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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怎么与杀父仇人同床共枕,还两度怀上他的孩子。 第412章 顾玥跟两个妹妹不同,对于父亲她还是有零星记忆的。 记得他与母亲琴瑟和鸣,记得父亲练兵归来,亲昵地将她抱起。 记得父亲满身是伤病,却浑不在意,说这是为国受的伤,不会痛。 记得父亲前往落日关时,还承诺她,回来后教她骑马。 记得父亲说,你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父亲不在家时,你要有将门虎女风范,撑起镇国公府门楣。 可是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她没当成将门虎女,也没撑起门楣。 母亲让妹妹女扮男装,替她做了将门虎女该做的事。 深宫寂寞,一些戏班子入宫,她总要点上一出与父有关的戏曲。 可是从冷流那里知道真相后,戏台上演的为国捐躯,硬生生成了笑话。 她曾窝在父亲怀里读过“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她问父亲这句话的意思。 父亲道:“不是每个壮士都能回来,不过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年幼的她已经知道,不是每个壮士都能回来。 但父亲和顾家军的死,怎么能说死得其所? 福海暗自着急,怎么越劝,昭贵妃哭得越凶了。 福海道:“皇贵妃,您节哀,圣上自己也中毒颇深,现在不便过来看你,但是一直记挂着你呢,刚刚圣上的眼睛都红了,可见对您用情颇深。” 虽然册封皇贵妃的仪式还未进行,福海已经叫上了。 顾玥闭上眼睛,将头侧到一边。 圣上对她的感情多深啊。 杀了她的父亲,埋葬了顾家军,又以善待功臣之后的名义,将她接入宫,册封为贵妃。 世间,怎么会有这种虚伪到骨子里的人。 令人作呕。 顾玥将头侧到一边,茯苓看到后,对福海道:“福海公公,娘娘失了孩子,身心皆痛,无法谢恩,您多担待。” 福海看出皇贵妃的痛苦,悄悄退了出去。 到圣上那里时,所有御医都退了出来,殿门紧闭。 福海知道,是绍太尉过来复命了。 殿内,绍无极将证供交到圣上手里,道:“重刑之下,都交代了。” “前些天,御膳房的章御厨以自己生病为借口,将安御医的医徒唤去瞧病,借机从医徒那里拿了一包药粉,医徒交代,在您去昭贵妃宫里时,把药下了。” “臣对安御医等人严刑拷打,他们一致说是徐婕妤指使他们这么干的,却不承认那药是毒药,而说是堕胎药。” 圣上心底逐渐发狠,道:“既然是堕胎药,怎么会选朕在的时候下!借口拙劣!况且徐婕妤连孩子都没有,怎么会冒险对贵妃的孩子下手!” 绍无极道:“臣也觉得奇怪,于是斗胆对徐婕妤用了刑,她说并非她指使的安御医等人,而是皇后娘娘。” 圣上听到后,立刻想起朝堂上立太子之事,以九皇子的拥护者最多。 那些朝臣丝毫不顾九皇子只是一个三岁小儿,连话都说不完整。 若他真的被毒死后,九皇子一个幼儿登基,徐家挟天子以令诸侯,百官架空皇权,世家复起,他辛苦一辈子的基业,将会毁于一旦! 感受到圣上的杀意,绍无极并未受影响,继续道: “徐婕妤说安御医等人不是她指使的,她只是借着皇后娘娘的名义,指使医徒告诉御厨,趁您在景秀宫的时候下药,只是为了引起您的震怒,查出皇后给昭贵妃下药的事情,治皇后之罪。” 绍无极轻飘飘一句“对徐婕妤用了刑”,圣上也并未在意。 在他看来,沾上分毫对他下药的嫌疑,就该千刀万剐。 实则徐婕妤在内卫的酷刑下,只求死个痛快,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可绍无极还是留了她一口气,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圣上听后果真发了怒,道:“这算是什么理由?” 药是谁下的都不清楚,下的是什么药也不清楚。 徐代柔日常在他面前表现得娇俏可爱,时不时就要提一嘴皇后对她有多照顾,九皇子和十皇子有多可爱。 可是徐代柔现在却说,她掺和一脚的原因,竟然是为了扳倒徐皇后。 同为徐家人,还是姑侄,联合起来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欺瞒。 当他是昏君一样糊弄吗? 还是说,她们姑侄压根就没想过,他还能活着算账。 太荒唐了! 绍无极道:“臣觉得这理由实在说不过去,可徐婕妤说,是因为徐皇后害了她的孩子,所以她才知情不报,还在其中推波助澜。另外还交代了许多徐皇后做过的恶事。” 圣上目光一凛,道:“孩子?什么孩子?” 绍无极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臣听到孩子的时候,让御医给徐婕妤把了脉,御医说,徐婕妤从未怀过孩子。” “徐婕妤听到后,疯癫起来,说什么‘看到了吧,是皇后娘娘收买了这群御医,都到牢里了,还不说实话’。” “再问多了,徐婕妤就说,是宫里的冷御医告诉她,她曾流过产,还是被徐皇后害的。” 圣上头脑发胀,道:“将冷御医带进来!” 冷流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于是低着头进来。 圣上道:“徐婕妤曾怀过身孕?” 冷流脸上带着为难。 圣上道:“将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冷流道:“回圣上!绝无此事!徐婕妤有一次来了癸水,大概是量多的原因,她以为自己是小产了,臣说得很明白,那是癸水,不是小产。 可是徐婕妤不信,偏认为臣被皇后娘娘收买,才不告知她真相。后来好几个御医为她诊断,她都坚持认为自己是小产了。 这件事不但臣知道,连林御医,康御医等人也知道,徐婕妤在我们面前都说过这样的胡话。 若圣上不信,可召徐婕妤、林御医、康御医一起与臣对峙。” 绍无极皱眉,徐婕妤在酷刑之后,瞧着是有些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不过冷御医的话也不能全信。 这事难就难在徐婕妤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怎么也不可能来对峙。 刚刚到景秀宫时,听闻林御医也刚受了刑,只剩下一个康御医倒是可以过来。 绍无极正想把康御医和冷御医一起带下去审问,圣上再次被这一团乱麻的事情气得头昏脑涨,呼吸急促,看着就快要背过气儿去。 冷流看到后,跪着过去给圣上把脉,道:“圣上,您不能再动怒了呀!” 绍无极赶紧道:“圣上息怒!” 圣上的脸肉眼可见地痛苦起来,刚中过毒的身体又一次倒了下来,他咬牙切齿道:“皇后!徐婕妤!徐家!” 绍无极还待说些什么,冷流忙道:“绍太尉,求求您别说了,圣上怒气不消,身子只会雪上加霜!” 不能让绍无极再说下去了,虽然现在并未查明真相,但是疑点重重。 圣上和绍无极多一分糊涂,他和贵妃、顾玉就多一分安全。 冷流只能拉扯圣上身体的借口,堵着绍无极的嘴。 绍无极闻言果然焦急起来,顾不上真相,忙道:“圣上,其中弯弯绕绕虽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圣上中毒与徐婕妤和徐皇后都脱不了干系。” 