上级宣示力量,这可是个大忌讳。 如果是董老自己主动过来的,那目的就显而易见了,就是为曾毅撑腰打抱不平来了,这个时候,李德群自然是不好出面去见董老的,你顺了董老的意思不好,违逆了更不好,不如干脆不见。 顾明夫笑呵呵地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董老难得来一次东江,也请他为我们东江的经济把把脉,开开药方。” “如此最好!”李德群重重一颔首,随即道:“这事我就不出面了,由明夫同志你全权代表。” 顾明夫还是笑着点头,道:“好的,这事我来办吧!” 李德群抬起手又吸了一大口,吐出烟雾之后,突然道:“董老这次是去了丰庆县吧?如今的一些年轻干部,可是了不得啊!”李德群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丝的无奈和调侃,完全让人看不出他的内心想法。 顾明夫就没有着急这个话茬接茬,也是吸着烟,一边揣摩着李德群的这句话,这话到底是表扬曾毅呢,还是批评曾毅呢?想了半天,顾明夫也没想明白,李德群之前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讲过话,这让他完全没有一个判断的标准。 “年轻干部的工作,确实不太好做,尤其是尺度不好把握,缰绳放松点吧,他们就信马由缰,不定什么时候就捅出哥大篓子来;缰绳收紧点吧,又束手束脚,没有了年轻干部该有的冲劲和激情!但不可否认,年轻干部有时候还是可以做得很出色的。”顾明夫说了一大段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套话之后,就看着李德群,道:“就拿这个丰庆县来讲,经济工作这两年就搞得非常不错,我还打算拿丰庆县做个典型呢。” “做得不好,就得狠狠地批评,做得好,那就必须大力地表扬!”李德群表了态,他明白顾明夫的意思,这是要给董老一个面子,曾毅那是董老推荐到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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