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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扎着,垂了下去,恢复原位。他怔怔凝视着天花板,昏旧发黄的颜色,边角略微渗水,那电灯也是要坏不坏的,看心情决定亮不亮。 这是二十二岁的他,家里一堆拖后腿的,穷得只剩下大脑跟手段的他。 他卑劣、自私、贪婪,抓着一切机会往上爬。 挤压一切的精力、时间甚至是健康,要出人头地,要当大人物,要让看不起他的人卑躬屈膝。 他的人生规划里,没有爱情这种廉价的、愚蠢的、缺乏投资价值的一次性消耗品。 而二十二岁的她,众星捧月地长大,化妆品四位数,父母一个是国企骨干,一个是大学教授,城市户口,家里有价值千万的房产,亲戚则是做生意的,过年红包能达五位数。 可他,因为弄丢了十块钱,整夜焦虑不安,谴责自己过于粗心。 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最烦恼的事大概是出门涂哪一支口红,跟他的窘迫是天差地别。 最无能为力的年纪,他最不该动心的。 就像是上楼梯却一脚踏空的感觉,那一刹那慌乱又无助,也许这一踏空还会让他当场脑死亡。 沈橙明白,他该及时止损的。 可他还是开口了—— “喂,你没骗我吧?” 能帮你还债的,除了叫哥哥,也能叫……老公吧?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他戳着她的脸颊,唇角微勾。 第二天,沈橙上午有课,他轻手轻脚起来,洗刷一番,又买了米粥包子等早餐,连同备用钥匙,放到床边。 直到中午,课程全部结束,他提起挎包,往校门走。 也不知道那家伙吃了没有?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出来吃?还是说她现在还没醒? 沈橙纠结着。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是沈橙同学吧?”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校道边上,“我是熊般弱的父亲,不介意聊一聊我女儿的事吧?” 沈橙墨睫低垂,遮掩神色。 “好。” 他跟着人进了一家价格昂贵的高端西餐厅,长者询问了他的口味,游刃有余点了餐。 接着,进入正题。 “要不是很忙,我们周末会一起吃饭,她必点鱼子酱,一道菜五六百块。” 熊父问了他一个很残忍也现实的问题,“沈橙同学,我希望你能明确告诉我,你要奋斗多久,才能供得起我女儿的消费水平?我们夫妻俩努力那么多年,把她珍宝般养大,不是让她给穷小子拖进泥潭里糟蹋的。” 沈橙指节捏得发白。 中年男人的目光仿佛洞悉到了他的内心,“听说你公派留学没被选上,很遗憾,我夫人大公无私,我也没办法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 “所以——” 熊父笑容温和,语气毫不留情。 “关于钱,你开个价吧,离开我女儿。” 黑发男生握住杯子的手在轻微颤抖,他眼角发红,嗓子干哑,“伯父……我现在,现在不是为了钱,我是真,真喜欢,才跟她在一起。我,我可以做婚前财产公证,我不拿她的一分钱。”他鼓起勇气,“五年,最多五年,我一定会让她过上理想的生活。” 他站起来,弯腰鞠躬,向长辈宣誓,额头几乎碰着桌面。 心脏蜷缩,又紧张又忐忑又害羞。 “请您,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熊父却轻描淡写打碎了少年的理想。 “行了,别装了,你哄得我女儿包养你一年多还不够,还想她包你一辈子吗?有手有脚的,偏要做出来卖的一套,就别假清高了,说吧,你要多少?” 黑发男生脸色煞白,唇色尽失。 第93章 凤凰男白月光(11) “噗嗤——” 玻璃杯中的柠檬片翻了个身, 涌出一窜雪白气泡。 瞬间淹没失焦的视野。 