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树枝子,张牙舞爪的,阴森可怖极了。 孟葭知道刘小琳明天得上早课,否则她也不会委屈自己住寝室。 刘小琳跟在她后面,“我才刚回来,都还没洗澡。” “怕的话,要不你今天到我房间住?” 孟葭完全出于好心,她这个人对别的女孩子,总有股子侠义心肠在。尽管她自己也是弱柳扶风的小姑娘。 但也不知道,面前这位眼高于顶的刘小姐,会不会拒绝。 她也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不管怎样,她试过与人为善了。 但刘小琳问,“就一张床,那你睡哪儿?” 孟葭说,“我就在沙发窝一下,床归你睡。” “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小琳,你这么客气,我还有点不习惯。” 刘小琳用她的卫生间洗了澡。孟葭打开柜子,撇开罗列着日常衣物,拿个新枕头给她。 “好香啊这里面。” 刘小琳凑上去闻了闻。 孟葭指了衣柜一角给她看,“那三个香包,我外婆用晒干的荷花做的。” 难怪她的周身,总是萦绕着一道淡淡的、极雅致的清香,也没见洒香水。 刘小琳走到她书桌旁,看见一本三级笔译实务,她惊讶,“你在备考CATTI三笔啊?” 孟葭铺着床,“对啊,十一月份的已经过了,时间不够,我打算报明年六月份的。” 刘小琳不禁咋舌,她心里已经有些认同钟灵的话,说你没和孟葭深交过,生得漂亮,实在是她身上,不大值得提的一个优点。 她端了杯水喝,“学霸,你也带带我们吧。” 孟葭正儿八经的,“行,明天六点钟,跟我一起下楼,去操场上背单词。” 刘小琳被吓得忙摆手,“算了,你还是饶了我吧,六点钟起来,我连妈都不认得。” 关了灯以后,刘小琳翻来翻去睡不着,和孟葭聊天。 她忽然问,“最近没看钟仙儿送你,怎么了吗?” “钟仙儿是谁?” 孟葭说不好儿化音,别扭了一阵,才发出这个仙儿的音。 惹得刘小琳笑了一阵,说,“就是钟先生。” “喔,前两次都是机缘巧合而已,我和他并不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她认真解释了一遍,想了想,还是好奇道,“为什么你会这么叫他?” “第一个原因,大家都叫他钟先生,北京话一说快,张嘴就变钟仙儿了。” 孟葭试了试,还是讲不来地道的发音,她又问,“那第二个呢?” “第二嘛,就是他自己,长相过分优越了,身上还一股又寡又邪的欲味,一丝人气儿都没有。也不单是这些了,他架子太大,很难讲话,连钟灵有时候都要碰壁。所有公子哥儿里,他最不好惹。但是呢,凡事他要么不张口,只要应下了,绝不食言。” “这一点,凡人是不是也挺难做到的?” 刘小琳的声音,是字正腔圆的那种播音腔,连说这种促狭的俏皮话,都一丝不苟的。 “嗯。不早了,快睡吧。” 寝室的窗户紧闭着,她们彼此沉默,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 孟葭阖上眼,攥着被子一角,酝酿出逐渐浓厚的睡意,脑子里毫无征兆的,如石投湖般,漾出一张无从捉摸的清隽面容来,他眼瞳漆黑,看人的时候没有表情,脸上像覆了一层化不开的清霜。 她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 隔天一早,孟葭被桌上的闹钟吵醒,五点四十。 刘小琳睡得一点知觉都没有。 但因为她在,孟葭没有开灯洗漱,换好衣服,摸着黑到洗手台边,放了只手电筒照着刷牙。 她把单词本和资料,一股脑装进包里,轻轻带上门。 每天这个时候,整栋楼都还在睡熟,孟葭走在寂静、有回声的过道里,心里是沉甸甸的踏实感。 一种误以为,只要付出足够多的时间和努力,自己的人生,就完全落在她手掌心里的感觉。 只是那一年的孟葭想不到,人一生当中的变数,竟然可以有这么多。 1、CATTI:翻译专业资格(水平)考试。