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停地吐着泡泡,带起一连串的涟漪。 钟漱石笑了下,他站起来,去浴室里洗澡。 孟葭听着淅沥的水声,脑袋开始放空,飘飘忽忽的,手忽然垂到了病床下,睡了过去。 钟漱石擦着头发走出来,眼看那床驼色的薄毯,已快从她身上滑落下来,几乎盖不住半边身子。 他轻叹一声,走到床边,轻手轻脚的,替她盖好。 钟漱石躺回了沙发上,有些短,他睡上去,脚踝搭在扶手边缘外一点。 郑廷说他是自找苦吃,有家不回,非要来医院里忆苦思甜。 他哪里知道,越是这样平淡日常等闲事,越叫人心惊。 刚才他已经起了兴,要不是孟葭受不住叫他,那层单薄的面料,不知道会不会撑破。 钟漱石的头枕在手臂上,眼睛才合拢,堪堪入眠之际,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深夜的静谧。 是孟葭,她的脑袋陷在枕头里,不停地晃动着,口中喃喃说着不要。 他没顾上穿鞋,光着脚,三两步就跑到床边,拍拍她的肩,“孟葭、孟葭?” 孟葭陡然睁开眼,眼尾还沾着噩梦晕染开的泪,她抖着嗓子叫了句,“钟先生。” 说完,自己挣扎着坐起来,恐慌地抱紧了他,“我怕。” 钟漱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乱了心神,吊在身侧的一双手,一时间,倒不知怎么放了。 他被一种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惊喜紧紧包裹住。 心跳如密集的鼓点,一时之间来的太过激越,像一脚踩空,失了重。 过了一会儿,钟漱石才后知后觉,缓过神来,还她以更重的力道,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背。 他吻她的发梢,“不怕,我在这里,不会有事。” “车掉下来的时候,我刚醒,哐一声它就翻动一下,我一会儿倒过来,再一会儿歪下去,根本坐不稳。” 孟葭头伏在他的肩上,抱着他,第一次主动提及那晚。 钟漱石怕她心里有负担,一直都没敢问,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大致也掌握了。 尤其在听到那杯饮料,和民宿这两个词的时候,钟漱石当着人,难得的、显而易见的动了大怒。 他不敢往下揣测,如果不是谭裕开车不当心,平安到了山上,会发生什么龌龊不堪的事。 只是想一想,他都觉得难以忍受,心惊肉跳的发抖。 钟漱石轻缓的,一下又一下,安抚婴儿的手法,拍着她的后背。 他转了转头,薄唇贴上她的面颊,“然后呢?” 孟葭说,“后来车终于停住,我解开安全带,踢开碎玻璃,从里面爬了出来。” “葭葭真是勇敢。” 钟漱石夸她,带着未平的余波里,某一浪的后怕。 孟葭顿了片刻,终于问出口,“他原本要带我去哪里?” 他说,“去山上的一栋楼里。” 话点到这里就够了,孟葭已经听懂,她抬起头,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钟漱石看着她,孟葭眼中的惊恐如檐下雪水,顺着瓦片流淌下来,冷冷冰冰滴到他的手背上。 她抖了两下,死死咬住下唇,“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就、死在山上。” “胡说,真是小孩子爱胡说,”钟漱石颠来覆去,重新将她抱进怀里,口吻异常严厉的,“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孟葭点点头,“嗯,知道了。” “好了,快睡吧。” 她顺从地躺下去,翻了个身,朝右边闭了会儿眼。 钟漱石拍了她很久,就在他以为,孟葭已经睡熟,正预备起身的时候,她侧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别走。”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他微低一点头,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气音,吹起她的发丝。 