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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问都不问,就要堵着你的嘴,拉你去刑场。” 君泽道:“说明林巡检根本不知道内盐场里面是什么,他不敢知道。就算是猜到了,也不敢让人知道他猜到了。” 顾玉道:“区区县衙的巡检和衙役,都能穿上甲胄,每人佩刀。” 君泽道:“说明南望县一点儿都不缺兵器。” 顾玉道:“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四目相对,仿佛有无数火花在脑海里炸开。 “铁矿。” “铁矿。” 两个人默契地同时开口。 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两人都蓬头垢面,邋里邋遢。 看着对方,心底同时萌生出难得知音的感觉。 有这么个人,跟你棋逢对手,相处的每一刻,都在算计怎么坑对方,但是又总在关键时候,跟你默契地想的一样。 在盐场时,最简单不过的“打一架”三个字,是挑衅,是导火索,也是暗号。 只要看到对方的眼睛,就仿佛彼此心灵相通。 一唱一和,状似不经意。 实际上众人的情绪本就被煽动起来,他们只要轻轻一吹风,就能成星火燎原之势。 一个敢说,敢信对方能明白,一个敢信,敢毫不犹豫跟上。 这种感觉是奇妙的。 他们都自诩聪明,自诩世事如棋局,拿起棋子那一刻,自己就能赢下整盘棋。 忽然有一天,出现了另一个拿起棋子的人,可以在棋局上痛快厮杀,一招一式,恰到好处地堵住对方的路。 虽有输有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但其中的酣畅淋漓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可惜啊。 可惜一个这么好的棋友,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第111章 大禹朝盐铁官营。 盐场的盐最终都会被朝廷收购,表面看,一个个盐场遵纪守法,实则是在给铁矿打掩护。 铁这种东西,用处可太广了。家家户户离不开铁具,铁锄头,铁锅,铁锹... 虽然比不得盐那么必备,但是它还有更大的用处。 刀、剑、斧、戟、矛、箭、甲胄、盾牌... 哪个都需要铁。 这是个冷兵器时代,虽然已有炸药,但是其危险系数太大,很容易自爆。所以真正打仗时还是以兵器为主。 而这些兵器都离不开铁。 官营盐是为了获利,官营铁则是为了维护统治。 若是放任民间产铁,制成兵器,天下就不会有太平的时候。 早先他们猜测,圣上派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铲除安亲王这个心头大患。 现在看来,安亲王的确有了反心。 盐场存在已久,铁矿不知什么时候被发现,又制成了多少兵器。 这些未知都透露着极为危险的信号。 江南,是安亲王的封地。 君泽是打着剿匪的旗号过来,带的一众兵士虽然训练有素,但是人数有限。 顾玉带来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一群连骑马都嫌累的文官,遇见危险,只有受死的份儿。 若是安亲王真要对付他们,他们两个可以说是插翅难逃。 事态比想象中的严重。 就算他们猜到铁矿,也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一旦被安亲王察觉他们猜到了,将会不顾一切代价,让他们回不了京都。 君泽闪过万千思绪,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合理”地从这里出去,不然忽然逃走,就会落实自己已经猜到内盐场有疑的消息。 一时能逃出去,也会遭到强烈扑杀。 只要在江南,就摆脱不了危险。 想到这里,君泽心里一阵懊恼,这一回合,他输给了顾玉,没她想得周到。 也是幸好,他因为一点好奇心,跟着她进牢了。 君泽开口道:“我们怎么出去?” 顾玉嘴唇勾起,道:“不是‘我们’,是你,和,我怎么出去。” 君泽有点无奈,道:“我们好歹也算患难与共,你不必计较这么清楚吧。” 顾玉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人贩子,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君泽压着心里的火气,道:“你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多久?说我是人贩子,不就间接承认你是弱女子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顾玉化身人生导师,道:“永远不要小瞧弱女子。” 君泽只以为这个“弱女子”还是顾玉的自我调侃,没往细想。 便道:“不跟你争这个,等回到京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顾玉道:“那得看王爷还有没有命回京都了。” 君泽感觉顾玉这语气不对。 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林巡检赶了过来,打开门锁,对顾玉道:“顾秀才,请。” 君泽变了脸色。 顾玉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在林巡检的迎接下走了出去。 君泽跟在她后面也要出去,林巡检直接拦住他,腰间的刀半拔出来,道:“刘大人只唤了顾秀才过去。” 君泽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玉在牢门外冲他挑衅一笑,像是狐狸从乌鸦嘴里骗到了肉一样狡黠。 他没忍住懊恼,下手砸了一下铁栏杆。 顾玉心甘情愿进监牢,除了不能暴露她猜到内盐场的秘密外,还有一层目的。 那就是让他被关在这里求助无门,进退两难。 刘大人。 这次跟着顾玉来的那个胖乎乎的刘大人。 前天晚上,他听见顾玉敲响了刘大人的房门,不知他们在密谋什么。 只猜到顾玉想单独行动,便先去了河边堵截她。 如果顾玉在前天晚上,就谋划好这一切,所有的意外都被她算计在内,走一步,看十步。 这样的对手,真的是... 君泽的手还在栏杆上撑着,乱蓬蓬的头发挡住他一双桃花眼,里面涌动着强烈的情绪。 真的是。 太让人兴奋了。 林巡检对她的态度不温不火,到了县衙,南望县的县令正在给刘大人奉茶。 作为一县的县令,林雨石能在南望县说一不二,但是真碰上京官,还是来巡查的京官,他只有奉茶谄媚的份儿。 顾玉从林巡检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刘大人深鞠一躬,道:“宝泰县秀才顾亦真,拜见刘大人。” 刘大人坐在上首,道:“不必多礼。” 转而对林县令道:“这位顾小友在清谈会上一鸣惊人,与我相识一场,她若是年少无知,犯下了错,我代他给林县令赔个不是。” 林雨石哪儿敢让刘大人给他赔不是,赶紧道:“大人言重了,这都是误会,是误会。” 刘大人笑眯眯道:“那就多谢林县令网开一面了。” 林雨石笑着应了,旁边的林巡检给他递了一个眼色。 