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嘛,总是喜新厌旧得多,许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就想吃点清淡小菜。” 寒暑道尊凝视着场中的战斗,这俩人看似互相残杀,然而他莫名觉得,是师哥在给师妹喂招,好像是要把他的毕生所学,都一一灌输到她的身上。 老道人喃喃地说,“莫非是老朽卦象出错了?” “您这,怎么还怀疑起自己来了?”诸天门掌门调侃道,“您三千年来,每一卦可从不落空。试问诸天之下,还有谁比您更会倾听天道之言?” 寒暑道尊沉默了半响。 “有的。” “……什么?” “诸位皆知,我参商门因参商古经而自成一脉。”老道人口出惊人之言,“那古经就在太京门中,而琴哀素,若真论辈分,是老朽的师兄。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排兵布阵,扰乱老朽推演的天命卦象。” 众人呆滞。 好久,他们才找回声音,干巴巴地说,“这也不能说明琴哀素修了参商古经吧,他又是剑修,又是道士,哪有那么多的精力。” 偏偏对方天赋奇绝,无论学什么都能登峰造极。 寒暑道尊想了想,“诸位莫慌,如今我魔门大势已成,正是天命所归,老朽再起一卦,必能不受任何阻碍!” 而在魔门这边起卦的时候,般弱也逮住了机会,梨花暴雨之中,持剑袭去。 “君不见”穿腹而过。 雨中化开浓重的血腥。 女子的眉眼秀丽,全无当初的情意,“师哥,我也说过,既然犯了错,那把我刻在你心上,更用你的身体永远铭记我。”她刺得更深,“你若是敢忘了,我便一片片,剜下你的肉。” 众魔尊无暇顾及这痴男怨女的一幕,反而屏气凝神盯着寒暑道尊。 老道人祭出大衍术,一只蜘蛛从签筒里爬出来,快速地织了一个卦象。 推演者面色青紫,猛地喷了一口黑血。 “……糟了!” 他的话音刚落,般弱又一剑刺在琴雪声的胸膛,生生剜出了她留在他体内那一滴的心头血。 “……咳。” 他脸庞雪白,眉骨骤然溅上血珠,仿佛一尊被玷污的玉人仙像。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渗入伤口。 疼。 那一滴心头血旋转到了般弱指尖,她仔细端详了一翻,又握在手里。 她抬头冲着男人笑了。 “琴雪声,我不愿,再同你好了。” 心尖上那一缕痛楚登时疯狂翻涌,蔓延他的四肢百骸。 而就在这一刹那,仿佛枷锁落地,般弱体内的天道意识全面苏醒。 大乘第七重,第八重,第九重—— 魔门众尊骇然大惊。 “这是什么?!” “佛桑祭坛的十丈红尘软烟罗?!” “她……这,怎么可能,她破了爱恨情劫?” 原本漫不经心的桑欲猛地站了起来,眼睛发红,死死钉住远处的一幕。 而被取了心头血的琴雪声面如金纸,勉强站着,鲜血顺着指缝不停滴落。 大雨冲刷了一切污秽。 他缓缓扯出一个笑,那是师妹最喜欢的笑,说像是初春第一条解冻的河,让她看着,便想要吻他。 可他现在,是没资格让她吻着这罪孽的唇。 “天道……我赢了……” 他气若游丝,谁也听不清。 自始自终,他也没想,让谁听清。 那寒暑道尊说的没错,他在修习剑法与道法的同时,也修了这一门天机之术。跟占星推演不一样,天机之术是一门邪术,妄图窥测天机,从而干扰命运。而他认为,道无正邪,端看使用者的用途。 他学成之后,只用参商古经推算了三次。 第一卦,算的是情劫。 他的劫应在了小师妹的身上。 按照太上忘情的修习要义,他当容她、痴她、爱她、执她,再舍她、离她、忘她。 但他交付了心意之后,却发现,有些重要的事物没法收回来了。 世间怎会有她这般的面目,她的每一个眼神,真是欢喜得他不知所措。 第二卦隔得并不多久。 他们要成亲了。 是的,与其说是道侣,他更喜欢成亲一词,成全你我的心意,而在此后每一段岁月里,我会万倍温柔亲吻你与珍视你。 而这卦,依旧不如意。 是凶卦。 血光之灾,大凶之兆。 