但房中根本没有第三个人存在,钟先生这么说话,学足了蒙蔽人真识的野狐外道。 孟葭装睡,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有从脖子里蔓延到脸上的一点嫣红,背叛着她的肢体语言。 钟漱石在她身边躺下,在孟葭上边一些,她温润的小脸,被他捧过来,紧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 她开始后悔,因为害怕而让他留下,钟先生身上好烫,这也不比噩梦好多少。 孟葭有些局促的,微不可察地扭动两下身子,忽然被人摁住。 在柔黄台灯的寂静延伸中,投影在钟漱石脸上,是雨濯春尘般的呼吸大乱。 斑斑点点的欲望,碾作风中泥土,飘落在他灵魂表面,换了种颜色。 他将人往怀里压,心内躁郁不安,口气也急,“不想睡的话,我们......” “想睡,好困啊。” 孟葭赶紧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 钟漱石闭上眼,摸了摸她的长头发,“睡吧。” 三天后,孟葭又做了次全面的检查,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医生批了她的出院手续。 她也没带什么东西,这里的所有用件,都是钟先生安排人送来的。 孟葭只提了一个小包,孔师傅问她,“钟先生是让你回西郊,真要去宿舍?” 她点头,“我怎么好住去他那里?当然得回学校。” “孟小姐,那我不好交差啊。” 老孔也为难,今天钟漱石去上海出差,临走前交代了他,把孟葭送到西郊园子里。那里一堆佣人厨子,她这样羸弱的身体,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孟葭想了一下,“没关系,我就跟他说,是我自己打车走的,你没找到我。” 老孔欲哭无泪的苦相,对她挤出一个笑,“这样我更是罪加一等。” 她抿紧了唇,“不会的,你要不送我回寝室,我就自己走啦。” 老孔给她开了车门,“还是上车吧,你一个人,别又出什么事。” “谢谢。” 孟葭坐上去,在病房里关了这么些天,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还得趴到沙发上。 也只能打开一点窗子,吹小一会儿,久了钟先生就要咳嗽,提醒她适可而止。 她也假装过听不见,钟先生便走过来,弯下腰,伏到她的耳边问,“我瞧瞧,什么东西看不厌?” 话中有浓浓欲念,在他清朗眉目间流动,孟葭回回落下风。面上灼光潋滟,从他手臂下钻出来,逃回床上。 孟葭在宿舍楼前下车,她跟老孔挥手,“孔师傅,回去路上慢一点。” 等她走进去了,老孔摇头,在心里头说,多好一小姑娘,造化弄人。 她已经很久没回这里,孟葭原本以为,会积满了灰,但走进来一瞧,干净整洁,连床单都换了条新的。 孟葭拿出书来看,定了定心后,还是发了条微信问:「钟先生,是你让人打扫了寝室吗?」 那时,钟漱石才到上海,他回过来:「我猜老孔奈何不了你。」 明明是句怨怼,但话里的宠眷和沉溺,水纹一样细细荡开,仿佛强硬如他,也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孟葭来回看了几遍,烫手似的,就把手机丢在一边。 郑廷开着车,后视镜里,正抽烟的钟总愣了一刻神。 他问,“是孟葭?她还是回学校了吧。” 钟漱石掸了下烟灰,“她主意大,哪里肯听我的安排。” 到了晚上,孟葭准备出门打饭,刚拿上饭盒,一道脚步声出现在过道里。 那人穿件浅蓝衬衫,鼻梁上架一副金边眼镜,一派儒雅学者的风头。 孟维钧看见她,急急走过来,“葭葭。” 孟葭往后退回了寝室。 她转过身,刚把保温盒放在桌上,孟维钧已经跟了进来。 他上下打量一遍这里,收拾得很齐整,只不像住了个女孩子,桌上笔墨纸砚,还有几幅她自己写的行书,练功房一样。 孟维钧没说话,凝神看墙上挂的一幅字,是赵孟頫的《奉别贴》原文,下笔圆转灵巧,转折亦流畅,满纸皆是轻逸婉约。 他慈父闲话一样,问女儿说,“这是你的笔迹?” 孟葭垂眸,“心不静的时候,写来玩的。” 孟维钧屈指推下眼镜,“挺不错的,爸爸差点以为是真迹。” 她觉得好笑,语调里一丝冰冷的讽刺,“真迹怎么会挂在我这里。” “那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孟维钧看一眼她,别有深意地补充,“以你和钟漱石的关系,你想要什么没有?” 