圣上躺在床上,一边接受着冷御医的施针,一边艰难吐出四个字: “朕要废后...” 第413章 诏曰: 皇后徐氏,得沐天恩,贵为国母,然嫉妒成性,恃恩而骄,弄权后宫,毒害龙胎,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有失妇德,难立中宫。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朕念夫妻之义,留其性命,今黜其皇后封号,赐号素心法师,谪居永安巷,事黄老清静之说,望其静思己过,潜心修行,循规蹈矩。 徐皇后珠钗尽卸,素面朝天,听了这圣旨笑出了声。 夫妻之义? 多么可笑 她为圣上生儿育女,操持后宫,圣上何曾把她当过妻子! 福海看着徐皇后癫狂的样子,道:“素心法师,您接旨吧。” 徐皇后并不接那道圣旨,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尽可能地端着皇后的架子,看着福海道:“本宫要见圣上!” 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她堂堂一国之后,怎能成为什么素心法师,去什么永安巷青灯古佛! 她的九皇子不能没有嫡子的身份! 福海耷拉着眼,毫无恭敬道:“圣上在陪皇贵妃,无暇见素心法师。” 冷御医再三交代,圣上的身子不能再动怒了。 徐皇后胆敢给圣上下毒,圣上看在两个皇子的份上,留了她一命,她竟然还不知足。 若是让她见了圣上,平白惹圣上生气,到时病情复发,别说废后,就是千刀万剐也不够谢罪。 徐皇后,不,现在是素心法师,不断挣扎道:“本宫是皇子生母,一国之后,含冤获罪,凭什么不让本宫面见圣上!” 福海皮笑肉不笑道:“凭什么?人在做,天在看,素心法师都做了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 素心法师自然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 但是她没想到竟然会闹到这种地步。 素心法师想不明白,她构陷徐代柔一事做得还算严谨。 不就是失了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来,圣上又不是没失去过,怎么偏偏这一次追查到底,连绍太尉都用上了。 就算圣上对她有怀疑,也不该闹到废后的程度。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素心法师道:“本宫是被冤枉的,本宫要见圣上!” 福海对素心法师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有孝悯皇后珠玉在前,就更衬得素心法师心思丑恶。 这次幸好是御医来得及时,让圣上活了下来。 若是圣上驾崩,他身为圣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只能给圣上守皇陵去了。 福海对带来的宫人道:“送素心法师入永安巷。” 几个宫人钳制住素心法师。 素心法师喊道:“福海公公,替本宫转告圣上,这一切都是昭贵妃做的!是昭贵妃陷害于我!这个蛇蝎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毒妇!” 福海掏了掏耳朵,示意宫人将素心法师拖走。 皇贵妃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孩子去构陷皇后。 看到皇贵妃失去孩子后,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再看看素心法师这歇斯底里的样子。 两相比较,差距不是一般大。 素心法师被拖走了,长春宫里一片萧索。 福海摇着头走出去,道:“闭宫吧。” 一个小太监凑到他身边,道:“干爹,皇...不,素心法师的话可要转述给圣上?” 福海伸手打了一下小太监的头,道:“转述什么?圣上提到素心法师就恶心,提这不着调儿的话做什么?” 小太监道:“还是干爹想得周到。” ... 素心法师被宫人们拖到永安巷,这里四处破败,到处都是阴冷潮湿的味道。 被宫人推进去后,院门紧闭。 素心法师扑在门边,不停拍打着木门,声嘶力竭地喊着冤枉,可是外面守着的宫人全当没听到一样。 素心法师喊累了,靠在门上滑落在地,看着满院的风雪与萧索,绝望一点点蔓延。 她一直知道永安巷。 知道这里住着无数前朝获罪的妃嫔、皇亲国戚。 知道被贬到这里的人都生不如死,连最低贱的宫奴都能欺辱。 她还是徐皇后的时候,有永安巷的宫人来求她拨钱修缮屋子。 那个时候,徐皇后傲慢地将人赶走,在她眼里,能住进永安巷的人都是皇权争夺的输家,不配活着,更不配得到半分善待。 宫里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永安巷实在不值一提。 直到安亲王叛乱,仅剩的小郡王被押送京都,圣上将小郡王贬到永安巷里。 徐皇后才大发善心,修缮了永安巷的屋子。 不久之后,永安巷果然传来了小郡王病死的消息。 当时的自己身在长春宫,飘飘说了一声:“知道了”。 想要在永安巷杀人太容易了,在这里,杀人就像是清理垃圾一样。 千算万算,她都没有算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贬进永安巷。 可至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素心法师拍累了,在风雪中痛哭起来。 她从未住过这么破旧的屋子,从未穿过这么简陋的衣服,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知道,来到永安巷的人非死既疯。 但是她不能死,也不能疯。 九皇子不能没有母亲! 求生的欲望迸发出来,素心法师眼里的恨意与泪水一起流了出来。 还没到最后! 她还有底牌! 她不算输! 九皇子还在等她,她也不能输! 只要扛到那个人过来,一切就还有转机! 素心法师擦干了脸上的泪,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是一推开门,就被里面的场景吓得尖叫出声。 屋子正中间,一具尸体挂在房梁上摇摇晃晃,尸体背后,供奉着一尊菩萨。 菩萨垂首低眉,眼含怜悯,刚好看不到眼前的尸体。 素心法师腿脚都软了,强撑着去看那具尸体。 而后,她发出了比刚刚还要凄厉的声音: “思雪——” 她顾不上害怕,跌跌撞撞跑了过去,抱着思雪的尸体。 上一次,她没能抱住祥嬷嬷的尸体,眼睁睁看着宫人把祥嬷嬷拖下去喂鹰。 这次,她抱着思雪的尸体,在这冰冷的冬天,汲取不到任何温暖。 是谁大费周章,将思雪的尸体搬到这里报复她。 是圣上? 是皇贵妃? 是永安巷的刁奴? 还是哪个被她得罪的人? 素心法师脑海里闪过无数人的脸... 或许是谁都不重要了。 她抱着思雪的尸体,满是恨意道:“你们想要逼疯我,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第414章 被封的除了长春宫,还有徐婕妤所住的锦乐宫。 