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感再次如滔天海水将他淹没:“那天,我们实验室上了一个大项目,大家都熬了很多天夜,师兄们也都在,那天老师也来了,实验出了点问题,老师留到很晚,说睡休息室,如果出了问题可以随时叫他。本来休息室的床就不够,我就在老师床边打地铺,但老师让我上床睡,别着凉了,我就上去了。所以,我……我和老师睡了一张床。” “嗯……然后呢?” “然后,我们睡着了,我实在很喜欢老师,老师就睡在我身边,忍不住抱住他,亲了亲他,老师肯定是知道了。在那之后,老师好像情绪都很不对劲,实验结束后,那个暑假他就再没来过,后来,我们就接到他辞职去参加援助医疗的行动的消息,他一定是知道我亲了他,很厌恶我但又不想影响我才走的……”端阳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最开始的时候,我每天都不停给他打电话,还发了无数条短信,我想跟他道歉我想说对不起,但他电话永远都是关机,短信也从没有过回过,后来,我从跟随他脚步的学姐那里听到他的消息,我让学姐试探着问过老师,老师很明确表示让我不要去达纳,好好留在国内。”端阳揉了揉眼睛,“现在想起来,还是我不够勇敢,真到这里才发现,也就是这么点距离,我早该买张机票过来,再坐几趟车就能见到老师当面和他道歉。端阳情绪愈加低落,想起那么多发出后了渺无音讯的邮件,他突然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这都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过来。”林辰忽然开口。 端阳红着眼眶,看着他。 “头低下来一点。” 按照林辰的指示,他不明所以地低下头,下一刻,一只清瘦的手掌,温柔地覆盖在他头顶,尔后揉了揉他脑门上的头发。 “你怎么这么笨啊,如果是因为厌恶你的亲吻和拥抱,他大开可以想出一万种方法整治你,为什么要自己离开呢?” 端阳听见他这么说道。 …… 当段万山开始讲故事的时候,刑从连就已经后悔。 因为段万山快死了,无论他讲的故事多么甜美,都理所当然是个悲剧,虽然悲剧发人深省,但听着总心情不好。 “其实我也没那么伟大,放弃国内高薪医学院工作到达纳地区来援助医疗,是因为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学生。” 刑从连的烟刚好烧完,差点烫到手指,他看着草堆上倚墙而坐的医生,问:“这么劲爆,师生恋?” “是啊,还是个男生。”段万山坦然道。 刑从连瞪着段万山,睁大眼。 大概是见他这反应,段万山说:“当时觉得,自己喜欢上个男人,还是学生,跟晴天霹雳一样。那么青涩的男生,长得比你高大,每天围着你叫老师老师,全心全意的尊敬和崇拜你,而你想的却是那些远超师生情谊间的事情,觉得自己特别不道德。反正恋爱和吸毒一样,都是刺激脑内分泌多巴胺,我看到他就开心,觉得很喜欢,反正喜欢也没什么道理。所以比起别人,我特别关照他,他以为我针对他,就一直用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我,每天鞍前马后跑东跑西,就为了让我对他和颜悦色那么一点点。” 段万山说起这件事时的语气非常淡然,甚至没有半点痛苦的情绪,显得很开心。 “从你喜欢一个人,到你下决心离开一个人,这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吧?” “当然。一开始是我自己想不开,虽然喜欢又不敢争取。我当然也想过给学生表白这件事,但又觉得拉不下脸,反正就这么拖着。直到有一天,我听说他谈了个女朋友,我看着那个女孩子勾着他的手走进学校,他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画面挺美……我这才意识到,我差不多终于可以放手了。” “你这不叫放手。” 段万山刚把酒瓶放在地上,这次在地上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刑从连看着他失去焦距的目光,恐怕是败血症带来的毒素入侵他的视神经,以至于他视觉渐退。他伸手,拿起那瓶牛栏山二锅头,递到段万山手上。 “是啊,不叫放手,都没拥有过,哪里能叫放手呢?”段万山抿了一小口酒,说:“当时我正好看到达纳地区的介绍和无国界医生的招募公告,就去参加了。现在想起来,当时应该还是看他谈了女朋友,所以生气,但又没理由发火,只能自虐。