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道:“家里情况如何?阿姐怎么样了?” 看到顾玉这番作态,众人又忍不住担忧,别是烧糊涂了。 顾琼道:“哥哥,你昏睡了整整三天。” 顾玉脑子蒙蒙的,喃喃道:“才三天吗?” 她怎么觉得过了许久。 苏姨娘哭道:“你个没良心的,什么叫做才三天,娘都快跟着你去了。” 顾玉终于缓过神来,道:“发生了什么?” 老夫人言简意赅道:“宫门即将下钥,你才从宫里被人抬出来时,已经昏死过去,当夜冷大夫都让我们准备后事了,一家子都被吓得魂飞魄散。幸好松阳郡主和端亲王妃赶来给我们送了良药,这才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隔天孙采薇请旨,嫁给你冲喜,你又发了三天高烧,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顾玉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弄得晕头转向。 但是她现在太虚了,脑子根本转不动,带着撒娇的意味道:“我好饿啊。” 老夫人热泪盈眶,道:“知道饿就好,快端来吃的。” 郦若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过来,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每隔半个时辰,就要给你做一碗粥,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顾玉想要接过,却被顾琼执拗地抢了过来,道:“我喂哥哥吃。” 顾玉放下手,笑着道:“好。” 一口气吃了两碗清粥,顾玉当然觉得不够,但自己也知道,她现在脾胃虚弱,要少食多餐。 郦若端着碗下去,把空间留给顾玉亲近的人。 顾玉稍稍恢复了一些能量,就想到一堆事情。 顾玉道:“那晚我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 圣上不会想她死,不该到了宫门要下钥的时候,才让她起来,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 老夫人道:“徐皇后那晚提前发动了,又是难产,圣上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你阿姐被徐皇后的人拦在景秀宫里,幸好六皇子从南书房回来,匆忙找了德妃娘娘,唉,现在是李良媛,李良媛在长春宫外好一通闹腾,才让六皇子见到了圣上,替你求了情。” 顾玉皱着眉头,这么巧吗? 她在外罚跪,徐皇后就生孩子。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居然是六皇子找到德妃去救她。 这个孩子... 顾玉在心里叹息。 顾玉道:“徐皇后生产如何?” 大家脸上都挂着不悦,老夫人道:“又生了一个皇子,圣上十分喜爱。不过徐皇后难产伤了身子,以后再不能有孕了。” 徐皇后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能不能再有孕,对她来说无甚差别。 冷流递给顾玉一个眼色,顾玉在心里生疑,打算等人都走了,单独问问。 顾玉道:“德妃被降为李良媛,阿姐呢?徐皇后当时是以什么借口将她拦在景秀宫里,可有牵连到阿姐?” 提到自己的亲女儿,老夫人满脸愁容,道:“原本无事,但前天圣上留宿在皇后那里,不知道皇后挑拨离间了什么,六皇子被迁了出去,交给姜太妃抚养。” 顾玉倏然松了口气,这倒是件好事。 六皇子的不确定性太大,他虽然救了自己一命,但是顾玉依然不能对他全然放心,现在离开阿姐,顾玉也好再观望一番,不至于日夜担心六皇子因为什么对阿姐下手。 顾玉又道:“为什么松阳郡主给我送药?送的是什么药?连冷大夫都调不出来?” 众人脸色纷纷变了。 顾玉觉得不对,再次问道:“是什么药?” 老夫人知道此事瞒不过,便道:“人血。” 顾玉瞪大了眼睛,道:“怎么会是人血?” 冷大夫解释道:“寒热欲发,可用其泄导。” 顾玉一阵头疼,道:“松阳郡主怎么会知道这种邪门的法子?用的是什么人的血?” 第318章 冷流道:“皇族中人,对人命毫无敬畏,先帝不还用过婴儿血和处子血炼丹吗?他们知道这法子不奇怪。” 顾琼语气有些怪异道:“哥哥不必恶心,松阳郡主喜欢哥哥,不会用什么腌臜人的血。” 顾玉沉默了一会儿。 倒不是嫌弃人血恶心,只她毕竟是现代人,饮人血治病这种事情,她难以接受。 而且松阳那样天真的小丫头,会用这样邪门残忍的手段,实在出人意料。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竟是孙采薇听到顾玉醒来的消息,匆匆赶来。 顾玉一阵头疼,这一病,平白病出来一个侧妻,打得她措手不及。 孙采薇缓步走来,泪眼盈盈对顾玉道:“夫君,您终于醒了。” 顾玉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知道哥哥是姐姐的顾琼也脸色难看。 在知道顾玉性别前,顾琼虽然不太喜欢顾玉花心,正妻没进门就招惹了几门妾室,但不会多说什么。 现在却是明白了,郦若、岚烟都是哥哥的障眼法。 只是妾室好处置,圣上赐下的侧妻却不好处置。 两个都是女子,哥哥不可能给孙采薇一个丈夫该给的东西。 可孙采薇抱着一腔真情嫁到镇国公府冲喜,让她一辈子守寡又实在可怜。 该如何是好? 孙采薇察觉出这里气氛的不对劲儿。 她有自知之明,感觉到顾玉对她的漠然与疏离,心里难受,但不会表现出来。 孙采薇勉强扬起一抹笑,道:“夫君能醒来真是太好了。不过妾身知道,夫君现在身子一定还没缓过来,妾身等等再来看望夫君,这就告辞。” 顾玉终于开口说话,道:“我好点儿再去看你。” 孙采薇眼前一亮,但回头看到顾玉漠然的脸色,眼里的光又黯淡下来,道:“是,夫君。” 毕竟是刚苏醒,顾玉眉目间带着一股倦色。 老夫人和苏姨娘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留下顾琼和冷流,谁也不肯离开。 顾玉很少见到妹妹如此强硬,哪怕知道冷流刚刚给她递眼色,要说的话一定很重要,但在妹妹的注视下,还是道:“小冷大夫,等会儿我们再聊。” 冷流目光一冷,顾玉永远都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总是把亲人放在第一位。 他心里有气,默不作声走了,关门时十分用力。 顾琼一下子扑到顾玉怀里。 顾玉昏迷不醒,哪儿顾得上穿束胸,猛然被妹妹靠这么近,浑身都僵硬了,正要推开她,就听顾琼瓮声道:“姐姐。” 唤完,还在顾玉身上蹭了蹭。 顾玉头皮发麻,紧张问道:“你叫我什么?” 顾琼从顾玉的怀里仰起头,再次唤道:“姐姐。” 顾玉紧绷着唇角,道:“你知道了。” 