他忽然发怒,对林巡检骂道:“蠢材!你怎么做事的,居然把秀才公抓进牢里!” 林巡检赶紧请罪道:“今日盐场有人暴乱,大家都指认是顾秀才还有一个姓何的男子,卑职一时失察,惊扰了顾秀才,实在有眼无珠。” 顾玉知道他们这是在试探她,便摆摆手,道:“林县令、林巡检言重了,此事是我不好,听信了小人谗言。” 刘大人在其中和稀泥道:“既然是误会,那大家不妨摊开了说说,别传出去,说本官袒护熟人。” 顾玉一脸惭愧道:“我知道刘大人这次随钦差前来巡查江南,早在京都时,刘大人就对我颇为照顾,我想着为大人做些什么,在宝泰县时,偶然听到那个姓何的说...” 刘大人问道:“他说了什么,顾秀才你别担心,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顾玉低着头道:“那姓何的小人说南望县的盐场大量贩卖私盐,我一时糊涂,听信他谗言,想一探究竟,再来禀报刘大人,便随他一起进了盐场。 谁知,到了盐场他又到处跟人说内盐场里有细盐,后面更是说内盐场里有银矿。 我知道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恐怕不真,但那时他已经掀起盐工暴乱,我只能随波逐流。 万万没想到,他最后还诬陷是我说的,还望刘大人、林县令明鉴,我真的毫不知情。” 刘大人摸了摸胡子,对林县令道:“贩卖私盐?林县令,可有此事?” 第112章 林县令满脸惶恐道:“这姓何的血口喷人!盐关乎国家大计,我怎会容忍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贩卖私盐,还望刘大人明鉴。” 然后他赶紧对林巡检道:“林巡检,你快把盐场这五年的账本拿上来,给刘大人看看。” 林巡检很快就把账本取来,林县令道:“刘大人,您请看,这账目清清楚楚,下官绝无半点疏漏。” 刘大人拿到手里,随意翻了翻,就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道:“这茶真不错,色绿、香郁、味甘、形美。” 林县令忙道:“这茶是明前采摘的西湖龙井,大人若喜欢,我这就让人送来一罐。” 刘大人笑了笑,没说话。 林县令给林巡检做了个手势,林巡检默不作声走了出去。 而后刘大人跟林县令说了许多风花雪月,不关正事的话题。 林巡检回来时,手上拿了一个精致的茶盒。 林县令笑着接过,恭恭敬敬摆到刘大人面前。 刘大人掀开一看,笑眯眯道:“好茶。” 林县令把账本往前推了推,道:“刘大人,劳您再看看这账本。” 刘大人又随意翻了两下,道:“很好,我初到南望县,发现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什么贩卖私盐,纯粹是子虚乌有。” 顾玉在一旁,仿佛不谙世事,道:“看来是那姓何的信口雌黄,我还傻呵呵进了他的圈套,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我实在羞愧难当。” 林县令心里咯噔一下,道:“刘大人、顾秀才放心,那宵小居心不良,我自不会放过。” 顾玉道:“正当如此。” 刘大人道:“时候不早了,事务繁多,本官就先走了。” 林县令巴不得他快点走,忙道:“下官送大人。” 在林县令的恭送声中,顾玉跟着刘大人上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林县令跟林巡检都冷着脸回到县衙。 林县令道:“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刘大人来的蹊跷。” 他心里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次的钦差大臣是京都镇国公府的顾世子,这顾亦真也姓顾。 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林巡检道:“大人是怕顾亦真是顾世子?” 林县令道:“希望是我多想了。” 林巡检道:“应当只是重姓了。那个顾亦真脸上有伤,谁那么大胆,敢打钦差大人,而且,京都勋贵都极为在意脸面,怎么会屈尊降贵去当盐工。” 林县令还是觉得惴惴不安,道:“你赶快找咱们县参加清谈会的学子问问,看有没有顾亦真这个人。” 林巡检道:“是。” 林巡检刚转过身,林县令就叫住他,道:“还是先去把那个姓何的杀了再说。” 林巡检道:“是。” 这时,一个小吏满面烟灰,急匆匆跑来,道:“林县令大事、大事不好了,县牢着火了!” 林县令大骇:“里面的犯人呢?” 那个小吏道:“不知道谁把牢门都给打开了,现在全都跑了!” 林县令大声骂道:“废物!都他娘的是一群废物!” 林巡检道:“卑职这就去捉拿那个姓何的。” 林县令咬着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马车上,顾玉看到了县牢方向燃起的火势,勾唇一笑,她就知道,扫把星不会坐以待毙。 不过就算如此,这段时日也有的他煎熬了。 想一下堂堂京城一霸,谁见了不得点头哈腰的逍遥王,到江南成了见不得光的老鼠。 真让人痛快啊。 顾玉心情愉悦地把车帘放下,一旁的刘大人刚把官帽拿下来,用袖子擦拭额头的大汗,哪儿还有刚刚笑面虎的贪官样儿。 他颤颤巍巍对顾玉道:“顾世子,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一个盐工拿着顾世子的官印找到他,跟他说顾世子被关进了县牢,需要他去把顾世子捞出来。 他一听,那还了得,南望县县令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把钦差大人关进牢房。 万一那些不长眼的对顾世子动了刑,谁担得起啊。 而且顾世子怎么也不亮出身份,由着人把她关进县牢。 那个盐工却再三嘱咐他,去捞顾世子时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否则,顾世子和他都有生命危险,还要说顾世子是宝泰县的秀才。 刘大人是个惜命的人,听了这话胆战心惊,他怕是要卷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鬼知道,刚刚在县衙,看到顾世子嘴角的伤,他帽子衣服下出了多少冷汗。 满江南敢打钦差大人的,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除了一块儿消失的逍遥王,还能有谁? 想到京都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他就觉得双腿打颤。 他可是纯臣,无意卷入皇储之争啊。 多亏他浸润官场已久,练得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装作贪官,糊弄过去。 顾玉道:“刘大人最好还是不知道得好,毕竟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刘大人刚擦完额头上的汗,听了这话又冒了出来,道:“那下官就不问了。” 顾玉点点头,道:“大人安心,等回到京都,我必为大人记一大功。” 