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退掉,退掉!好难看,我不要。”姜若棠其实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花钱,“你多存点钱,以后留着买房子交女朋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若棠会担心赵长烽的未来,就像一个哥哥担心着自己的弟弟。 赵长烽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存一辈子也买不起,我这个体育老师连个编制都没有,谁愿意跟我在一起啊。” 听到这里,姜若棠的心揪了起来。 要不是十年前赵长烽被人抢走了体育生的名额,现在也不只是个中学里的体育老师。 人生没有如果,也走不了回头路。 姜若棠撑着下巴,细细地看着对方俊朗的五官轮廓,语重心长地说:“长烽,你一米九的个子肩宽腰细腿又长,眼睛又大又漂亮,透着一股清澈的单纯劲头。要不你换个赛道吧。” “啊?什么赛道?”赵长烽抬起眼来,透着清澈的好奇。 “找个富婆嫁了,我也就安心了。” “陆归帆出差,没人能管住你了吗?” 姜若棠受到了来自赵长烽的怒火不对,是小心翼翼的爆锤。 姜若棠再见到陆归帆是三个多月之后,他还是穿着那件深色风衣,戴着一顶毛线帽子,又配了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很薄,姜若棠能很清楚看见对方轮廓深邃的双眼。 陆归帆给姜若棠带来了一顶假发,发丝很真实,柔软中带着韧性,有一种让人安心的触感。 姜若棠很兴奋地在镜子前试戴,然后对陆归帆说:“这是我生病以后,最帅的一次。” “嗯。”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 姜若棠低下头,眼眶发热,眼泪一直往下掉。 他知道,这顶假发是用陆归帆的头发做的,因为姜若棠闻到了头发上的味道。 姜若棠的生命在倒计时,但是每一天都让他感觉到充实,他看书、继续画画,甚至会看陆归帆的讲课视频。 但是没想到,某天早上姜若棠醒来发现手机里竟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来自白映川。 “啧,娱乐圈现任顶流打电话来,莫不是问我死了没死,要不要烧纸?”姜若棠笑道。 点开微信,没想到白映川还发了好几条微信! 真的是活久见! 呵呵,林鹿你可够造孽的。被辞退的时候我就拉黑你微信了,你是怎么做到没脸没皮还要我卖命的? 费导一直就看不上林鹿这样说一套做一套、口蜜腹剑的品种,也认为白映川虽然长的好看但是没有灵性。 上一次要不是姜若棠用父亲的名义请他帮忙,白映川连个配角都拿不到。现在姜若棠不在了,费导更是一点面子都懒得给了,林鹿占了姜若棠那么多功劳,现在却搞不定费导,整个娱乐圈都看着呢,骑虎难下了。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姜若棠可以想象林鹿那茶里茶气的语气,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听了十年的反诈宣传,姜若棠终于对这句“映川需要你”产生了免疫。 姜若棠直接把微信签名改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死,请投胎后再拨。 没想到才刚改完,白映川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姜若棠抠了抠下巴:哟,这语气,是真的白映川了。 这时候,姜若棠又刷到了那个帆船废墟头像发的朋友圈:如果有人让你不快乐,就把他彻底踹出你的世界。 姜若棠呵呵笑了起来,果断地把白映川全部联系方式拉黑。 有缘再见,欢迎来我坟头蹦迪! 今天是姜若棠的生日,他躺在病床上,手机里翻看着陆归帆的各种讲课和学术采访。 “唉,高中老师如果有陆归帆这么帅,我早就考上985了。” “除非手术把你的恋爱脑摘掉。” 陆归帆的声音传来。 不知不觉就晚上八点,陆归帆下班了。 “摘掉恋爱脑,那不就成无脑了吗?”姜若棠弯着眼睛笑着。 “今天你生日,我跟护士长请假了,带你出去看个电影。” “好啊!我们走!” 窗外不知不觉下起了小雪,姜若棠觉得有些冷,胸膛里就像压了块石头,喘不上气。 但是他不想回病房。 陆归帆就像知道姜若棠在想什么,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姜若棠的肩膀上,背过身弯下腰,把姜若棠背了起来。 “这条路上有很多广告牌和LED屏,你想见他,我就背你继续走这条路。你不想见他,我就走巷子里。” 姜若棠知道对方说的是白映川的广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 “走什么巷子里,我和你不配走在亮堂的地方吗?” 