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惨白地看着她,陆皇后神色冷厉地坐在床上,团着身前锦被,一字一顿。 “谢寅是谢天瑜的儿子,是他和荣玥养在跟前十余年的亲生子,只凭着一些不知道从哪来的谣言就说他非铖王妃之子,证据呢?” 金枝颤了下:“可是陛下……” “陛下本就不喜铖王,不过是借机发作让他难堪,可是谁能证明谢寅不是皇室血脉?” 陆皇后抬眼看着她,声音冷静至极:“退一万步,就算真被人查出他不是荣玥的儿子,那也是谢天瑜自己拿与旁人的血脉骗了荣玥,跟本宫和陆家没有半点关系。” “本宫对荣玥也很是同情,同为女子也设身处地的怜她不易。” 她说完后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 “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自己乱了分寸说了胡话。” 金枝脸色苍白,心中到底还是慌乱:“可是铖王若是开口……” “他不会说的。” 陆皇后神色冷漠。 私藏军械,暗中屯兵,未曾真正造反,顶多只是丧命,若是能够想办法借着安帝在意名声,以宗室皇亲拿着血脉相逼,想要保住铖王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谢天瑜一旦说了不该说的,他和谢寅必死无疑,就连与他相关的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他可以不在乎谢寅那个假儿子,总不能不在意他的亲生血脉。 第199章 陆皇后眼底漆黑:“谢天瑜不会说的。” 窗外有风吹了进来,屋中灯烛摇晃,那水红色锦被簇拥之下,往日端庄淑慧的陆皇后隐于阴影之中显得阴森鬼魅。 金枝被她那双眼看着时,先前的慌乱一点点散去,哪怕手脚依旧有些冰凉,人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想起过往这么多年娘娘从未出过差错,那铖王也被娘娘拿捏在股掌之中,甚至当年被娘娘算计一回,让陆家替陛下压过了铖王夺回了皇位,他依旧以为娘娘“痴情”、“深爱”于他,多年都不曾有第二个血脉。 明知道谢寅非亲子,他依旧养在身边,明知道亲生血脉不能认他,他依旧心甘情愿“守着”娘娘…… 金枝逐渐安心下来:“那娘娘,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陆皇后伸手理了理长发,指尖纤细莹白,似少女柔荑:“铖王府的事情跟后宫无关,本宫是皇后,更不需要做任何不该做的事。” “萧厌想要查谢寅的身世也得拿出证据,只要谢天瑜不开口,当年往事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就算真查出什么,谢寅也顶多失了荣家血脉这层,不会有人疑心他非皇室血脉。” 想要在萧厌和枢密院那些枭犬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根本就不可能,谢天瑜背上谋逆恶名,京中人人目光都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无论是去接触他,还是想要做什么,都太过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稍有疏漏就是自投罗网。 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至于谢天瑜…… 从年少未曾出嫁时,她就给自己留了退路,当年“被迫”嫁给安帝,她多年营造出来的“深情”,那满是疯魔不允他与人恩爱的痴缠,都足以让他守口如瓶。 哪怕只是为着他唯一的血脉,谢天瑜也不会出卖她。 陆皇后说道:“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安静看着就行,晚些时候再从宗人寺那边想办法替他脱罪。” 金枝低声道:“奴婢明白了。” 陆皇后皱了皱眉:“先前留在太皇太后那边的人可有消息?” 