顾琼道:“若不是我为姐姐擦汗,还不知道要被你们瞒到什么时候。” 顾玉抚摸着她的头,道:“知道也好,我们能更亲近些。” 顾琼的眼泪差点决堤而出,这么多年,哥哥不愿与她亲近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顾琼道:“该早点儿告诉我的,我们姐妹二人生疏了这么多年。” 顾玉道:“以前总觉得你小,怕你藏不住事。” 顾琼反驳道:“姐姐明明跟我一样大。” 顾玉严肃道:“琼儿,这不一样。” 先不说她是穿越来的,单说二人从小受的教育,生长的环境也截然不同。 顾琼紧紧揽着顾玉的腰,道:“以后就一样了,我会好好听姐姐的话,学姐姐学过的东西,不让姐姐一个人这么累,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站在姐姐身边,帮姐姐分担肩上的担子。” 顾玉的心都要化了,还是道:“会很累的。” 顾琼眼里有火,她当了二十年的菟丝花,终于生起勇气,要面对风雨了。 她看着姐姐那张跟她一样,又全然不同的脸道:“我不怕,我只怕姐姐一个人太孤独。” 顾玉摸了摸她的头,道:“好,我跟你一起。” 顾琼走后,冷流冷着脸走了进来。 顾玉道:“小冷大夫在宫里,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冷流道:“徐皇后这一胎不大对。” 顾玉不由坐直了身子,刚刚知道徐皇后生育那么巧的时候,她就觉得怪怪的。 顾玉紧张道:“哪里有问题?” 冷流道:“说是早产儿,孩子一生下来,应当交给御医来看,可是那孩子生下来后,哭声细微,徐皇后的侍女和嬷嬷偏说孩子无碍,不肯交给御医来看。” 顾玉道:“越是反常,越是有异。徐皇后的胎一直是谁照看着?” 冷流道:“一位姓元的御医和一位姓赵的御医,他们记录的徐皇后的脉案并无异样。” 顾玉道:“你在宫里千万要小心。” 顾玉有了一个猜测,但是这猜测太过大胆,让她连确认都得小心翼翼。 圣上那么要脸面的人,万一徐皇后的早产儿是她猜测的那样,势必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到时候,不单是徐皇后遭殃,找到证据、揭穿真相的人一样会遭殃。 另一方面,万一是真的,这将是她手里握住的一大底牌。 冷流道:“我知道。” 顾玉再次叮嘱道:“现在都只是猜测,宁可不查,也不要让人发现你在查。” 冷流道:“你放心,事关重大,我会一再小心谨慎。” 顾玉刚醒来,就面临这么多事,面上带了点儿倦色。 冷流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顾玉道:“什么?” 冷流道:“你身子受寒太严重,以后癸水来时会格外辛苦,而且子嗣也会很艰难,最好,不要有孕。” 顾玉抚上自己的肚子,有些失神道:“我会好好吃药调养。” 在她的人生规划里一直是有孩子的,一个跟她血脉相通的孩子。 现在成了一种奢望了吗? 冷流抿抿唇,还是没把要说的话说出来。 顾玉伤了根本,就算能怀孕,也难以保下,保下了,生育也会十分凶险。 他还有一个阴晦的心思,他不愿看到顾玉怀上别人的孩子。 除了他。 可顾玉对他如此决绝,他宁可顾玉不生孩子。 他想起三小姐跟他说的话,“如果姐姐生不出孩子,我就为姐姐生个孩子,跟她一起抚养”。 冷流不敢告诉顾玉三小姐的打算,不然顾玉一定会怨恨他跟三小姐说实话,势必会阻止三小姐。 冷流道:“你再休息休息,我先走了。” 顾玉想到自己经历的那些漫长的梦,叫住他问道:“我昏迷期间,都有谁来过?” 冷流背对着顾玉,脸色有些阴郁,但语气一如既往,道:“我和三小姐寸步不离地守着你,都是自己人在,你放心。” 顾玉淡淡道:“那就好。” 第319章 顾玉知道圣上心急,不希望这件事拖太久,身子将养了三天,便向宫里递了折子说自己痊愈了。 圣上传话关怀了几句,又赐下一些药材,亦是给京都人一个风向。 顾玉要调查的事情,是圣上允许的。 不少官员咂摸出味儿来了,在心里佩服顾玉对自己的狠绝。 当年云嫔是在一场宫宴上被人揪出来了,看到香艳场景的命妇和宫人不少。 先帝来不及拦截,消息就已经扩散出去了。 反正先帝混乱后宫闹出的阴私不少,虱子多不怕痒,若不是当今圣上登基,这件事怕是早就被人淡忘了。 安亲王谋反,算是旧事重提,让传言甚嚣尘上,这次连圣上不是皇室血脉的谣言都冒出来了,不可谓不诛心。 顾玉现在要做的,就是洗白圣上生母淫秽后宫一案,明确圣上的血统,最后把压力给到史官,让史官更改当年的记事。 想要洗白云嫔并不难,只要说是有其他后妃故意陷害,实则侍卫本就是太监假扮的就可以了。 难的在于让当年的目击者站出来作假证。 真相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顾玉强行洗白,将这些都安度晚年的命妇们重新拉出来,让圣上知道,当年就是你看到了我生母不堪的一幕。 这不是纯纯的引得圣上惦记嘛。 就算到时候顾玉洗白成功,获得圣上欢心,而命妇们隐瞒“真相”,根本落不了好。 有圣上的默许,顾玉很容易就从礼部那里得了一本名册,是当年宫宴的参会名单。 几十年过去,那些命妇、宫人大多逝世,为数不多的还在世的,听说顾玉要重审旧案,都忐忑不已。 以防引火烧身,大多命妇都以各种理由推辞,闭门不见。 顾玉拖着病身,连吃了几个闭门羹。 名单上的人越划越少,她吩咐平沙,去下一家。 如果名单上的人都拜访完,还是没人愿意出来做伪证,就只能让圣上插手。 到时那些命妇和他们的家人免不了吃一顿苦头。 她这个奉命重审的人也免不了在圣上那里留下办事不力的印象。 正头疼间,一个府兵来到顾玉的马车前,道:“顾小公爷,长公主有请。” 顾玉握紧手上的册子,轻咳了几声,道:“是,下官这就过去。” 顾玉并没有漏掉长公主,当年长公主尚且年幼,也参加了宫宴,目睹了这一幕。 实际上,长公主出面做伪证是最合适不过的,她跟圣上有姐弟的情分在,自然不必担心圣上对她生出膈应。 迟迟不上门,还是因为长公主府里有她想避开的人。 顾玉咳嗽几声,她没忘跪在奉天殿时,君泽视若无睹地从她面前经过。 她把人伤成那样,何苦再去他面前惹他的眼。 一路来到长公主府,顾玉暗自祈祷君泽不要在家,她搭上平沙的手,小心翼翼走了下去。 平沙拿了个拐杖给她,顾玉的膝盖伤得太严重,短期内难以正常行走,有个拐杖撑着,会轻松一些。 顾玉摇了摇头,拒绝了,她一脸病容已经够难看的了,再柱个拐杖,更是狼狈。 哪怕有一丁点儿可能会见到君泽,她也不愿在君泽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堪的样子。 她强忍着膝盖的疼痛,缓步走入公主府。 一路来到一处庭院,长公主严妆华服地依靠在上首的软榻上,她的侍女巧穗正帮长公主捏肩,慵懒又高贵。 长公主算是大禹建国以来,第一个摄政公主,顾玉听说过不少长公主当年摄政的光辉事迹。 再加上还从君泽那里知道,先帝曾说过“若长公主为男子,大禹朝兴复有望矣”。 顾玉更是对这样的女人心怀敬畏。 