现在自己把命送在这里,回想起来真的有点后悔,当时干嘛这么想不通。” “确实愚蠢。”刑从连评价道。 恍惚间,刑从连仿佛看到段万山朝他比了个中指。这种动作由一个看起来像老农民,骨子里又充满倜傥学者气息的人做起来,分外违和,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听段万山继续道。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在遇到感情问题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种人一样,有决心、有毅力甚至有充分能力去追求所爱,很多人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在犹豫中放走真爱……” “我当然不腰疼,因为我遇上了这种有决心有毅力甚至敢于追求所爱的人。”刑从连说。 段万山差点将咽下的酒喷了出来,他脸上泛起红晕,转头恼怒道:“对一个将死之人秀恩爱,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刑从连摊了摊手:“我只是在说实话。” “很羡慕你。”段万山举起酒瓶,冲他遥遥一敬。 “我也很羡慕自己。”刑从连认真地道。 那一夜,段万山大概真把他当成了知己,对他说了非常之多的话。 什么希望他能够帮带点消息出去,让达纳总院的同事暂代院长,代管医院事宜之类的。说到这里的时候,段万山还顺便提了下医院最近缺基金,有人能多投点最好。 刑从连总觉得对方趁机在劫富济贫,但段万山这种人死前心愿哪这么简单,他还问他认不认识什么土大款,希望有人能再投点钱,促成达纳雨林病毒观察前哨的建立。段万山说,如果当时有这样的观察站点存在,艾滋病可能没有机会传出非洲雨林,并在全球范围内杀死上千万人,所以还挺重要的。 段万山实在说了太多话,到最后,刑从连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对一个刚认识的人提这么多要求太过分了吗?” “那能怎么办,我快死了,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完,和人说说怎么了?”段万山说。 大概因为他太理直气壮,刑从连根本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你还不如讲讲你和你那位学生,需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给他?” 段万山摇了摇头:“特地让他知道我死了,还带我的遗物给他,这样太刻意。” “那你想怎样?” “我想他能做个好医生。” …… 刑从连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合上。 厂房里的高孟人许多都瞬间清醒,用一种警惕却带有问询的目光看着他。 无需语言,刑从连看了眼门,又冲所有人点了点头,示意段医生仍然活着,但这个活着,也只是暂时而已。 刑从连环视四周,王朝正在角落里操作着电脑,剩余的人不见踪影。 刑从连走过去,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对他说:“把家里的视频找出来,我想看看他。” 第191章 智障 王朝想,他老大不知怎么就突然想通了,居然主动要看阿辰哥哥,这是件好事。 本着成人之美的原则,小王同志调开了家里360度无死角监控,而且还特别体贴地选择了浴室门口的位置,他觉得自己还是非常懂的。 然而画面出现的时,王朝以为家里的监控坏了,因为无论他怎么调节时间轴,就根本没人从浴室出入过,更可怕的是,浴室前的走廊灯也从没亮过,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回头,说:“老大,可能是粗了什么大事,阿辰哥哥住警局,或者他不爱洗澡!” 鬼知道他是怎么想出不爱洗澡这个理由的,刑从连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他即刻调出家里门厅的画面,没人、没人、还是没人…… 随着时间轴倒退,门厅监控最后一幕竟然是黄泽大傻逼来他们家那天晚上,阿辰哥哥出门时的画面! 想起当日看到的激情一幕,王朝心念电转,黄泽大傻逼可千万别玩什么得不到你的人我也要得到你的心的桥段,脑海中过了数不清监禁梗后,王朝浑身过了遍电。 