刘大人直觉江南要被眼前的顾世子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哪儿还敢想着大功不大功的,能平安回京都他就谢天谢地了。 余光瞟到林县令送给他的茶盒,忙递给顾玉道:“顾世子,这钱该如何处置。” 顾玉打开数了数,足足有两千两,看来为了让刘大人息事宁人,下了血本。 不过林县令是个谨慎的,这银票是联号的,只要花出去,稍一查证,就能知道是在哪儿花的。 是个有形的定位追踪器。 她对刘大人道:“这钱既然是给刘大人的,刘大人放心花就是了。” 刘大人苦呵呵道:“顾世子说笑了,这贿赂来的赃款,下官怎么敢花。” 顾玉道:“刘大人这一路辛苦,放心拿着花就是了。算是我借花献佛,感谢刘大人把我从牢里捞出来,这钱是刘大人的了。” 见刘大人还要拒绝,顾玉从中拿出六百两银票,接着道:“若刘大人还不安心,我先拿六百两,剩下的这些银票,刘大人分给其他来江南的大人,大家一块儿受用。” 第113章 刘大人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钦差都说到这地步了,再拒绝就太不识趣了。 这才道:“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车往驿站驶去,刘大人没话找话,问道:“顾世子,您刚刚说的姓何的男子是谁呀?” 刚问出口,刘大人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说好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问这个。 幸好顾玉嗤笑一声,道:“是个丧尽天良的人贩子,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刘大人暗暗松口气,附和她道:“顾世子所言极是。” 马车行到驿站,顾玉一眼就看到望眼欲穿的平沙。 顾玉对刘大人道:“刘大人在车上稍候,一会儿咱们起程去通宁县。” 说完,顾玉就下了马车,平沙忙过来问道:“世子,您没事儿吧。” 顾玉拉着他往驿站里面走,道:“你快去换衣服,换我的衣服,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顾世子了。” 平沙猜不透顾玉有什么打算,但还是听话地去换了顾玉的衣服。 等平沙出来,顾玉眼前一亮。 平沙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多多少少沾着点她的气质。 平沙相貌本就不错,若是下意识伪装,没见过顾玉相貌的人,定然会被蒙骗过去。 顾玉道:“你跟刘大人先去通宁县,尽可能让他在路上花钱。切记,一定要护他周全。” 平沙脸色一变,道:“世子是要留在这里。” 顾玉点点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平沙跟刘大人走后,她还会安排几队人马去往不同的方向,以此迷惑林县令他们。 当然,最危险的还是刘大人,所以得让平沙跟着。 平沙道:“我走了,谁来保护世子安全?我不走,我得跟您在一块儿。” 平沙心里着急,在他眼里,他家世子就是个没吃过苦头的富贵公子,虽然会武功,但还没真正杀过人。 他和落雁不在世子身边,世子的脸就让人给打了,他怎么能放心让世子一个人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顾玉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平沙还是不同意,顾玉冷下脸,道:“我这是让你迷惑旁人视线,你走得越远,我越安全。” 平沙这才怀揣着忐忑,上了马车。 顾玉撩开马车车帘,对刘大人道:“刘大人,未来这段时间,他才是顾世子,你明白吗?” 刘大人非常不想明白,但知道自己上了贼船就没有轻易下来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刘大人和平沙走后不久,又有三辆相似的马车出了县城,奔往不同方向。 ------------------------------------- 林县令怒骂道:“找不到,什么叫找不到!南望县就这么大一点儿地方,那么大一个活人你怎么会找不到。” 林巡检道:“卑职该死!” 县牢里逃出去的犯人陆陆续续被其他官吏抓了回来,只有那个姓何的逃出去后,就跟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林县令气急败坏道:“你该死,别说你该死了,他们要是真发现什么,我们俩都别想活了!” 林巡检脸色发白,道:“叔父,难不成内盐场真是?” 林县令立刻打断他道:“给我闭嘴!继续去找!找不到,全都得玩完。”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动静。 “谁?” 林巡检赶紧把门打开,一个衙役从外面跑了进来,道:“回县令,卑职问了咱们县去清谈会的学子,他们说确实有一个叫顾亦真的秀才,但是在清谈会当天,顾亦真就化身成了镇国公府的顾世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林县令跟林巡检同时变了脸色。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官吏来报:“回县令,刘大人的马车已经出城了,而且,而且...” 林县令现在是一点儿耐心都没有了,骂道:“快说!” 那个官吏道:“而且出现了好几辆刘大人的马车,往不同方向去了。” 林县令眼前一黑,一日之内放走两条大鱼,要是让上面知道,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可是不让上面知道,一旦消息走漏,别说皮了,他怕是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那两个官吏走后,林巡检道:“叔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林县令冷汗涔涔,道:“去通知安亲王。” 林巡检道:“叔父,难道,我们真的要...” 林县令盯着他的眼睛,道:“从我走马上任那日起,我们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林巡检道:“可是时机尚未成熟,我们现在向朝廷投诚,未必不是一条活路。” 林县令看着自己这个侄儿叹口气,他这侄儿到底没在官场上待过,想法很天真。 林县令道:“我们帮着隐瞒内盐场这么久,朝廷不会放过我们的。何况,安亲王心有丘壑,所生的几个儿子也是人中龙凤,早在我来南望县之前,就有了内外盐场之分,安亲王蛰伏多年,真到了那一日,也未必会输。” 林巡检道:“可是天下太平已久,再起战端,安亲王恐怕不得民心。” 林县令冷哼一声,道:“太平已久?只是你在江南待着,舒坦日子过多了,才觉得太平已久罢了。而且你别忘了,江南的舒坦日子,是谁给的。” 林县令紧紧攥着拳头,当今圣上是明君不错,但是太过优柔寡断,朝堂被几个世家牢牢把持着,政行不通,像他这样科举出身的官员永无出头之日。 而安亲王有帝王之相,也有帝王雷霆手段,亦能不重出身,礼贤下士。