金枝摇摇头:“没有,伺候太皇太后的都是陛下钦点的人,其他人进不了内殿,就算找机会混进去了,也大多都有别的人守在一旁,根本没有机会避开旁人搜查太皇太后宫中,娘娘,您说那东西会不会不在太皇太后那里?” 陆皇后冷沉着眼:“当年戾太子生前最为信任的,也最有可能拿着那东西的,就只有太皇太后和荣家,戾太子出事时那东西不知所踪,若是不在太皇太后手里,那必定就在荣家手中。” 荣迁安死后,荣家家业一分为二,那东西如果真给了荣迁安,后来必定会落到荣家姊妹手上。 荣玥嫁进铖王府后,她的那一份嫁妆早就已经搜查过没有问题,惟独荣珍那一份还在宋棠宁手里。 陆皇后原是想要借着陆执年跟宋棠宁的婚约,将人名正言顺娶进陆家之后,不仅能得了荣家人脉为她皇儿所用,亦能不露痕迹地查探宋棠宁手里那份属于荣珍的“嫁妆”,若能找到那东西将其不动声色的拿回来,可谁知道陆家却出了问题。 明明只需再有半年,二人就该成婚,可陆执年那个糊涂东西,却白白浪费了她多年筹谋。 “宋棠宁那里一时半会动不了,有萧厌护着,若不小心恐会让人生疑,先想办法套一套太皇太后的话。” 那老家伙如今糊涂的厉害,满嘴都是当年往事,时不时还会发疯一回。 陆皇后脸上露出些阴狠来,朝着金枝说道:“天亮之后,你跟我去一趟太皇太后宫里,找机会避开人提一嘴谢天昭的事情,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得些什么有用的,如果还是不行,就想办法让她发疯。” 太皇太后突然发病,她宫里必乱,到时人来人往乱作一团,自然也有机会搜她后殿。 近来京中频频出事,让陆皇后格外不安,铖王继陆家下狱更让她本就不安的心隐隐察觉到一丝危机。 当年她意外得知戾太子留下的那东西竟是能够钳制军中,甚至能够威胁皇权,那荣珍夫妇便是因此而死。 她若是能够得到那东西,就算是安帝不喜四皇子,就算是没了陆家和铖王府,那皇位也只会是她皇儿的。 “这些时日多叮嘱四皇子一些,让他别做不该做的事情,也别去插手陆家的事,他跟陆家往来不必断了,可也莫要太过亲近,让他好好上朝,好好当差,其他的事情不用多管。” “是。” 主仆二人惊魂一场,交待了所有的事情后,殿中才安静下来。 金枝先前的慌乱散了之后,看着陆皇后有些疲惫的脸色,低声道:“娘娘,现在还早,您可要再睡一会儿?” 陆皇后头疼的厉害:“本宫小憩一会儿,天亮就叫醒本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金枝小心扶着陆皇后躺了下来,斜靠在引枕上后,就伸手替她轻轻揉捏着天庭和眉下,那温热的手让得陆皇后眉间松散开来。 她沉寂着像是睡着了,连呼吸都平顺下来,只是过来许久却是闭着眼幽幽道:“金枝,你有没有觉得近来京中的事太多了些,像是有只手在暗中拨弄着。” 从宋国公府开始,到陆执年,陆家,再到铖王府,像是有人在一步步推着事情向前。 金枝手一顿:“娘娘是说,宋小娘子?” “不是她。” 陆皇后睁眼,“宋棠宁没有这本事,她也没有这手段能将京中搅弄至此。” 可是这段时间的事情的确桩桩件件都是围着她,一切的源头也都是她从䧿山归来,可如果不是宋棠宁,又会是谁? 陆皇后微眯着眼时,细想着宋棠宁身边的那些人,片刻后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一张冷逸森然的脸来。 她轻拧着眉心。 会是那个阉人吗? 可是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就只是为了清缴世家,讨好安帝? “娘娘?”金枝低头。 陆皇后重新阖上眼:“没什么。” 她呼吸重新沉了下去,像是睡着了,脑子里却是在想着萧厌的事,金枝见状放轻了动作,继续替她揉着的头上。 天亮之后,外间晨曦遍布宫墙,陆皇后就梳整干净领着金枝朝着太皇太后宫里去,她一路上都思忖着待会儿该怎样从那疯癫老人嘴里套话,可谁知道走到殿门前,就被人告知太皇太后已经不在宫里。 陆皇后惊愕:“你说太皇太后出宫了?” 那宫人垂头:“近来各宫主子娘娘时常来寿安宫走动,太皇太后屡受惊扰,病情愈重,陛下得知后就下旨将太皇太后挪去城郊皇庄静养,天不亮前就已经送出宫去了。”