西餐厅环绕着悠扬的音乐,玻璃窗外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时不时走过一群光鲜亮丽的男女。 沈橙手指用力扣着杯壁,焦灼的氛围如影随形。 他喉结微动,下意识就端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 很酸。 酸得牙齿都软了。 熊父委婉提醒, “这种方形杯子装的柠檬水, 一般是用来洗手的。” 咔嚓。 他的脑海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将紧绷的那根线, 突兀剪断了。 沈橙经常出糗。 为了凑学费, 他扒过恶臭漫天的垃圾堆, 旁边是一群指指点点的村里小孩。拍摄城村交换纪录片的一天,城市妈妈送了他一条牛仔裤, 他默默地将破洞缝补上,结果引来哄堂大笑。 没上大学之前,他没有手机, 没吃过草莓, 也没体验过游乐园,生活除了学习跟农活, 像小老头一样,单调得乏味。 军训时候, 新生们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话题, 时尚、明星、高科技等等, 他全插不进去。 他有着茂盛的野心, 却时常与自卑为伍。 于是在某一个节点上, 沈橙崩溃了。 积累多年的愤怒冲破胸膛,摧毁理智。 他猛地起身,眼眸猩红,“是,我没来过这样高档的餐厅,也没吃过这样贵的牛排,我没毕业,存款不到五十万,为了替老板留住客户,我一晚上能赶四趟酒局,喝到胃出血,凌晨在医院打点滴——” 熊父处变不惊,双手交叉,冷静审视着对方的狼狈。 “所以你在跟我卖惨,想要争取点同情分?恰恰相反,你形容得越是糟糕,我就越为你们的未来而担心。如果你以后有了孩子,我想你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凌晨还在医院,为没出息的丈夫奔波。” “不。” 沈橙攥着拳头。 “我是说——” 他气息微喘,心脏疼得仿佛要裂开。 就像是,第一次在国旗下宣誓。 哪怕没有崭新的、洁白的、与之相衬的校服。 而此刻他喉咙嘶哑,目光滚烫。 “我会拼命爱她,为了她,我可以忍受一切的委屈、疾病、疼痛、不公平。” 熊父静静凝视他。 “那又怎样呢?” 是啊,那又怎样呢? 她想要的东西,你需要花上五年、十年甚至是一辈子为她争取,而她的期待感早就在无味的生活中消磨殆尽。 年少无为就是你的罪名。 沈橙一腔热血熄了火,剩下泛红的余烬。 他忘记了社交礼仪,忘记了得体招待,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熊父看人浑浑噩噩走了,又沉思坐了一会儿,打了电话。 当对方接通,他叹了口气。 “囡囡,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爸啊,今天是把人彻底得罪了。” 般弱远程遥控,有些好奇,“那他同意了吗?” 她坏得很,给熊父传授了不少装逼绝招,钱当然是不能真给,如果对方要了,必要时候可以丢出一句“你看你配吗”,嘲讽力杠杠的。 “没。”熊父摇头,“那小伙子骨还挺硬的。” 这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熊父看人很准,也看得出这个男生城府深沉,有着一股往上爬的韧劲。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年轻人根基尚浅,欠缺的只是时间跟机遇。 他老板讲究狼性文化,如果放他进去,兴许真能对上贵人的眼。 熊父还做了个预判,想着对方可能会采用拖字诀,先钓着不放,没想到他那么坚决,竟提出了婚前财产公证,不要熊家一分钱——比起冲动起来不顾后果的年轻人,沈橙成熟冷静得可怕,他的规划远超于同龄人。 说真的,熊父那一刻产生了瞬间的动摇,谁不希望自己女儿找个好人家,拼命爱着她,一辈子宠成小孩。 般弱手指绕着头发。 “爸,如果我真的要跟沈橙这样的穷小子结婚,你会同意吗?” 熊父沉默了。 