2023年,CATTI考试正式改为一年一次,即在11月份。但本文的故事发生在2023年之前,分别是一年两次,6月和11月,为避免评论区出现争议,特此声明。 当然,也不乏有特别优秀的读者,认为大一考三笔不算什么,我在这里先夸为敬啦~ 2、明天正常更新,时间在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以后差不多都是这个点。 13 ? 13 ◎潮汕狮◎ 13 十一月中旬, 秋水长阔的凉爽天气里,北京迎来了一次大幅度的降温,气温一下子跌到了个位。 孟葭早上出门急, 只穿了件黑色针织上衣, 在呼啸的北风面前, 单薄的直筒裤也不顶事。尤其她从图书馆出来, 天上已经飘飘洒洒的, 下起了毛毛雨。 她在门口观望了一阵,瞧着这雨, 非但没有要停的意思, 反而越下越大。 孟葭把书包举到了头顶, 正准备冲回去,眼尾的余光一瞥,办公楼里出来浩荡一群教授, 走在前排的那个, 她清楚的听见,别人叫他孟院长。 她一双手就这么僵在空中。 其实就算没有这声称谓,孟葭也模棱猜到了,站在最前面, 那个穿着熨帖的西服,系着忍冬纹深色领带, 和身旁人谈笑的, 就是她的爸爸孟维钧。 岁月对他还算优容,除下比旧照片里的人, 多长出了几根皱纹外, 孟维钧的变化不大。 孟葭的手放下来, 隔了将路人打湿的雨帘丝幕, 她看见孟维钧的目光,往这边眺过来。 她没有躲,反而无意识地挺直了后背,孟葭想,她又不比人差在哪儿,也没做错事,为什么不敢见他? 就大大方方的让他看。 孟维钧最先认出的,是女儿的一双浑圆杏眼,明亮恣意得惊人。再就是那张脸,和她早逝的妈妈,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身边递来一把伞,孟维钧撑了,说声抱歉,丢下了众人,一步步朝孟葭走过来。 孟葭垂落在腰侧的手攥成拳。 她的心跳瞬间加快,不知道此刻僵硬的脸上,该做哪一种表情才合适。 是该摆出大雨落孤城的凄绝?凤首箜篌唱尽离愁的哀清,还是青丝染白霜的无可奈何? 仿佛哪一种都不适合。 因而,孟葭第一次见她父亲,是面无表情的。 孟维钧走到她面前,几分迟疑,犹豫了三秒才问道,“是葭葭吗?” 她指尖轻轻颤抖,仰起头正视他的目光,喊了一声,“孟院长。” 看来是了。 孟维钧舒口气,他笑了,心平气和的纠正,“葭葭,我是爸爸啊。” 原来他还知道自己是爸爸。 见孟葭垂眸不语,孟维钧也不宜在此地久留,他把伞递给她,“拿着,不要着凉了,照顾好自己。” 孟葭轻声道,“我会的,有没有孟院长的伞,我都会的。” 反正这十八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孟维钧的这把伞遮风挡雨,也照样走到了今天。 说完,也不再看孟维钧,径自在雨中跑开。 她就这么一路淋雨回了寝室。 孟葭的衣服湿透了,发梢上沾满晶莹的水珠,雨水沿着脸颊,滑过她纤长的脖颈,成股地流进她的内衣里,冷得她一个激灵,接连打了好几下喷嚏。 她把裤子换下来,扔进水池里泡着,调高几度水温,淋了一个热水澡。 用浴巾揉着湿发走出来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孟葭在图书馆看书时调了静音,她接起来,“钟灵?” 钟灵轻快地嗯了声,“你几点出发,谭裕会让司机去接你,地方有点远。” “六点吧。” 孟葭估算了一下吹头发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好的,晚点见。” “嗯,再见。” 头发吹到半干的时候,孟葭挤了一泵精油,均匀抹在发尾,她头发又黑又密,再多吹了五六分钟。 她本来想穿下午那身,和同学吃饭随便一点。 孟葭从柜子里取了另一套差不多的,白色一字肩紧身长袖,隐约露一截子腰,配高腰线的蚕丝裤。 很简约又日常的装束。但孟葭身材高挑,腰臀比又优越,走动起来,像是要去拍杂志的平面模特。 孟葭提前了三分钟下楼。