孟葭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那笑容半点温度都没有。 寒涔涔的,看得孟维钧眼睛微眯,“你笑什么?” 她语带嘲弄,“我笑啊,孟院长总能让人大开眼界,一出了事,自发自愿的,先给亲生女儿安一个罪名。天下真有您这样的父亲。” 孟维钧问,“这么说你们没关系?” 孟葭撇开其他,“有,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他闲的?那么多水深火热的不去救,偏偏救你。” 孟维钧非要往这上头扯,他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和站着的孟葭对阵。 “那您的意思呢?”孟葭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她只是平静地说,“认定了我们情意匪浅?但恕我直言,这好像与孟院长无关。” 孟维钧苦笑了一下,“你的事,怎么会和爸爸无关?” 孟葭背过身,翻开抽屉,摸了摸妈妈那本《浮生偈》。 仇恨一下子就漫卷过来,她细碎地咬牙,“我没有爸爸,不知道爸爸是什么东西。” 孟维钧叹了口气,“你现在处境不大妙,葭葭,我不是在跟你说笑。谭家人不讲理得很。” 孟葭不明白,“是谭裕害我,他们有什么好不讲理的,难道还要我赔礼道歉?” 他失笑,“如果赔个礼,就能让谭裕重新站起来,那病房前,早就排长队等着鞠躬了。” “那他们还要做什么?” 孟维钧略过了这个问题,直接问她,“你跟爸爸说,谭裕和你拉拉扯扯这么久,你喜欢他吗?” 孟葭哼了一声,像听了个荒诞的笑话,“因为您的关系,我素来对男人都是非常失望的,喔,现在知道了您复杂的家庭关系后,还多了一样,对这种高门大户同样的嗤之以鼻。所以我不会喜欢他。” 他也不动气,了然点了下头,“不喜欢他,那钟漱石呢?” 那样子,仿佛真是来为她做打算的,事先无巨细地参考她意见。 孟葭双手紧捏着桌子边沿,骨节发白,她垂首,小声地说,“我敬重他。” 不料孟维钧笑了,他摇头,“这才是最可怕的。”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历的事远比旁人多,心智也更成熟,所能给一个男人最崇高的礼赞,无疑就是敬重。 孟葭不欲和他多说,“您讲完了吧?孟院长,我要出门了。” 孟维钧站起来,沉重叹一口气,“葭葭,爸爸总不会害你。” 她摇头,“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你啊,凡事多听钟漱石的,错不了。” 孟维钧留下这一句交代,负着手,从她的寝室里迈步出去。 孟葭没懂,但看着孟维钧的身影,心头划过一丝愀凉,总觉得,他那样子,仿佛是打算沉了舟,背水一战去的。 他为谁战呢,她吗?怎么会。 注:文中翻译资料为引用。 感谢在2023-09-01 23:38:24~2023-09-02 23:1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盘挞大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草草、大乔Scarlett、盘挞大王、草莓味的山竹哥哥、yakamo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天的太阳 30瓶;阳光小懒猫 20瓶;花花 18瓶;芋泥波波 5瓶;晓晓哒佐佑、藐吭 2瓶;? 清静清静、23542626、梅子小姐M、贺贺贺、Lu、55788481、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 ? 36 ◎颠倒黑白◎ 36 孟维钧从女儿学校出去, 车开到校门口,好巧不巧,碰上站在路边打车的宋主编。 他打下车窗来, 语调平稳, “茂名, 要去哪儿?我送你。” 仿佛前阵子, 以再版《浮生偈》之名, 行匡扶正义事,为孟兆惠正名发声的, 另有其人。 在学校的时候, 宋茂名很看不上他这一套, 太虚假。 