欣赏是一回事,但做女婿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的女儿被宠坏了,像个傻白甜,容易上当受骗,显然不适合找一个心机深沉的对象。 熊父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今天的场景可能会重演,他宁愿晚节不保,也要将心怀不轨的家伙赶出他女儿的世界。 “哒哒哒。” 上楼的脚步声。 般弱在公共卫生间刷牙,碎裂的半面镜子里映出一张脸。 “你回来啦。” 绿茶精功力深厚,转眼又是甜笑的模样,半点儿都不心虚。 沈橙的眼睛布满血丝,红得厉害,他嘶哑嗯了一声,走过去,将头埋下,凑近水龙头,哗啦啦的,洗了一把脸。 发梢滴着水珠,眼皮薄得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 “没有热水,好冷哦。” 般弱咬着牙刷,嘴角含了白色泡沫,说话含糊不清。 “房租快到期了。” 男生用毛巾擦着脸,“今天你下午没课吧?我们去附近看看房子。”顿了顿,他问,“你之前住的公寓到期了吗?” 那公寓般弱住得舒服自在,还请了经验丰富的阿姨照顾她的猪猪。 受限于赌约协议,她当然不能回去了,于是睁着眼说瞎话,“没钱交房租,押给了别人,收回点本。” 沈橙不再追问。 他撑起湿漉漉的睫毛,将对方纳入他的视野,她扎着个小揪揪,碎发凌乱,耳垂纤巧,脸颊生着细嫩的、柔软的白绒毛,皮肤喝饱了水分,犹如新鲜采摘的水蜜桃,透露出少女独特的幼感。 她站在窄小的卫生间里,嘴巴咬着牙刷,穿着他新买的吊带短裤以及内衣,顿时让沈橙有一种她“属于”他的错觉。 细肩带滑落到胳膊。 里面的尺码可能大了一些,下次记得注意。 他垂下眸,这么想着,把一个女人的细枝末节刻入他的记忆宫殿里。 般弱的肩膀被轻轻碰触。 黑发男生一截洁白的手腕撑着洗脸盆,指尖轻勾起她滑落的豆沙绿肩带,湿冷的,细腻的,蛇一般爬过。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的? 他伏下腰身,肩胛骨微微收紧,埋在她颈窝,冰凉的嘴唇细碎地缠绵地亲吻锁骨。 般弱揪起对方一丛黑发,这家伙发量浓密得像假发一样。 “你再不住嘴,今晚我开吃橙子了。” 般弱一本正经恐吓他。 岂料对方将下巴抵在她的锁骨上,微微仰起脸,眉毛跟睫毛都挂着细碎的水珠,气息微软,“……脐橙么?” 般弱:“???” 男主怎么好像比她还懂? 门外站着这层楼的住户,表情尴尬,“那个,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嗯,我也不想打扰你们,就是,你们能不能先把制造狗粮这件事放一放。”住户憋得脸红,“我那个,想上个厕所。” 这就是公用厕所的不方便之处了,每层四户,尽管作息不一致,但总会出现狭路相逢卫生间的尴尬场景。 般弱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含着牙膏就出去外边等着了。 一只手在她眼前摊开。 “吐出来吧,小心噎下去。” 她乖巧至极,就着他的手腕吐出牙膏泡沫。 沈橙想着,如果他有能力,一定要买栋无人打扰的大别墅,卫生间也是要豪华自动的,让大小姐每日起床都清清爽爽。 “你在想什么啊,这么走神。” 沈橙收敛神色。 “没什么。” 沈橙是计划boy,一旦决定一件事,执行力非常强,般弱吃了碗馄饨,就被人拖着去看房了,路上对方还给她买了糯米鸡,让她边走边吃。般弱其实对出租屋不抱希望,男主抠门成精,连公交费都要省着花,指望他大出血,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般弱只希望他这次租的房子不要是蟑螂的窝,绿茶小仙女再接地气,那也是有她自己的底线! 她绝不接受跟蟑螂同居! “这房间有单独的卫生间也有厨房,采光通风都不错,你们是学生吧,阿姨给你们算便宜点,一个月两千好了。”房东十分爽利。 沈橙给转了账,押二付一,六千块就爽快花了出去。 般弱紧紧盯着抠门男主,对方竟然风轻云淡? 真是如斯恐怖! 般弱怀疑他在憋着什么大招儿。 