司机已经到了,下车帮她开门,“孟小姐。” “我自己来开就好了。” 孟葭习惯不了这样面面俱到的殷勤。 她坐上去,“麻烦您,绕到教学楼那边,接一下刘小琳。” 司机一脸难色,不敢照办,“没说要接刘小姐啊。” 孟葭随便扯个借口,“小琳临时说要去的。” “那好吧。” “谢谢。” 谭裕预定的餐厅在香山半腰,是一座有些年头的旧宅子,来历也不好说,真要追溯起渊源,也许得从民国讲起。 门上不见匾额,长着青苔的石阶旁,左雄右雌的一对石狮子,嘴阔而鼻大,身披鬃毛,可见工匠在雕刻时,着意突出了头部。 孟葭下车后,站在门前,盯着瞧了好一阵。 刘小琳接了个电话,先她一步跨进院门。 “在看什么?” 身后一道低缓的男声响起。 天边那一轮,已经快要到落到西山的日头,在她身侧打下一道高瘦身影。 虚虚沉沉的光线里,孟葭脊背僵直着,听出是他的声音,不敢直接走掉。 她坦白说,“看老乡。” 钟漱石尾调上扬着,轻轻嗯了一声,“这连人影儿都没有。” 那一天傍晚,他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也难得没端架子,打趣她,“你老乡设置了只对你可见?” “......” 这笑话冷到北极去了。 孟葭指了下这对石狮子,“是它们啦。这个工艺看起来,应该是对潮汕狮。” 钟漱石负着手,仰头望一眼顶上的卷翘檐笠,懒洋洋地笑,“这栋宅子,原先啊,确实是一位潮汕大贾的。” “我就说嘛,我的眼光不会错,吃饭去。” 孟葭始终背对着他,在得了官方肯定之后,脚步轻盈的,一步跃上了台阶。 但刚刚下过雨,阶角青绿的苔藓被冲到了面上,她一脚踩上去,几乎站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就在她以为,今天这个洋相出定了,害怕地先伸手撑地时,腰上多出一股强劲的力道,箍住了她的身体,孟葭的头和脚,被两份对冲力折成一个锐角。 孟葭被钟漱石牢牢抱着,她头顶暗下来的天空,旋过一个角度,双腿落在了平整的棱石路上。 事出突然,在那种情形下,为保证小姑娘的安全,钟漱石只好两手缠裹住她,但仍然很绅士的,尽量不去碰到,那些不该碰的地方。 但孟葭这件上衣太短,钟漱石裸露着的小臂,不可避免地横绕在她腰上。没有任何一片衣料的阻拦,就这么不期而然的,感受到了她柔滑白嫩的皮肤,比想象中的更软。 从后面抱着她的钟漱石,面上镇定如故,只有滑动的喉结,出卖他无处排遣的紧张。在几乎就要乱掉的呼吸里,微不可闻的,逸出半声难以察觉的轻叹。 孟葭随意披散着的长发,甩到钟漱石脸上,他闻见一股独到的翠叶香,仿佛置身烟雨朦胧中的青杏林。 她抚着胸口,在心里道了句,吓死了。 目光顺着他的手往下,看见束紧在她腰上的,结实又白净的手臂,耳边咚响一阵剧烈的心跳,声如擂鼓。 他覆着薄茧的手掌很宽大,掌心潮热的温度,好像长出了手脚,一寸寸攀爬过她肌肤,大火燎原的势头,直烧得孟葭面上通红。 紧接着,头顶响起一声轻哼。 钟漱石低下头,拨开她掉在颊边的长发,薄唇擦过她耳廓,笑说,“只是石狮而已,你就这么激动?” 他的声音极沉缓,羽毛一样吹入她的耳朵里,荡悠悠的,半天才落地,在孟葭心上挠了一下,她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孟葭挣脱了禁锢,睫毛轻轻颤动着,转过身。 她隔开两步远,礼不成礼的,朝他鞠躬,“多谢钟先生。” 钟漱石自上而下考较她,“来吃饭?” 孟葭的头垂得更低,细如蚊呐,“是,钟灵在里面等我。” 原来她背过身子说话,和当着他的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态。 他真就这么吓人? 这座园子的主人迎出来,脚步还没凑近,声音先响亮起来,“钟先生,您真是让我好找,怎么到门口来了?” 说话的人是盛远东,京城工商界响当当的杰出人物,惯会左右逢源。三年前他拍下这栋老宅,听了风水先生的建议,把出入的大门,照原样儿,由朝东改为朝北,也并不为住,专门用来招待客人。 