但时隔多年,尤其在基层摸爬了这么久,宋茂名才真切地感受到, 孟维钧这种人的厉害之处。 他从来都笑语示人, 哪怕心里恨得牙痒痒,当了面,也不会流露出半分。 大家都知道,孟维钧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 可谁说面具戴久了,不会成自己脸上的一层皮呢? 就算撕下来, 也是沾血挂肉的, 怎么不真? 既然他这么大方,宋茂名也没推辞, 坐上去, “那多谢老同学了。” 孟维钧笑笑, “谢什么?一脚油门的事儿, 你去哪。” 宋茂名说,“出版社,有篇稿件等着审核,急着发的。” 他打着方向盘,“来京里这么久,都还适应吧,我也是忙,没请你吃个饭。” 宋茂名跟他虚与委蛇,“不用客气,我看你也抽不开身,刚看了女儿?” 话出了口,又在心里笑自己,还是改不了老毛病,忍不住要刺他。 孟维钧点头,“你应该也见过她了,她妈妈的书再版,是拿了她的授权吧?” 宋茂名叹了声气,“是,你女儿很好,模样举止都没得挑,像她妈妈。” “样貌嘛,倒是差不了什么,性子却天悬地隔。” 他无奈的摇头。孟葭和她妈妈,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性格。 她妈妈是细雨初怜湿翠裳的垂丝海棠,须时时精心照看,恐无人会她的东风意,就要从枝头凋零枯萎,结束一段短暂的花期。 而孟葭呢,她是山林里拔出的翠竹,风摇清影,漫野障雾也不改其坚韧。 宋茂名说,“我也是照章办事,你别怪我。” 孟维钧说哪里,他笑着,“兆惠的事也一直是我的心病,得感谢你。” 到下车后,宋茂名才自叹不如的,撇了下嘴角。 当了谭家这么多年女婿,孟维钧的修为越来越深厚,说客气话时,都带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根本不屑与他计较。 等到他回了家,见谭宗和不言不语地坐着,抱着臂,满脸都是要寻他晦气的样。 孟维钧的政策,一贯是能躲则躲,吵架他不是对手。 但谭宗和是拉开架势,要和他将理辩明,她叫住他,“孟院长。” “夫人有事?” 孟维钧见避不过,坐下来,笑吟吟的,先拉了她的手。 谭宗和说,“你那个好女儿,伤愈出院了?” “也该出院了。” “那谁是活该住院的?我侄子还躺在那儿!” 这话简直无理取闹,分明是谭裕起邪念,要欺负孟葭在先。 孟维钧沉了口气,“孟葭她伤得轻,相信裕儿也会好起来,不要太焦心了。” 谭宗和转过脸,咄咄逼人,“当然了,你宝贝女儿安然没事,这是最重要的,你对孟兆惠也有交代,是吧?” “你这么说话就远了,我跟她早没了关系,”孟维钧心平气和,握着她的手哄她,“就算是有什么交代,也只对你的交代而已。” 也许是听多了,谭宗和已经免疫,她挥开他手,“你去看了你女儿,怎么说?” 孟维钧稳了稳心神,“她不喜欢裕儿,我看还是不要勉强她,孟葭也无辜。” 谭宗和扬声,“她装模作样的,天天勾引我侄子,现在还为她出了车祸,哪一点无辜了?你要是做不了她的主,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对,你们谭家总有办法。我虽然是她爸爸,但没有尽到一天责任,也别想托这个大。自然是做不了她的主。” 他取下眼镜,拿了块软布擦着,一下又一下,仿佛某种无声的坚持。 “不敢托这个大?” 谭宗和复述了一遍他的话,重重冷笑一声,“你现在又不敢拿大了?你把孟兆惠关进园子,把你女儿送去广州,把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那个时候不是很敢的吗!黄家来人,要带走她尸骨的时候,你模仿她的笔迹,伪造出一份遗书,非要把人家埋在北京,那会儿怎么又敢了!” 孟维钧抬头,“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谭宗和轻蔑地笑,“你要干什么?百年之后跟她合葬吗!想都别想。”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孟维钧脸上的肌肉,以明显的幅度抖动两下,语气却仍然平和。 “好,不提过去的事,就说现在,”谭宗和一件件跟他算账,“你对宋茂名够客气的,她的书再版的事,是不是你的好主意?” 