可惜在圣上登基没几年,长公主便放下了权柄,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教养君泽。 见顾玉进来,巧穗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这是顾玉第一次跟长公主独处,她压下心里的敬畏,缓缓跪下,恭敬地跟长公主行礼。 膝盖触地,顾玉没忍住眉头一皱。 长公主眼含凉意,没有叫起,直接问道:“听说顾小公爷在调查云嫔疑案?” 顾玉跪着道:“回长公主,下官奉圣上旨意,的确在重新调查。翻看当年宫宴的名单,长公主亦在其列,下官斗胆,请长公主回想一二当初的情况,或有利于重审疑案。” 长公主耷拉下眼帘,云嫔是她生母的事情,现如今只有她、圣上和君泽知道。 顾玉是个聪明人,见微知著,如果不能让顾玉顺利把这件事解决的话,保不齐顾玉会用各种手段往深处挖。 想到那个疯疯癫癫,对她又哭又笑又喊的母亲,长公主心里一阵酸涩。 皇权掌控下的可怜人,云嫔所有的选择都身不由己。 谁能想到,云嫔唯一一次掌控自己的命运,就是拼尽所有,用自己的生命报复先帝。 顾玉是在为圣上的生母洗白,也是在为她的生母洗白,她没理由不支持。 只是想到自己的儿子,长公主就难过不已。 孽缘啊。 长公主看着顾玉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顾玉没想到长公主如此配合,便跪着垂首道:“敢问长公主,您见到云嫔娘娘时,是什么情况?” 长公主道:“她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明显喝醉了,亦或者是被人下了药。” 顾玉道:“那个侍卫又是什么情况?” 长公主道:“那个侍卫被人拖出来时昏迷不醒,衣衫虽然凌乱,但没有褪去。” 顾玉道:“后来云嫔娘娘和那个侍卫可有详细验尸?” 长公主道:“没有,两个人当场被打死了事。” ... 顾玉跟长公主一问一答,无形间一个被“错判的冤案”产生。 顾玉眯起眼,太顺利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长公主精心设计,其中的详情比她预想的还要周全。 长公主的侍女巧穗端上来一个果盘,对长公主使了个眼色。 长公主见状,对顾玉道:“该说的,本宫都说了,顾小公爷若无其他事情要问,便跪安吧。” 顾玉自始至终都在跪着,闻言道:“是。” 长公主手一挥,顾玉便试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跪得太久,膝盖受损太严重,顾玉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额头上疼出了一层冷汗,顾玉顾不上擦,就要离开时,长公主忽然道:“顾小公爷侧妻已经入门,正妻也快到时候了吧。” 原本跟季妙仙的婚期定在了四月份,但是孙采薇已经进府,季妙仙不得不提前嫁过来帮她。 顾玉道:“是的,长公主。” 长公主道:“成家立业,儿孙满堂,才是正道,你退下吧,到时长公主府自会送上厚礼。” 顾玉默了默,长公主还是窥破了她跟君泽之间的端倪。 她装作不知道长公主话里有话,道:“多谢长公主。” 举步维艰地走向长公主府的大门,顾玉在心里庆幸今日没有碰上君泽。 走上大门台阶时,莫哲彦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呦,顾小公爷,真是稀客呀。” 顾玉抬头,恰好看到君泽从马上下来,二人猝不及防对视一眼。 顾玉心里一慌,脚下本就不稳,竟被小小的台阶绊倒。 噗通一声,顾玉直直冲着君泽的方向跪了下去,五体投地,颜面尽失。 顾玉:... 流年不利。 第320章 顾玉咬着牙,膝盖骤然的疼痛让她眼泪差点儿喷出来,她快速眨眼,把泪花逼了回去。 她不该逞强,拒绝平沙递给她的拐杖,现在适得其反,弄得更加没脸。 莫哲彦大呼道:“哎呦顾小公爷唉,你怎么摔成这样了。” 莫哲彦急急忙忙过来搀扶顾玉。 顾玉没有顺势起来,而是忍着疼,跪直了身子,对君泽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这里不是正式场合,不需行此大礼,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根本站不起来,就是站起来了,也会很狼狈。 莫哲彦道:“你俩这交情,行什么礼呀。” 顾玉压抑不住喉间的痒意,轻咳几声。 君泽扫了顾玉一眼。 一场大病,让顾玉弱不胜衣,脸色苍白,被大红色的官服一衬,只觉消瘦得触目惊心。 大概是身上有伤,她虽然直挺挺跪着,还是能看出她身体小幅度的颤抖。 君泽面无表情地路过,留下一句:“起吧。” 冷淡,疏离,不掺杂一丝情感。 莫哲彦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一手搀着顾玉,想把她拉起来,顾玉执拗地不肯起。 莫哲彦小声对顾玉八卦道:“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顾玉的丹凤眼扫了莫哲彦一眼,亦是冷淡道:“没有。” 平沙从门口跑来,跟莫哲彦一起搀着顾玉起来。 顾玉站稳后撒开莫哲彦的手道:“多谢莫公子施以援手。” 莫哲彦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道:“到底怎么了?” 顾玉笑着,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道:“没怎么。” 莫哲彦道:“你不说我问王爷去。” 顾玉看着他,仿佛莫哲彦说的事与他无关,轻飘飘道:“请随意。” 顾玉说完,就在平沙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她匆匆一眼,看到君泽面色暗淡,是气血两虚之相。 平沙道:“小公爷,还要去下一家吗?” 顾玉思路被打断,她的膝盖疼得要命,实在撑不住了,便道:“先回家。” 另一边的莫哲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跑到君泽跟前,道:“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君泽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没有。” 莫哲彦急得不行,道:“到底怎么了?” 君泽道:“没怎么。” 莫哲彦对他们二人默契又冰冷的回答百思不得其解,道:“之前明明好好的。” 君泽桃花眼里的冷意愈发深邃,道:“从未好好过,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莫哲彦吓了一跳,回想到最近发生的事,道:“是因为孙小姐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孙小姐就是冲喜来的。” 