素心法师因为诞下两位皇子,又曾贵为皇后,得以留下一命,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可是徐婕妤被绍太尉抓走后,受了重刑,死在了慎刑司,为免泄露风声,连尸体都不能安葬。 皇后和宠妃忽然倒了,皇贵妃又失了孩子,让后宫一些妃嫔蠢蠢欲动起来。 然而,圣上对皇贵妃怜惜甚重,一连几天都歇在皇贵妃宫里。 众妃嫔心里都明白,这后宫,以后是皇贵妃说了算。 郑良媛是个心思活络的,虽然外面飘着风雪,她还是踏雪前往景秀宫。 她与皇贵妃有几分面子情,此番去探望刚小产的皇贵妃,想要借机给身在景秀宫的圣上留下个好印象。 可是还未到景秀宫,就被几个太监拦了去路。 郑良媛的贴身宫女往太监手里塞了银子,道:“我们主子想要去探望皇贵妃,劳烦公公通禀一声。” 那太监假笑道:“皇贵妃失了孩子,现在不便见客,您还是回去吧。” 郑良媛道:“我与皇贵妃素来有交情,想来皇贵妃失了孩子,心里难过,需要有人劝慰。” “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打量着别人不知道,故意挑在皇贵妃娘娘失了孩子的时候,眼巴巴过来圣上面前搔首弄姿。” 一声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来人正是李良媛。 郑良媛听了这话脸都绿了,偏偏李良媛跟她虽然同是良媛位份,但宫里谁不知道,李良媛是从德妃的位置掉下来的,又有皇贵妃护着,不是寻常地位妃嫔能比的。 郑良媛勉强挂着笑脸,道:“李良媛说笑了,你不也是来探望皇贵妃的吗?” 李良媛将手上的护甲取了下来,递到身边宫女手里,威胁她道:“我是来给皇贵妃递话的,可不像你,打着劝慰的旗号来添堵。识相的,赶紧滚回去,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李良媛天生一对吊梢眼,看着有些凶。 郑良媛想到李良媛是因为在废后徐氏生十皇子时,打了长春宫的宫人,才被贬位的,心里也有些怕。 别圣上没见成,又惹到这个母老虎,郑良媛赶紧走了。 但是心里还是被那话堵得慌。 见人走了,李良媛才对太监道:“劳烦公公替我转告皇贵妃,八公主在我那里很好,就是很想念她,请她务必养好身子,早日陪八公主读书。” 那太监笑着应了下来。 两位良媛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一目了然。 这件事传到圣上耳朵里,圣上直接下令,皇贵妃要养身子,不许任何人前来探望。 不仅皇贵妃要养身体,他亦是要养身体。 不能被人发现他中了毒,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到现在行动还不利索。 圣上太懂皇权的岌岌可危了。 看似百官臣服,实则每个人都为了各自的利益虎视眈眈。 先帝不就如此吗? 趁你病,要你命。 处置徐皇后和徐婕妤,打的都是谋害皇嗣的旗号,绝对不能让人窥探到他身子的真实情况。 也幸好现在临近春节,不用上朝,宫门紧闭,并不需要面见大臣,可以让他好好修养。 冷御医说,只要每日按时吃药,施针,在过完年后,他就能恢复知觉,行动自如。 景秀宫算是换了一种形式封宫,不许宫人进出,所有知道他中毒内情的人都被控制住了,让圣上松了口气。 福海低着头过来,小声道:“圣上,今年的除夕宫宴可要取消?” 往年也不是没有取消除夕宫宴的先例,福海看圣上这幅样子,是万万不能面见群臣的,所以福海过来确认一下。 圣上叹口气道:“朕痛失爱子,悲痛交加,再加上今年北方旱灾,国库空虚,便不铺张了。” 福海道:“奴才遵命。” 绍无极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圣上,徐家两位大人正跪在宫门口请罪。” 圣上的动作太快了,徐家听到一夜之间,徐皇后和徐婕妤都折在了宫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知道皇贵妃流产与两个徐家女脱不了干系,但是这样的下场也太惨烈了些。 圣上竟分毫不考虑两位皇子的处境! 这也让九皇子派的人都慌了神,纷纷赶往徐家商议。 徐家也给不出一个结果,只能跪到宫门口谢罪。 是谢罪,未尝没有喊冤的意味。 圣上转动着手里的十八子,尽可能让自己心情平静。 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他从前太心慈手软,知道徐皇后行事不端,却念在九皇子和十皇子份上,屡次放过。 这次中毒让他彻底醒悟。 若他真被毒死了,依照朝中官员对九皇子的拥护,最终极有可能是九皇子继位,废后徐氏和徐家把持朝政。 可恨! 他沉默许久,睁开眼道:“内卫处该派上用场了。” 他说这话时不含一丝温度。 徐家这些年脏事恶事没少做,想要抓徐家的把柄,轻而易举。 他本想等过完年,再将内卫处搬到明面上。 是徐家自取灭亡。 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徐家不能。 亲生儿子也不能。 这个年他过不好,旁人也休想过好。 绍无极眼中闪过嗜杀的锋芒,道:“臣,遵旨。” 这个年,注定要在腥风血雨中度过。 第415章 为了掩盖圣上中毒的真相,皇贵妃被徐皇后下毒流产的消息传出宫闱,很快引起轩然大波。 “我听说圣上为了安抚咱们大小姐,不仅废后,杀了徐婕妤,还将咱们大小姐封为皇贵妃了。” “连宫宴都取消了。” 两个小侍女躲在屋檐下,小声讨论着。 却不料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侍女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老夫人想了想刚刚她们说的话,一种浓烈的不安弥漫心头。 她颤巍巍道:“什么为了安抚?什么皇贵妃?什么废后?都给我说清楚!” 她的玥儿就是被封为皇贵妃,也该是生下孩子之后,为何现在被封?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侍女不敢答话,只一个劲儿地磕头请罪。 老夫人想到一种可能,手脚有些发软,道:“把小公爷叫过来。” 顾玉见到嫡母院子里的侍女面带紧张地请她过去,就知道嫡母已经猜到了结果。 顾玉并没有刻意压消息,这事情瞒不住的。 顾玉一边往母亲院子里赶,一边吩咐侍从道:“将冷大夫请到母亲院子里。” 母亲的身子不好,知道了这个晴天霹雳,怕是身子扛不住。 一进门,顾玉就看到老夫人躺在床上,双眼无神。 顾玉跪坐在她跟前,唤道:“母亲。” 老夫人道:“你姐姐,是不是小产了?” 顾玉道:“是。” 老夫人气若游丝道:“母女连心,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心悸睡不踏实,总是梦到你阿姐在哭。我就有预感,你阿姐出事了。” 顾玉按上母亲的手腕,感受到她当升不升,当降不降的脉象,分明是郁结于心,百病欲发。 顾玉鼻头有些酸,道:“母亲,阿姐现在已经够痛苦了,若是知道您因此生了病,更是雪上加霜。” 老夫人心里牵挂女儿,忙问道:“宫里可有消息传回来?你阿姐的身子怎么样了?” 顾玉道:“阿姐伤了身子,不过有冷御医照看着。” 老夫人面带痛苦,道:“我的女儿,为何要受这种罪。” 