孟维钧摇摇头,“我还没疯,不至于给自己找麻烦,为那件事,我挨了你父亲多少骂?” “那我告诉你,你女儿看不上我侄子可以,她也别想好活。” 谭宗和丢下这句话,瞪了他两眼,从佣人手里拿过包。 走到门口,她又停住了脚步,“而且,你听好了孟维钧,你女儿是为陪她妈妈,是你把她招到北京来的。那天晚上,她要是死在车里头,是你的报应!” 孟维钧望进她那张脸,明明年轻的时候,谭宗和也是很平柔的。 她梳一个低发髻,穿一身软烟色的旗袍,坐在自己身边,安安静静也不说话,能陪他看一整天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争执起来,那种刻薄又恶毒的神情,像蛇张口吐红信子,嘶嘶的,句句置人于死地。 * 孟葭待在宿舍里,过了一个不被打扰的周末,到去上课时,才发现学校里,关于她和谭裕的流言,已经传得不像样。 先是她坐在位置上,后面她们班的女生拍了她一下,问,“你爸爸真是孟院长啊?” 孟葭心头一跳,脸上明显是受到惊吓的表情,“听谁说的?” 她一直刻意隐瞒这件事,从来都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如果不是这一次受伤,连钟灵她们都不会知道。 那个女生一看她这样,“看来是真的,那师大那个公子哥儿,被你害挺惨的。” 还没等孟葭说话,旁边就有人伸了耳朵过来,“哪个?之前送爱马仕给她那个?” “对啊,我爸爸就在医院上班,人现在还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所以那天百花山上,有辆卡宴翻下来的新闻是真的?我半夜刷到了一下,后来再去看那网页就报错了。” “当然是真的了,你知道他家里什么来头吗?肯定不能公开讨论。” “他俩真是要去山上约会啊?天呐,那他爸妈肯定恨死孟葭了。” “正经约会也不能出车祸吧?谁知道在车上做些什么事。” 说完还不忘交代句,“别出去乱说啊,出了这个门,我可是不承认的。” “看不出来,平时学习那么认真的,背地里功夫也这么深。” “否则你以为呢?人家是双管齐下好吧,出国名额肯定是她的。” 孟葭抿了抿唇,她在心里冷笑,每个人都让对方不要去说,可还是津津乐道,甚至当着她的面,小声的交头接耳,恶意散播这种扭曲的事实。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孟葭倒还可以忍受,无非是不去听。 她上课本来认真,也从不多与人深交,放了学也是各看各的书,谁还管她们议论什么。 但是没多久,她就被叫到了办公室,那是孟葭,第一次见到谭宗和本人。 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那种千娇万贵的闺秀感,反而处处透着股算计。 谭宗和的眉毛很细,在脸上的量感却充足,显得人很精神的样子。 坐着一屋子的人,孟葭只认识自己的辅导员,剩下的一个不知。 辅导员问她说,“孟葭,你怎么无证酒后驾驶,还往山上开啊?” 孟葭当场愣在那里,她没被这么冤枉过,一时也慌了。 那种慌乱,是全然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血溅白绫一样逼的人绝望。 她无力地解释,“我没有,老师。那天开车的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侄子?那货车司机都看见了,说是一个女孩子开车,在山道上东倒西歪的,应该是喝了酒。” 被拥在中间的谭宗和,吊梢着一双眼,言之凿凿的,说着些颠倒黑白的话。 孟葭不住地摇头,“他乱说的,我没有练过车,更不会去开。明明是谭裕打歪主意。” 到底年纪小,没经过这样压死人的事,相形之下,她的辩解多少有些苍白。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是谭宗北的夫人进来了,谭宗和起身叫大嫂。 她更会冤枉人,对辅导员说,“这件事情,学校要是不记过的话,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先把她家长叫来。” 孟葭听见说要请家长,顿时眼眶通红,这事不能被外婆知道。 辅导员叹口气,她虽不太清楚这里面的是非,但手底下的学生是什么样子,还是有些了解。 