钟漱石笑着指了指他,“我说盛老板,你这酒也太烈了,才一杯,就喝得钟某头晕。” 原来他又喝了酒,难怪今天不一样。 孟葭自觉远离这场交谈。以免被人撞见,看她木木的站旁边,误以为她和钟漱石,有什么关系。 盛远东也拿出醉样子来装憨,“谁说不是呢!就我这傻老帽觉得,用山上的泉水酿出来的酒,后劲没多大。还累得您出来透气,回去啊,我先自罚三杯请罪。” “这罪是得请。” “一定。” 钟漱石被拥着跨过门槛,他想起身后的孟葭,夹了支烟的手点一下她,“别傻站着,进去吃饭。” 这副模样的钟先生,孟葭还是第一次见。 撂开凝重的神色,却保留了撇不掉的傲慢劲,他走进风月里,肩上沾染一点人情世故,更有鲜活气。 也意外地更好看了。 “孟葭,你还干嘛呢,上来啊。” 谭裕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叫她,挥了挥手。 孟葭回过神来,“噢,来了。” 正待入席的钟漱石,脚步一顿,目光向上挪,攒紧了眉看这小子。 盛远东搀着他,小心翼翼地赔笑道,“您还有事儿?” 钟漱石不温不火地问,“是他跟你要的这地方?” “要好几次了,说请个心仪的姑娘吃饭,讲点排场,”盛远东也看眼楼上,笑着跟他解释说,“我怎么着,也得给谭家人一个体面不是?” 钟漱石静了片刻后,冷冷清清的一声笑,“该给。” 盛远东心头一惊,刚才还有个正经的笑模样,一下子又不好了。他又是哪句论错了?谭家和钟家,不是一向交好的吗?没听说出了岔子啊。 这一位也太难伺候。 孟葭进门左拐,踩着柚木楼梯上去,放下包。 “怎么在门口那么久?” 钟灵倒杯茶给她。 孟葭说声谢谢,“看了会儿那对狮子,挺有意思的。” “我二哥也觉得那潮汕狮有劲?” 钟灵这么问,孟葭才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笑里透着股奸邪。 她指尖点了茶,弹到钟灵的脸上,“太故意了吧你。无聊。” 钟灵笑着躲开了,谭裕拿了酒回来,问说谁无聊呢。 刘小琳摇头,“反正和你没关系。” 谭裕说,“不是,我没请您啊,怎么来的?” 刘小琳瞪她,“不请我你还有脸说?我没骂你就不错了,自己老实点待着吧。” 孟葭也道,“怎么是你请啊,说好你们挑地方,我来的。” 钟灵拉着她坐下,“别逞强了,你知道这儿吃顿饭,得多少银子吗?就让谭裕来吧,再把你一年学费吃进去。心意尽到就可以了。” 孟葭说没关系,吃进去我就休学好了,不念这破书。 刘小琳没忍住笑起来,“我发现孟葭也能白话的。” 因为钟漱石要来,盛远东没敢安排别的局,菜上齐以后,他来了一趟二楼,送瓶桂花酿上去。 盛远东给他斟上一杯,“谭公子,今儿这菜式,还入你的眼吧?” 结果谭裕问孟葭,“孟葭,你吃的怎么样?” 盛远东打量她一眼,刚才钟漱石在门口有说有笑,就是跟这位吧?他也没敢瞎打听。 现在再一看,谭裕对她这关切样儿,小姑娘美则美矣,不至于这么招人吧? 孟葭无知无觉的,说很好吃,尤其是这道花雕煨肉,带微甜口,浇头又有黄酒的醇厚,茶也不错。 盛远东有意奉承她,“一会儿啊,我给你装上两盒茶叶,您赏光带走。” “不用了,我只是随口一说,谢谢。” 孟葭不知道老板的热情,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但无功不受禄,这点道理她还明白。 盛远东嗐了声,“小事一桩,孟小姐第一次来,当我孝敬你的。刚才在外头,您站在钟先生身边,我都没敢张嘴。” 钟灵知道孟葭为人,怕场面僵着太难看,替她收下,“你拿着吧,是盛老板的好意,又不值什么。” 待盛远东下了楼,不多时,就有穿制服的服务生,送了两罐六安瓜片来。 刘小琳看了眼封签,“哟呵,盛老板真大方啊,上万一斤的雨前茶,说拿就拿。” 钟灵说,“你头一回跟你爸妈来,不也得了礼物吗?” 孟葭捏着筷子不说话。