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认什么爸爸,也可以不出国读书,但不能没有外婆。” 孟葭记得自己当时这么说。 她是一个太早就见过世情冷暖的人。也因此,对旁人给予她的善意,更心存感激。 钟漱石很好奇,“你都准备了些什么?说说看。” 孟葭弯下腰,含胸坐在茶几边,拿起小银勺,挖了一点丝绒蛋糕。 她笑笑,“那可多了。我用功念书,口语、听力、笔译轮流做练习,但仍然准备好,期末绩点不如人意,明年考不下证书。在精力有余的范围内,尽可能帮助朋友和同学,但也得准备好,哪一天她们走在路上,对我漠不关心,也不再和我打招呼。” 说到这里,孟葭似乎想起什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语调沉闷地说,“我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想要证明我的出色,好让外婆知道,她的一番养育没白费,却也准备好了,我取得世俗所认可成就的那一天,她也许看不到。” 钟漱石认真听她说着,灯光下一张稚嫩小脸,年轻乖巧的坐姿,像一块刚切下来的、温柔的奶酪。 披肩的遮挡有限,孟葭略动一下,背上大片的雪白坦露出来,宛若玉壁无暇,匍匐着千万个春秋的锦绣。 他的眼神风雨暝晦,眸色漆黑,暗沉中多几分凶险。方才借助半瓶冰水,才勉强压下去的躁意,又原路爬了上来。 良久,一句似是而非的夸奖,“你很自信,孟葭。” 孟葭没料到他居然这么说。她问,“竟然不是悲观吗?” 钟漱石的目光停驻在她脸上。 不过三五秒,孟葭的睫毛眨了一下,忙低下头。她不敢,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会敢,以及要拥有多精妙的修为,才能和这个男人平静对视。 她捏紧沁出薄汗的手心。身体的深处,泛着初春时分的潮湿,和笋尖冒土而出的痒。 “一点都不。”钟漱石说。 她不怕考试失利,也不怕身边人的疏远,这一切都因为,她是个有底气的。 考不上可以再来过,朋友疏远了也能重交,全都因为,她认为自己有东山再起的本事。 只要她是她自己,只要她还是孟葭。 钟漱石默了片刻才道,“人生在世,无论如何艰深复杂,讲穿了,无非六个字。” “尽人事,听天命。” 孟葭很快补充道。 这一回,她鼓起勇气框住他的脸,眉目分明,五官深邃而立体,鬓发如点漆,闲傍在沙发扶手旁,真神仙中人。 钟漱石笑一下,“孟小姐这么聪明,我得送你样礼物。” 孟葭开口就是拒绝,“不要,钟先生照顾我很久了,又给我过生日,怎么还能够受你的礼?” “成人礼一定要有的,你就当我老派,留在身边压压岁数。” 钟漱石从旁边的角几上,拿出个墨蓝色的丝绒盒,打开时似一道雪光迸出,是一条珍珠项链。 颗颗个头饱满,珠光又不像市面专柜里那种,凛冽直白的灯泡光,而是一种极柔和的、高级的丝绸感。 看得孟葭连连摇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的。” “就当作是你抢答成功的奖励。” 钟漱石已经取出,随意的挂在手上,踱步到她的背后。 他把她的长发拨到肩上,将项链绕了一圈,她脖颈纤细修长,锁链扣上时,刚好垂落在锁骨上方。 钟漱石站在她身后,指腹冷静而克制的,扫过她后颈的柔滑时,悄自咽动一下喉结。 他的嗓音已然哑下去,“人如白珠,它本来分文不值,因为你,才有了一点光彩。” “倒也不必因为过生日,钟先生就拼命奉承我。” 她强撑着,假装出再自然不过的样子,底下紧紧捏着拳头,手心里的汗多得渗了出来,将裙摆一侧都沾湿。 “你都听出是奉承,那我这拍马的功力,看来还得加深呐。” 孟葭溢出两分笑,“我不信,你还用拍谁的马。” 看她有了些热闹模样。钟漱石才跟她玩笑,“你啊,我这不是正拍着吗?” 孟葭转过来,低头胡乱瞄地毯花纹,“我又不要你拍,你自己非拍的。” 她可能没有注意,从进门到现在,她说话的声调,一再的软了下去。 钟漱石更是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东西送不出手,还得靠耍嘴皮子,才能哄得小姑娘收下的一天。 