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陆皇后: “陛下感念皇后娘娘亲自侍疾的孝心,也觉得您端淑温慧堪为宫中表率,太皇太后虽然出宫,您的孝心却不能断了。” “陛下命奴才在寿安宫的佛堂里摆了经书,皇后娘娘可入内抄写经文,等回头叫人带去皇庄俸给太皇太后,定能让天下臣民感念您至诚至孝。” “……” 本就扑空的陆皇后脸色难看:“这是陛下说的?” “奴才不敢妄言。” 那宫人丝毫不惧被陆皇后拆穿,他笃定了陆皇后豁不出去脸面不当那端淑温慧、至诚至孝的人,她也不敢去安帝对质。 再说就算对质又能如何?安帝此时厌极了陆家。 他垂眸掩下眼底讥讽,朝着这段时间频频叨扰太皇太后的陆皇后,俯身恭敬:“佛堂里纸墨已经备好,皇后娘娘,该尽孝了。” 陆皇后脸上乍青乍白,恨不得能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可对着那人弯腰恭敬,她却只能强扯着笑脸,半晌咬着牙被金枝扶着踏过寿安宫大门。 那老不死的!! 怎么不索性病死在宫里!! 第200章 铖王妃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没保住,顾鹤莲嘴里骂得厉害,可真当看到那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来,脸上却是苍白。 他身上中了一箭本就有伤,却死扛着不肯离开,蹲在荣玥门前熬了半宿,那花孔雀似的衣裳都皱巴巴的,人也憔悴的不成样子。 棠宁也守着铖王妃,直到天亮铖王妃才悠悠转醒,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却是问及那孩子。 “是男是女?” “王妃,逝者已矣……”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铖王妃唇色白得吓人,伸手落在完全平坦的小腹上,眼睫轻颤着:“它毕竟在我腹中待了四个月,就算落胎,总也要知道它活着时该是什么样子。” 孙太医忍不住看向棠宁,见她未曾拦着,这才有些不忍地低声道:“秦娘子替您处理的,老夫只看了一眼,孩子虽已成形却还辨不太清楚男女,不过照着耻骨和先前您的脉象,应当是位小郎君。” 铖王妃伸手攥紧了被子。 “姨母。”棠宁有些担心地上前。 铖王妃抬头时惨白着脸:“还好他没活下来……” 还好他没了。 她低低说话时,声音沙哑极了,快速垂眼像是想要遮去狼狈,那眼底的水雾却怎么也咽不回去,反而刺的她五脏六腑都疼。 棠宁握着她的手,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半晌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劝慰铖王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少些难过,她只能伸手环着她肩膀,倾身靠前将人轻轻抱住。 躲在门外的顾鹤莲听着里头传出压抑至极的低泣声,他红着眼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墙边,咬牙切齿。 “王!八!蛋!!” 铖王妃落胎本就伤身至极,哭了一会儿就又昏睡了过去,等交代花芜亲自照看铖王妃后,棠宁才跟孙太医一起退了出来。 “荣玥怎么样?”顾鹤莲压低了声音。 孙太医低声道:“王妃这次落胎伤了身,旁的便也罢了,只是铖王府和谢世子那事恐怕会让她郁结于心,若是精神扛不过去身体也难以康愈,得想办法替她开解心结才行。” 顾鹤莲闻言脸色难看的很,铖王府今夜的事情别说荣玥了,连他到现在都没消化干净,谢天瑜那破事荣玥未必那么在意,关键是蒋嬷嬷和谢寅。 一个是她至亲至近的奶嬷嬷,一个是她血脉相连疼爱多年的亲儿子,可如今背叛的背叛,儿子也成了假的。 这让她怎么开怀? 棠宁站在一旁看着郁气至极的顾鹤莲,突然开口:“孙太医,姨母流掉那个孩子可收拾了?” 