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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扰他们话别, 于是留在车里没有下去。 “……你怎么抽起烟了?” 这是大难过后白清嘉同哥哥说的第一句话,寡淡之外又有几分复杂,好像是在抱怨他, 又好像是在关心他, 说不清。 他是有些瘦了,大概这几日的躲藏对他而言也十分艰辛, 一向整洁的人此时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 总是有几分落拓邋遢,可不知何故就算这样他看起来依然十分矜贵,听了她的话还挑眉“哦”了一声,随即把烟熄了, 笑了笑说:“我忘了,你不喜欢看人抽烟——下回不了。” 这个言行很引人伤感,毕竟他手里的那根烟象征着另一种生活习性,那是白清嘉所不熟悉的、来自另外一个交际群体, 而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将走向他们,也许未来都不会再回家了;那句“下回”就更糟,摆明要惹人哭的——谁不晓得这个所谓“下回”只是一纸空话呢? 她心里惨淡,只好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再抬眼看她二哥时已经能露出一丝笑了,没提昨夜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也没说他们的父亲此刻还躺在病床上,只淡淡地问:“你要走了吗?” 白清远答得也清浅:“嗯。” 她点点头,又问:“去哪里?” “乘车去浙江,再转铁路到广州,”他说,“后面都一样,从广州乘船到日本去。” 终还是难□□亡。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她也能接受,默了一阵之后只将手上的提箱递给了他。 他挑了挑眉,问:“这是?” “钱,”她答,“父亲给的。” 他昨晚本打算亲手将它给你,只可惜…… 她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白清远则有些怔愣,半晌才接过那个箱子,华美的狐狸眼微微垂下,神情有些寥落。 “父亲……有说什么吗?”他问。 白清嘉想了想,说:“没什么特别的话,就是让你照顾好自己。” “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不要惹事,做任何事前都要三思,”她看着哥哥的眼睛说,“要记得家里还有人在等你回来。” 这哪是父亲的话?分明是她的话,可同时他们也都知道,倘若父亲真来得及再给次子几句嘱托,最后说出口的也无非就是这几句了。 白二少爷一笑,有些萧索又有些歉疚,最终却只点头说了声好,并未再提及家人,只在看向妹妹时多了句话,嘱咐:“你也一样……好好照顾自己。” 话到这里顿了顿,就着越来越明亮的晨光扭头看了眼留在车里的徐冰砚,两个男人隔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相□□了点头。白清远又把目光收回来看向妹妹,笑:“那人不错,若你喜欢他……二哥不反对。” 白清嘉没说话,心里却晓得二哥必然受了那人的恩,想来最近他能逃过军方和当局的缉捕,徐冰砚是出了不少力的。 她心中复杂得很,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甜啊苦啊都不晓得,只能感到狼狈,这让她忽而不想跟任何人谈起他,于是索性把话岔开了,又问:“你现在就要走了?不能再等母亲来送你?” 白清远摇了摇头。 “金先生他们都走了,总不好让他们都等我一个,”他有些叹息,“何况……” 何况我如今这个样子……何必再见母亲惹她伤心? 他顿住不说了,可言语背后的躲闪却清清楚楚,那是白二少爷平生少见的脆弱之态,全都留给他的家人了。 白清嘉是明白的,自然也不想逼他,点头应了一声“好”,又随口问:“那静慈呢?你同她好好告过别了么?” 她虽然至今仍不知道整件事的原委,却不难想见静慈在其中帮了多少忙,单是搬动那个英国领事恐怕就要费去很多功夫,这是天大的恩情。 而提及薛小姐时白二少爷的神情又有些凝顿了,好像有些出神似的,蒙了一层淡淡的微雨,有些难以厘清的伤怀。 ——当然,他已同她道过别了。 就在昨夜。 那时夜雨还没停,他正要提着箱子离开她好不容易为他寻来的租界里的避难所,出门时却见她冒着大雨来了,瘦削的身体甚至撑不起衣裙,让他担心她会被暴雨中的大风整个卷走。 他放下箱子出门去接她,把人领进门厅时彼此的衣服都半湿了,她微微喘着粗气,刚刚的奔跑让她的脸色特别苍白,可那双拿人的丹凤眼却又特别亮,好像在燃烧着最后一点力气似的。 他的心忽然一紧,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让他皱起了眉,问她:“你怎么来了?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就不晓得避一避?” 是有些责问的语气。 其实他并没有立场这么对她说话,她却没有跟他计较,瘦弱的女人仰着脸看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使她看起来特别狼狈,偏偏说话的语气还很稳妥,正温声同他讲:“你要走了……我来送你。” 她的教养是骨子里的,一个老派家庭养出来的女儿做什么都规矩,连随口说一句话也要是完整的句子,“你”、“我”,其中编织着行动的因果。 他有些无奈,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又再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了,故而只叹了口气,说:“哪还要你送?你的身体最要紧,不能这样糟蹋。” 她对他笑,点头应和,其实心里却不赞同他,心想她保全这样一个没用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豁出去再多来看他一眼,反正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她多舍不得他呀,也晓得今夜之后他们便再也不会见,毕竟他们之间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是他走了再也不回来,那就算生离;要么是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那就算死别。 无论哪一个都算不得好,令她一颗心已经萧条到几乎荒芜。 可她不想他知道,因为明白不恰当的袒露就是痴缠、最招人厌烦,她可以不被他喜爱,却不能接受被他厌恶,因此即便到了最后的时刻她的笑容依然还是很得体,很端庄地对他说:“我只是想来同你说,倘若之后在海外遇上了难处尽可以给我来信,我一定会帮你,万不要有所顾忌。” 这其实是逞能的话,她早已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搭进去了,现如今两手空空还要应付家里,早没有余力再帮一个流亡者在海外安身立命;可她还是想这么告诉他,也许仅仅是因为她不想他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吧。 女人的深情是那么隐秘,任谁都难以从她身上看出破绽,可屋外的风雨是那么暴烈,她裙角滴落的雨水已经打湿了门厅处的地板,如此殷切的样子又让人很难视若无睹,以至于他一时失了分寸,一个唐突的问句脱口而出:“……你喜欢我么?” 她一愣,神情微微一僵,又装作没有听清,问:“什么?” 其实她都听清了,字字句句都很分明,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直白到几乎残酷的问题,更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 ——她该承认么?在与他相见的最后一刻告诉他她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 ——还是该否认?把那些瑰丽又荒唐的梦寐都一股脑儿尽丢在他看不见的泥地里? 她还拿不准呢,他却已经看穿了她,从风月场里淌过来的男人见多了女子隐藏爱意的神情,尽管她比其他人高明得多,可终于也瞒不过他了。 他可真蠢,怎么会到现在才晓得?她与他非亲非故却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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