房东阿姨临走前,特别嘱咐,“你们楼下是一个单身的女白领,作息比较早,嗯,是刚失恋的,所以你们晚上玩的话注意点,别蹦床啊,万一被投诉就不好了,阿姨再神仙,也安抚不了被杀害的狗啊。” 蹦、蹦床? 沈橙差点脑死亡,脸红得能煮鸡蛋。 般弱戳了一下对方的细腰,他敏感得发颤,眼睛更是软成一滩水。 泪汪汪的,就、就很想搞。 善良的绿茶小仙女忍住了自己的邪恶念头,转移话题,两人又出去外头买东西,自然,全是般弱要用的。 这一趟下来,又是七八百花出去了。 般弱心想这可太奇怪了,男主不应该蹦起来,狠狠指责她败家浪费吗? 结果回去之后,沈橙把人赶到沙发上,自己里里外将房间收拾了一遍。 般弱翘着二郎腿,一边咔嚓咔嚓咬着巧克力棒,一边翻着她明天上课的课本。 而在男主干得汗流浃背之际,顺便来了一波绿茶发言。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不做家务的,是学习这个小妖精捆住了我的手脚。” “你的前女友真是被你惯坏了,我好心疼你自己干活哦,要是我,我一定再叫杯冰可乐,看你流汗。” “哇,哥哥你浑身湿透了诶,可惜没有腹肌。”她浮夸地喊,“没关系,人家练出了马甲线,可以给你摸一摸哟——” 对方垂眸,睫毛浓密。 “那我就,勉为其难,摸一下好了。” 他弯下腰来,般弱用书本挡着他,“不行,你好臭,离我远一点儿!” 最后是沈橙冲了个冷水澡回来,将人逮住了,挠得她求饶为止。 “欠条,是六百万,没错吧?” 他突然问起正事。 般弱顿时可怜兮兮点头,“把车抵上了呢,要一个月内补上。” 沈橙抱住了她,而力度又是轻柔的,像是在抱一团棉花糖,清透声线含了一丝混沌不清的气儿,呼吸温热喷洒在她的颈上。 “我还。” 我帮你还,你属于我。 怀中的女孩儿惊得抬头,“你说什么?” 他与她额头抵着,眸光晦涩,“我帮你还六百万,作为交换,你要陪我。” 般弱歪头。 “陪?” “对,陪我。”他轻声呢喃。 陪他吃饭,陪他早起,陪他去自习室跟图书馆刷题,陪他在雨天之后孩子气踩着水坑。 陪他在深夜,在欠缺氧气的被窝里,交换一个长长的长长的,吻。 一个星期后,沈橙去见了红象科技的董事长,对方欣赏他,还没毕业就抛出了橄榄枝。然而资本家的血往往是冷酷的,对方欲要用三百万买断他的十年。 对于一个潜力无限的年轻竞争者而言,这相当于一纸捆绑命运的卖身契。 十年内,他拿着死工资,无法出头。 经过谈判,沈橙把价格定在四百万。 接过薄薄合同的那一瞬间,沈橙失神了。 他最后还是妥协了,把自己,明码标价的,卖给资本家。 还有一百多万,沈橙清算了下自己的积蓄,问两位学长借了,郑重打下欠条。 学长还开玩笑,“师弟,你该不会包养小娇妻吧?” 沈橙耳尖发烫。 学长顿时稀罕极了,“还真的是?谁啊?不会是国际金融专业的那位吧?你们最近同进同出,很惹眼啊。” 沈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晚上十点,在一家尚未打烊的蛋糕店,黑发男生驻足一会儿,走进店里,买了一个剩下的、打折的小蛋糕,刚好十块。 他极为不好意思的,问店员能不能给他一根免费的彩色小蜡烛。 沈橙很窘迫,第一次收到陌生人的祝福。 “祝您生日快乐哦。” 这也是他第一次过生日,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起,毕竟人生糟糕浅薄,实在没什么可庆祝的。 如果是两个人,那就,不一样了吧。 暖融融的烛光下,大小姐会不会弯着月牙般的眼,用清甜的嗓音替他唱着生日歌呢? 沈橙想着,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他步子匆忙回到公寓,人没在。 他等到十一点三十分钟。 沈橙忍不住了,刚要打电话过去,她发了信息过来,她跟朋友在酒吧,被人拦住了,说是不还钱,不肯让她走。沈橙心急如焚,手一扬,打翻了奶油蛋糕。 樱桃滚到桌脚。 奶油污浊。 他大脑空白一瞬,利落揣上了卡,打车过去,二十分钟抵达目的地。 在一圈桃红色沙发上,沈橙捕捉到了人,连忙挤进去。 “橙子!” 