孙太医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寻地方安置……” 棠宁道:“交给我吧。” 孙太医愣了下:“县主?” 他想说那东西血腥吓人,而且这般落下的也不太吉利,不若直接寻个地方埋了,可是对着棠宁格外安静的眼神,瞧着她幽黑眼眸里不带半丝温度,他也不敢多问连忙点点头答应下来:“好,等下老夫让人给您送来。” 等孙太医离开之后,棠宁才看向顾鹤莲:“顾舅父,你身上有伤,又熬了一整夜,该去歇着了。” 顾鹤莲张嘴刚想说话,就听棠宁道:“姨母这里我不放心,等她下次醒来后情绪不稳也得有人陪着,可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能不能麻烦顾舅父替我守着姨母,暂时住在这院中西厢?” 顾鹤莲:“……”到了嘴边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他说:“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勉为其难暂住几日。” 棠宁没在意他故作挽尊:“那多谢顾舅父。” 顾鹤莲“咳”了一声,到底脸皮还没修炼到位,有些暗红的转了话题:“对了,你刚才管孙太医要那没了的死胎干什么?” “自然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没道理姨母悲恸伤怀,有些人却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大牢里。 谢天瑜的所作所为让棠宁恨极了他,也让她头一次生出阴暗恶毒的心思,她想要谢天瑜亲眼看到他造下的孽,让他亲眼看到他害死的骨肉至亲,他不是不在意这些吗? 她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就铁石心肠到那般地步! …… 萧厌安置好了太皇太后,看着秦娘子替她施针,老人闭着眼躺在床上还没醒来,呼吸有些沉重,而且像是陷入梦魇,她眼皮一直轻颤着,哪怕睡着时也不曾安宁过。 “太皇太后的癔症我一直有意控制着,宫中人多眼杂,她不能太过清醒,否则陛下是容不下她的,如今督主将人接出来,我想办法替她施针用药,虽然短时间依旧认不得人,可也不会再恶化。” 秦娘子用完针后,床上的老人呼吸就平顺了下来。 萧厌垂眸看着床上的人:“她不认人也好。” 他如今这副模样,太奶奶怕是也认不出来,而且清醒过来对她老人家来说也未必是好事,要再次直面当年那些事情,太奶奶未必能够承受得住。 “你且慢慢治着,只要她身子康健安好就行。” 萧厌跟秦娘子出来时,外头天已经大亮,缙云走上前来,就说了陆皇后去了太皇太后宫里的事情。 “铖王府的消息传去凤禧宫后,陆皇后那边没什么反应,既未朝外送信,也未曾有异常举止,只是天亮之后去了太皇太后宫里,督主,咱们之前是不是想错了?” 如果谢寅真跟陆皇后有关,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萧厌闻言看他:“她什么都没做?” 缙云摇摇头:“没有。” 那就有意思了。 萧厌轻捻着指间,眉峰轻挑时带着一抹若有所思。 陆皇后全无动作,要么是他猜错了,谢天瑜的事情跟她全无关系,她对谢寅的身世也一无所知,所以毫无畏惧。 要不然就是陆皇后笃定了就算谢天瑜落罪,摊上谋逆大罪哪怕毫无活路,他也绝不可能出卖她。 萧厌瞧了眼天边已然漫开的晨曦,那升起的太阳让得昨夜狂风暴雨都好像未曾有过。 陆皇后身居后宫多年,安帝登基之后,铖王难进后宫,早年间二人若有来往也定不敢频繁,而等他回宫接手宫防之后,这二人私下见面绝不超过五指之数,否则不可能瞒得住他。 换句话说,这二人就算真有奸情,这份奸情也早就生了距离。 一个当着有夫有子,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一个搂着自己的王妃恩爱温存,哪怕是虚情假意,也未必不会弄假成真。 陆皇后凭什么觉得,铖王能数十年如一日绝不背叛? 她是笃定铖王对她的“深情”呢,还是有别的什么让她这般无畏? 