顾玉小声道:“母亲,先前看您高兴,我没敢告诉您,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生不下来。阿姐和孩子只能活一个。” 老夫人啜泣起来,显得她更加苍老。 顾玉七分真,三分假道:“我不能看着阿姐死,便要求小冷大夫把孩子流掉。可是阿姐有孕的消息不小心传了出去,废后徐氏抢先下手,冷大夫将计就计,把孩子流掉了。” 老夫人含泪道:“你阿姐苦啊。” 有了希望又破灭,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平白遭了这回罪,女儿自己在宫里,还不知道多痛苦。 顾玉道:“母亲,您要保重身子,等过了年,我带您入宫探望阿姐。” 冷大夫从外面赶来,给嫡母把过脉后,开了副药。 顾玉陪着嫡母直到晚上,回去后自己也是身心俱疲。 看似一举将圣上的身子弄垮,顺带扳倒了徐皇后和背后的徐家,九皇子派一落千丈。 可是顾玉生不出半分喜悦,只因这胜利是以阿姐的悲痛换来的。 春节已至。 四处都张灯结彩,合家团聚,欢声笑语。 可顾家因为皇贵妃流产,老夫人生病,气氛低迷。 慎独院里十分萧索,落雁将烘笼帮顾玉支上后,便悄悄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顾玉在烛光摇曳中,默默想着阿姐。 姐妹二人被高高的宫墙分隔两地,连见一面都是奢望。 这个时候,她多希望自己能陪伴在阿姐身边。 她知道,现在的阿姐也一定希望自己在,可现实过于残酷,在阿姐身边陪着的,是杀父仇人。 顾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最可恨的,明明恨不得将仇人碎尸万段,却只能笑脸相迎。 不是不能借机杀死圣上,可那样的代价是谁都承担不起的。 圣上忽死,太子未立。 五皇子派和九皇子派的人势必会争得头破血流,她这个明面上六皇子派的代表也不能独善其身。 绍无极为了给圣上报仇,会再次背上杀神的名声,秉承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在朝野上下大肆杀戮。 世家的气焰会再次高涨,均田制和寒门科举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 诸王异动,还有雄心未灭的,会从各地举兵造反。 就连千里之外的西戎,又何尝不希望看到大禹朝内斗,趁机过来撕咬一口。 前年安亲王叛乱,去年北方旱灾,若今年再经历动乱。 百姓遭不起。 可笑的是,圣上在二十年前为了皇权稳固埋葬顾家军。 二十年后,顾家的女儿还要为了皇权稳固留圣上一命。 生活为何处处苟且。 顾玉将脸埋在臂弯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声猫叫。 顾玉一脸疲惫抬起头,狗子明明就在屋里。 它听到外面的叫声,也喵喵叫了起来,跳到窗户边上,用爪子扒拉窗棂。 顾玉思绪繁多,头疼得很,没有理会外面的动静。 可是外面的猫叫不停,屋里的猫叫也不停。 除了猫叫,顾玉还听到了风吹竹林,带落枝头积雪的声音。 想来外面冷极了。 顾玉起身,打开窗,把外面的野猫放了进来。 野猫带着满身寒气翻过窗户,浑身抖了抖,雪花纷纷掉落。 野猫带着一丝委屈道:“你怎么才给我开门,啊不,开窗...” 顾玉在黑暗中沉默不语。 野猫凑过来继续委屈道:“差点儿冻死我。” 顾玉心里沉闷,依然没理他。 君泽凑近,把一双冰凉的手按在顾玉脸上,道:“我手指都要冻掉了。” 顾玉打了一个激灵,掰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终于道:“你怎么来了?” 君泽变魔术一般,在手里变出一壶酒,道:“拥炉看雪酒催人。费酒楼里新开封一坛子好酒,我自己喝着没趣儿,这不来找你了嘛。” 实则君泽听说了皇贵妃流产的消息,猜到上次顾玉大费周折见冷流的目的,怕是为了这个结果。 也猜到顾玉现在一定十分难过,便踏雪前来陪她。 顾玉这人就这样,欢喜不与人说,悲哀不对人讲,什么事都爱一个人扛着。 若是他不过来,顾玉又要点灯熬油,孤零零呆坐到天明了。 顾玉淡淡道:“我不想喝酒,你找别人去吧。” 君泽道:“那行吧,我只能去费酒楼找姑娘喝酒了。” 说着,君泽就又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身后的顾玉一动未动。 君泽自讨没趣,又翻了回来,道:“不行,外面冷死了,我还是在你这儿暖和一会儿再去吧。” 顾玉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道:“随你。” 君泽像变魔术一般,从怀里掏出地瓜,栗子,还有点心,道:“我先吃点儿东西垫吧垫吧,一会儿好过去。” 君泽毫不客气地自己给自己搬来凳子,将烘笼移开,把地瓜和栗子扔到炉子里,又用小铁棍把栗子和地瓜埋到炭盆底下。 顾玉对这个不速之客有些无奈,怏怏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些东西?” 君泽丝毫不见惭愧,直言:“从你家厨房拿来的。” 他过来先找岚烟打听了一下府上的动静,岚烟说小公爷晚上没吃饭,他就直接潜入厨房,拿了点儿东西出来。 顾玉竟不知说些什么。 第416章 狗子一直养不熟,君泽一来,就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巴巴过去献殷勤了。 栗子和地瓜在炭火中被烧得噼啪作响,夹杂着猫叫声。 冷清的屋子还是热闹了一些。 君泽将呆坐在床上的顾玉拉到炉火边,在外面待久了,他的手带着几分凉意,却没想到顾玉的手比他的还凉。 君泽看到顾玉脸上的泪痕,并没劝她什么。 两个人围在火边静静烤地瓜和栗子。 君泽捡了几块儿凉透了的点心,在火上烧了烧,就要往嘴里送,快到嘴里时,又转了方向,递到了顾玉嘴边。 顾玉道:“我没...” 胃口... 顾玉刚张开嘴,就被君泽用点心塞了满嘴。 点心是君泽从厨房偷来的,本就是剩的,干涩得很,顾玉被点心呛了一喉咙,直接喷在了君泽身上,而后咳个不停。 君泽:... 顾玉:... 这扫把星... 顾玉脸都咳红了,嘴边又递过来一壶酒,顾玉想也不想直接接过,灌进嘴里,才把点心冲了下去。 顾玉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听君泽问道:“好吃吗?” 顾玉带着些气,道:“不好吃!” 君泽一笑,也拿了一块儿放自己嘴里,道:“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顾玉被他一闹,伤感的情绪去了些。 听君泽一口一口吃的香,顾玉还真觉得饿了,咂摸了一下嘴巴,点心虽然是剩的,但糖放得不少,在酒味儿的糅合下,是她喜欢的味道。 不等顾玉开口,君泽又将一块儿点心送到了顾玉嘴边,顾玉看了一眼,张口咬了下去。 嘴唇无意间碰了一下君泽指尖,像是羽毛划过他的心头。 君泽稳了稳心神,将酒壶递了过来,喂顾玉喝下,笑道:“顾小公爷还真把我当下人使唤了。” 顾玉闻言就要接过酒壶,却被君泽躲开。 今天的顾玉乖巧得不像话,让吃就吃,让喝就喝,君泽真就乐得伺候她。 君泽浑不在意道:“倒也颇有意趣。” 