她几乎要跳起来,被人压着肩膀,委屈巴巴瞅着他。 “六百万,都在这,放开她。” 他抿紧着唇。 对方没控制好面部表情,卧槽了一声。 周围的人吵吵闹闹的,群魔乱舞的灯光照得他发晕。 沈橙依稀听见“弱姐好强”、“一周搞定”等等字眼。 她嘴边的笑容开始难以辨认。 他隐约感觉事情在失控。 而在失控之前,他穿过喧闹的人群,捉住她的手,低声哀求,“……大小姐,咱们回去吧。”他猜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却仍想自欺欺人。 今夜是我的二十三岁生日,想跟你过。 你的手心还没伸进我的衣领胡闹。 你还没舌吻我。 你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祝我年年有你,岁岁有爱。 “哎呀,感谢你的慷慨,游戏,我赢了。”大小姐抚着胸口,笑容得意。 游戏么? 他的爱情……只是一场无关紧要供人娱乐的游戏么? 沈橙捂着眼睛,心上悬刃。 呵,他又成了笑话了呢。 第94章 凤凰男白月光(12) 沈橙放下了手。 满面泪痕,波光粼粼。 周围为之一静。 “能告诉我……你们玩的是什么游戏么?” 他揉碎了语调, 像一只被人狠狠玩弄过后又丢弃在黑暗巷尾的玩偶, 在腥臭的风中,露出破碎的、柔软的棉芯。 没有责怪的语气, 在场的人却齐齐生出了罪恶感。 男生烟灰色的薄毛衣略微宽松, 圆领恰到好处衬出了两节纤细的锁骨。沈橙本来就是清瘦修窄的身形, 容貌轮廓也是偏向清淡温柔, 但他哭红了眼睛的时候, 眼尾沾染了一点朱红, 分外昳丽秀艳。 有一种堕落、沉沦的气息。 周围人的良心备受谴责。 恶作剧的事态突然就严重了起来。 “那个,对不起, 我们只是想搞个整蛊。”有人结结巴巴地解释, “这个, 这个钱还给你,开玩笑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不要……太放在心上?” 眼泪滑落到唇角, 沈橙没有擦拭,也没有接过卡, 他自始自终,视线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当众剜了他心脏还跟他说是一场游戏的人, “所以, 是我活该, 太把你放在心上了, 白痴一样,连你的小把戏也看不穿。” 是的,他早该明白的。 大小姐再落魄,也不至于向他求救。 向一个贫穷、孱弱、浅薄、可怜的人求救,本身就是荒谬的一件事。因为心脏的悸动,他刻意忽略了那不自然的地方,以致于一腔热血,被当众处刑。 “法官”凶残判决他无期流放。 凭什么? 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就要被人这样一次次地践踏? 就凭他喜欢她? 沈橙抽出了男人手中的卡,硬挺的角割着手心,微微发疼。 他走了过去。 旁边的学生下意识让开了一条道。 沈橙畅通无阻到了般弱面前。 两人目光对视。 “玩得高兴吗?”他轻声地问。 “当然——” 众人只听见嘭的一声,先前还坐着的弱姐被人摁到了沙发里边,男生单腿曲着,抵住她的腰。 “喂,你干嘛!” 大家不淡定了。 “我跟她要聊聊下床后的事儿,这样也不行?” 沈橙侧过眼,眼神幽深。 众人:“……” 所以你们这是要打架还是要“打架”? 而般弱一点儿也不怕男主的黑化buff,甚至还火上浇油。 “你走光了。” 这领子口敞开着,刚好对着她,般弱表示也有点伤眼睛。 “你都摸过,装什么纯情少女。” 般弱想想,有道理。 “那你以后记得锻炼腹肌哦,这样更饱眼福。” 她理直气壮地提议。 一张冰冷的银行卡贴上她的脸。 他背着灯,桃红色沙发折出暧昧的紫光,映在冰冷神态的脸庞上,又妖又欲。 “我记得你说过,七万,一次一千,可以睡七十次。” 他松了手,卡面顺着女孩儿的脸滑落,插入黑发当中。 “这,六百万,我算你,人情价,一万一次,你大概需要偿还我六百次。”他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欠缺温度和礼貌,“顺便提个要求,我喜欢蒙眼捆绑的。” 般弱:你在想peach。 