他严肃地摆手,“不拍不行。免得在孟小姐眼里,我这纨绔习气,还停留在那天酒后。” 孟葭语塞一阵,怎么搞的,他又提那件事! 她抬起头,双目炯炯,带着些许鼻音,拖长调子哼的一声像撒娇,跟他辩,“就说了你这一句,也是因为你讽刺我在先,就那么介意嘛?” 介意。因为是你的评价,所以很介意。 钟漱石忍耐了一个晚上,到这一刻,躁动、不安、难耐的情绪,都已经累积到了顶点。 他凸起的喉结滚动着,莫名的,有种想要吻她的冲动。 手才伸出去,正要扶上孟葭的脸,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钟漱石被铃声惊醒,像睡熟中的人被冷水一激,骤然回了魂似的,手掌微抖着,不动声色地撤回来,握成拳,抵在唇上轻咳了一声。 “我听个电话。” 他说完,快步马上手机,走到外面去接。 钟漱石掩饰得太好,孟葭没发觉任何异样,她点头,“您请便。” 孟葭坐回茶几边,拿起手机对着蛋糕拍了张照片,发给外婆。 料想老人家大概睡了,她也没等回,翻起短信来,才发现有孟维钧的一条——“生日快乐,葭葭。” 十九年了,他才想起女儿的生日,好厉害。 孟葭忍了又忍,到底年轻气盛没忍住,给他回了一句:“您真的有心了。” 孟维钧倒是动作快,又发来:“爸爸给你转了五万块钱,自己去挑件喜欢的礼物。” 她赶紧去看银行卡余额,果然多了五万,这个人怎么那么惹人厌? 孟葭扔了手机,坐在地毯上,无聊的拨着奶油花。 窗外有道人影晃过来,是钟漱石在讲电话,他指间夹根烟,说两句,就手势娴熟地送到嘴边,慢抿上一口。 孟葭没多看,怕他发现自己在偷瞄,索性转移注意力,拆开药袋,一样样按医嘱服用。 郑廷在电话那头,跟他汇报今晚酒局上,都有谁,说了些什么样的醉话。 钟漱石听完,襟怀宽广地笑一声,“阎王不在,小鬼儿冒一冒头,发两句牢骚,没那么严重。” “是,你心里有数就好,”郑廷稍顿了下,又问起孟葭来,“孟小姐她病好了点吧?” 提到这个,钟漱石正要批评他,“廷叔,我说您呐,是越老越不正经了。” 郑廷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我让你给她准备衣服,您倒好,倒腾一柜子礼服出来。” 他能想象到,孟葭对着那一列裙子,但没一件能穿的敞亮时,脸上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哪儿懂什么礼服常服的?”郑廷还往他身上推,“你说的,什么好看什么贵,给她买什么。” 钟漱石掸了掸烟灰,“少装。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郑廷只改正了三秒钟,“好好好。我这电话,没打搅到你吧?” “不要再胡说了,早点休息廷叔。” 他深深吁一口烟,郑廷这通电话打的,说不好也好。 如果不是这样,那种把持不住的情形下,他大概已经吻上去,这一吻后果难料,十有八九吓坏孟葭。 但非要说好,又好在哪呢? 给他留下了一个霁月光风的贤良名儿? 走出了这个门,孟葭记得的,只有他陪她过了十九岁的生日,点了蜡烛,送给她礼物,亲手替她戴上项链。 这些好像很足够,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够,还没有尽兴。 钟漱石掐了烟,走进去,孟葭忙站起来,早有准备一样,跟他道晚安,脸上一派恭谨。 “好,去睡吧。明天送你回学校。” 钟漱石坐下,积了一晚上的信息没看,到这个点,他才来处理。 有谈心兰问他是否回家,钟灵管他要东西的,另外是工作上的一些请示。 孟葭见他低下头,手边又续上了一支烟,看样子是有事在忙。 她心里计较着,走上几格台阶,站定后,还是说了句,“谢谢你记得我生日,钟先生。” 钟漱石抬眸,深深看她一眼,“不客气。” 明天的提前更了,下一章在周六,应该会是长更 20 ? 20 ◎众生平等◎ 20 郊外的山野黑漆漆的, 活泛在尘嚣上的冻云低压下来,北风往树枝缝隙里灌,呜咽的声响, 像唱着一首悼歌。 