当年若不是在宫变时受伤,让当今圣上捡了漏,天下还不定是什么景象。 他想到在京都时,自己极尽谄媚,才被调到南望县这个富庶之地,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安亲王就亲自登门拜访。 当时后悔万分,只道自己费尽心机,却来了这么个祸地。 后来才渐渐明白福祸相依,江南在安亲王的治下,当真称得上是海晏河清。 林县令长长吐口气。 一步登天,还是被打入深渊,就看这遭了。 希望安亲王依然不会让人失望。 林县令道:“不惜一切代价,追杀那个姓何的,还有刘大人跟顾世子。另外,秘密传信儿给安亲王,求他示下。” 林巡检道:“是。” 第114章 三日后,南望县李府。 管家急匆匆把会客的李老爷叫了出来。 满脸惊慌道:“老爷,外面又来了一个萧世子!” 李家的管家找了个借口把李老爷叫了出来。 李老爷正跟萧世子喝酒,商议今年李记的粮食通过萧家收购,往京都销售一事,正谈到要紧处,都要交定金了,被管家叫了出来。 李老爷狠狠皱眉,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又来了一个萧世子?” 那管家满头大汗,道:“外面那个萧世子还有萧家在南望县的人陪同,看样子是真的。” 李老爷错愕道:“里面那个萧世子谈吐不凡,京都的粮食行情信手拈来,还有萧家少主的令牌,也不像是假的呀。” 李老爷跟管家彻底迷糊了,江南萧家是皇商,今年南望县收成好,他们李家因为收购了杨家盐场,手上宽裕许多,囤积了大量粮食,就想着往京都发展发展。 也可借此替安亲王在京都打开局面。就放出消息,说要往京都贩粮食。 万万没想到把萧世子吸引过来,若是能搭上皇商这阵东风,未来会一路畅通。李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刚刚跟里面的萧世子相谈甚欢,眼看就要签契约,这怎么忽然又冒出一个萧世子。 李老爷道:“你先进去稳住里面的萧世子,我去会会外面的萧世子。” 李老爷走进另一个大厅,“萧世子”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表情极其不耐烦。 看到他进来,顾玉表情极其不悦道:“李老爷,本世子屈尊降贵亲自上门来找你,你竟然就派个下人招待。怎么?是看自己刚收了杨家盐场,就不把萧家放在眼里了吗?” 李老爷连忙请罪,嘴上道:“萧世子见谅,刚刚家里有事耽搁了,就是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怠慢萧世子啊!” 李老爷在心里犯起嘀咕来,怎么这个萧世子跟里面的萧世子给的下马威如出一辙。 顾玉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随即吐到茶盏里。 “啪”一声。 顾玉把茶盏重重放到桌子上,道:“这种茶也敢拿来给本世子喝。” 李老爷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刚刚那个萧世子也拿茶来做文章,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萧家不就一个萧世子吗? 难道是兄弟? 这看着也不像啊。 可又这么默契,难道是同父异母,嫡庶之争? 李老爷在心里脑补了一大出兄弟阋墙的大戏,忙道:“萧世子请随我来,我去后面摆宴招待世子,定然送上好酒好茶。” 顾玉冷着脸,跟他过去。 等里面的筵席都摆好后,顾玉跟旁边的萧家人一块儿吃起来,李老爷已经招待过一次“萧世子”了,再来一个,聊得比刚刚顺利多了。 宾主尽欢之时,顾玉忽然道:“光喝酒有什么意思?” 李老爷问道:“世子的意思是?” 顾玉不悦地看了李老爷一眼,似乎在嫌他不上道。 李老爷当即对一旁的小厮道:“去,叫几个瘦马过来给萧世子歌舞。” 李老爷吩咐好后,一个小厮在他耳边道:“老爷,管家叫您。” 李老爷寻了个借口出来,管家跑过来道:“老爷,我那边的萧世子见您不在,正发脾气呢,我,我撑不住了,这该怎么办呐?” 李老爷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突然冒出两个萧世子,一个有令牌,一个跟着萧家的人,说话脾气都差不多,我哪儿分得清哪个真,哪个假。” 管家转转眼珠,道:“小的倒有一计,就是怕惹怒真正的萧世子。” 李老爷道:“说。” 管家道:“不如让两个萧世子见一面,真假自知。” 李老爷气得打了一下管家的脑袋,道:“那让真正的萧世子知道,有人冒充他,我们还把那个冒充的人奉为上宾,什么生意都得给搅黄了。” 管家道:“我的老爷啊,那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难不成您要跟两个世子做生意,付两回定金吗?” 李老爷骂道:“我又不是冤大头。” 管家道:“我瞧着还是后来的那个萧世子像是真的,世家子弟,谁出门不是呼啦啦带一堆人。” 李老爷看到两个瘦马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后来的那位萧世子的屋子,便道:“只能这样了,你先过去稳住这个萧世子,我去请另一个萧世子过来。” 顾玉学着萧行之吊儿郎当的样子,半倚靠在桌子上喝酒,这时外面来了两个瘦马,一人抱琴,一人穿着轻纱曼曼的舞衣。 进来后就跟她请安。 “奴家莺歌。”抱琴的瘦马道。 “奴家燕舞。”穿舞衣的瘦马道。 “见过萧世子。”二人齐声道。 顾玉故作好色,饶有兴趣道:“莺歌燕舞,是个好名字,抬起头来,让本世子看看长得怎么样。” 莺歌燕舞同时抬头。 顾玉细细看她们的脸,两人都长得闭月羞花,身子娇软无骨,都是能让人看到,一眼就喜欢的女子。 二人垂首低眉,欲语还休。 这时管家从外面走进来,忙笑着对顾玉道:“我们家老爷一会儿就过来了,这两位是咱们府里精心调养出的瘦马,歌舞双绝,萧世子可先品鉴一番。” 顾玉道:“无妨,你们都会些什么,展示给本世子看看,表现得好,本世子就把你们收了房。” 顾玉说这话时,余光看到管家脸色不变,甚至有些高兴,她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莺歌燕舞齐声道:“奴家献丑了。” 莺歌一边弹琴一边唱歌,曲调婉转,绕梁不绝。燕舞翩翩起舞,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不得不说,这种视觉听觉的盛宴,让男人难以抵抗。 一曲舞毕,燕舞的衣袖抚过顾玉的面颊,轻佻暧昧。 顾玉一把抓住,燕舞顺势倒在顾玉怀里。 软香玉在怀,顾玉挑起燕舞的下巴,拿起酒杯就要给她灌酒。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君泽刚走过来,就看到京都光风霁月的顾世子像个色中恶鬼一样,极为轻佻地给一个美貌女子灌酒。 他心里蓦地涌起恼怒,果然人不可貌相,此人在京都一派正经,到了江南,就原形毕露了! 顾玉抬起头,撞进君泽惊诧中带着点愤怒的眼神里。 李老爷和管家同时唤道:“萧世子。” 萧世子一号:... 萧世子二号:... 远在京都的萧行之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把衣领拢了拢。 嘴里嘟囔道:“奇了怪了,谁在背后想本世子?” 