刑从连依旧没有说话,王朝回头,他老大那脸色简直冷到能冰冻整片雨林。 他颤抖着说:“老大,你先深呼吸,事情可能不像你想的这样!” 刑从连伸手指着屏幕上林辰的手部,说:“放大这里。” 王朝依言而行,从画面上几乎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但又隐隐可以看出,林辰手心的纱布好像在渗血。 “怎么了,老大?” “他出门包扎伤口了。” “然后就没有回来?” 王朝话说出口就懊悔,当他提到“没有回来”四个字时,就感觉如堕冰窖。如果知道阿辰哥哥会失踪,那么达纳雨林算个屁啊,他老大就是去火星大概都要把他阿辰哥哥栓在裤腰带上。 “需要我查那天巷口的监控吗?”他很担忧地问道。 “不用。”刑从连的语气中听不清任何情绪,“查失踪人口记录。” 王朝心中颤了下,满溢起不好的预感,竟无法按下键盘:“老大……” “让你查你就查。” 王朝点了点头,打开数据库,输入名字,颤抖地按下回车键,进度条很快到底,在失踪人口里,赫然出现了林辰的名字,林辰的照片还是他在警队入职的那张。蓝底白衬衣,面容平静,恍若昨日。 王朝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又是黄泽又是美景相野,他得罪过那么多人,是我太放心了。”刑从连淡淡道。 虽然他老大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情绪,可跟了刑从连那么多年,王朝瞬间感知到他老大语气中深深的后悔意味,总之他老大一直是大局在握的样子,后悔这种事情仿佛是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王朝回头,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老大竟然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警局电话。 电话那头。 张小笼同志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王朝不在,缺了查电子材料的主力,连她都被拖去看录像。然而无论他们怎样努力,那辆小型货车就是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没有监控的小路上。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林顾问甚至有可能被绑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而且根据现场勘查,绑匪手法非常专业,张小笼甚至在想关于凶多吉少的事情。 因此,当她手机震动,来电人姓名闪现时,她以为那是几天没睡产生的幻觉。 她颤颤巍巍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果然传来刑队长低沉沙哑的声音。 “林辰失踪了?”刑队长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刑……队长……”女警打了个激灵,瞬间拔高音量,“你去哪里了!”她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一些其他公务,告诉我事情经过,把相关材料发给王朝。”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而干脆,她甚至以为在和什么机器人说话。可大概是因为电话那头的声音毫无情绪,也让她能够逐渐平静下来。她断断续续说了很久,她说了那封诡异的约见信,说了一同失踪的宠物医院员工,说道最后,电话那头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大概就是这样。”她说。 “我明白了,谢谢,还有,对不起。” 刑从连挂断电话。 王朝已经收到了女警发来的相关材料,远在宏景的警员们发动了两省警力搜寻都毫无结果,他们远在达纳,又哪里能这么快找到线索。 他急得不行,一遍又一遍重看那家宠物店外的监控摄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夜里林辰紧缚的双手,和被推入雨幕的瞬间。