陆归帆继续向前走,淡声道:“他确实长得好看。” 姜若棠靠在陆归帆的颈边,猜想这家伙铁定以为自己对白映川还有留念呢。 “拉倒吧论皮囊,你比他优雅知性有内涵。我捧他不如捧你。” “我以为你会说,捧他不如捧一块叉烧。” 陆归帆的身上很暖,他每说一个字,声带和胸腔的共鸣就会直抵姜若棠的心脏。 如果可以,姜若棠希望这条路长一点,久一点,让他能永远趴在陆归帆的背上,听他的呼吸,闻他的味道。 好想一切重头再来 别把时间浪费在不该浪费的人身上。 姜若棠感觉睡意沉沉,身体越来越凉,呼吸变得倦怠,大脑如同失重一般不断下沉。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而陆归帆就像感知到了一般,忽然停了下来,半仰着头。 傻瓜,这么冷的天如果掉眼泪,会冻在脸上的。 那么好看的脸,千万不要冻坏了啊 意识越来越沉,被无形的力量拽入至黑至暗的深渊里。 身体却越来越轻,脱离地心引力的束缚,飘向高处。 耳边忽然传来闹铃的声响,“当当当当当”仿佛催人去投胎。 姜若棠猛地坐了起来。 柔软温暖的被褥,宽敞的房间,不远处的书桌上摆着一台崭新的但是却款式过时的电脑。 敲门声响起。 “若棠啊,起来没有啊,该吃早饭了!” 那好像是娟姐的声音?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姜若棠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 可是十年前父亲出事的时候,娟姐就离开了啊。 姜若棠猛地起身,踩在那双幼稚的毛绒拖鞋上,冲过去打开房门,看见娟姐笑意盈盈的脸。 而透过娟姐的肩膀,姜若棠看见了坐在楼下客厅餐桌前的父亲。 心脏传来一阵又一阵擂鼓般的声音。 到底父亲去世、自己罹患癌症是噩梦,还是现在是一场不敢醒来的美梦? 他奔下楼去,狠狠搂住了自己的父亲。 姜怀远正在吃小笼包,忽然被儿子这么一勒,差点被呛住。 因为自己和赵云疏恋爱的事情,儿子已经和他闹了许久的冷战了,忽然之间这么热情,姜怀远受宠若惊。 “棠棠你你这是怎么了?” 姜若棠摸了摸父亲的头发,此刻还是一片乌黑,丝毫没有被搓磨之后的苍颓。 “爸我就是觉得赵阿姨也挺好的。” “啊?”姜怀远一脸懵,怀疑儿子在说反话。 “你一会儿见她,千万别再穿那件格子线衫。”姜若棠掐了掐父亲的脸。 姜怀远一点也不生气,而是高兴儿子又跟自己撒娇了,“为什么?” “显老,看着像赵阿姨的爹。” “咳咳咳咳咳” 姜怀远差点成为第一个被小笼包呛死的导演。 说完,姜若棠就又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拿过手机,看着上面的日历,写着十年前的8月27日,距离暑假结束还有3天。 如果自己不是做梦,如果脑海中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就是在今天他会收到林鹿的信息。 姜若棠记得,那条信息是9点半左右发来的。 果然,只听见“叮咚”一声短信提示,姜若棠迫不及待打开信息。 林鹿: 姜若棠的喉咙动了动,原来“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是这样的感觉。 他垂下眼,不紧不慢地回复: 3.断舍离 姜若棠懒得管林鹿收到这条信息是什么想法,他只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充满期待。 兴致勃勃打开了房间的衣柜,里面是他北城光耀中学的校服,还有其他的休闲衣,这些款式妥妥他十八岁时候的品味,还有它们的触感,味道都在提醒他,这些是真的。 拉开课桌的抽屉,里面放着满满一打压根儿没写的卷子。 姜若棠的手掌覆在上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学还剩三天,这打卷子竟然空空如也,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他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来到旁边的房间,进门开灯 “我去” 满满当当,全部都是关于白映川的周边。 什么等比例的人形立牌,抱枕、明信片、卡册、毛毯 就像一个小型仓库。 “我以前有这么疯狂吗?” 简直就是囤积癖啊! 姜若棠刚上前走了一步,微小的震动引发了多米诺效应,柜子顶上堆积的相框、相册忽然稀里哗啦倒下来,一本硬壳写真直落落砸在了姜若棠的脑袋上。 “嗷”姜若棠蹲在地上,那一刻眼泪狂飙。 简直就是报应啊! “棠棠!你怎么了?” 听见他那一声嚎,姜怀远从楼下跑了上来。 “爸,我没事就是没想到这屋子里杂物这么多” “杂物”姜怀远看了看,“你不是说这些都是你的宝贝,放在里面不许其他人碰吗?” “呵呵” 我是脑子有问题才会把这些破铜烂铁当宝贝吧! 