君泽身上的冷意已经降到了极点,骂道:“滚。” 莫哲彦看君泽的状态很不对劲儿,连滚带爬走了。 刚刚在大门口目睹全程的巧穗匆匆赶回长公主身边。 今日顾玉跟君泽二人的凑巧相见是长公主刻意安排的。 巧穗对长公主说了刚刚的所见所闻后,长公主松了口气。 君泽适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巧穗默默退了出去。 长公主一边观察着君泽,一边道:“刚刚顾小公爷来过,来问先帝云嫔疑案。” 君泽平静道:“哦,娘是怎么说的?” 关注点没有放在顾玉身上,让长公主一颗心落了地。 长公主道:“说了些她想听的。” 君泽道:“娘是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长公主道:“是助她一臂之力,最重要的是,云嫔是为娘的生母,也是你的亲外祖母,她痛苦了半生,娘不想让她死后,还背负那般耻辱。” 长公主平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在云嫔出事的时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挤到人群中,彻彻底底逼疯了云嫔。 那个时候,宫里所有嫔妃都讨厌云嫔,她们觉得云嫔以再嫁之身,勾引圣上,却获得了宫里前所未有的盛宠。 长公主养在江妃娘娘身边,听多了江妃娘娘骂云嫔是狐狸精转世,潜移默化中,就讨厌起云嫔来。 所以在云嫔被人揪出来跟侍卫通奸后,她兴致勃勃过去,还往云嫔身边吐了口水,骂云嫔“荡妇”。 骂完之后,云嫔看着她就发了疯,狂笑道:“好一个荡妇,哈哈哈,我是个荡妇,我是荡妇。” 先帝来后,云嫔衣衫不整地跪到先帝面前,大笑道:“陛下,你不就喜欢荡妇吗?现在你如愿了,你高兴了,快来和我欢好啊。哈哈哈。” 她说着,甚至当众脱起了衣服,道:“来看看荡妇的身子,就是这副身子,让我们的陛下不顾人伦礼法,强占臣妻,来看啊。” 宠冠六宫的云嫔娘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尽显丑态。 先帝一怒之下,当众让人将云嫔打死。 惨叫声响彻宫宇,云嫔至死都在肮骂、诅咒。 长公主全程目睹了云嫔的丑态,不知为何做了许多晚噩梦。 从那以后,先帝在后宫行事愈发荒唐,姐妹同榻、让宦官围观帝妃欢好、酒池肉林... 让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自恃清白指责过云嫔的女人们,都变成了荡妇,变成了史书上的一句笑话。 直到先帝油尽灯枯,将她叫到榻前,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强占臣妻。 长公主这才知道,她当年一声荡妇,逼疯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一向看不起的皇弟景宣,是她的亲弟弟。 再去回顾云嫔的一生,她的身不由己,她的痛苦挣扎,落到史书上,只剩下几个字: “君夺臣妻”、“淫秽后宫”。 长公主想,不该是这样的。 一个苦命的女人,生前身不由己,被人欺辱,生后,多少应该留点体面。 君泽显然也想到了云嫔的身世,道:“也好。” 长公主将思绪从云嫔疑案中收回来,看着君泽道:“只是顾玉不惜以命相搏,也要促成此事,怕是想走揣摩圣心,成为圣上鹰犬的权宠之路。如今将这条路走到顶峰的,正是绍无极。依你看来,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绍无极?” 第321章 君泽冷静地跟长公主分析,道:“论揣测圣心、计谋才智,顾玉远胜绍无极,自然不甘屈居人下。” 长公主没想到君泽对顾玉的评价这么高,可是看他沉静的面容,长公主压下担忧。 君泽继续道:“而绍无极对圣上忠心耿耿,自然也不愿见顾玉分走圣上的圣心。他们二人,势必有一场恶斗。” 长公主道:“绍无极有顾玉没有的优势,他是圣上的奶兄弟,无亲无友,无妻无子。” 君泽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虽然没了扳指,但这小动作依然改不了。 他道:“绍无极现在不算是无子,他不还认了狄罗为义子吗?” 长公主道:“狄罗算什么东西?绍无极对狄罗连看都不带看一眼。” 君泽想了想,认真道:“我总觉得,绍无极忽然认狄罗为义子,十分蹊跷。虽然狄罗仗着绍无极的势,但绍无极并未对狄罗有多少看顾。” 顾玉设计,让狄罗停职了三个月,绍无极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长公主想到一个可能,道:“绍无极做事,都是圣上的意愿,莫非圣上不喜五皇子,所以把狄罗推到绍无极那里,跟我们制衡?” 君泽道:“五皇子是姑母的孩子,圣上再不喜他的性子,依然会念着姑母的好,绕这么大弯子,就为给五皇子设绊子,不至于。” 长公主道:“那是为何呢?” 君泽想到清谈会,道:“圣心难测,静待其变吧。” 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提及顾玉,道:“一山不容二虎,若是顾玉走上宠臣之路,势必要跟绍无极对上,而你与绍无极一向不合,若顾玉能牵制住绍无极,你跟五皇子也能松口气。” 君泽眼里闪过一抹异样,消失得太快,长公主没有捕捉到。 长公主继续道:“六皇子搬离了昭贵妃的景秀宫,五皇子最近转了性,听说在南书房很是听话,这都是好兆头,泽儿,我们的运道来了,一定要稳住局势。” 提到五皇子,君泽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叫德荣的小太监。 五皇子之所以转了性,是因为他告诉五皇子,唯有站在最高处,才能随心所欲。 到那时,五皇子就算不顾世俗与那个小太监在一起,也没人能阻挡得了。 五皇子听进去了,这段日子十分刻苦,不再乱发脾气,圣上没少夸赞。 君泽表情有些恹恹的。 五皇子肯不顾世俗,拼尽一切去努力。 而有的人,成为世俗。 君泽道:“现在的运道不是我们的,是徐皇后的。” 长公主眉宇间一抹轻愁,道:“是啊,满后宫,徐皇后的运道好得让人眼红,年纪轻轻成为继后,生下九皇子,地位稳固,因为同心膏,眼看要失宠了,又生下十皇子。虽是难产,最后还能母子平安。 可怜了梦兰,生五皇子时难产去了,圣上明明对梦兰情谊深重,却怪罪五皇子拖垮了梦兰的身子,觉得没有五皇子,梦兰就不会死。五皇子在没有娘,爹又不怎么慈爱的环境下,养成了这种性子。” 长公主口里的梦兰是五皇子的生母,君泽的姑姑,仙逝的孝悯皇后。 当初怀着五皇子,胎像稳定,可在生产时忽然难产,怎么也生不下来,最后御医说母与子只能保一个。 在产房外陪产的太后当机立断要求保孩子,孩子生下来后,孝悯皇后就不行了。 