孟葭喝了药,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望着垂落在地的帐幔, 迷蒙着, 眼皮渐渐合拢,都没来得及, 把脖子上那串珍珠摘下来, 就疲累得睡过去。 她没有择床的毛病, 又因为病势才退,反而睡得更沉重了。到天亮时才做一个梦,梦里吹吹打打, 看不清是谁家在办喜事。 深秋的太阳升起来, 透过落地窗,跳耀在她的眼皮上,这日头虽然冷,没什么温度, 但也同样晃得人难受。 孟葭不适地皱下眉,转了个身, 醒过来以后, 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起身去浴室里洗漱,只用清水洗了一把脸, 梳顺了头发, 就已是一副清丽样貌。 孟葭没有多耽误, 她摘下脖子上的珍珠, 迎着晨光看,愈见华美之处。但这不该是属于她的。 她双手取下,小心放进丝绒盒,摆在了床头。 孟葭照原样将床被铺好,从柜子里拿了一件,黑色勾金线粗花呢外套。 那时候的孟葭,是个对时尚还不感冒的小女孩,她不认得这个牌子。只觉得它最普通,看起来挺便宜的。 她提着那袋,昨晚换下的脏衣物,背上双肩包下了楼。 楼下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想,钟先生应该还没起床。 孟葭在沙发边的角几上,找了支铅笔,和一张便签纸。她侧身坐着,工工整整地写:“钟先生,我先走了,昨天是我最......” “这么早就醒了?” 她还没写完,就听见大门边传来一声问,仔细听,还有点气喘不平的调子。刚运动完回来的样子。 孟葭吓得把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了旁边,她站起来,“钟、钟先生。” 钟漱石穿一身白色休闲服,比起平时的西装革履,看起来年轻了四五岁不止。 他擦着汗,走向中岛台,慢悠悠倒了一杯水喝,喘匀气。 “坐下来吃早餐,吃完了,我送你去学校。” 她摇头,“我自己走到山下面,打车回好了,早餐到路上吃一点。” 孟葭总是下意识地回拒他。 她也知道这代表什么,她在害怕,回答不了心底的质询。没办法和心里边那个,总是冷静的小人对阵。 只一句——“孟葭,你究竟是想要图轻省,才一而再地接受钟先生的好意,还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单是这一句就能把孟葭难倒。她回答不出。 疑惑一旦冒了头,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浮萍,哪怕用力压下去,不久它又会自己漂起来。堂而皇之的横在那,让你不得不想,到底是哪一种?避也避不开的恼人。 说到底,孟葭不过是怕自己,会深陷其中。 珠玉美食,金屋高台,宝马香车。越奢华其表的东西,就越容易移人性情。 “走下山?孟小姐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似乎很有信心。” 钟漱石放下水杯,听起来像是反讽的口吻,已暗含几分严厉。 昨天才跟她说,她年纪小,不必那么要强气盛,过了一夜又忘了。 孟葭低着头不敢言语。 钟漱石心里,那么三两句告诫要说,但看见她这个样子,却是一句都说不出。 他走到长桌边坐下,温和着声气,“先过来把早餐吃了。” 孟葭慢慢挪过去,拿起手边的主餐勺,舀了一口鸡丝粥送进嘴里。 那粥炖得软烂,清香细腻,她看钟漱石在翻阅一份文件,客套了声,“钟先生不吃吗?” 他眼睛盯着红白纸张,目不斜视的,端起手边的意式浓缩,“我吃过了。” 孟葭喔了声,喝下几口粥又问,“那你吃的什么?” 像不费脑子的快问快答。钟漱石喝着咖啡,脱口而出,“Schwarzbrot.” 他说完才想到,孟葭有可能听不懂德语,抬起头看她。 但孟葭哦的一声,语调轻快的,手中捏着勺子把。她也看他,“黑面包好吃么?” 察觉到她不同以往的话多。钟漱石若有所思的看她几秒,才缓缓说,“还在柏林念书的时候,不觉得好吃,回国以后反倒想这口。” 孟葭想了想,天真地笑了笑,托着腮问他,“人真的很奇怪,对不对?总是这么矛盾。” 她的转变让钟漱石有点不适应。