暴雨倾盆而下,林辰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 王朝眼圈都红了,他回头,只见他老大一直神色冷凝地盯着屏幕,幽绿的眼眸森森然,却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老大,我们怎么办?”他揉了揉鼻子,问。 “让张龙多带两倍炸弹过来,明天九点前出现,晚了就不要来了。” 说完,刑从连便转身走进段医生的小屋。 那时康安小五正从外面走来,王朝揉了揉眼睛,试图遮掩下自己的情绪。 “小王朝,你怎么哭了,老大呢?”康安大大咧咧地问道。 王朝抬头,看见康安那张不明所以又显得很轻松愉快的面容,一拳挥了过去。 …… 刑从连站在小屋中。 月色依旧清冷,段万山在草堆上睡得很熟。大概是因为这间破厂房里的破屋子太安静了,他总觉得自己刚才和段万山说的那些话好像仍旧在耳边飘荡。 什么“我遇上了这种有决心有毅力甚至敢于追求所爱的人”之类的,现在听来,这种炫耀的话真是宛如智障。 刑从连握紧拳头,一拳砸在墙上。 墙粉簌簌而下,屋外又喧闹再起,刑从连站在窗边,不远处是查拉图部被黄色探照灯柱扫过的残影,更远些的地方,则是雨林亘古不变的黑夜。 像播放什么缓慢的无声电影般,最后是林辰清瘦的身影被推入雨幕,他被蒙住双眼,却还抬头,茫然四顾,仿佛在找什么人。 刑从连松放了下拳头,原来他以为一辈子是很充裕的时间,现在看来其实挺紧张的。 他在想,如果在广场上,他对林辰说的“抱歉”,是这辈子和林辰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他这辈子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想来想去,他也想象不来那种情景,家里没有林辰在阳台上喝茶,警局里没有林辰在办公桌前看资料,就连出去吃个早餐都没人带路,那生活真是乌漆麻黑,没意思透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段万山对死亡如此无所谓,因为活着没意思。 刑从连再看了眼草堆上段万山放下一切后平静坦然的面容,向外走去。 王朝正压在康安身上猛揍,小五小六只敢站在旁边看。 以康安的武力值当然能轻松拿捏王朝,现在却只敢抱头,连闪一下都怕王朝把拳头砸到地上受伤。 看着地上两人,刑从连淡淡道:“起来吧。” 王朝何止是眼眶,整张脸都因为激动和愤怒涨红了。 “老大。”少年人微微垂首,一滴泪水挂在下睫毛上,刑从连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平静道,“明天完事后,我们就回去。” “出什么事了吗,老大?”小五不安地问道。 “与你无关。”刑从连说。 清晨七点。 林辰睡得很熟,刑从连却一夜未睡。准备大逃亡的高孟人,已经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木板固定住伤员的断骨,所有人把仅剩的食物尽数分食完毕。 刑从连和他的前手下们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刑警队长连刀削斧凿似的侧脸上已经被渐长的胡茬覆盖,他的目光冷得能掉下冰碴,房间里所有人都在和衣浅眠,他折上矿场地形图,通讯器的红光闪起。 与此同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达纳河边。 因为密布的枝叶遮住大部分光线,以至于几乎看不清那人面色,只能看到一个精瘦的身影迅速脱下外衣,露出里面哑光的定制湿式潜水服。 那人蹲下身,却并没有下水,反而把刚落在泥土上的衣物仔细叠好,甚至连袜子折得一丝不苟。最后,他将所有衣物小心塞入防水袋中,兴奋地看了看雨林潮湿阴暗的天色,纵身跃入漆黑的达纳河中。 …… 郎里湾在达纳河支流,河上架着一座1912年由们建设的钢筋水泥大桥,当年法国人建设这座桥梁时,主要是为了能方便运输雨林深处蕴藏丰富的珍贵木种以及稀有金属。不过后来,郎里湾控制权几经易手,到最后,新近崛起的雨林霸主查拉图陛下实际拥有了郎里湾大桥控制权,以此掌握了深入雨林的交通枢纽。 七点十分。 空气里弥漫着雨林特有的腥臭味,连桥下波涛汹涌的河水都无法将这种淤积的臭味吹散。 守桥的士兵照例开始等待换岗,老实讲,虽然雨林里偏僻,但查拉图部的装备却并不太差,起码在波兰二手AK成为标配的达纳地区,作为大国代理人的查拉图陛下所拥有的那些没生锈的武器,就足以让他在此地称王称霸。 七点十五分。 离换岗时间还有一刻钟,站了三个小时的士兵们已经到了最困倦的时刻。