她随手一巴掌甩过去,由于快准狠,男主难逃她无情铁手。 清脆的声音震惊了围观的路人。 沈橙舌尖轻轻舔着发麻的口腔内壁,情绪收束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问,“还要不要再来一巴掌?” 般弱倒是想,她兜里的手机响了。 “喂?请问你是熊先生的家属吗?他在四环路出了车祸,现在急需输血……” 般弱立即推开人。 “东升,我有事,借一下你的车。” 头发染成栗色的男生毫不犹豫把车钥匙抛了过去,“姐,需要帮忙吗?” 她想了想,“你们有谁是O型血的?” 她跟熊母一样,都是A型血,输送不了。 众人皆摇头。 “我。” 被她甩了一巴掌的男主手指轻轻碰触着脸,红肿得难以掩饰。 “我,O型血。” 般弱:“……” 妈卖批,这老天爷是玩她是吧?! 要是她记得没错,一周之前,她特意撺掇她老爹,给人来了一场永生难忘的下马威。而在三分钟之前,她恶作剧成功,将男主的自尊心完全踩在脚底下,还当众甩了他一巴掌。 父女同心,其利断金,送了男主一个刻骨铭心的夹心火葬场。 “哥哥,人命关天,你跟人家去一趟好不好咯?” 般弱一秒换了画风。 从大小姐到小甜妞,就是这么得心应手。 “求我啊。” 男生眼珠子缓缓滑动。 “求你了,哥哥。” 般弱捉住他的手,往脸上放,“我错了,我不该耍你,你要杀要剐人家都听你的好不好?” 男生的掌心结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摩挲之时微微发疼。 沈橙垂眸,“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千刀万剐,一刀刀剐你的身心,让你连疼都喊不出来。 般弱拉着人飞奔到了医院,熊母早就到了,在手术室外焦急地来回走动。 “囡囡!” “妈!” 母女俩成功汇合。 “这位是?” 熊母有些惊讶。 “伯母你好,我是你女儿,男性朋友,沈橙。” 沈橙咬着男性朋友的某个重音。 般弱拧了他胳膊一下。 这家伙是强化了吗,见了家长,突然变得好骚啊。 熊母被丈夫的车祸弄得心烦意乱,没有在意细枝末节的事,反而是发了愁,“我问过医生了,O型血不够用,这怎么办啊,你舅舅他们也是AB血型啊。” 般弱捅了男主一腰子。 对方竟没吭声。 绿茶小仙女只得亲自出马,身子略微斜靠着人,手指宛如游鱼,悄悄钻进了他的指间缝隙。 掌心相合,十指交扣。 般弱:被迫营业真的太惨了,她只想潇潇洒洒策马蹦迪的啊。 可能是她浑身透出的抗拒气息太过明显,沈橙冷冰冰丢下一句,“不想牵就不要牵。” 俩人眼神交流。 ‘不不不,哥哥,我想牵的!’ ‘呵,你就是馋我的O型血。’ ‘我还馋你!真的!看我这真诚的眼神!满满都是你啊!’ 沈橙定定盯住人一会,才道,“伯母,我是O型血,如果能用得上的话,请不要客气。” 般弱的眼角总算不用再抽筋抛媚眼了。 沈橙输血一事让熊家上下对他的好感倍增。 叔叔婶婶舅舅舅妈前来探望,纷纷投他一票。 这么个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小伙子,居然还能舍己为人,太感动了啊。 教授妈妈一边削苹果,一边跟清醒的丈夫提起这回事,“沈橙啊,真是好孩子啊,我看他对咱们囡囡也不错。就前天,你是没看见啊,囡囡半路睡了过去,他给挪腿上了,这期间动也不敢动,一直坐着,醒到了早上七点。” 她感叹,“哎,俩人不是交往了一年多吗,感情看样子进展不错啊,怎么变成前男友了。” 熊母对俩人交往的事略有耳闻。 虽然教授妈妈课程繁重,几乎抽不出空来参加周末晚餐,但毕竟是她的宝贝女儿,又跟学校的风云人物在一起,当妈的自然上心,表面八风不动,实际上暗戳戳听了满耳朵的绯闻八卦。 不过她跟女儿约好了,不到家长见面那一步,她不得干涉囡囡的私生活,一直忍着不问。 “听说他家境不是很好——” 熊母略有迟疑,“不过看他是个挺上进的孩子,如果咱们拉一把的话,婚后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哎,老熊,你说咱们是不是要撮合一把?” 熊父摸了摸鼻子,表情很是尴尬。 