圣上悲痛之下,对五皇子生不出喜爱。 君泽只道:“月圆则亏,徐皇后利用生产想要冻死顾玉,顾玉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只要稳坐钓鱼台,看他们鹬蚌相争就好。” 长公主看着君泽冷静的可怕的表情,心头一紧。 这真的是那个不顾性命,也要为顾玉挡伤的君泽吗? 怎么现在提起顾玉,他眼里没有一丝情愫,仿佛顾玉只是一个摆在棋盘上的筹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长公主扯出了一抹笑,道:“你能这样想,自然最好。” 她虽这么说着,可是看到君泽毫无笑意的面容,十分忐忑。 就算断了念想,儿子还是回不到从前了。 君泽站起来道:“娘,若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他猛然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 长公主紧张地扶住他,道:“你这几天怎么了?感觉身子虚得很,可有叫大夫看看?” 君泽撑着椅子缓了几息,失血过多,一时难以缓过来罢了。 他身子向来康健,现在陡然虚弱得站起来都能头晕,心里的自厌情绪更浓。 君泽不欲与长公主解释,便道:“这几天没睡好,我回去补个觉。” 在长公主担忧的目光下,君泽离开了屋子。 巧穗走了进来,听到长公主喃喃道:“看来泽儿是真的放下了。” 巧穗跟在长公主身边,多少看出了些内容,道:“顾小公爷已经娶了侧妻,马上要迎娶正妻了,王爷是明理的人,不会痴缠不休的。现在不过是一时心头热,等过一阵儿,多见见年轻娇俏的女子,就全然好了。” 长公主捂着自己的心口,道:“可我这心,怎么这么疼呢。” 巧穗道:“您是关心则乱,现在这样,对王爷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长公主道:“本宫怕他因为顾玉,彻底成了断袖。你说是不是我对他管得太严了?” 她跟君晋夫妻恩爱,在皇家又看了太多腌臜事情,不想让君泽太早接触女子。 一直到现在,君泽的鹤立院都没一个知冷知热的侍女伺候。 长公主道:“你去寻两个好女孩儿,送到鹤立院照顾泽儿。” 巧穗道:“王爷怕是不肯。” 长公主道:“不是让那两个女子做什么,就是给泽儿的院子里添点儿女子气息,时间久了,他就知道女孩儿的贴心了。” 巧穗道:“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长公主抚上额头,喃喃道:“当年不肯嫁东风,无端却被西风误。如果我将泽儿像寻常世家子弟一般教养,泽儿怕是不会走到这般境地。” 巧穗道:“您看看现在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后院一团乱事,连顾小公爷都不能幸免。再看看咱们王爷,满京都,有几个比得上的,公主,王爷自己都想通了,您就别忧愁了。” 房间里,响起长公主幽幽一声叹息。 第322章 顾玉从长公主那里得来了一份“真相”,回家稍微编撰,便送进了宫里。 宫里来人,让她收集好一切证据,亲自入宫。 顾玉咂摸了一下圣上的意思,便开始忙证据。 人证是有了,长公主必不会推辞。 顾玉还找到了那个流落到江南的医女。 去年安亲王谋反,故意混淆视听,找来一个医女说圣上的出生日子与记档不符,非皇室血统,鸠占鹊巢,谋权篡位。 江南叛乱之时,那个医女几经流转,还是落到了她手里。 非皇室血脉本就是子虚乌有,顾玉稍一威逼利诱,那个医女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除了长公主和医女,顾玉手里还有一枚棋子。 再加上物证... 顾玉眼神微凉。 徐皇后自从怀孕后,不再装贤良淑德,行事张狂跋扈,更是为了冻死她,拿小皇子做注,提前生产。 此仇不报非君子。 徐皇后有两个皇子傍身,以为从此可以毫无顾忌,顾玉偏偏要闷头给她一棒。 郦若拿着药酒走了进来,嘟囔道:“听平沙说你膝盖又伤了,一点儿也不知道注意。” 顾玉想到自己是怎么伤的膝盖,心里一凉,咳嗽几声,道:“我身不由己。” 郦若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撩开顾玉的裤子,一双白净修长的腿露了出来,只是膝盖上的两片黑紫看着触目惊心。 郦若开始帮她轻轻揉开药酒。 尽管郦若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是那里受伤太严重,还是疼得顾玉直冒冷汗。 她苦中作乐道:“啊,郦若,我怀疑你在报复我。” 郦若才不听她打岔,手下一个用力,道:“再这样不爱惜自己,我下次下手更狠!” 顾玉疼得不行,硬挤出求饶的话,道:“好郦若,轻点儿,下次我会注意的。” 郦若手上再次用力,警告她道:“还敢有下次!” 顾玉道:“不敢了!不敢了!” 揉完药酒,顾玉没让郦若离开,认真道:“郦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郦若道:“你我之间,还用得着商量吗?直说便是。” 顾玉垂下眼帘,缓缓道:“我想用神女教。” 郦若诧异,当初教主以神女教诱惑顾玉,说神女教可以帮她打探众多官员的消息,让顾玉平步青云,顾玉拒绝了。 等到教主被杀,神女教群龙无首,顾玉却没有打神女教的主意,反而把她推到了神女的位置,还帮她完完全全接手了神女教。 现在的神女教在顾玉的暗中推动下,有了新教义,信奉的教徒更多了,比以往的教众更加虔诚。 顾玉在这个时候说要用神女教。 郦若小声道:“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并非她小气,没有顾玉,就没有现在的神女教。 她没有任何拒绝顾玉的理由。 而是顾玉最近太反常了,袭爵之后,顾玉眼里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脸上的笑少了,跟逍遥王的交情也断了。 前些日子,更是为了前程,连命都不要了。 顾玉没有回答郦若的问题,只道:“她们帮我递消息,我不会亏待她们的。” 郦若知道,顾玉不愿说她心里到底压着什么事。 郦若道:“好,我相信顾姐姐。” 顾玉揉了揉她的脑袋。 此时落雁拿了熨烫好的衣服进来,打开柜门帮顾玉整理。 顾玉眼一瞟,看到一件大氅,指着问道:“那是什么?” 落雁抱着大氅过来,道:“是件大氅。” 顾玉看了许久,道:“我记得我没有这件大氅。” 偏又看着眼熟。 落雁迟疑道:“那天您从宫里被抬回来,身上盖着的就是这个。” 顾玉忽然想到,那日她跪在冰天雪地里,君泽就是穿着这件大氅,面无表情地从她跟前路过。 君泽的大氅,为何会在她柜子里放着? 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落雁还在等她回话,问道:“小公爷,这大氅有何不妥吗?” 