为了改变这卦势,琴雪声亲自走了一趟红鸾洲,请了整座披香殿,希望她们的红线能将两人缠得更紧,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可他低估了天道运势,它不许的,人一旦忤逆,于是便得了无数的报应。 ——师妹孕有魔元。 ——师妹是九大仙洲欲要杀之后快的危险人物。 他神思不属,终于取了三滴心头血,起了第三卦。 第三卦与前两卦不同,是身临其境的梦境体验,相当于自己经历了一番。 他算了他跟师妹的未来。 大凶,大灾,大祸,大患。 大衍梦境中,不二魔窟降临,禅魔祸害人间。他同师妹奔赴战场,共同杀敌,九大仙洲却因为师妹是魔主身份,时刻排斥她,甚至在他对阵不二禅魔之际,竟让她孤身陷入险境。 他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如纸鸢一般,凄艳而绝美地,落在邪佛的嘴中。 被生生嚼碎。 天地仿佛失声。 他呆滞着,任由不二禅魔拧着脖子,已经不会动了。 那该……那该多疼啊! 她甚至连求救声也发不出来,他甚至,甚至没听得见那一声师哥。 她是那么怕疼的人,给她拔一根白头发,都要哀嚎老半天的小姑娘。 偶尔,他们行床笫之欢,她也会抱着他的腰假哭喊疼,只为第二天不早起练功。 他以为,这样平常琐碎的生活会一直过下去,等他杀了不二禅魔,等他们打退了魔洲,等三十六洲再度恢复宁静,他一定要带她去人间好好走走。 人间多好。 活着多好。 云彩,花灯,蝉声,相思,春风,红豆,诗篇,画眉,私奔,守岁,陈酒,洗头,看画,儿女,种瓜,弹琴,欢笑,白头。 那么多美好温暖的事,他都等着与她去做。 可她死了。 死在他的眼前。 死在他琴雪声最值得留恋的人间里。 他救不得了。 他竟然救不得了。 他救了那么多人,竟然独独救不得她。 那一晚,他从大衍梦境醒来,再也没有入睡过。 噩梦能压垮他的脊骨。 他清醒时,她还在,人间才是人间。 于是他设了一个局。 一个能让她渡情劫飞升的天地局。 以我为棋,更以三十六洲天下众生为棋盘,为你逆天改命。 即使你会厌我憎我恨我弃我。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想说那赖上他的女子,他们并未瓜葛,师哥只同你好,也只吻过你的唇。 想说那抢上三十六洲之事,也是掩人耳目,师哥不过是替你祭炼一枚窍心丹,助你参悟天道经。 想说传闻的,都不是真的,做不得数。 可你难受,师哥也难受。 但师哥更不愿意惨烈失去你。 师哥只愿你—— 心如琉璃,寿与天齐。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活着。 在我看不见的时间,地方,永远地,活着。 第127章 师尊白月光(25) “轰——” 一阵火光冲天。 那颠倒的佛像嘴巴涌出一群人。 正是冬女派、金台宗、十三君子派的掌门与长老。 他们一出来便看见这师兄妹对峙的一幕, 尤其是般弱提着他们最熟悉不过的法剑。 滴答。 剑尖绽开一朵妖艳的花。 周围的血腥味已经极其浓烈的,甚至众人多多少少出现了点幻觉, 从这股腥风中闻出了不详的香烛气息。 而天上劫雷凝聚,盘踞如龙,威势赫赫。 “上千道龙雷,这, 这是飞升之劫啊。” 众人目瞪口呆。 前不久般弱才大乘第六重,而如今竟是九重千法境! 他们千年来是修了个寂寞吗。 冬女派的中年师太犹豫半晌,恭敬道, “澹台盟主, 我们方才进了不二魔窟, 发现里面并没有禅魔的活动迹象。” 般弱周身环绕着雷光电劫, 照得面目灿亮,众人听她似笑非笑地说, “还用找吗?喏,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呢。” 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的, 只有她跟琴雪声啊。 大家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琴雪声。”