她不觉得,孟葭会是这么没分寸的孩子,反而是谭家人的吃相太难看。 但上面坐着那几位,一言不发,摆明了不敢得罪人。 辅导员只好说,“孟葭,先把你外婆叫来吧,你们两家看看,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孟葭那一刻怕极了,抓着书的手隐隐发抖,忍了又忍,才没在办公室哭出声。 她膝盖发软,踩在电梯的地毯上,差点要塌下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楼的。 只是抬起头的时候,觉得那天傍晚的日头格外晃眼睛,刺得她一直流眼泪。 孟葭没再去图书馆,她浑浑噩噩地出了校门,上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见她哭的那个样子,“家里出什么事了,小姑娘,你要去医院是吧?” 她擦了擦脸,囫囵着口齿报了个地名,说你送我到半山腰就好。 孟葭步行上车,那卡口的工作人员见过她多次,已经对她很熟悉,只是按要求问她要了证件登记。 她哽咽着,喉咙里堵满了泪水,噎声噎气,说了声谢谢。 工作人员见她这模样,好心提醒了句,“钟先生出差去了,还没有回来。” 孟葭点点头,仍旧往园门口去。 她没有打电话给他,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求他帮忙,谭家不是好惹的,何况钟先生已经护着她很多了。 总不能再不知深浅的,再对钟先生提这样那样的要求,她没有立场的。 孟葭在心里,跟自己设了一个未知结局的赌约,如果能等到钟先生的话。 因钟漱石去了上海开会,园内上了锁,只门口两个石狮子陪她。 天渐渐黑下来,山上的夜色,在茂林掩映下尤为浓稠,风吹在身上也不觉撩拨,倒有点冷。 孟葭的伤才刚好,她拢紧了领口,蹲在石狮背后,孤零零地躲着。 她的下巴点在手臂上,哭累了,闭了眼几乎快要睡着。 忽然刺拉一声,不知谁摁下了遥感钥匙,两扇园门,缓缓从中间向两边撤开。 孔师傅眼观八方,远光灯一打,照见角落里一团人影。 他看向后座,“钟先生,好像是孟小姐。” 钟漱石才下飞机,一路上都阖了眼在休息,听见这一句,双眸倏然睁开,“谁?” 孔师傅又确认了一遍,“我应该没看错,是孟小姐,她躲在门边。” 钟漱石没等他开门,自己扣了把手,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走到她面前。 孟葭被光刺得睁不开眼,再抬头时,孔师傅已经换成了小灯。 钟先生逆着光,身上穿着的白衬衫,被闷热的天气一烘,也已经不复挺括,松松垮垮的,勾勒出他高大瘦直的身形。 他问她,刻意放轻了声音,“怎么在这里?” 因为上次她生日,在这里过夜的时候,孟葭神神叨叨的告诉他,说她外婆讲过,在山上说话一定要小声,而且不能喊名字。 孟葭眉眼盈盈,因充沛着水珠而湿润的眼眸,睁到了最大,“你来了?” “我来了。” 钟漱石点头,说着将她拉起来,弓着指背,揩了揩她的眼尾,“怎么哭了?” 孟葭一下午的委屈和担心,都在这句话里决堤,她顾不得还有孔师傅在旁,伸出一双手,紧紧环上他的腰,脸贴在胸口上,一闭眼,眼泪洒满了他的衣襟。 她不是这样软弱的人,会哭成这个样子,大约少不了谭家的功劳。 钟漱石皱了皱眉,他才几天不在,那群人又张狂上了。 他来回拨弄大拇指腹,给她擦着,“不哭了,跟我说出了什么事。” “他们、他们说,车是我开的,说我无证驾驶,还、还喝酒,”孟葭抽抽搭搭的,边哭边说,说到心酸的地方,又停一停,“还要我找外婆来,她那么大年纪,又有心脏病,坐飞机会不舒服的。” 感谢在2023-09-02 23:10:26~2023-09-04 00:0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乔Scarlett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草草、谢沂、nuxe、草莓味的山竹哥哥、年年有猪、夢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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