第115章 “李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君泽冷声问道。 顾玉把怀里的燕舞放开,也站起来道:“李老爷,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老爷夹在中间冷汗涔涔,这两个人必有一个假的,按理来说假的那个遇见真的应该会心虚,自露马脚。 但是现在两个萧世子气势上谁也不让谁,他依然分不清谁是真的。 抬头各自看了他们一眼,道:“两位萧世子。” 顾玉跟君泽同时开口道:“哪儿来的两位萧世子?” 李老爷差点给跪了,改口道:“小人有眼无珠,您二位都自称萧世子,所以小人斗胆请二位自证一下身份,也好让另外一个假的现原形。” 顾玉冷笑一声,道:“本世子竟然不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冒充本世子,来人,把他抓起来,乱棍打死。” 君泽上前一步道:“本世子出身江南萧家,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贼喊捉贼,来人,把她捆起来,扭送到衙门。” 李府的下人们都不敢上手,顾玉身后的萧家人蠢蠢欲动。 李老爷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景,哆哆嗦嗦道:“二位可有自证的法子。” 顾玉道:“李老爷,你是看不见本世子身后的萧家人吗?这双眼睛若是有病,不如趁早剜了去。” 君泽从腰间取下刻有“萧行之”三个字令牌,对顾玉身后的萧家人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世子都能认错,还不滚过来。” 李老爷额头上冷汗直冒。 几个萧家人凑过去一看,还真是萧家少主才能有的令牌,当即面面相觑。 这实在怪不了他们,萧世子身份尊贵,怎么会来南望县这个小小的县城,一直闻名,却从未见过萧世子本人。 顾玉一脚把一个萧家人踹倒,道:“蠢货,本世子早先跟你说过什么话,你都忘了吗?” 顾玉气得咬牙,刚刚马上就能跟两个瘦马亲密接触,试探一下她们会不会武功,还能趁机装作好色之徒,把两个瘦马带回去好好审问。 朱见春是听了杨家瘦马的话,才招致杀身之祸,那么其他瘦马未必不知道这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尤其是接管了杨家盐场的李家,更是需要特别留意。所以她才有了今天这一遭。 怕被林县令发现行踪,她避风头避了整整三天,才敢出来喘口气。 闲暇时,只能靠着幻想扫把星东躲西藏的倒霉样儿聊以慰藉。 没想到扫把星跟她撞款,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另一个萧世子。 她看着扫把星脸上贴着胡子,知道他跟自己一样,是为了遮盖脸上被对方打的伤痕。 那形象真的是,丑到不忍直视。 碍眼! 这人怎么这么碍眼! 扫把星好歹算是皇亲国戚,居然干偷盗的勾当,在船上偷了她的钱不说,还把萧行之给她的令牌给偷了。 若不是她偶然有一次听萧行之说过,他们萧家有暗号,好奇问了一嘴,她到了江南那才叫做寸步难行。 顾玉这么一说,萧家人反应过来,伏在君泽耳边小声道:“萧萧班马鸣。” 君泽一皱眉,他猜到这是萧家人专属的暗号,奈何的确不知道自己该对什么。 他一迟疑,萧家人就反应过来,这人是假冒的。 顾玉适时大喝一声:“抓住这个冒牌货!” 萧家人和李家人闻声而动,立刻朝君泽攻击。 君泽当即拔出腰间的端方抵挡。 顾玉知道君泽武功高强,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今天她一定要趁人多收拾扫把星一顿,否则难解心头之恨,于是拔出三棱剑加入战斗。 这么多人君泽的确有些招架不住,他无意伤人,所以收着劲儿,但眼看就要寡不敌众,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刀锋直直往一个萧家人身上砍去。 顾玉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看到他忽然发狠,连忙剑锋一转,挑开他的刀。 可就在刀剑相接那一瞬间,君泽刀刃一侧。 不好! 中计了! 可是顾玉此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君泽身子一转,脚划半圆,把顾玉绊倒。 顾玉直直跌入他的怀抱,下一秒,端方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世子,美人在怀,饮酒作乐的滋味不错嘛。”君泽在顾玉耳边道,“世子”二字显得格外咬牙切齿。 顾玉轻笑一声,道:“那怎么比得上某人来去潇洒,自由自在。”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不敢上前,萧家人道:“你不要伤了萧世子,多少钱我萧家都能给你。” 君泽冷笑一声,道:“我还看不上你萧家的臭钱,我看上的,是世子这个人。” 他说着,还用另一只手摸上顾玉的脸,还摸到了顾玉嘴边用来遮盖伤痕的假胡子。 之前他会因为顾玉不长胡子,揣测她可能是个天阉,现在看来,顾玉还是不长胡子好。 这假胡子贴在她脸上,不是一般的丑。 顾玉听了这话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声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君泽道:“我对世子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俩一块儿走,你好好给我治治这‘相思病’吧。” 一步错,步步错,他这次是真的被顾玉坑惨了。 这三天他为了避风头,躲得都快吐了。 到处都是追兵。 人生第一次这么凄惨,都是拜顾玉所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次把顾玉掳走,他要好好跟顾玉算这笔账。 顾玉眼神一凛,对一众人道:“直接上,他不会伤我的。” 君泽道:“刀剑无眼,敢上来试试看。” 君泽把端方往她颈间送了送,顾玉只能往后靠,背部跟他的胸膛贴得更紧了。顾玉都能感受到扫把星的心跳,一声声,平稳有力。 虽然听他这么说,那些人怎么敢真的直接上,要是萧世子受伤或者死了,他们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顾玉看他们不敢动,不禁咬咬牙。 她把扫把星坑的这么惨,要真落到他手里,哪儿能落个好。 于是孤注一掷,猛地把脖子往前一伸。 果然如她所料,君泽嘴上不饶人,实际上还是没有伤她。 在她往前撞的瞬间,他连忙撤出刀。 但毕竟离得太近,顾玉脖子上不可避免地划上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君泽看到气得眼里要喷出火来,骂道:“你疯了!” 第116章 手里的三棱剑跟端方相接,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角力时都擦出了火星子。 