他放下手里的文件,“人们也不总是,每时每刻,都能看得清自己。就说你好了,刚才还要和我划清界限,现在又聊上。” 孟葭坦言,“就是刚才得罪了你,现在才尽力找补啊。” 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他来往,那么这就很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顿饭。 孟葭不想留下什么未了的故事。平和一点,不掺因果。 钟漱石喝一口咖啡,“听起来,你很怕我。”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自认,当着这个小姑娘的面,已经把在集团、交际圈里,那一套高高在上吓退人的作派,给收起来了。 该道歉的时候就道歉,还时常看一看她脸色。 但孟葭说,“不是怕,是敬重。” 钟漱石几乎被气笑,“你敬重我干什么?我差你这点敬重?” 说完他站起身,往楼上去了。 是啊,敬重他人品和地位的也太多。 孟葭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她忙低下头,索性什么都不再说,专心喝粥。 她小口咽着滑润的粥,脑子里跳出来的念头竟然是,钟先生笑起来很好看。 过了会儿,孟葭搁下勺子,抽出纸巾擦嘴角,走到沙发边,“钟先生,我吃好了。” 钟漱石拿上车钥匙,“走吧。” 孟葭本想坐后面,但钟漱石走在她前头,已先为她开了副驾的门。 就快要告辞了,她不想再为这种小事,跟他产生不必要的争执。 孟葭硬着头皮坐上去,动作很快的,麻利地将安全带拉下。 像怕晚一秒,钟先生就要弯下腰,像所有偶像剧里的男主那样,贴着脸,呼吸相闻的,近距离给她系安全带。 钟漱石站在梧叶萧萧的庭院里。 自西而来的风吹起他的大衣下摆,隔了半道车窗,钟漱石向她眺来极深沉的一眼,淡淡勾了下唇。 孟葭此时恰好侧首,与他猝不及防地对视上,眼皮一跳,俨然是被看穿后的心虚。 回学校的路上,钟漱石都没再讲话,集中注意力开车,孟葭也只看向窗外。 直到车停稳在宿舍楼下,孟葭拉开车门,下去前,对着钟漱石道谢。 钟漱石淡应了句,“照顾好你自己,身体要紧。” 孟葭点头,说知道了。 黑色奥迪转了个弯,消失在道路尽头,再也看不见了。孟葭站在树下很久,好半天,才想起挥手告别。 是同钟先生,也是跟昨天住进城堡,被捧成小公主的自己,道声再见。 就当一株野草,不经意被偶然路过的花匠,捎往盖玻璃罩子的花房,温暖如春里,做了场变成香槟玫瑰的梦。 现在梦醒了,她就又被扔回到广袤无际的旷野,同刺骨的寒冷抗争。 看岁末冬雪来临时,她是否能挨过去,等来一场解冻的春风。 孟葭抿着唇角,走上楼,拿钥匙开了门。她把衣服倒出来,撕一小袋洗衣液,泡进水池里。 做完这些,她就拿上复习资料和课本,去了图书馆。 孟葭刚上二楼就看见了刘小琳。 在这个地方,鲜少会有刘大小姐的身影,如果连她都出现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期末考试的脚步,真的已经不远了。 图书馆里开了暖气,坐下没多久,孟葭嫌热,就把大衣脱了,折好搭在了椅子上。 孟葭看了眼对面,她摊开书,“你在复习马哲啊?” 刘小琳生无可恋地划着线,嗤笑道,“我预习还差不多!你看看,这是崭新的书啊。不是我说老马同志坏话,这一个意思的句子,没必要颠来倒去地复述吧?” “看这个吧,老师上课的重点,都在这里了。比你那个效率高。” 孟葭笑了下,她递过去她自己的,字迹清秀,该背的地方一目了然。 “谢谢。” 刘小琳高兴地抬头,在看见孟葭的同时,注意到那件衣服,愣了一下。 她记得这外套的,CHANEL今年的秀场款,不是提前跟sales打招呼,根本就拿不到货。 刘小琳这些天,已经听身边不止一个姐们儿抱怨,说想买的话还要等专柜去欧洲调货,起码一个月。 可是这种衣服就是穿时令,初秋穿厚了,显笨重,冬天穿太薄,等调过来都猴年马月了?谁还要买你家的啊! 端看孟葭这副稍显随便的态度,也不晓得,她是真不知道自己身上穿的这件,到底有多金贵,还是钟仙儿太宠她,这些三瓜俩枣的小玩意,已经不在人家眼里了。 