顾玉没精力跟他打闹,放下手,任由他一口点心一口酒喂自己。 点心很快喂完,君泽还意犹未尽道:“顾爷,小的伺候得可好?” 顾玉露出了一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干嘛这样?” 干嘛对她这么好。 要是让君泽知道,徐皇后被废的原因,不是因为阿姐,而是因为她在其中用手段,借刀杀人,给圣上下了毒。 他还会这样吗? 顾玉不敢想这个未知的后果。 君泽咧开嘴一笑,道:“心安理得接受完本王的伺候,还问我干嘛这样,有你这样的人吗?” 顾玉垂下眼帘,道:“没我这样的人。” 说话间,地瓜和栗子已经烤好,君泽小心地用棍子挑出来。 地瓜很烫,君泽垫着衣服拿在手里,嘴里发出嘶哈的声音。 顾玉看着他把地瓜掰开,一股香甜弥漫在房间里。 金黄的瓜瓤冒着热气,顾玉的馋虫都被他勾起来了。 君泽吹了吹,凉了一些又递到顾玉嘴边。 顾玉有些嫌弃道:“都吹上你的口水了,我怎么吃....啊。” 君泽二话不说,又把地瓜怼进顾玉嘴里,道:“矫情!” 顾玉满口都是香甜,不得不咽下后,然后小声道:“好吃。” 君泽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吹的!” 君泽又剥开栗子,喂到顾玉嘴里,碎碎念道:“吃本王亲手做的东西,还得本王亲自喂,你是第二个,在心里偷着乐吧。” 顾玉把嘴里的栗子嚼碎了咽下去,道:“谁是第一个?” 君泽扬了一下眉毛,道:“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 顾玉问道:“是长公主吗?” 君泽道:“不是。” 顾玉又问:“是松阳郡主吗?” 君泽脸上出现了嫌弃的表情,道:“当然不是!” 顾玉闷声道:“那是谁呀?” 君泽又往顾玉嘴里放了两颗栗子,看她像松鼠一样腮帮子鼓起,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追问这个干嘛?” 顾玉道:“好奇不行吗?” 君泽懒洋洋道:“这有什么好奇的。” 顾玉被他故意钓着,有些恼,道:“你不说算了!” 君泽轻声一笑,往嘴里放了一颗栗子,啧了一声,道:“这栗子怎么这么酸呢?泡到醋瓶子里了吗?” 顾玉瞥他一眼,道:“无聊!” 君泽宠溺地揉了揉顾玉的头,在她发火前收了回来,道:“是我姑姑。” 顾玉问道:“孝悯皇后?” 君泽点点头。 顾玉道:“孝悯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君泽幽幽道:“我姑姑人前人后两个样。” 顾玉道:“怎么说?” 君泽道:“我姑姑跟我二叔玩得最好,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德行。瞧着是个大家闺秀,实际上肚子里尽是坏水儿。被君家上下捧在手心里,日子过得比公主还要滋润,她未出嫁时,家里一堆下人不用,天天尽想着怎么奴役我...” “我换牙的时候,家里都不让我吃糖,看到她拿的糖葫芦哭着闹着也要吃,我姑姑只是说糖葫芦跟苹果一样,要洗洗才能吃。我那个时候多单纯啊,听了她的话,糖霜都洗没了,一口咬下去酸掉了牙,她在旁边笑我蠢...” 顾玉静静听着君泽絮絮叨叨讲他姑姑,虽然君泽嘴上嫌弃,但眼中流露出无限怀念。 圣上的悼诗中,孝悯皇后是个温柔似水,贤良淑德的女子。 可这样的女子,最终只落得一个“孝悯”的谥号。 “孝”是因为生五皇子时难产,太后要求剖腹取子。 “悯”是因为这样的死状太过惨烈,令人心生不忍。 顾玉不可避免想到阿姐,阿姐也是为了孩子,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顾玉忽然道:“孩子就那么重要吗?为了未出生的孩子,连命都可以不要。” 君泽的话戛然而止。 若是让他选,他定然要自己的姑姑,而不是五皇子。 君泽喝了一口酒,明明是来安慰顾玉的,倒把自己弄伤感了。 顾玉看出他的难过,道:“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第417章 君泽把酒壶递给顾玉,道:“我姑姑仙逝的时候我还小,面对大人们的选择无能为力。你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了你阿姐,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是好事。别太难过了,你阿姐一定不愿看你难过。” 顾玉眼眶微红,接过酒壶,大口喝了起来。 两人借酒消愁,把君泽偷来的地瓜栗子吃了个干净,酒也喝完了,还是意犹未尽。 顾玉有点熏熏然,道:“我去叫人再送进来点儿。” 君泽拦住她,道:“让人送进来,顾小公爷偷藏男人的事不就瞒不住了嘛!” 顾玉没跟他计较,只是嗔道:“你又胡说八道。” 君泽站起身,将顾玉也拉了起来,道:“你家放酒的地方在哪儿,我带你去偷。” 顾玉到了自家酒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君泽的话,她怎么就鬼迷心窍,带着君泽来自己家偷酒了。 太奇怪了! 可是君泽已经抱了两坛子出来,扬起笑道:“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顾玉见状只好带着君泽回去。 回到屋里,顾玉关门时,看到雪地上留下了两个人的脚印。 君泽倒出酒来跟顾玉碰杯,故意道:“有句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这酒就跟人一样,偷来的才好喝。” 顾玉低声一笑,道:“你歪理一大堆。” 不是偷来的才好喝,而是得看跟谁一起偷来的。 君泽见她笑了,捏了一下顾玉的耳朵道:“就像是顾小公爷,明明有妻有妾不去宠幸,偏偏偷男人。” 顾玉:... 顾玉狠狠瞪了君泽一眼,但她眼中潋滟的醉意让这凶狠失了味道。 君泽没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睛,他的桃花眼里也沾染了几分醉意,道:“酒后胡言,顾小公爷不必当真。” 顾玉绷不住了,哑然失笑,道:“你这人,真是...” 君泽道:“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可堪良配。” 顾玉道:“你能有点儿自知之明吗?不知道自己被京都贵妇贵女嫌弃成什么样了吗?” 君泽道:“顾小公爷不嫌弃我就够了。” 顾玉点着头,道:“不嫌弃。” 君泽被这声不嫌弃取悦了。 他知道顾玉对他何止是不嫌弃,明明是喜欢,不过顾玉脸皮薄,说不出那种腻死人的话罢了。 君泽悄悄握上顾玉的手,道:“花灯节,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不带你妹妹和松阳,就我们两个。” 顾玉收敛了几分笑意,认真道:“一言为定。” 君泽在宫里眼线颇多,她不知道圣上中毒的事能瞒君泽多久。 但是去年的花灯节留下了太多遗憾,今年的花灯节她想跟君泽出去。 若在花灯节前被他发现,只能说是天意。 求不得。 君泽本是试探性的一问,没觉得顾玉会答应下来,他醉意散去大半,激动地坐起身来,道:“一言为定。”