萧家人率先反应过来,拿着武器向君泽袭击。 君泽虽然及时撤开,手臂上还是被顾玉的剑刃划伤。 顾玉退到人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摸到一点血,抬头看向君泽,忽然对他笑了一下。 君泽心头一跳,上次顾玉这么笑,还是在牢里,紧接着就是他四处逃亡。 果不其然,顾玉开口道:“敢伤本世子,一起上,把他抓起来。” 君泽开始抵御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看到退到安全之处的顾玉,他强忍着满心火气,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然后开始霸道挥刀,把众人逼退。跑到院中翻墙一跃而起,消失不见。 萧家人道:“世子,还要追吗?” 顾玉想起他那句极像小学生威胁人时说的“你放学后别走”,为自己把他搞得这么惨兮兮,不由会心一笑。 看着他逃走的方向道:“追,凭什么不追。伤了本世子,还指望逍遥法外吗?不仅要追,还要全城通缉。” 两个萧家人当即追了出去。 剩下的一个萧家人赶紧对管家道:“快去找药来给世子止血。” 一屋子人乱作一团,莺歌燕舞见到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顾玉过去,十分绅士地对她们二人伸手,要拉他们起来。 莺歌,燕舞像是极为感动,把手递给顾玉。 顾玉一手一个,把她们拉了起来,两个女子的手都软弱无骨,没有一点茧子,不像是会武功。 太奇怪了,还得再探探。 这时,管家拿来止血的药瓶,递给顾玉,顾玉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对莺歌燕舞道:“两位美人帮本世子上药吧。” 莺歌上前就要接过顾玉手里的药瓶,顾玉递给她的瞬间佯装失手。 药瓶掉落在地,还往她脚边滚了滚。 莺歌忙提起裙子蹲下捡药瓶。 看着她头顶的摇摇晃晃步摇。 顾玉暗道:反应迟钝,应当不会武功。 燕舞拿着帕子,轻声道:“让奴家给世子擦擦脖子上的血吧。” 顾玉微微低头,道:“好。” 燕舞个子矮,稍稍踮起脚,轻柔地用帕子给她的伤口沾沾血,擦完就要撤手时,纤腰被顾玉一把搂住。 燕舞眼里浮现出痴迷的表情,呢喃道:“世子。” 这一声娇媚动人,岚烟跟她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顾玉轻轻捏了捏她腰间的肉,其实并没有什么肉,江南女子以纤瘦为美,燕舞作为瘦马,更是楚腰袅袅。 顾玉再下一个结论,腰间绵软,不会武功。 燕舞像是被她搔到了痒处,娇媚笑道:“世子,痒~” 就算顾玉是个女人,也不禁为这一声酥了半边身子。 顾玉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头,道:“本世子带你回家好不好?” 燕舞又露出沉醉痴迷的表情,靠在她怀里,轻声道:“奴家多谢世子。” 顾玉在心里叹息,这表情,这姿态,这声音,实在太到位了。 江南瘦马,果然名不虚传。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直把人的魂儿勾走。 莺歌捡了药瓶站起来,也忙问道:“世子,奴家我呢?” 顾玉一副情场老手作态,手臂一伸,把莺歌也揽进怀里,道:“自然也有你。” 然后左拥右抱,看向李老爷,道:“李老爷,这两个瘦马我要了,你开个价。” 李老爷见顾玉对自家这两个瘦马如此喜爱,忐忑的心情稍稍安定。 还有色心就好。不然萧世子在他府里遭到刺杀,别说萧家人不会放过他,闹大了,就是背后的安亲王也饶不了他。 哪儿真敢跟萧世子开价,忙道:“世子说的哪儿的话,她们能入得世子的眼,是她们的福气,也是小人的福气。” 顾玉点点头,把莺歌燕舞推开,道:“去,收拾东西,我先让人把你们送回去,乖乖等本世子。” 莺歌简单给她脖子上了药,就跟燕舞齐齐退下。 顾玉对李老爷道:“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李老爷万万没想到,萧世子遇到刺杀之后,还能谈笑风生,跟他谈买卖,不禁感叹不愧是世家子弟,这胸襟气魄就是不一般。 李老爷把跟君泽说过的那些话很顺畅地又跟顾玉说了一遍。 顾玉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杯子,听了他最后的报价,问道:“这价格是他报给你的?” 李老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指那个假的萧世子,便硬着头皮道:“是。” 顾玉道:“行吧,比这个价格多半成,你那些粮食,我全都收了。” 李老爷磕磕绊绊道:“全、全都是什么意思?” 顾玉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凉,道:“全都的意思是,你有多少,我要多少。而且我要快,一天之内,全都送往我萧家粮仓。” 不但是李老爷,就连背后跟着的萧家人都十分错愕,他们萧家又不缺粮,怎么一口气买这么多? 李老爷道:“一天之内,全都要,这、恐怕有些强人所难。” 顾玉没给李老爷过多思考的机会,道:“李老爷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不卖给本世子,本世子就把今天遇刺的事宣扬出去,届时我倒要看看,谁敢买你的粮食。” 李老爷一脸为难,其中利害他自然知道。 可没见过做这么大宗的生意的,摸不准她的想法,道:“萧世子您这不是难为我吗?全部,这也太多了些。” 顾玉继续向他施压,道:“你购入这么多粮食,不就是为了卖的吗?难不成还指望压在手里生子儿?卖一家跟卖多家,你也省了不少事儿,况且我还给你加了半成的价格罢了。” 李老爷疑惑,道:“敢问萧世子,要这么多粮是做什么用?” 顾玉大言不惭道:“京都的费酒楼你知道吧,跟本世子合作,要在江南开几家了,这些粮食都是用来酿酒的。明年酒楼建成之日,就是这些酒酿成之时。” 李老爷心跳加快,他当然听说过费酒楼,没想到居然跟萧世子合作,要开来江南。 萧家善钻营,果然名不虚传。 第117章 李老爷心里暗喜,这次若能合作好了,那以后岂不是还能跟费酒楼源源不断合作。 这么一来,李家在外的名头能通过萧家和费酒楼打响,家里最近的运道也忒好了点。 李老爷抛下所有顾虑,笑眯眯道:“世子出手,就是不同凡响。世子这么慷慨,我断无再拒绝之理。” 顾玉在手里转动着杯子,道:“只是这事需要李老爷为我保密。” 李老爷明白商场如战场,萧世子这么谨慎也是应该的,便道:“世子放心,我必当守口如瓶。” 顾玉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道:“好,不过我要一天之内就收到所有粮食。” 李老爷再次迟疑,道:“这这这,时间过于紧凑,很多粮食还在郊野,来不及呀。” 顾玉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道:“最多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若是来不及,就什么事儿也别干,调集所有人手,专心备粮。” 李老爷被顾玉身上散发的魄力镇住了,道:“好!” 