半天了,刘小琳也只挤出一句,“你衣服挺好看的。” 孟葭的视线已经埋进了书间,没听出来她话里有什么不对,还轻轻嗯了声。 过了几秒,才慢半拍地解释说,“衣服不是我的,钟灵的。” 刘小琳更迷惑了,“不可能吧,她没买到。” 钟灵自己都还气得半死呢,退而求其次的,在GUCCI报复性消费了一通。 孟葭这才觉出不对,“怎么了?这件衣服还很难买?” 刘小琳实诚地点了点头,“相当有难度,富婆姐姐们都排队抢呢。” 一刹那间,孟葭回想起来,钟漱石昨晚开衣柜时的表情,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也难怪,那条绿裙子虽然露背,但腰身都合适,可钟灵比她丰满一些。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所以,钟先生是怕她不肯穿,才故意说成是钟灵的? 那他又为什么,要给她准备那么一长列,精美昂贵的衣服,是早知道她会去,还是临时通知秘书买的? 如果衣服不属于钟灵,那一间充满少女气息的卧室,又是谁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就跟灶台上开了水一样,咕嘟咕嘟往外冒。 孟葭觉得她的身体,好像又烧起来了,不用摸她都知道,她现在一定脸很红。 她这个呆发太久,刘小琳伸出手在孟葭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 “哦,没事。我去洗把脸。” 孟葭慌里慌张地起身,一个没注意,碰倒了身边一张椅子。 哐当的声响引来周边同学的不满。她又朝人躬身致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孟葭卷起袖口,拧开水龙头,拢了一掌心凉津津的水,直往脸上扑。 她从兜里拿出纸巾擦干,被冷水浸过以后,一张小脸更是白里透红。 孟葭撑着洗手台,做了几个深呼吸。 她不断地对自己说,真的别想太多了孟葭,钟先生不过看你可怜。 等再走出来时,孟葭已恢复了一派清明,她举止泰然地坐下,刚才看到了哪一页,就继续往下看,半点起伏都不见。 刘小琳不到天黑就走了,问孟葭要不要一起吃饭,她摇头,说昨天都没看书,今天得多学一点。 到十点多,孟葭才回寝室,她放了专四听力在旁边,搓洗着衣服,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几句。 听力和背单词一样,更注重一种语境和氛围的感觉,完全可以利用零散的时间训练。 等孟葭忙完手头上的事,再去收拾双肩包时,才发现那条被她放在床头的项链,又出现在她的包里。 孟葭有点想笑,和钟先生这么你推我挡的,仿佛在斗气。 最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她叹一声,像大度的认了输,把这个盒子藏进柜子深处。 到本学期的课程全部上完,正式进入期末复习周的时候,图书馆已经人满为患。 想要蹭上一个座位,得天不亮就起来,顶着寒风去排长队。其实也可以去自习室,但孟葭怕冷,一教的暖气又烧得不好,冻坏身体划不来。 孟葭天天裹了毯子,在寝室里独自复习,去食堂打饭,几乎成了她唯一的外出活动。 这种全民开夜车的季节,班上的同学碰见了,首先问的都是,“你毛概看到哪儿了,老师划重点没有?” 诸如此类的寒暄。恨不得等打菜的时候,都拿出卷子来背两行。 唯独孟葭,安静地站在人群里,戴着耳机,不时跟读两句发音。 她旁边的人酸话连篇,“学霸就是更放松啊,还在练口语,我们都火烧眉毛了。” 连看向孟葭的眼神,都带了明显的敌视。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会因为自己的不努力,迁怒于别人的过分努力。 也有的出言反驳,“那你有人家平时认真吗?没有就别说话了。” 钟灵走过来,也听见了这么几句议论,她把孟葭从人群里拉走。 孟葭摘了耳机,问她干嘛,还没轮到她呢。 钟灵晃了晃手里的餐盒,“我买多了,回你宿舍我们一起吃吧。” 