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人之间说了什么,只在角落里看到她一直低垂着眉眼,是很疲倦又很萧索的模样。 ……难免令人心疼。 后来副参谋长亲自送白家人走出了官邸,神情严肃,称一定会协助给他们一个交待,白老先生看样子火气仍在烧,强压着同副参谋长礼貌道别。 他们一家人即将上车离开时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竟向他走过来了,他忽而有些局促,想来一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同她相处,二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家人、尤其是她的父亲不喜欢她跟他有过多的牵扯——甚至今夜,如果不是因为他在那场闹剧中有幸帮了一点小忙,白老先生应当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来同他说话吧。 可她已经走到他面前了,美丽的秀发微微凌乱,令人有种想为她将碎发别到耳后的冲动。 他忍住了并没有那么做,后来还是她先开了口,说:“今天的事……谢谢。” 他回答的方式照旧很刻板,只说:“举手之劳。” 她听后轻轻笑了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抬眼看向他,眼底隐着起伏的关切,问:“……你会有事吗?” 他一时没有听懂:“嗯?” 她微微偏过了脸去,又低声解释:“徐隽旋……他会为难你吗?” ……原来是在担心他被报复。 其实一定会的,而且照徐隽旋的脾性这次的报复一定不会轻,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次的麻烦,可那时他却选择告诉她:“没事,不要多想。” 这是句极清淡的话,可是在白清嘉的立场听来却不得不感到郑重,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生出了错觉、竟感到自己正在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深深爱着。 她心绪不宁起来,难得的情绪化,闷了一会儿后竟说:“你要跟我走吗?” 这又是他不能理解的话了,而她看着他疑惑的神情又忽而脸热起来,口舌亦有些打结,说:“我、我大哥在军中也有些人脉,如果……如果他们家的人待你不好,我可以请哥哥为你另谋一份差事……” 天知道她说这话全是出于一番好意,他也知道这是她可贵的诚心,还透着她小小的稚气和可爱,令他莞尔。 “谢谢,”他低头看她时眼中有淡淡的笑意,“不过不用了。” 终归还是拒绝。 她似乎有些不甘心,又似乎有些不敢面对他眉眼中的笑意,眼睛悄悄别开,漂亮的脸颊透出更迷人的粉色,好一阵没有说话。 沉默在此刻也是极曼妙的,甚至只要跟她站在一起时光就会显得格外安宁,他的心境难得平和下来,自来北京之后覆上的层层尘埃仿佛被拂去了一点,他有些舍不得打破这段沉默,却拦不住她先开口,说:“那过几天你会到我家来吗?” 他挑了挑眉:去她家? “父亲定然会叫那混蛋去查问,只是现在日子还没定下,”她略显局促地解释,好像怕他误会,“倘若你得空……能不能一同过去?也好做个旁证。” 他会意,也的确有意想帮她,可是—— “我要离开北京了。”他告诉她。 这个消息全然出乎了她的预料,她完全没想到他会离开,尽管在今天这场宴会之前她一度根本不在乎他去了哪里,可现在局面却变得完全不同了——她根本不想让他走,她希望他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离开北京?”她看起来甚至有点慌乱,“去哪里?” “山东。” “去多久?” “不确定,”他有些犹豫地答,“也许半个月。” 她默念了一遍“半个月”这三个字,神色惶惶,又追问:“那之后呢?半个月之后会从山东再回北京么?” 问这话时她眼中闪烁着隐隐的期待,好像很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却注定无法让她满意,因而也略有些狼狈地别开了眼,答:“我有军务在身……届时会直接回沪。” 她于是不说话了,再次沉默。 这次的沉默便不那么美好了,显得有些沉重和冷落,他不知道此时说什么才最合适,后来又听到她问:“……什么时候走?” 这是最糟糕的问题,而他只能如实给出最糟糕的答案。 “……今晚。” 倘若不是为了管她的事,此刻他应该已经在前往车站的路上了。 她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彼时眼中的错愕和失落甚至都来不及掩饰,昭昭然落在他眼里,令他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歉疚和无力。 而此时他已在深夜的寒风中登上了即将去向远方的列车,等待他的是一重又一重的凄风苦雨,注定要离这个有她在的繁华世界越来越远,甚至他根本不知道……他还能否再次见到她。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 如果在未来我还有幸能再次见到你。 或许……你能容许我赠你一枝南方五月的白木槿么? 第30章 编辑 她尤其会在这样的时候想起徐冰砚…… 曾副参谋长的宴会之后, 白小姐的情绪便始终低落着。 她终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连早午晚餐都懒得下楼去餐厅用,每次都要秀知端着拿到房间、磨好半晌才能勉强吃上几口。 秀知也知道她家小姐心里头烦闷, 摊上那样一个混不吝的未婚夫, 谁还能露出笑脸儿?那徐家人看着体体面面大大方方的, 谁承想那样惹人嫌讨人厌——听说老爷出事那晚就连夜给徐将军发了电报问责, 后来连续三天天天都发、就指望他能亲自带着他那混账儿子上门给一个说法,可结果呢?那位将军仗着自己位高权重, 竟推托说有公务不能来京,看样子是早就做好了躲麻烦的准备,就坐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呵,莫怪养出的儿子是那么个糟烂玩意儿, 就凭这歪歪斜斜的上梁,能栽培出什么争气的后生? 秀知一个旁观者都跟着糟心了,何况她们小姐?那心高气傲的性子, 估计一刀捅死徐家人的心都有了, 现如今是天天窝在床上躺着,一整天下来都不说话。 贺敏之那样疼爱孩子, 遇上这样的大事自然要终日以泪洗面, 这几日来来回回拉着白宏景说了好几次,让他给小女儿退婚。 “你非要逼她做什么呢?”贺敏之涕泪涟涟,“你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脾气你会不晓得么?倘若你现在还不给她退婚、硬要她同个畜生过一辈子,那就是逼着她杀人!要么一刀捅死那个徐二了事, 要么就要伤了她自己,你舍得自己的骨肉最后落到那个下场?” 一番质问字字血泪,也把白宏景逼得头痛不已。 退婚?怎么退婚?清平刚刚在文官处上任、根基不稳得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徐家一刀两刀, 那他们家还如何与军政两界交往?他当然也是心疼女儿的、也知道那徐隽旋是个不着调的禽兽,可是他难道能为了女儿抛弃儿子?失去了徐家这个依靠,清平会被官场上的恶狼撕咬得渣都不剩! 可如果他们白家忍下了这个羞辱呢?倘若清嘉能为她哥哥、为整个家族受一些委屈,那眼前的局面就会大不相同——徐振那个老匹夫眼下虽然不想认账不想担责,可是心里必然也知道是欠了他们白家的,如果他们谅解了他、让婚约照旧,那徐振会不想办法弥补他们吗?人情往来此消彼长,总不会有白吃的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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