顾玉心绪微动,身子往后仰,靠在软榻上。 最终还是不带丝毫情绪道:“先放着吧。” 以后有机会,再还给君泽。 隔天顾玉进宫。 圣上正在勤政殿里跟一些大臣议事,福海公公看到外面站着顾玉,就低着头走到圣上身边。 对圣上小声道:“顾小公爷来了,在外面候着。” 圣上闻言,生怕众人不知道顾玉来了,道:“外面冷,别冻坏了,让她进来等着。” 今天来的大臣都是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刑部的居子石,御史台的裘右,还有几个史官,皆在其中。 众人听到圣上关切的话,心里好奇是谁让圣上这么重视,还担心天冷把人冻着,于是纷纷看向门外。 福海公公应了一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道:“顾小公爷,您先进去吧。” 顾玉对福海公公道:“听家里人说,几日前是福海公公在宫门下钥前,将我送了出去,我在此谢过福海公公。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福海公公只管开口。” 福海公公眼神一动,他还逍遥王人情的事,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福海笑道:“都是听圣上的指令行事。” 顾玉知道,圣上的旨意是一回事儿,福海他耳聪目明,能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做出最快的反应,将她送出去又是一回事儿。 这个恩情,顾玉不能不记着。 顾玉跟福海公公寒暄完毕,便一瘸一拐地走进去。 众大臣看到顾玉那一刻了然,可不得让人进来,前几日,圣上差点儿把人冻死。 顾玉对圣上行过礼后,静静等在一边,等他们议事结束。 谁知圣上竟然开口对福海道:“给顾玉搬个凳子来。” 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圣上竟然愿意给顾玉这等殊荣。 看来奉天殿前那一跪,实打实跪进了圣上的心坎儿里。 顾玉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忙正色道:“多谢圣上体恤,但臣仰慕皇恩,万万不敢放肆。” 圣上道:“朕让你坐你就坐。” 小太监已经将凳子给顾玉搬了过来,顾玉依然站在旁边,道:“不敢。” 圣上见状也不在意,对那些大臣道:“继续议事。” 顾玉站着等候了许久,时不时捂嘴低低咳嗽一声。 一件事毕,圣上才点到顾玉的名,道:“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 第323章 顾玉毕恭毕敬走上前,将手里的折子递了上去,道:“臣有罪,妄自审理先帝定下的案子,如今得到与先前不同的结果,不敢定案,来请圣上圣裁。” 圣上接过折子,早在前两日,圣上已经看过了,十分完备,挑不出错来。 或者说,没人敢挑出错来。 此番让顾玉过来,是要当着众人的面,还他的生母云嫔一个清白。 圣上随意扫了两眼,便将折子递了出去,声音哽咽道:“诸位爱卿都看一看,替朕拿个主意。” 话说得客气,可事关先帝与圣上生母,这主意岂是他们能拿的。 众人胆战心惊地轮流看去。 一个坚贞不悔,受人陷害的女人事迹展现其中。 原来云嫔在嫁人前便已经与先帝相知相识,阴差阳错之下,嫁给了当时的太常寺少卿金瀚。 可惜金瀚宠妾灭妻,迟迟不肯与云嫔同房,云嫔并未埋怨,直到偶然间发现金瀚一个贪腐的账本。 大义当前,云嫔将账本进献给先帝,先帝查明真相后,将金家抄了家,云嫔充入掖廷为奴。 先帝念其举报有功,将她从掖庭捞了出来,封为云嫔,一时风头无两,惹来几个妃嫔嫉妒。 那几个妃嫔百般设计,给云嫔下了致人疯傻的药,又让一个太监充当侍卫,闹出了一桩丑案。 先帝盛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将云嫔跟太监打死,定下了一桩冤案。 众人看罢神色各异。 这样跌宕起伏的情节虚假得令人发指,可是没一个人敢出面反驳。 居子石的脸色难看得很,握着那个折子的指节发白,他看错了顾玉。 为了讨圣上欢心,编出的故事,比戏台上还要精彩。 这哪儿是一个宁折不弯,舍生取义的直臣,分明是一个不择手段,工于心计的奸佞! 顾玉就站在离居子石不远的地方,居子石错开眼,现在他连看顾玉一眼都觉得脏。 不管顾玉给连老怪的灯谜谜底写了什么,顾玉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让他看顾。 几个史官面色难看,这样的故事,如何能改到史书上面?岂不惹人笑话? 其他大臣都沉默不语。 顾玉为了重审这件事,险些跪死在奉天殿前。 现在外面虽然不下雪了,天气依然很冷。 若他们敢有异议,难保圣上不会再让一个臣子跪死。 圣上坐在上方,将众人的脸色一一看过,而后递给顾玉一个眼神。 顾玉道:“口说无凭,长公主和当初流落江南的医女皆可作证,除此之外,下官还找到了从小伺候过云嫔娘娘的侍女。” 圣上道:“将人带上来。” 长公主衣冠华丽地走了进来,认下了顾玉编的故事,还道:“幼时曾在云嫔娘娘那里玩耍过,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若非被人陷害,怎么可能做出那般疯癫姿态。” 医女痛哭流涕地叱责安亲王,说自己当时在江南说假话都是被安亲王逼迫。 圣上怒极,当场让人将她捂住嘴,拖出去凌迟处死。 剩下的一个侍女从小伺候云嫔,也随着云嫔入了宫,当年云嫔出事,她被贬到辛者库做苦力,熬到时候,就出了宫。 她哽咽地补充当年的种种细节,虽然故事离奇,但天衣无缝。 圣上面露不忍,再次问道:“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居子石头铁,先一步站了出来,道:“毕竟是陈年旧案,各种细节,还需斟酌。” 圣上脸色果然难看起来,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官员,踟蹰着不敢上前。 顾玉主动近前一步道:“我等皆听圣上圣裁。” 剩下的人三三两两附合,更多的是站立不动,事不关己。 圣上道:“个中事宜,顾玉,你亲自督办。” 圣上没说自己的决定,只是把压力给到了顾玉身上。 顾玉拱手道:“臣,遵旨。” 长公主和众大臣走后,顾玉留在了勤政殿,顺带将云嫔的侍女也留了下来。 圣上因为生母云嫔的事,从小在后宫备受轻视欺辱,他艰难长大,看似无情,在云嫔翻案前,严令禁止旁人提及云嫔,自己也未祭拜过云嫔。 可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渴望母亲的。 令圣上没想到的是,顾玉查找“真相”,居然还把云嫔当年的贴身侍女找了出来,倒是意外之喜。 想到是当年伺候过自己生母的老人,圣上严峻的表情有些松软,他迫切地想从侍女那里获取些许生母的记忆。 