她又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而这次已经没有当初让他怦然心动的娇嗔, “你是把不二禅魔吞进了肚子里吧?然后呢, 你想要怎么去解决?自爆道体一起完蛋吗?” 琴雪声早有预料她的冷漠,但事到临头, 他依然无法忽略那种疼痛, 抽丝剥茧地, 一丝不剩地,扒开你最隐秘的伤口。 他低声道,“我将它融入了我的情道,我伤,它必伤。” 出了阳浮屠塔之后,他潜伏到了魔门祭坛,将幼态的禅魔吞服入腹,任由它的肢体缠绕住灵台,在心里落了种。太上忘情修到极致,是忘情而至公,而他反着来,让不二禅魔吞噬他最深沉的情感,它还未出世,受到他的影响,会“爱上”般弱,从而滋生万种情态。 而在另一边,师妹修的十丈红尘软烟罗以世间万缕情丝入道,爱到极致,便是恨海滔天,然而爱恨却是不孤立的,唯有双重参悟,才能突破最后的心境。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刻意制造恨,影响她的心境。 如果他将一切坦白,师妹无法体验浓烈的爱恨,不能脱离枷锁,飞升入圣,而他同样也摧毁不了不二禅魔。 所作的一切皆无意义。 如果他将一切坦白,他和师妹固然可以快活一时,却不能痛快一世,所有的惨烈的、痛苦的必将重复上演。 谁不渴望心心相印坦诚相对? 谁不渴望道侣之间长长久久永无误会? 但他很清醒,甚至清醒得残忍,他修了千年的道,绝不是为了束手无策地等死,他的剑从来只出鞘,宁折不弯。他不怕死,殉情对他来说,是一场毫无难度的自刎。而他的道心,他的坚持,他的自负,不允许他选择这一条绝望、凄凉、无力甚至有些懦弱的道路。 多次九死一生的经历教训他,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琴雪声已经过了鲜衣怒马江湖侠气的年纪,他修行千载,对天地体悟越深,越能明白丰茂的“生”,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殉情,也绝不妥协。 即使面前是一条绝路,他也要劈开两半,带着她横穿过去。 想清楚这一点后,他继续放纵他的浓烈哀情。 体内的不二禅魔发出尖锐的啸声。 “师妹,动手吧。” 刀剑相向、反目成仇的有情人,是摧毁不二禅魔的最好方式。 当他粉碎了他的“情道”,这魔同样会元气大伤。 他希望般弱能对他更狠一点。 “好,那就,成全你——” 般弱按住剑柄。 中途杀出了一个人。 是桑欲。 他一身红衣,妖气顿生,“这般无趣的男人,同他有什么可说的?不如我陪师尊玩一场?” 距离禅魔出世只剩半个时辰,他决不允许功亏一篑。 至于琴雪声,呵,他既然敢胆大包天,用血肉之躯养着禅魔,不如就化作禅魔的肥料,助魔门一举得胜。 “好啊,那玩玩?” 般弱眼眸带笑,祭出了十万道兵,如洪流一般,顷刻占据了漫山遍野。 “诛!” 她提剑而上,于纷乱的光影直取首级。 桑欲修炼速度骇人,三百年间抵达炼虚境,然而般弱开的挂是他不可想象的,她距离飞升只差一步,凭借着绝对实力完全碾压他。 令她发挥受限的是飞升劫雷,时不时劈下一道,淬得她满头是包,心中破口大骂。 琴雪声忍住了出手相帮的念头,他目前仍在欺骗“不二禅魔”,不能撕破表象,让它窥见他的心灵波动。 “撕啦——” 只听见皮肉撕裂的声响,桑欲被般弱一剑捅穿,坠在了碎石当中。 他狂喷鲜血。 桑欲一方面感到挫败,一方面又极其不甘,他总是对她留有一手,而她却从不容情! 而般弱早就将视线转到了黑衣道长的身上,指尖拂过君不见的湛然剑身。 寒芒凌冽,杀气冲天。 这一站格外惨烈,她修为高,而对方体悟深,打起来旗鼓相当,如陷泥潭。她经历了碎骨之痛,而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全是血,他身后显出了一个巨大的虚影,黑雾一般翻滚扭曲,极为阴冷的调子挤出断断续续的话。 “你……伤我……” “你怎么……不爱我……” “你个叛徒……叛徒!” 般弱怂恿小魔元,‘它现在如此虚弱,你不如把它吞噬了吧!’ 