萧厌突然嗤笑了声,如果不是他猜错了,那就是铖王跟皇后身上还藏着别的事情,他朝着缙云说道:“继续派人盯着凤禧宫上下,桓王妃那里也留些人,还有,找人去戳一戳四皇子。” 皇后稳得住,那四皇子可未必。 挖一挖,指不定能挖出些有意思的。 缙云点点头答应下来:“对了督主,女郎让人送了东西过来,想要督主帮忙给铖王送过去。” 萧厌扬眉:“什么东西?” 缙云低声絮语了一句,见一旁秦娘子满脸错愕,他压低了声音。 “杭厉已经把东西交给了府里的人,说女郎吩咐务必要亲手交到铖王手上,亲眼看着他打开。督主,这……咱们要送吗?” 萧厌倒是没想到他家那朵海棠花扎起人来浑身都是刺儿,犹记得初见时她又怂又怕,一吓唬就哭的跟个滚地小猫儿似的,如今倒是懂得以牙还牙了。 “既是女郎吩咐,自然要送,让人包好些,寻个好时辰,最好是夜深人静时,好让铖王惊喜。” 缙云:“……” 秦娘子:“……” 你确定是惊喜? 萧厌望着不远处盛放的花树,像是瞧见小海棠瞪圆了眼故作凶狠的脸,他突然有些想他家小姑娘了。 第201章 铖王突然入狱,被查出府中私藏军中禁物,兵部、军器司上下都遭牵连,眼见着无数人接连下狱,朝中人人自危,特别是那些往日曾跟铖王府交好之人,对着大肆抓捕的黑甲卫更是双股战战,生怕被铖王谋逆之罪沾染。 宋瑾修得知此事时,已经是第二天入宫当值时。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铖王府的事情,就连谢寅并非铖王妃亲生的消息也传扬开来,而对于这事的议论,甚至还要盖过了铖王意图谋反的刺激。 宋瑾修进了衙中,就见那些同僚三五成群站在一起说着这事。 “那铖王妃也真够可怜的,夫君想要杀她,儿子也是假的。” “听说铖王当年是处心积虑接近她,这些年也一直伪装深情,当初他们二人那婚事可是闹的满京城都知道,可如今……” “谁能想到啊,那铖王居然是这种人。” “对啊,这旁人装上一两年也就罢了,他这一装就是十几年,这种人,简直可怕。” 人群里一些年纪大的,还能记得当年铖王求娶荣家二娘那架势,那可是闹的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 人人皆知铖王对荣家女娘一见钟情,百般求娶方才得偿所愿,这些年一直珍之重之,可谁能想到…… 那些人都是忍不住直摇头。 有人唏嘘:“旁的就也罢了,那个谢世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儿子,这些年一直养在铖王妃膝下,也亏得萧督主他们这次凑巧查出来了,要不然铖王妃怕是要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旁边的人不屑冷哼了声:“可别叫什么谢世子了,陛下都说了,铖王妃的孩子那才是世子,那个谢寅还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孽种,这次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冷不丁被身旁人拉了一下。 说话那人吓的一激灵,扭头见是宋瑾修,顿时皱眉:“宋录事,你干什么?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宋瑾修却顾不得解释,只是急声问:“贺大人,我刚才听你们说,那谢世子不是铖王妃的孩子?” “对啊。” 那位贺大人理了理衣袖,对着宋瑾修没什么好语气:“宋录事还不知道呢?这事儿京里头都传遍了,听说是铖王妃身边一个贴身嬷嬷亲口说的,说铖王妃当年产子时被人做了手脚。” “有证据吗?” “这我哪能知道,枢密院的人还在查呢。” 宋瑾修沉着眼:“既然还没证据,就意味着谢寅身世尚还没确定,若此事是假的,谢寅遭诸位这般议论岂不冤枉?” 那几个人原本只是随口闲聊几句,哪能知道宋瑾修张嘴就上纲上线,几人脸上都是不好看。 “宋录事,我们只是闲聊……” “对啊,随口说几句罢了。” 宋瑾修皱眉:“闲聊也不能说尚无证据之事,既未查明,诸位怎能这般肯定他就不是铖王妃的孩子,这事没查清前,本不该传遍京城,而且这等皇家隐秘诸位怎能宣之于口?” 