圣上对顾玉道:“你辛苦了。” 顾玉忙道:“都是臣应该做的。” 圣上道:“之后的事,还需你来操办,遇见什么麻烦,尽管跟朕开口。” 事情还没完,顾玉还没有跟圣上开口的底气。 顾玉道:“多谢圣上,臣告退。” 顾玉走后,圣上满怀激动地对那个侍女问道:“朕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侍女欲言又止道:“事关先帝,奴婢不敢妄言。” 圣上若是真的在乎先帝,就不会让顾玉重新调查云嫔的案子了。 在圣上心里,先帝是酿成他童年悲惨生活的罪魁祸首。 哪怕先帝在临终前,老泪纵横地悔恨,把江山交到他手上,但是童年心里的创伤是无法弥补的。 圣上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责怪于你,你放心大胆地说。” 侍女道:“顾小公爷所调查的真相,看似虚假,实则与当年之事相差无几。” 圣上转动十八子的手一顿,眼含悲悯道:“朕知道。” 侍女继续道:“奴婢自小伺候在云嫔娘娘身边,知道她的苦与忧。她当初被先帝强取豪夺,太常寺少卿金瀚为了保全金家,主动献出小姐,小姐不堪其辱,所幸与金家鱼死网破,成为掖庭罪奴...” 侍女称呼云嫔为小姐,而非云嫔,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真诚,她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圣上听得眼眶发红。 “若说小姐为先帝诞下孩子,又受先帝宠爱那么久,对先帝一点儿爱意都没有是假话,可是这腔爱意,却生生将小姐逼疯。” 圣上睁开眼,道:“此话怎讲?” 侍女道:“圣上可知同心膏?” 圣上瞪大了眼睛,道:“说!” 第324章 侍女道:“小姐盛宠之时,宫里的赵嫔嫉妒小姐,不知从哪儿弄来同心膏,那东西闻之陶醉,却会使人沉迷。赵嫔用到了先帝身上,被先帝发现。” 圣上眉头紧蹙,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 侍女继续道:“先帝处死了赵嫔,可那同心膏却留在了先帝手里。” 圣上下意识问道:“他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为何还要留下?” 侍女道:“当时的小姐虽然已经生下您,可终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寻常见着先帝都是满脸凄苦,不肯多言,先帝以为她还挂念着金瀚,便将同心膏用在了小姐身上。小姐用后,果然时时刻刻想着先帝,与先帝恩爱了一阵子。” 圣上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周宝林。 虽然周宝林与孝悯皇后有几分相似,但他不甚喜爱周宝林浅薄无知的性子。 可是那一段时间,他在周宝林身边,总觉得身心舒畅,离开周宝林又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侍女道:“可是小姐的性情逐渐易怒偏执,原来那同心膏是顶害人的东西,用多了,会让人疯傻,小姐落到如此地步,正是同心膏的药效在作怪。” 圣上忽然一拍桌子。 同心膏的副作用居然如此大,严重到可以令人疯傻的地步。 当时周宝林情急之下供出徐皇后,两方争执不下,因为祥嬷嬷的死不了了之,徐皇后被他禁足,他下定决心不再宠爱徐皇后。 可是不久,徐皇后就有了身孕,按敬事房的记档,徐皇后正是在禁足前的一次临幸怀上的. 圣上虽然不喜徐皇后,但是有皇嗣加身,他自然不会再冷待了徐皇后。 可现在,他忽然知道,他的生母居然是被同心膏害死的! 就在去年,同心膏又被用到了他身上。 圣上眼里氤氲着怒火,嘴里挤出三个字:“同心膏!” 这时,福海公公匆匆忙忙进来,道:“圣上,不好了,徐皇后与昭贵妃发生了口角,现在长春宫正乱着呢。” 若是一般的口角,自然不会闹到圣上跟前来。 圣上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徐皇后在诞下十皇子后,风头无出其右,愈发张狂。 德妃因惊扰了徐皇后生产,被圣上一气之下贬为良媛,昭贵妃膝下的六皇子也不许在昭贵妃的景秀宫里养了。 一个是两个嫡子都在身边的正宫皇后,一个是连养子都不许被抚养了的贵妃。 明眼人都知道如何去选。 后宫的风向变得很快,哪怕昭贵妃还执掌宫权,明眼人都知道,昭贵妃是彻底败给了徐皇后。 今日昭贵妃跟随几个宫妃前往长春宫探视徐皇后,徐皇后身边一个侍女对昭贵妃不敬,昭贵妃一怒之下让身边的嬷嬷给了她一巴掌。 那个侍女呼天喊地求徐皇后给她做主。 徐皇后以身份威压,竟要昭贵妃给自己的侍女道歉。 这明显是在欺辱昭贵妃,哪儿有主子给奴婢道歉的说法,若是昭贵妃这么做了,这辈子在后宫都抬不起头来。 昭贵妃要拂袖而走,徐皇后居然还拦着不让,两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徐皇后躺在床上,傲慢地对昭贵妃道:“你折辱了本宫的贴身侍女,就是在折辱本宫,现在还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分明是看本宫好欺负。” 昭贵妃笔直地站在那里,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徐皇后的侍女思雪满脸是泪道:“贵妃娘娘说的不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奴婢照常说话,竟被贵妃娘娘身边人打了脸。” 昭贵妃厉声道:“主子说话,哪儿有奴才插嘴的份!” 徐皇后忽然痛呼一声,思雪膝行过去,哭着道:“皇后娘娘,您怎么样?可要唤御医?” 徐皇后痛呼之后,却是低低一笑,对昭贵妃道:“昭贵妃可要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向本宫的侍女赔礼道歉。本宫这身子骨在生产时元气大伤,御医说过,本宫如今可是受不得一丝气。” 徐皇后就是仗着自己刚生下嫡幼子,故意欺辱昭贵妃。 众人偷偷看着昭贵妃,等待她的反应。 昭贵妃拳头紧握,她预料到自己在徐皇后面前,迟早会有一场刁难,可是顾玉传话进来,让她今日一定要来见见徐皇后。 不知道顾玉有什么计划,昭贵妃只好道:“孰是孰非,可不是皇后娘娘一人说了算的。” 徐皇后道:“那让诸位姐妹说一说,今日昭贵妃在本宫面前打了本宫贴身侍女的脸,是对还是错?” 哪怕大家都知道昭贵妃打思雪,是思雪先出言不逊,可是大家都不敢站出来替昭贵妃说句话。 唯一敢呛声的李良媛,还被圣上禁足了。 徐皇后冷冷道:“看来诸位姐妹对本宫的处置并无异议,来人,请昭贵妃跪下。” 昭贵妃气的胸口剧烈起伏,道:“皇后若执意如此,臣妾只能往圣上面前说道一番。” 徐皇后暗笑昭贵妃天真,居然以为圣上会因这种小事烦心。 