一是生理困顿,二是心理懈怠,毕竟在达纳地区,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胆敢冲撞查拉图陛下的军事设施了。 等待过桥的民众已经排起短队,一辆经过改装的军用悍马引起守桥士兵注意。 驾驶室里坐着一位戴雷朋墨镜的嚣张青年,老道的士兵眼尖地认出那位青年人手上的腕表是劳力士宇宙迪通纳,价值不菲,最关键的硬通货。几位守桥士兵对视一眼,迅速将堵在前面的难民放过桥,移上铁栅栏,将那辆悍马拦下。 开车的青年依旧非常嚣张,他短发用发胶根根直立地固定,面对十几把AK,头都不抬,第一句话竟然是粗口:“FxxK!” 守桥士兵被骂懵了,哪有人来达纳敢这么嚣张。 被冰冷枪口对准,车里青年反而很随意,他将雷朋墨镜抬过头顶,从隔板里抽了一张通行证出来,同样夹在隔板内的美金钞票跟着撒落下来。青年很烦躁地挥开车面前的美金,操着一口不熟练的达纳语说:“傻逼,听过Anda矿业没,你们老板都要问我爸买生物采矿技术,少他妈挡老子路。” 什么“Anda矿业”、“生物采矿技术”一类的词对普通守桥士兵宛如天书,但听起来这似乎是位与查拉图有生意往来的某家企业的太子爷,有人拿着通行证,立即上报核查身份。 眼疾手快的士兵已经拉开车门,从后备箱里搜出两把锃亮的卡宾枪。流线型枪神和黑到发凉的枪体让握住枪柄的士兵发出愉悦的欢呼。 “穷逼,没见过枪吗?”青年再次骂道。 负责核查的士兵很快回来,逮住肥羊的兴奋已经不复存在,他很郁闷地将通行证交回,尔后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 青年冲所有守桥的黑鬼比了个中指,猛地按响喇叭,示意他们拉开铁栅栏。 青年猛踩油门,然而就在那辆改装悍马通过关卡前,车里嚣张的太子爷不知道是起了什么心思,他一把抓起仪表盘上的美金,甩出窗外。 纷纷扬扬的草绿色钞票漫天飞舞,所有士兵都乱了。 “跪着叫爸爸!”青年用华语大喊道。 画面最后结束于青年嚣张的笑声和排气管中冲出的烟尘。 以至于并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所有士兵都在抢夺美金时,一枚根本无法被发现的小巧定向雷,从悍马底盘上飞出,仿佛受到遥控般,划过桥面,紧紧贴上桥墩。 …… 刑从连见到自己那位衣着整洁的下属时,正在坐在段万山身边。 数分钟前,守夜的高孟人报告了段万山拒绝一同撤离的消息。 刑从连坐在医生旁边,已经不复昔日的烦躁,整个人冷傲到极点。他不再废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枪,上膛后对准眼前的高孟人,对草堆山出气多进气少的医生说:“我知道您有不愿拖累我们的诸多理由,但我也有要试着把你活着带出去的理由,好好配合,否则这里的高孟人没一个能活着出去。” 或许是刑从连态度坚决到像是淬过的钢,纵然是人之将死的段万山,也被激发出一丝血性:“我明白了。”医生努力点了点头。 赵虎同志大概就是就在在这种情况下推门进的屋。他看到举枪的老大,和那充满杀意的眼神,第一句话是:“老大你说搞谁我们就搞谁!” 刑从连放下枪,看着赵虎背上的装备,淡淡道:“我找你来不是打嘴炮的,跟我来。” 端阳起得很早,五点多时,他就已经爬起。实验室里没有开灯,仍旧非常昏暗,他用冷水洗脸,检查完林辰的状况后,他开始绑架行动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在解剖室里内,他背对监控,拿出从昨天杀死的恒河猴尸体中抽取的血浆,就像平日菜场的鸡鸭血块一样,血浆中被加入氯化钠。恒河猴血液同样凝固成血块,端阳小心翼翼地将它用力捣碎,使之成为恶心的半固态血浆状态。他用针管抽了一管,安上针头,仿佛在做什么最正常不过的科学实验般镇定自若。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开始装模作样的忙碌,等到八点缺五分的时候,最外间的门开了,一道瘦弱的白色身影缓缓穿过密集的猴笼,那些倒霉猴子被惹得惊恐大叫。 门锁响起时,端阳紧张极了,但他还是竭力克制情绪,将针管偷藏在手中,专注摆弄着面前的显微镜。现在就是赌命的时候了,希望观看监控的人没有那么细致入微,并没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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