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狗子蜷缩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两人。 酒意酣畅,这片刻的宁静让顾玉着迷。 顾玉握紧了君泽的手,道:“君泽,我们联手吧。” 圣上中毒之后,就算恢复过来,也是外强中干,经不起轻轻一推。 八公主是等不了了,六皇子难以把控。 九皇子和十皇子根本不在顾玉的考虑范围之内。 唯有五皇子胜算最大,而且有君泽在。 虽然顾玉已经预料到,若五皇子登基,以五皇子对她的厌恶,她的仕途会十分坎坷。 但无路可走时,坎坷是唯一的选择。 再加上,她瞒着君泽毒害圣上,先前能够见冷流筹划这一切,都是因为君泽相帮。 她让君泽无形中成为帮手。 欠他的够多了,顾玉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还。 君泽感到不可思议,之前他明里暗里提到过许多次,顾玉都没有松口,现在怎么忽然要跟他联手了。 君泽看着顾玉的眼睛,道:“你醉了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几个字代表的意义太重大了,不是一句酒后胡言就能敷衍过去的。 顾玉醉眼朦胧,里面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她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君泽看着她的眼睛,道:“不必勉强自己。” 顾玉道:“不勉强。” 君泽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今天的顾玉太反常了,君泽也分不清顾玉究竟是不是醉了。 亦或是他醉了。 君泽看着顾玉夹杂万千愁绪的眼睛,道:“顾玉,你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顾玉只是道:“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 君泽道:“我不想听这些,我想知道你的秘密,你能告诉我吗?” 顾玉摇摇头,道:“不能。” 君泽道:“为什么不能?我还不足以让你信任吗?” 顾玉沉默了一瞬,道:“别问了好吗?我不想说。” 君泽还是败下阵来,道:“好,你不说,我就不问。” 顾玉道:“我们联手的话,你会一直不放开我吗?” 顾玉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起码现在君泽不放开她就够了。 君泽目光灼灼的看着顾玉。 如果不是刚刚那些询问,君泽都要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修成正果了。 让他欢喜之余,夹杂了一些失落。 不过君泽还是握紧她的手,道:“我不会放开你。” 他可以等,等顾玉放下一切顾虑,主动向他坦白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他要多找顾玉喝酒。 似乎只有在醉酒中,顾玉才会放下防备。 君泽暗搓搓想着。 顾玉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君泽认真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顾玉道:“什么故事?” 君泽道:“从前有个酒鬼,每日泡在酒缸里,有一天,他家大缸里的酒终于被喝完了,可是外面风雪很大,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还是抵不过肚子里的馋虫,冒着风雪去酒馆喝酒,喝得酣畅淋漓,路都走不稳,你猜他最后怎么了?” 顾玉刚刚喝了许多酒,现在头晕得很,不明白君泽忽然讲故事的目的,道:“他遇见了香艳的女鬼?” 现在市面上的话本都是这个套路。 君泽摇摇头。 顾玉道:“他发现了宝藏?” 君泽又摇摇头。 顾玉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幡然醒悟,从此戒酒?” 君泽还是摇头。 顾玉懒洋洋道:“猜不到了。” 君泽一脸严肃道:“他最后醉倒在雪地里,冻死了。” 顾玉对这个结果十分诧异,道:“这算是个什么故事?” 君泽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你看外面的风雪那么大,我又喝了这么多酒,万一醉倒在雪地里,冻死怎么办?” 顾玉:... 合着铺垫那么多,在这儿等着呢。 君泽一脸醉意,倚靠在顾玉肩上,道:“顾小公爷,收留酒鬼一晚呗。” 第418章 顾玉摇摇晃晃起身,道:“我带你去客房。” 君泽借着酒疯拉着顾玉的衣服,耍赖道:“客房多冷啊。” 顾玉道:“让人给你烧地龙。” 君泽明明身在顾玉温暖的房间,却打了个哆嗦,道:“那也要等好久才能暖和,我这么娇弱,会得风寒的。” 顾玉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她没听错吧? 这么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说自己娇弱? 这跟鲁智深葬花,黛玉倒拔垂杨柳有什么区别? 君泽轻咳一声,嘟囔道:“反正你这房间这么大,多我一个又不多。” 顾玉反驳道:“少你一个也不少。” 君泽故作生气道:“镇国公府的待客之礼就是这样的吗?” 顾玉道:“镇国公府的待客之礼自然不是这样,但你又不是客人。” 君泽仰着脸问她:“不是客人,那我是什么?” 顾玉道:“你是偷地瓜的小偷,不拿个扫帚把你打出去就够意思了。” 君泽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不仅偷地瓜,我还偷人了呢。” 顾玉气得跳脚,道:“拜托你要点脸吧!” 君泽岂是要脸的人,当即道:“那好吧,你去叫侍从腾出一个客房,把地龙烧得热热的,再给我铺上厚厚的被褥,然后明天镇国公府的人就都知道顾小公爷金屋藏娇啦~” 顾玉都被他气笑了,道:“你一个大男人,把自己比作娇娇女,也不嫌丢人!” 君泽桃花眼里没有一丝羞愧,道:“这有什么?顾小公爷偷人都不嫌丢人,我怕什么丢人?” 顾玉扬起拳头,道:“你再说偷人小心我揍你!” 君泽站起来,握住她的拳头道:“那你还让人腾客房吗?” 顾玉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妙仙那里睡去!” 君泽当即拦在她面前,道:“你休想!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虽然知道顾玉是女人,但季妙仙的相貌太惊人了些。 君泽知道,这世间可不止有断袖,还有磨镜。 顾玉对他颇为无语。 绕这么一大圈,她怎么会不知道君泽打的什么主意。 顾玉道:“你别胡搅蛮缠了,有关言在,怎么可能让你冻死!” 君泽一步步走近她,暧昧道:“顾小公爷在担心什么,我们又不是没一个屋睡过。” 这人的小算盘打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玉怎么能放心跟他一起,上次在长公主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夜宿。 