那几人被宋瑾修一个小辈教训,只觉颜面无光。 先前说话那位贺大人更是沉着眼就想说话,却不想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声音。 “哟,诸位大人都在呢。” 宋瑾修回头,就看到穿着官袍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傅来庆。 傅来庆踩着门前进来,笑眯眯地就说道:“刚才隔得老远就听见里头有人训斥诸位大人,我这还以为是许郎令在呢,没曾想是宋录事。” “怎么着,宋录事升官儿了,这是接了许郎令的活儿了?” 宋瑾修脸色一变:“你休得胡言,我何曾训斥他们,不过是提醒诸位大人谨言慎行。” “外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要什么谨言慎行,诸位大人不过是在衙中随口闲言几句,又未曾说与外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傅来庆说完之后一拍额头:“哦,也不对,这还有个宋录事呢,你这刚才狱中出来,又是面过圣的,是还是得小心些。” 那几位大人想起宋瑾修是怎么出来的,脸色都是变了。 傅来庆却犹嫌不够:“对了宋录事,我记得你们宋国公府没出事前,跟铖王府走得挺近的,你跟那位谢世子,还有当初陆家的那位三郎君可是并称京中三杰来着,铖王府这事你就没提前知道点儿什么?” “你什么意思?”宋瑾修脸顿沉。 傅来庆半点不惧,只笑眯眯地道:“没什么意思啊,我这不是觉得宋录事手段惊天,先前陆家那事还是靠着您检举揭发,才能将陆郎令送进牢里,陆中书禁足府中,听闻枢密院那头也是借着你的消息才得了漕粮一案的线索。” “你往日跟陆家往来,都能探听到这些旁人探听不到的消息,那想必跟铖王府往来也不该一无所获吧,那铖王在府中募兵、囤积军械,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半点儿都不知道?” 宋瑾修脸色难看的厉害:“铖王所行谋逆,怎会轻易让人探知?” “那陆郎令做的事也隐蔽着呢,宋录事不也知道了?” “你……” “哎呀你别气,我这不是随口说说。” 见宋瑾修脸色乍青乍白,傅来庆耸耸肩: “我只是一片好心,觉得宋录事能靠着漕粮的案子逃出囹圄官复原职,这要是再能知道点儿铖王府的事儿,指不定就能平步青云前程无量,不过您要是不知道那也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宋录事,我这人心直口快,你别介意。” 偏傅来庆说的话桩桩件件都踩在他的死穴上,句句不提他忘恩负义,却句句都道尽了他寡廉鲜耻凉薄绝情。 宋瑾修被堵的想说话说不出来,想要呵斥傅来庆他又道歉的利落,他像是被傅来庆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发抖,用力抿着嘴角额上青筋都浮了出来。 他脸色变幻了几次,可却并未像是傅来庆想那样爆发出来,只是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陆家的事陛下自有定论,傅大人若不满我回来大可直接上书,你们尚书省谏官也有直奏之权。” 他抬眼看向那些同僚:“我方才绝无半点训斥之意,只是担心诸位祸从口出。” “谢寅的事情尚未查清,如今就下定论为时尚早,而且他就算不是铖王妃亲子,那也是铖王血脉,皇室之人,他身份有异被人议论嘲笑打的是整个皇室的脸。” “陛下眼下厌恨铖王自是不会在意,可若等铖王之事过去,外间谣言殃及皇室,到时候诸位今日之言便会留下祸端。” 宋瑾修垂着眼,那消瘦的脸上有些苍白:“我知道诸位厌恶我跟陆家之事,也觉我反复无常毫无情谊,可是陆家之于我却是先出卖我的人。” “我受生父连累,一时行差踏错,百口莫辩,可要是诸位沦于我当日境地,你们会做何选择?” “我宋瑾修,问心无愧。” 他说完之后,抬头看了傅来庆一眼,就直接转身离开,而衙中那些原本对宋瑾修有意见的人都是沉默下来。 