徐皇后道:“那便听昭贵妃的,去将圣上请来。” 徐皇后话音刚落,福海就弓着身子走了进来,道:“传圣上口谕。” 这旨意来得蹊跷,想来是有哪个腿脚快的,将今日之事传到了圣上耳边。 徐皇后不以为然地从床上站起来,等宫人给她在地上铺上厚厚的垫子,才慢条斯理跪了下去。 只听福海道:“朕顾念皇后生产不易,特令皇后静修,一应事务,不得打扰。” 语罢,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哪儿是让徐皇后静修,分明是变相禁足! 可不等众人收敛起震惊的表情,外面就传来一阵哭喊。 徐皇后怒道:“怎么回事!” 福海眯着眼笑道:“皇后娘娘稍安勿躁,圣上想着长春宫的宫人伺候不当,才令皇后娘娘早产,为您着想,特令奴才给您换些人伺候,您放心,都是调教好的宫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十皇子的奶嬷嬷跑了进来,哭道:“不好了娘娘,有人要带走十皇子。” 福海及时补充道:“皇后娘娘身子虚弱,不便照料十皇子,圣上为十皇子安排了一应宫人和嬷嬷,您放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圣上对徐皇后如此绝情。 徐皇后不敢相信,为什么忽然圣上禁她的足,换她的宫人,现在连孩子都不许留在身边。 徐皇后再无刚刚的嚣张跋扈,喊道:“本宫要见圣上!” 福海道:“圣上现在处理政务,等圣上闲下来了,自会来探望您的。” 徐皇后脸色惨白,这次肚子是真的疼了起来,道:“本宫身子不舒服,要见圣上。” 昭贵妃笑着道:“不舒服就去找御医,圣上又不会看病。” 徐皇后大概是肚子疼极了,连连惨叫出声。 长春宫里一阵慌乱。 昭贵妃趁乱走了。 痛快! 太痛快了! 刚刚她还被徐皇后气得脸色铁青,现在却是笑开了花。 玉儿也不知做了什么,真真正正替她出了口恶气。 第325章 云嫔侍女跟圣上的谈话过于私密,圣上莫名其妙封了长春宫,没人知道是因为什么。 最终只能归结为徐皇后行事过于嚣张跋扈,竟要求昭贵妃向自己的侍女道歉,混乱尊卑,触怒圣上。 众人对昭贵妃的敬畏再上一层楼。 同时也让众人明白,原来圣上在意的,从来都只有皇嗣。 若是生母品行不端,连抚养皇嗣的资格都没有。 一时间,因为徐皇后二胎而见风使舵的人都老实下来,生怕昭贵妃找他们麻烦。 幸好昭贵妃仁厚,没有跟他们过多计较。 徐皇后待在宫里,因为怒火太盛,身子的血水一直淋漓不净,容颜颓靡,哪儿还有半分风光无限的皇后娘娘模样。 虽然被禁足,虽然消息闭塞,但徐皇后还是打听到了,圣上下旨那日,顾玉去过勤政殿。 再想想昭贵妃那得意扬扬的模样,徐皇后更是确定,自己又着了顾氏姐弟的道。 思雪紧张地走到徐皇后身边,她是长春宫为数不多被留下来的宫人,圣上倒是没做绝。 圣上知道在徐皇后心里,思雪的地位仅次于祥嬷嬷,所以没动她,只是让派过来的宫人时刻监视着思雪。 思雪低声道:“圣上派来的人又在悄悄搜查宫殿了。” 徐皇后的额头剧烈疼痛起来,惊恐道:“他究竟想搜什么?莫不是他怀疑本宫这一胎了?” 她早产是用了花锦城送来的催产药,莫非被圣上瞧出了什么? 但是她行事十分小心,两个御医也早被她收买。 思雪道:“娘娘别急,咱们做事谨慎,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再者说,若是被发现了,圣上也不会如此镇静。” 徐皇后更加恐慌,道:“本宫了解他,他隐而不发的,才是最可怕的。” 思雪见徐皇后自己吓自己,忙道:“娘娘,此事非同小可,您千万别自乱阵脚。过了这么些日子,所有证据都被销毁干净了,圣上就是将长春宫翻过来,也搜不出什么。” 徐皇后强作镇定道:“你说得对,只要他找不到证据,本宫就没什么好怕的。” 两个人都被圣上突如其来的手段弄得神经紧张。 这时,一个嬷嬷不经通禀走了进来,站立在一侧,也不言语,像个摆设。 是圣上派来的人,这几日,只要徐皇后和思雪独处,就会有人以各种理由前来打扰。 徐皇后气恼不已,偏偏那是圣上的人,她处置不得,只能将心里的悲愤越积越深。 不仅是徐皇后气闷,连思雪都觉得心凉。 这长春宫哪里像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分明成了一处牢笼,到处都是眼线,连主仆两人说个话都要被监视。 ------------------------------------- 同心膏真的是先帝用在了云嫔身上的吗? 顾玉也不知道。 但是根据侍女所说的症状,是可以往同心膏的方向靠拢的,所以顾玉有意引导侍女,将云嫔的疯癫按在同心膏上面。 人的疑心就像一个种子,哪怕一时埋进土里,只要稍稍给点儿养分,就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圣上对徐皇后的疑心可不算小,只不过被皇嗣这层土给掩盖了而已,顾玉做的,不过是浇了点儿水。 再加上,顾玉是真的好奇,徐皇后从哪里弄来的这种前朝禁药。 她并不觉得时隔将近一年,同心膏还在小佛龛里。 也不指望能一举扳倒拥有两个嫡子的徐皇后,但是能够拔出徐皇后的爪牙,对顾玉来说,已经足够了。 起码这段日子,徐皇后不会好过。 至于彻底击垮她,还不到时候。 顾玉回了刑部官衙。 按说云嫔一案重审,圣上让顾玉全权负责,但顾玉身在刑部,总不能越过居尚书。 在勤政殿时,哪怕有她差点跪死在奉天殿前的经历,居尚书依然敢跟圣上呛声。 顾玉正思索着如何越过居尚书,把事情做了,抬头一看,居尚书却带着一应刑部官衙的同僚堵在门口。 大有不让她进去的意思。 顾玉僵硬着一张脸,对居尚书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居子石抚了一把胡子,带着讽刺与鄙夷的语气道:“刑部庙小,容不下顾小公爷这尊大佛,顾小公爷还是别处高就吧。” 顾玉脸色十分难看。 她料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惹怒居子石,受他惩处训诫一番,但没想到居子石这般不留情面。 她来刑部乃是圣上批准,尚书无权干涉。 可居子石若是那种表里不一,敷衍了事之人,就不会被骂成茅坑里的石头了。 此番是一点儿脸面不给她留,让她自己想办法去圣上那里交代,左右刑部她是待不下去了。 她也明白了居子石的意思。 居子石刚正不阿,知道她跪请圣上重审旧案,只是为了迎合圣心,强行洗白当年的旧案,自然心生不满。 居子石看不惯这种事,又阻止不了圣上,只能在顾玉这里下工夫。 若是顾玉离开了刑部,诸多事宜难以进行,连卷宗都碰不到。 这是居子石唯一能做的,阻止顾玉媚上的事情。 顾玉垂下眼帘,俯首道:“谢尚书大人这些日子的教导。” 居子石依然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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