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周鹤鸣酒劲早散干净了,他看着郁濯,也一字一句道:“你和他虽然一母同胞,可是他谦恭儒雅,温文有礼,待素不相识的平民百姓都很好;你却不然,你草菅人命,横行霸道,品性恶劣,为人做事均是两面三刀,半分也比不上他。” 郁濯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 周鹤鸣没再停留,径自转身离开了,身影很快吞没在呜咽的寒风里。 郁濯起身吹灭了红烛,外头夜色正稠,院里枯枝消隐在墨色雪雾中。 这十三年来他被数不清的人明里暗里骂得狗血淋头,早已将挨骂视作寻常事,可怎么偏就这姓周的这样惹人烦! 他原想着左右不过和周鹤鸣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却完全改了主意——他定要来犯上一犯,以为光这一通骂就能激得他羞愤不已自愧不如吗? 他凭什么。 郁濯将帐侧一座景泰蓝博山炉一脚踹翻了,袅袅的檀香顿时浮了满屋,却半分安神的作用也没起,他将自己潦草裹进喜被中,心道比你奶奶个腿,蠢货。 他翻来覆去了半宿,好不容易压下胸口的火气,天色渐明时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被米酒给薅起来了。 郁濯火气怨气纠缠在一起,倦得眼睛都难睁开,胡乱将褥子扔到米酒身上一通好骂,骂完后舒坦一些了,心安理得地闭了眼,使唤米酒伺候自己穿衣。 米酒早已对他喜怒无常的臭脾气见怪不怪,方才他在门外敲了半晌也没人答话,若不是周鹤鸣已经铁青着脸等在前厅里,他是断断不会自寻不快来叫这位爷的。 “主子,照规矩今日须得进宫面圣。周将军人在前厅,马车也已经备在门口了。” “面圣”这两个字叫他眉心狠狠一跳,神智瞬间清明,不耐烦道:“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前厅时已经换上一副悠然自得的面孔,甫一看见周鹤鸣,对方就把脸转过去了,一个字也不愿同他说。 郁濯凑上去,周鹤鸣眼下乌青色隐隐约约,可见昨夜这人也被他气得辗转难眠,思及此,他那点余下的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简直要乐出声来,连带着说话的语调也十分轻快:“还傻站着干嘛?走吧,小将军。” 见周鹤鸣不动,他又颇为刻薄地开口:“还是说小将军昨晚没睡好,直到现在酒都没醒。” 周鹤鸣这才阴沉着一张脸,扫过郁濯同样乌青的眼下,闷声说:“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郁濯噗嗤一笑,指着自己的脸叫周鹤鸣好好看:“昨夜小将军自己认错了人先来招惹,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他贴近一点挑衅道:“你以为你是谁?谁都稀罕你醉时那点儿真心纯情?不过是昨夜高床软枕确实引得小爷起兴,自己玩儿到后半夜,也算没浪费洞房花烛。” 周鹤鸣彻底站不住了,憋了半天,只咬牙切齿地憋出声“不知廉耻”来,抬腿逃也似地朝门口飞快走去。 *** 煊都的大街上还洋溢着一些昨日的喜气,二人却一路无言,直至入了宫门,远远瞧见个冻得鼻头通红的小太监,郁濯方才快步贴近周鹤鸣。 他们靠得这样近,好似一对亲密的新婚燕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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