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京城里的生意人,为了讨好这些公子哥儿,能做到什么地步。连状况都不必理的很清,只要稍和钟漱石沾上一点边,她便立刻身价大涨,成为他们巴高望上的对象。 孟葭僵视那两罐红瓷瓶,平白嗅到了一股,鸡犬升天的味道。 但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自身价值,需要由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来赋予和定义的滋味,并不好。 她就是她自己呀。 下一章后天晚上九点! 14 ? 14 ◎我不喜欢他◎ 14 这顿饭吃得宾主融洽。 唯独那个桂花酿, 孟葭啜饮一下,香甜满喉,一丝酒味也没有, 她就忍不住倒了一整杯下肚。 直到钟灵提出回学校, 起身时孟葭才发现, 她已不大站得住。那时她的酒量, 还差得离谱。 她扶桌, 忍过一阵头晕目眩,才若无其事地牵着钟灵, 小声说, “你走慢点。” 钟灵等听见楼梯上传来吱呀声, 确定谭裕下了楼,才稳住她,“是不是不舒服啊?” 孟葭点头, “可能得麻烦你拉着我。” “嗯, 二嫂我搀你。”钟灵趁机调侃。 孟葭酒劲上头,用粤语拖腔带调地说了一句,“走开点啦。” 钟灵由衷地感慨,哇了声, “你说这话好软哦。” 谭裕和刘小琳站在门口,见她俩半天才下来, 问道, “这么一点儿路,走五分钟?” 钟灵瞪他, “我们边走边聊, 你有意见?” 她又在谭裕背上推一把, “快去吧, 把我们小琳安全送到家。” 孟葭头昏沉着,不忘冲刘小琳眨眨眼,“车来了,晚安哦。” 刘小琳回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谭裕根本不愿走,他欲言又止的,“孟葭,我还是先送你吧?” 钟灵正待替孟葭分辨两句。 “她不用你送,你管好你自己,就阿弥陀佛了。” 灯火惶惶的跨院里,传来一道沉郁而低冷的男声,伴随几阵送行的脚步,被人簇拥着出来。 为首的正是钟漱石,信步闲庭,泠泠月光下周身寡素,立在门户正中,端的是贵重风雅。他抬腿迈过门槛,身后站了一群与之同席的显贵,居高临下地睇着谭裕。 谭裕在他这段,深不见底的考量目光里,不寒而栗地退了一步,硬是直不起腰杆子来。 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 钟灵见惯了她二哥这副样子,所以知道怕,刘小琳也不敢动,悄悄扯了扯谭裕的袖子。 只有孟葭,还处于魂游太虚的状态,根本闻不出空气当中的剑拔弩张,在所有人的战战兢兢里,费力地歪下头,问钟灵,“咦,我们还不走吗?” “现在走。” 钟漱石上前一步,牵过她的手往车边去,司机已将门打开。 钟灵离得近,只见孟葭雪白着一张脸,明显受了惊吓,眼珠子瞪得老大,手腕挣了又挣。 她小声道,“放开我,钟先生。” 钟漱石反而大力握住,他腾出只手,有分寸地扶了她的肩。落在旁人眼里,显得愈发亲密。 还是那种提起来都要红脸的亲密。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那帮人,都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眼,会心一笑。 他在孟葭耳边低语,“你不想被他缠上,就跟我走。但你要喜欢他,请便。” 说完,钟漱石倾在她肩上的力道,松了松。 孟葭当然想摆脱谭裕。 可谭裕一副,咬死了只是想认识她的意图,时不时就制造一场偶遇,怎么拒绝都赶不走,偏偏人家一举一动,又没越过朋友的界限,还主动为她正名。 她应该怎么办?横不能一辈子躲在寝室里。她要上课,要绩点,还得准备考试的呀。 拿今晚来说,本是她和钟灵两个人的约会,谭裕非要插一杠子,孟葭也只有再叫上刘小琳。 孟葭的处事原则是,当道义站在自己这边时,就伸张道义。当规则对自己有利时,就利用规则。 可对谭裕这么个既不讲理,也从来不遵守规则的人来说,她就只能把水搅浑。 