顾玉推开他道:“你别靠这么近,一身酒味儿。” 君泽拉着她的手,又贴近了点儿,咧开嘴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可顾小公爷又不是女人,两个大男人因为形势所迫,睡一个屋怎么了?” 顾玉瞪了他一眼,用力推开他道:“你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你是断袖!” 君泽被她一挥,立刻像是神志不清的酒鬼一样,摇摇晃晃就退到了顾玉的床上。 顾玉赶紧过去拉他,道:“你给我起来!” 君泽闻着被褥上淡淡的草木香,真的有些醉了,道:“顾玉,我头晕,起不来了。” 顾玉道:“你装什么装!” 君泽哼哼道:“真醉得不行了,站都站不稳了。” 顾玉酒劲儿也有点儿上头,对这么一个无赖十分无奈。 自己从柜子里抱出被褥,就往地上铺。 君泽道:“你睡上来呗,咱俩一张床,两个被窝。” 顾玉怒道:“你做什么梦!” 君泽道:“以前在军营的时候,我没少睡大通铺,男人嘛,你有的我都有,怕什么。” 顾玉道:“你快闭嘴吧!话怎么这么多。” 君泽不知道她跟他不一样,但是她自己清楚。 这人清醒的时候还动手动脚,喝醉了睡一张床上还了得。 等顾玉把被褥铺好,君泽翻了个身,对她道:“你睡上来吧,我下去。” 顾玉直接在地上和衣而眠,不耐烦道:“睡你的吧!在你家你睡地,在我家你还睡地,像什么话。” 君泽直接爬到她身边,道:“那不行,我就爱睡地上,你上去吧。” 顾玉被他烦得不行,这狗东西喝醉了怎么这么难缠。 顾玉起身爬回床上。 房间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听君泽道:“顾玉,你睡了吗?” 顾玉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没搭理他。 君泽又道:“其实我是正人君子,你若是不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不必这么防我。” 顾玉没好气儿道:“闭嘴,睡觉!” 安静了一会儿,君泽又作妖道:“顾玉,酒喝多了,我想尿尿。” 顾玉:???!!! 只听君泽道:“咱俩一块儿去吧,我不知道你家恭房在哪里。” 顾玉眼皮直跳,道:“你自己去,院子的西南角。” 君泽道:“我分不清东西南北。” 顾玉恶狠狠道:“那你就憋着吧!” 君泽委委屈屈“哦”了一声,然后躲在被窝里偷笑。 笑完,君泽又道:“顾玉,你不想尿尿吗?” 顾玉冷笑一声,道:“不想,顾爷我不肾虚。” 君泽被她反将一军,迅速坐了起来,道:“我也不肾虚!” 顾玉道:“那你还去恭房吗?” 君泽灰溜溜躺了回去,道:“不去了。” 顾玉冷哼一声,道:“你可别为了跟我较劲儿,半夜尿床。” 君泽道:... 输了输了。 闹了大半宿,君泽总算安静下来了。 一夜好眠。 顾玉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宿醉让她有些头疼。 看到屋里满地的酒坛、地瓜皮和栗子壳,还有那个横空出现的男人,顾玉想到了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顾玉扶住微微发疼的额头,她怎么就稀里糊涂让这人留了下来,幸好没发生什么出格的事。 似乎潜意识里感受到顾玉的视线,君泽翻了个身,睁开桃花眼。 看到顾玉的一瞬间,他眼神幽微起来。 顾玉早起,声音带着些沙哑,道:“醒了?” 君泽的声音亦有些沙哑,似乎有些难耐道:“顾玉,你转过身去,别看我。” 顾玉不明所以,但还是背过身子,道:“你做什么?” 身后的君泽坐了起来,说了一句:“我不肾虚,顾小公爷倒是看着有点儿虚啊”,然后一溜烟窜了出去。 顾玉意识到了什么,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绿。 第419章 半晌之后,君泽才溜了回来。 顾玉已经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总不能真被人发现,昨夜君泽留在了她这里。 听到君泽走进来,顾玉抱着被褥塞进柜子里,道:“天都亮了,你还不快回去?” 君泽道:“我想吃个饭再走。昨天的地瓜栗子点心,大多都喂你了,我现在饿得走不动路。” 顾玉过去就踹他一脚,被君泽灵巧地躲开了。 顾玉怒道:“这不是能走吗!” 她看不仅能走,现在出去耍个大刀都绰绰有余。 君泽抱怨道:“你怎么总这样,翻脸就不认人,昨晚明明是你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 顾玉眼神躲闪,有些慌张道:“我没说过那种话!” 顾玉还残留着零零星星的记忆,但这种丢脸的事怎么可能承认。 酒这玩意儿真是碰不得,稀里糊涂,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君泽道:“你还说你喜欢我,爱我爱得不行。” 顾玉过去捂他的嘴,道:“你住口!” 如愿以偿地看到顾玉的耳垂泛红,君泽拉着顾玉捂他嘴的手。 君泽看着她一双凤眸道:“你没说过,是我说的还不行吗?” 顾玉挣开自己的手,移开视线,道:“别胡说八道了!我有妻有妾...” 君泽慢悠悠接着话道:“不是断袖,不喜欢男人。” 话说多了,君泽自己都能接上。 顾玉道:“你知道就好。” 君泽一脸失意道:“我走还不行吗?给顾小公爷的妻妾腾地方。” 慎独院刚好进了人,顾玉听出是季妙仙过来了,赶紧推着君泽道:“你快走!” 君泽岿然不动,委屈道:“我说给她们腾地方,你还真让我腾地方。” 顾玉一边推他一边道:“别废话了,你快走吧。”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君泽不情不愿地被顾玉推到窗户旁边。 他怎么真成了被捉奸的姘头。 越想心里越不得劲。 他一把拉过顾玉,趁其不备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顾玉当即就要给他一拳,却被深谙她路数的君泽拦在半空中。 腿上使劲儿,也被君泽挡下。 顾玉听到季妙仙马上就要过来了,用力推他一把,怒道:“给老子滚!” 君泽看到顾玉一脸怒气也浑不在意,看着顾玉的眼神带着报复的快意,道:“告诉你夫人,这是你姘头给你咬的。” 说完,就翻窗户溜走了。 留下怒火中烧的顾玉。 窗户刚关上,季妙仙就推门而入。 季妙仙看着在窗户边站着的顾玉,娇柔道:“夫君,妙仙好想你,今晚来妙仙院子里好不好。” 顾玉脑子突突地疼,道:“你好好说话!” 季妙仙道:“夫君不想妙仙吗?” 顾玉无奈道:“想。” 季妙仙一笑,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就皱着眉道:“人走茶凉,倒掉吧。” 季妙仙打开窗户,直接将茶水泼了出去。 蹲在窗户下面,被兜头泼了一杯茶水的君泽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顾玉探出头去,看到君泽头上的茶叶,还有他吃人的表情,笑了一下,用嘴型道:“快走!” 季妙仙叫侍从送来热水,娇滴滴道:“妙仙来给夫君沏茶。” 