他前一脚刚对人放了狠话,下一脚出了车祸靠人输血度过了危险期。 这都什么事儿啊。 般弱这一刻跟熊父心有灵犀。 人生如狗血,说喷就喷,连给她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哥,哥,别舔了,我痒。” 般弱被人抱在怀里俩小时了,她的屁股就没离开沙发一厘米,这是何等的酷刑啊! 沈橙将她当成了大型抱枕,脑袋搁在她的颈上,舌尖舔着耳垂。 嗓音沙哑。 “不是说……父债子偿么。况且,你玩弄我,那笔账怎么算?” 般弱求生欲上线,“要不我给您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 祝您早日升天? “三个响头。”沈橙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似笑非笑,“是想送我去西方极乐世界吗?” 般弱眨了眨眼睛。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误导! 抽血之后沈橙的肌肤好像更白了,唇色很淡,摇摇欲坠,而且胳膊留下了很重的淤青,般弱都不敢太用力碰他。对方吃准了她的态度,得寸进尺咬住她的嘴唇,“响头免了,情债肉偿即可。” 般弱微笑,“可以啊,那您是要烤乳猪呢还是要烤全羊呢?” 全是扎实的肉,噎不死你! 沈橙:“……” 般弱的示弱是有一定期限的。 半个月后,般弱瞅着,这人活蹦乱跳的,还想把车轱辘碾压到她的脸上,立刻翻脸无情,“沈橙,你能伸出援手,我很感激,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难题,尽管来找我,我能帮一定帮,再见!” 她内心补充了一句。 再也不见。 她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准备逃之夭夭。 沈橙没有追,他坐在沙发边上,将叉子慢条斯理插进了一个菠萝块上,澄亮的颜色晃在眼底,伴随着汁水溅出。 “走出这扇门,你会后悔的。” 他平铺直叙,语气冷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小作精一听,那就更要走了。 她还没吃过后悔药呢! 沈橙手一颤,叉子歪进了咸水中。 当天下午,沈橙去了医院,将一份文件递给了熊父。 熊父表情凝固。 这小子该不会是挟恩图报,拿下了他的乖女吧?难道火速领证了?这里头是婚前财产公主协议书?! 中年长辈深吸一口气,摆出严父的样子,“不管你使用什么卑劣的手段,我都不会同意的。你的家庭就是个定时炸弹,早晚有一天会把我女儿炸得粉身碎骨。” 而且从这种家庭出身的男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性格缺陷,有的造成致命性的打击。 沈橙轻笑,“父亲大人,您对您儿子,还真是狠心啊。” 熊父一愣。 文件里装着的,是一纸亲子鉴定。 一个星期后,熊父出院,般弱过来接人。 “囡囡,今晚跟爸爸妈妈吃个饭吧。” 一家之主表情凝重,教授妈妈看了般弱两眼,欲言又止。 到了餐厅,有人早就候着了。 “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啊。”般弱笑容虚伪。 “不巧,我等的是你……们。” 沈橙给母女俩拉开椅子,自己则是坐在了般弱的面前。 熊父咳嗽一声,“囡囡,你也长大了,有些事也不应该瞒你,希望你听之前,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有点刺激。” 田园风的桌布底下,两条长腿缠了过来,暧昧厮磨。 般弱:“……” 有被勾引到。 她抬头一看,沈橙正用茶水烫着碗碟,举止优雅,禁欲正经,谁想到这厮长腿放荡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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