小魔元有些迟疑。 般弱给它灌鸡汤,“放心,我离飞升只差一步,要去上面享福了,你既然跟了我,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先把它吞了,我再慢慢清除它的魔气,最后让你能轻松掌控,永无后顾之忧!” 小魔元终于心动了。 它第一次脱离了般弱的识海,般弱依稀能看见是一团淡青色的雾。 它飘进了那黑影的血盆大口里。 换做是不二禅魔的全盛时期,魔元这行为简直是以卵击石,然而它被琴雪声的情道所伤,对方有多虚弱,它就比他虚弱万倍。 小魔元偷袭成功。 “啊——”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天地,不少人七窍流血,当场陷入昏迷。般弱虽不至于这样,耳朵里却也流出了一段鲜血,威力可想而知。 那黑影骤然坍塌,最后凝成了一张佛像鬼脸。 佛像鬼脸冲着琳琅奔来,发出“救救我”的声音,然而就在接近她的那一刻,巴掌大的面具突然拉扯成了十丈高楼,欲要将她一口吞噬。 她冷笑一声,“早知道你会恩将仇报。小混蛋,老娘也忍你很久了!” 般弱瞬间起势,腰肢轻摆。 “千古冰寒,万物静籁,舍我忘我,天人共戮!” 琴雪声悚然一惊。 他听到了什么?! 那是惊寒剑诀的“第一杀招”,是他永远也不愿意师妹使出的“玉石俱焚”的剑招。 她明明可以耗死它! 为什么要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他来不及多想,喉咙中的呼喊尚未发出,一道清凌剑光降临三十六洲。 千古冰寒,万里冰封。 那庞大的鬼脸面具被她从中劈开,留下两行恐怖的血泪,叫声凄惨。 不二魔窟在崩塌,在消解,而般弱松开了君不见,也从空中坠落下来。 纸鸢般坠落下来。 像极了他在梦境里经历的一幕。 “……师妹!” 琴雪声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扑着过去接住她,接住这一具冰寒僵硬的身躯。 她面无表情盯着他,开阖的嘴唇只有一个字,“滚。” 不顾她的允许,琴雪声探测了她的道脉,大半断的断,毁的毁,他几乎是呆了片刻。 而天上还有两百多道劫雷。 她这种情况怎么渡? 琴雪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抛出了一卷山河图,幸亏不用道法催动,那画轴释放万丈霞光,遮天蔽日,暂时挡住了劫雷的耳目,隐藏渡劫者的踪迹。 紧接着他又从须弥芥子掏出了一瓶又一瓶的丹药。 他在抖。 抖得手背突起了青筋,全没了昔日的冷静,瓶子也被他刮得东倒西歪,发出碰撞的声响。 “不是这瓶,这不是……” “续脉丹……对!” 他难掩激动,不顾自己奄奄一息,将一枚鲜红的丹药送到她嘴边,“师妹快吃,吃完就不疼了!” 般弱拿过来,在对方期盼的表情中,捏碎了。 粉屑弥漫。 他愣住了。 “你别碰我,我嫌脏。”她说喜欢他是那样洒脱,说不爱他也是这般不留情面,“你跟你的人间姑娘过吧,恕我不奉陪了,还有,你离我远一点,让我等会走得安详点。” “不——” 他压抑着情绪,嘶哑得撕心裂肺。 “你不会死的,师哥不会让你死。” 般弱嗤笑,“你阎罗呢,有生死簿,还决定我死不死?怎么了,你觉得你自己很伟大无私是不是,自作主张让我渡情劫,自作主张为我好,我同意了吗?琴雪声,我为你夺回天道经,沉睡三百年,你掐着点儿告诉我你跟别的姑娘成亲,你很有本事是不是?” “我倒真想,你死在阳浮屠里。永远,都不要出来了。” 他脸庞尽失血色,那血桃红的发带绞着脖颈,伤痕狰狞,轻声道,“……对不起。那是师哥,唯一能想到的……” 对不起,师哥太笨了,仅能想到这个,保全你的方法。 “好了,现在禅魔没了,最大的隐患消除了,我呢,已经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不碍您的眼,我就找个顺眼的地儿,干干净净地死,成不成?” 眼泪砸在她的脸颊。 