姜若棠晃了晃脑袋,侧耳倾听,有没有海浪的声音。 这些东西竟然也在,姜若棠确定他是真的回到了十八岁。 “爸,没事我们下去吃早餐。” 说完,姜若棠就拉着父亲下楼了。 “你‘宝库’的门还没有关”姜怀远一边说,一边回头看。 “宝库”姜若棠的嘴角抽了一下,“开着吧,空气不流通得发霉。” 自从罹患癌症之后,姜若棠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又或者说即便摆在面前也没什么胃口,现在看着满桌早餐,他两腮发酸,用力咽了一下口水,肚子也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小笼包的外皮筋道,肉馅里还包着马蹄,一口咬下去脆脆的。 鲜虾韭黄的肠粉,皮薄剔透,露出里面粉色的虾仁,淋上娟姐秘制的汤汁,真的是太幸福了。 姜怀远看着儿子吃早饭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昨天还说娟姐每天早餐就那么几样,吃腻了” “就这几样,人间美味。” 他给林鹿还有白映川当马仔的那些年,起得比鸡早,特别是白映川有活动或者要进组,经常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偶尔林鹿来探班,非常善解人意地给所有工作人员带肯德基早餐,他也是有很多事情要沟通,随便咬两口对付了。 再后来住院了,给他送早餐的是赵云疏或者赵长烽,他们都要上班,也只是选个干净卫生的店打包了送到医院来。 像这样不紧不慢地吃着这些家常早餐,对于姜若棠来说恍如隔世。 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曾经是个富二代,影视公司的“少东家”呢。 姜若棠把盘子里的韭黄都吃干净了,一旁的姜怀远和娟姐互相对视,仿佛在说这还是他们那位挑剔的小少爷吗? 娟姐试探性地问了句:“厨房里还有豆腐脑,若棠你还吃吗?” 姜若棠用力点头:“吃!” “甜豆花行吗?” “生活那么苦,当然要吃甜的。”姜若棠用力点头。 他想了起来,从前的自己好像只吃咸豆花,撒肉酱卤料的那种。但有时候娟姐早上太忙了,来不及做卤料,准备的就是甜豆花,而姜若棠就会赌气,连碰都不碰一口。 “啊那我去给你拿。” 娟姐心想着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家里的小少爷竟然吃甜豆花了。 昨晚这孩子是出去搬砖了吗?打早上起来就不挑食了? 吃完了早饭,姜怀远出门,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儿子趴在楼梯上看他。 “那个我出去了。” 姜怀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因为他约了赵云疏骑自行车踏青。 之前儿子很反感自己重组家庭,提起赵云疏,姜若棠就要发脾气。 此刻出门,姜怀远都有点儿担心儿子忽然闹起来。 “嗯,去吧。”姜若棠一脸大度地抬了抬下巴,“你这身还行,没那么老气。” “真的啊。”姜怀远摸了摸后脑勺。 堂堂大导演,在儿子面前就是没脾气。 “赵阿姨不喜欢吃牛排,她有咽喉炎,喜欢吃清淡的。诶,你有没有陪她去过明月阁?那道荷塘月色应该合她的口味。” “啊?”姜怀远有点懵,儿子说什么了? “晚上你不要傻傻带她压马路,骑了一下午单车肯定会累的。你请她看电影,她没那么文艺,喜欢看效果大片。” “哦。”姜怀远走出家门,还差点在台阶上踩空。 等走出了好几步了,姜怀远后知后觉地快速转身,三两步打开家门,一抬头看见儿子还趴在原来的地方。 “若棠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你你同意了?” 姜若棠的唇上漾起一抹笑,“你可是我爹,能拿出点老子的魄力来吗?我不同意,你就能管住自己的心?” 姜怀远沉默了十几秒,他和前妻在姜若棠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前妻作为自由摄影师满世界跑,在姜若棠六岁的时候意外去世了。而姜怀远因为经常拍电影也不在孩子的身边。 因此,姜怀远对儿子心怀愧疚,所以有求必应,从某种程度来说,姜若棠被他娇纵坏了。 当儿子听说他和赵云疏走得很近之后反应很大,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些捕风捉影的话,说赵云疏一旦嫁进来就会把持姜家在寰宇影视的股份,谋夺姜家的财富,一定会让姜若棠成为一毛钱都没有的乞丐。 这个想法在姜若棠的脑海中根深蒂固,无论姜怀远怎么解释,姜若棠都对赵云疏非常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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