第202章 傅来庆从这边离开的时候,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那些人提起宋瑾修时,虽然依旧一副不屑为伍的样子,可神色明显缓和了下来,就连先前被他挑起厌憎的贺大人他们,也绝口不提宋瑾修“犯上训斥”之事。 傅来庆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下职遇到曹德江时,郁闷至极。 曹德江不爱见他这副霜打了茄子的样子:“又怎么了?” 傅来庆小声将白日的事跟曹德江说了,等说完后就得了个“蠢”字。 见傅来庆瞪眼一副不服的样子,曹德江没好气:“你不是蠢是什么?宋瑾修出卖旧友,又卖了陆家,舍了他亲生父亲才得以官复原职,这事情满朝谁不知道,用得着你来提?” “能留在门下跟宋瑾修共事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人精,他们自会防着他,孤立他,轻易绝不会跟他深交,更会将他排斥在公务之外,就算宋瑾修想要跟人解释自辩,都没人会愿意多听一句,反而会觉得他越发虚伪。” “可是你倒好,专程给他搭了台子,让他得了跟人辩解的机会。” 傅来庆不服:“他辩解了又能怎样,谁还会信他不成……” “你知道个什么!” 曹德江一巴掌就糊在傅来庆脑袋上,将他梗着的脖子打缩了回去:“他根本就不需要人信,他做的那些事情也没办法推脱,可是被迫的和自愿的完全是两回事,宋家那事他是受了牵连,陆家的事也是陆执年背叛在先。” “他以自身处境来博人同情,对陆家心狠,却又对曾与他交好的谢寅出言维护,哪怕那些人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被他触动,觉得他并非当真无情,甚至生出若是他们落到宋瑾修那地步会作何选择的心思,就离他们接纳宋瑾修不远了。” 曹德江看着脸色变化的傅来庆: “你们尚书省那边跟门下省里的人向来都不怎么和睦,平日里你十天半月都去不了那头一回,怎么今天突然就去了,还能那么恰好地听见宋瑾修的话,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 傅来庆愣住,他是听闻宋瑾修进宫了,还听说他跟人起了争执,所以跑过去看热闹的。 想起之前的事,傅来庆突然骂了一句:“那狗东西,他算计我?!” 曹德江横了他一眼:“宋瑾修经过一次牢狱之灾,早非从前,而且那般境地他还能脱身,足见他手段。” “我知道你自小就跟他不睦,对他的事也格外上头,再加上宜阳县主那边,你就更会针对宋瑾修,可是你要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不能感情用事,你若是再这么不长脑子,早晚被人利用个干净。” 傅来庆张大嘴:“舅爷爷,您……您怎么知道……” “就你那点小九九,连你祖母都瞒不过,还想瞒得住谁?”曹德江看着他:“你想讨人家小姑娘欢心,干点儿什么不好,非得去干落井下石的事,你以为你踩宋瑾修几脚,人家小姑娘就能高看你两眼?” “我告诉你,那宜阳县主不是那般狭隘的小女娘,你要是真踩着宋瑾修跟她示好,她估计只会觉得你小人得志,仗势猖狂,你也不想想,谁家好儿郎会专门盯着个落魄之人费尽心思朝死里踩的。” “还是你会喜欢个睚眦必报,落井下石的小人?” 傅来庆被曹德江说的脸都白了。 他的确是存了这心思的,宋瑾修对不起宋棠宁,他想着宋棠宁对他定然厌憎,他若是能够教训了宋瑾修定然能讨得宋棠宁欢心,可是曹德江的一番话却是如同轰雷将他炸的猛然清醒。 曹德江见他垂着脑袋的样子满是丧气的样子,伸手薅了一下:“行了,走吧。” 傅来庆愣了下,瓮声道:“去哪?” “自然是积云巷。” 傅来庆错愕抬头。 曹德江没好气道:“我先前就跟跟宜阳县主约好,这几日要去她府中跟她议事,你跟我一道去。” 傅来庆顿时欣喜,上前就扑着曹德江:“谢谢舅爷爷,舅爷爷最好了。” “滚蛋!” 曹德江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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