他抱紧了她,“求你,不要说这些话,你要师哥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轻生。” 倏忽,男人又放开她,以半跪在地的姿势,紧张无措找着治疗她的丹药。 般弱冷眼看着,看着他废人般又爬过来,将药凑到她唇边,几乎用卑微哀求的口吻,“求你了,吃了它,好不好。” 他眼睛充血,第一次哭到失声。 “师哥求你了!” 她拒绝配合。 琴雪声狠下心,硬塞进去。 她张嘴就咬,咬得他满手是血。 眼看着她生机逐渐枯竭,他却束手无策,绝望漫上了琴雪声的心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明明逆天改命,哪怕他修为尽失,哪怕她恨他,可是两个人起码都活了下去了啊。对他们来说,最大的绝望已经过去,可她却不想活了。 他筹谋三百年,在三十六洲前轻贱自身,才换来的一线生机,她却不要了。 “君不见!” 般弱冷冰冰吩咐。 “你来,代替你主人,了结我,给我个痛快。” 琴雪声手脚冰凉,如坠地狱。 君不见插在深雪中,听见她的话,发出嗡嗡悲鸣:本大人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般弱冷笑,“你动不动手?什么一切都听我的,原来都是骗我的?你们当剑的都这么贱的吗?” 君不见:“……” 它感觉自己被挑衅了,愤怒从天而降。 琴雪声修为尽失,普通人般的身体让他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剑冲向她的心口。 “不——” 他万念俱灰。 冰凉的指尖指着她的胸口。 般弱愣了一下,从纤细的手腕往上走,锁骨,喉咙,下颔,虎牙,以及,一张棱角分明的少年脸庞,耳边系着一对碧玉流苏。 他同样瞪圆了鹿眼,似是对目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困惑。 君不见维持了俯冲的姿势,僵在半空。 场景分外诡异。 般弱第一次见到剑灵化身。 剑灵应是没有性别,除非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般弱八卦的毛病又犯了,忍不住采访他,“你刚刚化形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剑灵少年困惑想了半天,老老实实地说—— “你躺在雪地可能有点冷,我想把你抱起来,抱到一个温暖的屋子里去。” 于是他长出了双手跟双脚。 “那你为什么不变成一个小姑娘呢?香香软软,我喜欢小姑娘!” 剑灵少年心道,骗人的呢,去到街上,还不是色眯眯盯着那些细腰丰臀的少年看。 “算了算了,无关紧要,你动手吧,我做好准备了!” 般弱又给他躺平了。 少年晃着耳际的碧玉珠子,流苏散开。 他虎牙抵着唇,憋出一句。 “你能不能别死?” “为什么啊?” “我屁股挺漂亮的,可以给你摸。” 般弱的小脑袋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第128章 师尊白月光(26) 般弱呆滞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长了一张非常符合她审美的奶狗脸, 身体像是雪捏的一样,瓷白得发亮,泛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剑身是刻有黑色符文的, 因此他的肋骨两边完美复刻了纹路, 奇异得漂亮。这小子上身未着丝缕, 腰下反而化出黑金两色的法衣。 瞧着就很高级。 般弱顿时有一种自己氪金抽到了SSR的感觉。 这张SSR还从卡里走到现实来。 君不见却以为她默认了, 他蹲了下来,腰边的坠子哗啦啦扑进雪里,清脆得悦耳。 他埋头扒开一堆瓶子,突然找到了一支, 拔开瓶塞,仔细嗅了嗅。 “没错,是固元丹。” 他捏出一枚珠子,塞到般弱嘴边, 利落道,“吃!” 般弱死活不张嘴。 