契约很快就拟定了,顾玉毫不心虚地签下了萧行之的大名。 出了李府,萧家人才道:“世子,咱们南望县的萧家分部没有那么多钱呀。” 顾玉道:“没有就想办法去筹集,实在不行就先卖掉一些产业。” 萧家人谨慎道:“忠义侯此事可知道?” 顾玉睁着眼说瞎话:“自然知道,你放心去做,一切有我。记住,一定要快。” 紧接着顾玉又去了其他几个粮商人家,都是规模不算太大的,都在市场价格上稍微高出了一点儿,条件是“全都收了,要一天之内。” 各个老板都没空思考、交流那么多,只道自家的运道来了,都火急火燎地去筹粮。 萧家人也很给力,一天时间,该筹的钱都筹来了。 各个老板送粮过来,当场结账,干脆利落。有些老板互相碰上面,也会在心里嘀咕一声。 不知道萧家这操作是想干什么。 李老爷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费了千辛万苦把手下的粮都筹集过来,送粮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咂摸出一点儿味儿,又不敢确定。 只能派人出去把此事通知安亲王,可是人刚走出李府,就被顾玉派去的人给拦截了。 顾玉回到萧家给她准备的别院,两个瘦马已经等了她一天了,看着屋子里亮起的灯火,顾玉问道:“这两个人今日可有什么异样?” 萧府的人道:“一直在房间里待着,只是在李府时,接触了什么人,就不知道了。” 房门打开,莺歌见到顾玉,娇柔柔叫了一声:“世子。” 看到莺歌腰肢摇曳,提起裙子就要过来,顾玉不知为何,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李府派出去的人被拦截了。这两个瘦马不知有没有把消息传出去。 她在莺歌凑到身边时直接转身,吩咐道:“带上她俩,即刻启程。” 看着顾玉的背影,莺歌欲言又止,在萧家人的催促下,她们只能回去收拾东西。 与此同时,江南不夜城最大的花楼,极乐楼里,一个面带轻纱的女子敲响最顶层的房门。 里面轻纱曼曼,一个戏子咿咿呀呀唱着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他作为旦角的戏子很是奇怪,脸上只化了半面妆。 一半浓墨重彩,一半露出一张粉黛未施,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容。 一句唱崔莺莺,一句唱张生,生旦的唱腔转变得天衣无缝。 面纱女子走进来,对那个旦角半跪下,道:“启禀教主,南望县传来消息,李家安插进去的两个瘦马被人带走了。” 面纱女子口中的教主把粉黛未施的那半张脸露出了,继续唱道:“等待那齐齐整整,袅袅婷婷,姐姐莺莺。一更之后,万籁无声,直至莺庭。若是回廊下没揣的见俺可憎,将他来紧紧的搂定;只问你那会少离多,有影无形。” 这句生腔唱完,他站起身子,用正常声音问道:“谁?” 这声音慵懒低沉,分毫不显阴柔的女气。 面纱女子恭恭敬敬道:“忠义侯萧家世子,萧行之。他与李老爷谈了许久,从李老爷手里买了许多粮。” 教主勾唇一笑,粉黛未施的那半张脸美得像个妖孽,眼里泛着幽幽的光,道:“杀人,夺粮。” 面纱女子道:“是。” 教主又唱了起来:“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面纱女子退了出去。 房间里四下寂静,教主身体微微颤抖,自言自语道:“好戏开场了。” ------------------------------------- 南望县运河上,虽是夜里,但船舫交织,萧家的运粮船一艘接一艘驶离岸边。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所幸林县令的注意力还在追杀扫把星和刘大人身上。 今天走很危险,但是留在这里,等林县令缓过神来会更加危险。 更何况身边还多了莺歌燕舞这两个未知的危险因素。 顾玉也上了船,随着运粮船往通宁县驶去。 所有萧家人都出动了,这事办得离谱,期间有人不断怀疑顾玉的目的,顾玉只说若是不放心,可以往京都去信。 这才稳住他们。 顾玉走到船头,夜风飒飒,十六艘运粮船漂荡在水面上。 不够。 远远不够。 安亲王谋反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怕的是,没人知道蛰伏江南近二十年的安亲王,筹备到了哪种地步。 两岸灯火零星,无数安居乐业的百姓还在睡梦中。 烟花十里的江南,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一仗,已经能够预料到血腥气息。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只希望朝廷的援兵能及时赶来。 这时船身一阵颠簸,顾玉望去,黑压压的江面迎面驶来一艘艘大船,像是黑夜中的幽灵。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不好了!水匪来了!” 第118章 顾玉心头一紧,把手放在船栏上。眼看着水匪的船越逼越紧,她眯了眯眼。 心道:“果然来了。” 从扫把星跟她说,朱见春想讨要的那个晚娘,跟朱见春的老母一块儿一前一后投进井里时,她就开始怀疑了。 原本是怀疑晚娘知道了杨老爷在为安亲王做事,告诉朱见春,所以两人才惨遭灭口。 不过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怀疑。 盐场,瘦马,李老爷对她讨要莺歌燕舞时的反应。 种种迹象都表明,圣上所告诉她的,安亲王有不臣之心,并非朱见春所说,而是圣上打算借机铲除安亲王这个心头之患。 所以圣上派了有作战经验的扫把星前来,又派她这个跟扫把星敌对势力的人前来制衡。 朱见春所说的自始至终只有晚娘。 谋反乃株连九族的死罪,杨老爷绝不会把这事告诉晚娘这个区区瘦马。 杨老爷让朱见春替他科举考试,是想要获取功名,走上仕途,以此更好地为安亲王做事。 所以当朱见春向他讨要晚娘这个瘦马时,杨老爷为了稳住朱见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甚至给了他们两个见面的机会。 而那次见面,晚娘跟朱见春说的事情,才是朱见春所坐官船被炸毁的原因。 朱见春第一次遭人暗杀,是在回南望县的路上,他考完试,要把老母和晚娘接回来。 暗杀他的人是杨老爷派出去的。因为杨老爷不想让他捉刀之事败露。 这一次朱见春侥幸逃脱,主动投案,让苏县令把他替考之事宣扬出去,以此促进科举改制。 此时的朱见春知道晚娘所说的事是个秘密,这个秘密远比科举舞弊更大,所以他不敢让其他人知道。 朱见春第二次遭人暗杀是在去京都的路上,他所坐的官船被炸毁,他人在濒死时被扫把星救了下来,说出晚娘二字。 这一次才是事关晚娘秘密的人前去刺杀的。 而晚娘的秘密杨老爷并不知情,否则不会让朱见春见晚娘,更不会在他们见面之后,还放任朱见春离开,让朱见春代他去科考。 同理,莺歌燕舞的秘密李老爷也不知情,否则不会任由她带走两个瘦马,还喜笑颜开。 她故意多番试探莺歌燕舞会不会武功,故意把她们从李老爷手里要回去,故意让她们去收拾东西,给她们留下时间空间通风报信,故意让她们知道自己买了许多粮食,还连夜走水路运送。 她就是在试探,是不是李老爷家的瘦马跟杨老爷家的瘦马晚娘一样,也知道这个秘密。 