沏茶是慢磨工夫,顾玉听到外面的君泽走了,才道:“你怎么来了。” 季妙仙掀了掀眼皮,道:“我来得不巧。” 顾玉故作无事道:“这话怎么说?” 季妙仙道:“我又不瞎,院子里的雪地上那么明显一串脚印,你什么时候穿过那么大的鞋。” 顾玉轻咳一声,端起茶掩盖自己的尴尬,道:“这么冷的天你不睡懒觉,来我院子里,不像你的作风。” 季妙仙道:“我要不来,头顶绿透了都不知道。” 顾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些,道:“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妙仙靠着椅子,不以为然道:“我是无所谓。” 顾玉道:“那你还难为他。” 季妙仙幽幽道:“泼了一杯水罢了,这就心疼了?唉,果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我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季妙仙觉得他们两个有趣,过来添个堵纯属一时兴起。 顾玉被茶水呛得直咳嗽,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说他了,我们说正事。” 季妙仙两手一摊,仙女就是摆烂,也别有一番风味。 季妙仙懒洋洋道:“正事就是,你们府里的人情往来太多了,我不想管。” 顾玉揉着额头,宿醉的劲儿又上来了。 如今镇国公府和往常不一样了,谁都能看得出来镇国公府崛起的趋势。 来示好的官员很多,不仅是寒门官员,就连一些世家都递过来了橄榄枝,说一句门庭若市也不为过。 老夫人因为阿姐的事情,卧床不起,不能替季妙仙担着。 季妙仙看着一长串的礼单,不是不会管,而是觉得太麻烦了。 季妙仙百无聊赖道:“每天处理那些礼单,再按照相应的礼节给各府回礼还是次要的。有些贵府还下了请柬,邀我参加什么斗茶会,品香会,这么大冷的天,不在家里呆着,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你说是不是有病。” 春节是一年中行贿的最佳时节,有人情往来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掩盖着,做什么事都方便得很。 顾玉看着季妙仙靠在椅子上的闲散模样,只好道:“你别管了,报个病,我来处理。” 季妙仙道:“你可以交给孙采薇,反正她也没事儿干。” 顾玉摇摇头,道:“她不行,她太老实了。” 顾玉没打算做清官,尤其是现在,她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等翻过了年,绍无极利用内卫处对世家出手,会陆陆续续有一批官员落马。 那时候,就该轮到她的人上位了。 这是一个重要的风向,投靠她的人升官发财,自然会带动剩下的人看清楚形势。 今年的礼单会丰厚得吓人。 孙采薇连孙老爷送来的珠宝都吓得花容失色,更别说看到这些了。 季妙仙也摇摇头,道:“你太低估孙采薇了。” 第420章 顾玉道:“这话何意?” 季妙仙道:“孙采薇被圣上赐给你做侧妻,却不得你半分喜爱,她父亲受人挑唆,陷害于你,孙家落得满门流放的下场。你以为府中不会有难听的话传到她耳朵里吗?可是你看,她明明有心疾,却活得好好的。” 顾玉思考着季妙仙的话。 不得不承认,季妙仙看事情比她通透多了。 往常她只觉得孙采薇柔弱,不然不会因为年幼时听到她的一番话就得心疾。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若是她那番话跟其他女孩子说,其他女孩子会幡然醒悟,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吗? 显然不会。 孙采薇的清醒是个偶然,又是个必然。 孙采薇的眼界低,是因为她的处境太低。 难能可贵的是,她身处这么低的处境,却在不断仰头。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女人永远是被吃者。 阿姐、妹妹、母亲、姨娘,都是被吃者。 就连孙采薇,挣脱命运最好的结局,竟然是嫁给她做妾。 若她没有女扮男装,这辈子根本没有机会走上朝堂,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相夫教子,安稳一生,就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能够保持清醒的人太少,所以顾玉对孙采薇总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宁可清醒着痛苦,不要愚昧着麻木。 顾玉开始反思自己。 正如季妙仙所说,她的确低估了这个西子捧心的女孩儿。 她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在父母传输的愚昧中长大,依然能够保持清醒。 在经历了父母陷害夫君这样的丑恶事情,却没有自怨自艾。 她像是一朵柔弱的花,看着一吹就倒,实则每一次风雨后,她伤痕累累,却依然站在那里。 季妙仙道:“你觉得最近府里有什么变化吗?” 顾玉想了想,没想出一个结果,道:“没什么变化。” 季妙仙一笑,道:“你入狱之事对她的打击不算小,她大概是愧疚心作祟,不再往你身边凑了,反而时常找我和顾琼,学习算账,学习管家。现如今,顾琼忙着店铺的生意,家里的事务全都是她在打理。” 顾玉明白了季妙仙的意思。 她不是不知道孙采薇一直在帮着府中打理事务,只是她下意识忽略了这个人。 孙采薇竟然能将家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与寻常别无二致,足以说明她的能力。 顾玉承认道:“你说得对,是我看低了她。” 季妙仙道:“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该找人帮忙的时候就找人帮忙,否则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顾玉笑着对她拱手,道:“谢表妹赐教。” 季妙仙将礼单甩到了桌子上,道:“好了,接替我的人帮你找好了,以后这些麻烦的东西就别往我院子里送了。” 顾玉哑然失笑。 她怎么忽然觉得,季妙仙来说这么一大通,就是为了名正言顺撂挑子。 顾玉笑道:“好。” ------------------------------------- 春节悄然而至,哪怕今年皇贵妃的小产和老夫人的生病,为府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但该有的热闹还是要表现出来。 镇国公府门口的车马就没断过,皆是亲友同僚来恭贺新春的。 顾玉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往明心院的时候,把孙采薇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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