这女人怎么比自己还难搞。 君不见发愁了会,又恍然大悟,一把抓起她的手,放自己的屁股上。 般弱:“???” 由于太过震惊,她的嘴巴忘记防守, 君不见迅速塞了进去, 还颇有技巧捏了一下她的颈儿, 让人猝不及防地吞咽下去。 君不见望了眼天上的山河图, 严肃地说,“你只有十二个时辰恢复。” 般弱侧过脸,当听不见。 少年冰凉的手掌贴上她的脸颊,像极了薅秃头的老父亲,妥协道,“好吧,除了屁股,其他地方也属于你,行不行?” 君不见虽然是人类少年的形态,但思考方式仍然是“剑”一样的笔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毫不羞耻,一路给般弱打直球。 般弱不应他,他又起了恶劣性子,嚷嚷般恐吓她,“你别忘了,被雷劈会死得很难看,烂脸烂手烂脚,浑身还黑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儿也不漂亮儿!” “……” 般弱想一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儿。 那不能够啊。 绿茶精满血复活,跟他嘀嘀咕咕咬耳朵,“其实我没做好准备,这劫雷肯定渡不过。” 君不见很讲义气,“那本大人帮你扛几道!” 般弱觉得小伙伴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了,不努力好像也不行,她勉强点头,“那我就试试。”但她还是叮嘱,“如果我撑不住,你就了结我,我不想死得像一块黑炭。” “好吧。” 他皱着眉,不情愿地答应了。 君不见帮她护法,让人原地修整。 不二魔窟崩塌,不二禅魔已死,饶是桑欲计谋了得,九大仙洲在仙魔之战中依然渐渐占据上风。 一人之势,终是抵不得万鼎之力。 桑欲浑身染血,拆了一副尸骨,冷笑扔到一边。天边响起惊雷,他撩开眼皮,云层之中,隐约可见一道身影,还有一支剑。 而在下方,站了个人。 他的道袍破破烂烂,单手捂着胸口。 谁能想到,这个如此狼狈的家伙竟然会是琴雪声,曾经一剑震铄古今的剑仙大人。在别人的眼中,剑修如君子,性情坚韧,刚直不阿,说一不二,从不耍花招。可这个琴雪声却是颠覆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欺瞒了三十六洲,设下惊天之计,一举摧毁了他们的布局。 呵,好手段啊。 他眼睛透出讽刺之色。 可尽管你有这般通天手段又如何? 澹台般弱那女人,看着笑眯眯好说话,眼里却是揉不得一粒沙子,她对你好,便能倾尽一切,为你抢夺天道经,为你直面三十六洲的追杀。可她不想跟你好呢,那就是恩断义绝,一点道理也不讲的,任性到离谱。 桑欲的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又什么资格去嘲笑琴哀素? 那男人,至少曾经得到她全心全意地付出,可他呢,从头到尾都被她利用和背叛。 一丝温情也无。 她当真以为,魔,是不会动心的吗? 桑欲自嘲一笑。 又听得天边一声惊呼。 他下意识伸手去捧。 不止是他,那琴哀素同样做出了这般姿势,然而—— 接她的是另有其人。 不,是一支剑。 桑欲气得脸皮都抽筋了。 这算什么,他跟琴哀素斗了半天,结果让一支剑捡漏了?! “我渡劫失败了。” 般弱吐了口血,气若游丝。 “我就,就,知道不行。” 主要是她是没那个炉火炖青的心境。 君不见往她嘴里又塞了颗药丸子,让她回血。 般弱躺了一下,感觉又活过来了,埋怨这支出尔反尔的剑,“我们都约定好了,你刚才怎么不撞过来?” 少年白玉耳垂晃动着绿珠子,流苏扫过她的脸颊。 他很淡定地说,“本大人忘了。” “我不管。”般弱蹬着腿儿,胡搅蛮缠,“你看,我被雷劈成这样,跟烧焦的咸鱼又什么区别!我黑了!我不美了!” 她稍微估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还能活一百多年。 爱美的绿茶精自闭了。 “有区别的。”