她不再抗争,眉眼间怏怏的,强打精神,轻声道,“我不喜欢他。” “但钟先生,我私心更不想和你,有什么牵扯。” 孟葭喉头堵着,一咽再咽,还是没有说。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伸手都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钟漱石是在给她解围。 甚至可以说,是在帮她了却后患,而他本可以袖手旁观。 众目睽睽之下,钟漱石依恃酒劲,姿态狎昵的,将她带上了车。 留下反应大相径庭的一圈子人。谭裕自然不舒服,一脚踹在了车门上,叉着腰,但顾忌在场的钟家门生,到底没骂出什么,会给他老子惹祸的话来。 到了车上,谭裕才奋力拍了一下座椅,“看他那个样子,真他妈以为自己是皇帝啊!” 盛远东只感慨,他那两罐新得的名茶,押对了宝。 郑廷晾了他一眼,“盛老板在笑什么?” “傍晚在门口啊,我就琢磨,这姑娘能逗乐钟先生,是有些能耐的。” 钟漱石底下的副总秦义问,“钟总怎么乐的?说出来我听听。” 盛远东三根手指,稳稳夹住一支雪茄,他摇头,“形容不出,总之没见过钟先生那副样子,毛头小伙子似的。” 秦义和郑廷没多话,并肩下了台阶,像是早料到有这出,轻声耳语,“当日在机场,我就说这位孟小姐厉害,披着钟总的衣服,被他亲自让上车,又派你去给办手续,果真吧。您瞧吧郑主任,以后见她的日子啊,还长着呢。” 郑廷抽了口烟,也不接茬,反而担忧起来。 钟漱石要只是逢场作戏,奉旨完婚前贪新鲜,爱上个把漂亮女学生,问题不大,在钟老爷子能接受的范围内。但要动真心、讲真情,起了不该起的念头,那才难办。 倘若孟葭来路清正也好说,偏偏她又是孟维钧的女儿! 京中有些阅历的,谁不知道他孟某人年轻时,在学院那是顶出名的角儿,身边爱慕他的女人,据统计有一个班。偏偏他是个生性不羁的,又一贯主张,是真名士自风流,传出了多少不堪的言语。 郑廷现在都搞不明白,孟葭的妈妈和孟维钧,究竟有没有合法关系?毕竟,碍于谭家的颜面,也没人敢问。但不排除,未婚同居的可能性,要稍大一点。 这件事,即便钟漱石有意瞒着,可他又能瞒得了多久? 一旦惊动了老爷子,孟葭祖上八代都要被翻个底朝天,递到他手里的审查材料,能从孟葭幼儿园得了多少朵小红花,高中是否交往过男友,详细到她大学时的课任老师有哪些,专业排名第几。 甚至不用他张口,底下的人,会主动按他心意,去做一次详实背调。 要明白,任何一个人在组织面前,都是透明、没有秘密的。 像私生女这样的字眼,有朝一日,真跳到老爷子的眼前,郑廷都想象不出,他会是怎样的勃然大怒,掀桌子踢板凳。 头顶的银杏树叶,被吹得晃晃悠悠的,缤纷落下几片在绿苔地上,郑廷迎着冷风,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战。 他想到明早的会议,钟漱石走得快,郑廷还没请示过,关于几点、到哪里接他。 郑廷给他去电,响了五六下才接起来,钟漱石显然在喘粗气,口吻也严厉,“喂?” 没等郑廷说出句所以然,他还在懊悔着,是否打扰了钟先生的雅兴。 隔着手机屏幕,伴随一阵衣料窸窣的动静,只听钟漱石柔声哄着,“孟葭,别开门,这儿危险。” 随即,因为没听见回话,不耐烦地问郑廷,“什么事,快点说。” 郑廷回神,连哦了好几下,迅速汇报,“明天早上十点,你得出席第三届创新生态峰会,衣领上要别的嘉宾徽章,我已经放在......” “知道了!” 没等郑廷说完,钟漱石就把手机扔在了后座,他已经快按不住孟葭。 上车还没过多久,都未及下山,孟葭就露出醉态来,之前强撑出来的三分清醒,在满山的夜雾中,烟消云散。 她高声吵着要下车,音调也不同往日里的细语轻声,变作直白无理的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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