她们一起出了食堂,钟灵看她一眼,“打饭你还做听力啊?” 孟葭把耳机线收起来,“我只是不想听见,那些不好听的话罢了。” “不要理。你做你自己的就好了,人的嘴哪能都堵得上?” 钟灵把红漆木盒放在方桌上,和孟葭一样样摆出来,一人端了小碗海胆石锅拌饭,对坐着吃。 孟葭给她倒杯水,“你怎么会来找我?” 钟灵说,“在家复习老打瞌睡,想找个自律点的人监督我,算来算去也就你了。” “行,一会儿我找根绳子,把你头发吊梁上。我就这么学的。” “我打小头发稀,你再给我薅光了,真跟你拼命。” 钟灵说完,不住地拿眼斜她,一脸的无事生非,她问,“我哥给你买那件衣服,拿出来我瞧瞧?他最近还送你什么了。” 孟葭极力否认,“他没送。正好你把那外套带走吧,他跟我说是你的,估计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他对我没这么好心,连我穿哪个码,我哥都两眼一抹黑。”钟灵咬牙切齿的。 “千真万确,我当时外套不能穿了,他借给我的。” 孟葭光顾着撇清,没注意自己留了这么一个话把,给面前这位法官。 钟灵很快问,“那我请问,您的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呢?” 说着,她还狰狞着脸,两只手肘往外一拱,“是被人给撕开了吗?” 孟葭放下手里的碗,她站起来,捏一下钟灵的耳垂,“来,你跟我到洗手间来,把脑子里的脏东西,好好洗一洗。” “打住。审案子呢我,你严肃一点。” 钟灵笑着挣脱了,“你快点讲呀,到底怎么一回事。” 孟葭或许瞒得过别人,但绝对骗不了钟灵,她也不是乱传话的,何况,孟葭还要拜托她,把这件衣服给拿回去。 她把自己生日那天,去看病输液,遇上钟先生的事情,删删减减的,大概跟钟灵说了遍。至于在西郊过夜,切蛋糕,促膝长谈的事情,一概不提。 钟灵恍然大悟,笑容里是不同寻常的怪,“这么回事儿啊。” 但孟葭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她问,“你那是什么表情呀?” “我从没见过钟漱石这么好心过。” 钟灵惊叹之余,直呼其名起来。这不是她从小见到的二哥。 她记得,她哥给她上的第一课,就是以利相交,半点好处都没有的事,不值得浪费时间。 钟灵的爸爸结婚晚,等她出生时,大院儿里已经不剩几个跟她一般大的,刘小琳也是初中时才搬来。 那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榕树下的花坛边上,什么也不做,就看这些进进出出的人,听那些话里有话的奉承,大人们做作夸张的假笑,交谈间细碎的暗潮起伏。 也记住了一张又一张,谨小慎微的卑微面容。 有一天,她家里来了一位女客,哭哭啼啼地找奶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钟灵只晓得,她家女儿很可爱,会陪她跳皮筋。 两个小朋友跳了一下午,已经亲如姊妹,但奶奶该回绝还是回绝。钟灵不知道利害关系,生气地问,为什么就不帮帮她家? 谈心兰被她闹得无法,又与孙女讲不清楚,就丢下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后来是她二哥回家,跟她讲了一番,在这个阶层严格划分的世界里,关于明哲保身和取舍进退的生存之道,即便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也有得罪不起的人。 那是钟漱石为数不多的温柔,所以钟灵即便当时听不大懂,还是牢记在心。 她也一直这么处事,维持着一贯的低调。 因此钟灵想,她二哥这么个精明人,是在贪图孟葭什么呢?她身上又有什么,是值得他花心思的,无非是她这个人。 孟葭听后,垂眸道,“他人挺好的其实。” 钟灵揶揄她,“那是,他要对我这么关心,我也肯定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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