君不见模样很认真,般弱以为他要安慰她,结果听到这样的话儿:“烧焦的咸鱼扒了最外层的黑皮,还能凑合着吃,而你不能吃。” 般弱:“……” 这家伙真是顶着纯洁的脸说最不纯洁的话。 君不见抱着她落到雪地上。 般弱一看到不远处的琴雪声,对方神情落寞,她赶紧把头埋到少年的胸上。 “快走,离开这地儿,我不想见你的主人!” 君不见噢了一声,动作有些踟蹰,但还是乖巧听了她的话。 剑灵少年心想,人间男女的爱恨情仇可真难懂,她要接受主人……还是需要点时间的吧? 一支剑郑重下了决定。 ——在此之前,他就替主人守好她吧。 在般弱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没有返回太京门,而是去了般弱列为首选退休城市的鹦鹉洲,也是凡人之洲,虽然经过了魔眼的冲击,但大部分建筑保留完好,人气也不错。 他们买下了一座小院子,种了几棵桂花树,长期住了下来。 剑灵少年虽然不懂般弱嘴里的“美好老年生活”,但也觉得她太懒散了。他跟随主人上千余载,向来勤修不辍,从未有过一日的放松日子。 君不见忍不住问,“你除了看书、种花、养猪、遛弯儿,还能做点其他什么吗?” “这样啊……” 般弱摸了下巴,“我好像还没有去过花街柳巷之地。” 君不见转身,二话不说拉了院子门栓,还轻松举起了一个大水缸,结结实实抵在门上。 他拍了拍手,叉着小腰猖狂瞧她,那小表情分明是“本大人看你怎么溜出去”。 般弱:“……” 用不用这样幼稚啊。 一人一剑生活了三年之后,君不见非但没能改正般弱的习性,反而被她带进了小阴沟,并且一去不复返。他练剑之余,还学会了挑水、劈柴、烧灶、酿酒、编筐、插香、拜神、放鞭炮、割猪草、洗猪身、伺候猪大爷。 君不见不止一次感到茫然,为什么他堂堂上古法剑沦落到小猪棺的待遇。 他发完了呆,般弱把碗往他怀里一扔,溜之大吉。 “……” 他做饭也就算了,为什么洗碗还是他。 可恶的女人,净会奴役他! 君不见忿忿不平去洗了碗,那小祖宗又绕了过来,趴在他背上。 “我要吃桃子,你去外面看看,还有没有野桃儿买!” 君不见充耳不闻。 般弱声泪俱下,“没有桃子吃,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我买。” “阿见最好了。” 她乐得美滋滋的。 君不见感觉窒息。 总觉得这称呼在骂他。 君不见用井水过了一遍福字碗,清洗干净后放进柜子里。他从屋子里翻出钱袋,又在院子里捡了个空竹篓,径直出了门。 昨晚刚下了一场雨,青石板路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雨水与泥土混合的腥气。 街坊邻居很是热情,纷纷打招呼。 “哎哟,小郎君又出门啊。” 君不见一板一眼回答,“给她买桃子,大娘你知道今天哪里有好吃的野桃子买吗。” “有是有,就是比较远,在东街呢。” “好的,谢谢您。” 他抬脚走去。 街坊们窃窃私语。 “这小郎君当真俊俏啊,又勤快又体贴。” “是啊,不过他小娘子美若天仙,可不得紧疼着。” 君不见是法剑之身,对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听得清晰无比。 这不是人们第一次在议论他们了。 他从一开始的慌乱解释,到现在的坦然自若。 剑灵尚且不知,某些事已经潜移默化影响着他。 他边走边想。 小娘子。 听着温温柔柔的,怪让他不习惯的,那女人应该是笑里藏刀的小母老虎吧。 而且她们说的“疼”,他一直不解其意。 他所做的一切是在“疼”她吗?这便是“疼”吗? 很奇怪。 搞不懂。 君不见抛开杂念,走到东街,果然见到一个卖桃的老大爷,他蹲下来,往筐里仔仔细细挑了好几颗,她惯爱吃皮薄肉多、品相完美的。选完了桃子,他原地又想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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