这一切都是顾玉的猜测,而现在,水匪的出现让她肯定了这个猜测。 内盐场存在多年,足以证明安亲王是个十足谨慎之人。 若他觉得,朱见春知道了他要谋反的秘密,要阻止朱见春入京,他有许多方法,绝不会做类似于炸毁官船,如此惹人注意的事情。 这说明两点。 第一,进一步佐证了朱见春引来杀身之祸的秘密并非安亲王谋反。 第二,是瘦马背后的人故意闹出这么大动静,甩锅给安亲王,让圣上注意到安亲王,进而派了她跟扫把星来到江南,揭露安亲王谋反的证据,以此逼迫安亲王谋反。 顾玉抬头,瞭望夜空,所有星月隐没,是夜里最漆黑的时候。 她心里的线索缠绕的谜团却逐渐明朗。 抽丝剥茧地捋出来两条线。 一条是安亲王谋反,内盐场的铁矿。 一条是瘦马的秘密,朱见春的死因。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条线有头无尾,第二条线无头无尾。 安亲王谋反已经让她和扫把星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只能东躲西藏等候安亲王举兵,想方设法活到朝廷的援兵到来。 现在的瘦马更是棘手,因为她们必定早就知道李老爷和杨老爷在帮安亲王做事,所以潜入两家府邸,监视李、杨的一举一动。 可顾玉并不知道瘦马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激化安亲王跟朝廷的战争意欲何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玉怕的,是她为螳螂,瘦马背后之人才是那个伺机而动,等待一网打尽的黄雀。 眼看着水匪的船越来越近,顾玉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水匪,而是那只黄雀派来的人。 “黄雀”应该是猜到了她大量购粮,是在为即将开始的战争做准备,所以来掺和一脚。说明它并不向着朝廷。 它把朱见春所坐的官船炸毁,引得圣上决心派她和扫把星过来,说明它也不向着安亲王。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无形之中一只大手推动着所有人前进,顾玉也是被只大手捻起来的棋子。 一个萧家人走上船头,在顾玉的示意下,冲着水匪的船大声呼喊:“诸位好汉,这里是皇商萧家的船,今夜厚颜借道,自有借道费奉上!” 水匪那里并无回应。 萧家人再次大喊:“诸位好汉...” 话没说完,一个火雷从水匪船上射出,在水面上炸出巨大的水花。 顾玉所在的船摇摇晃晃,她赶紧蹲了下去,浑身不可避免地被水花浇透。 这次距离不够,水匪的火雷没有落到船上。 顾玉赶紧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擦亮火苗。 一个烟火从她手里放出,她狼狈大喊:“摆阵!” “砰”一声。 水匪那边又射来一枚火雷。 船身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十六艘运粮船在颠簸中摆成一个扇形,把对面几艘水匪的船半包住。 水匪不停射出火雷,但都没打中运粮船。 水面波涛汹涌,顾玉知道,他们是打算先用火雷吓破自己的胆子,等两方的船接近,水匪就会上他们的运粮船,杀人抢粮。 看到阵型已经摆好,顾玉再次往天空中放出一朵烟花,大声喊:“取火!” 只见十六艘运粮船从船舱里取出掷火架。 这是顾玉这三天里,让萧家秘密赶制的东西。 在大禹朝本身就有的掷火架的基础上稍作改进,使得它的射程更远,落点更准。 萧家人从船舱里拿出一个个球体,里面装着石头,外面包裹着易燃的油布,点上火,瞬间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球。 放到掷火架上,一个个火球如流星,向水匪船上飞去。 第119章 水匪船上有大量火药,火球一落上,瞬间引燃自爆。 水匪见状也不再考虑抢粮了,直接加大火力,打算炸毁萧家的船。 漆黑的河面上被两方人马炸得炮火连天,明亮如白昼。 顾玉早有预谋,再次往天上发射一枚烟花,十六艘船闻声而动,由原来的扇形变成了长方形。 前后各六艘,左右各两艘。 真正装有粮食的五艘船和顾玉所在的船被保护在后面。 前面六艘船上的人把火球都掷出去后,纷纷跳到左右两艘船上,继续用掷火架向水匪掷火球。 眼看那边伤亡惨重,顾玉决定见好就收,“黄雀”究竟是谁还不清楚,这个敏感时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刚要向天空中发射撤退的烟花,她所在的船就熊熊燃烧起来。 顾玉放眼望去,一个蒙面人浑身是水,应该是游过来的,趁人不备登了上来,还在船上放了把火。 被她绑起来,放到船舱里的莺歌燕舞被蒙面人解救下来。 顾玉眼神一凛,莺歌燕舞是弄清楚“黄雀”的关键,不能走。 顾玉不顾满船的火势,提着剑向她们袭去。 莺歌燕舞不会武功不是装的,被蒙面人解开绳索后,就提着裙子跑了出来。 顾玉的剑锋直指二人,却在即将刺伤离她最近的燕舞时,三棱剑被蒙面人挑开。蒙面人迎上来与她打斗。 在蒙面人的保护下跳下了船,潜入水中不见踪影。 蒙面人拖着顾玉,一招一式凌厉凶狠。 顾玉不落下风,几个回合下来她毫发无伤,蒙面人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莺歌燕舞走了,顾玉得把蒙面人留下审问,在一次短兵相接时,她手上的三棱剑戳中蒙面人的要害。 蒙面人跌倒在地,一手捂住伤口,不断往后退,再无反抗之力。 顾玉收起三棱剑,走到蒙面人跟前蹲下。 不知蒙面人口中有没有藏毒,便伸手把此人的面罩拉了下来,打算卸掉此人的下巴。 可面纱被被拉下的瞬间,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 顾玉惊讶道:“你是女子?” 忽然蒙面人从袖子里洒出一些粉末,顾玉赶紧往后撤退躲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粉末被蒙面人撒到她眼睛里,刺痛灼烧感传来,顾玉一时间眼前漆黑一片。 蒙面女不顾伤势,继续提剑向她攻击,顾玉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凭借直觉狼狈躲闪。 所幸刚刚已经把蒙面女重伤,萧家人也赶了过来。 蒙面女见状不再与顾玉缠斗,跳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世子,你怎么样?”一个萧家人急忙问道。 顾玉捂着眼睛,摇摇头。 她心里也慌,怕自己就此失明,但是跟水匪的战斗还未结束,她不能自乱阵脚。 强忍着眼睛的痛感,她把怀里的烟花掏出来放进萧家人手里,道:“按计划撤退。” 未知他们是否还有后招,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前面那六艘船上除了装的火球和掷火架,剩下的就是不值钱的茅草。 把那六艘船留下,留给自己人撤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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