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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来,见小丫头满脸担忧的模样,她顿时心虚:“我没事,你去找孙太医干什么?” “可是您的脸好烫……” “这哪里是烫,是…是热着了,对,就是热着了。” 棠宁找了个借口,见花芜满是疑惑的歪着头看她,她连忙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刚才从外面回来走急了些,才会一时发热,等缓过这一阵后就不热了,而且孙太医费神照顾姨母呢,别去打搅他。” 花芜迟疑:“真的?” “真的真的。” 她本就心里有鬼,真要去把孙太医请过来,那可真就成了笑话了。 棠宁怕花芜揪着她脸红的事不放,直接就转了话题说道:“姨母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她醒来之后情绪怎么样?” 花芜心思简单,被她问话转了心神:“您跟萧督主出门没多久就醒了,孙太医替王妃看过了,说她身体虽然虚弱,可只要能醒就能慢慢将养过来,不过王妃人瞧着也有些恍惚,直到顾家主过去了,她才说了几句话。” 棠宁知道顾鹤莲肯定会守着姨母,也知道姨母经历这么多,心里那关卡外人难以纾解。 旁人不管说什么都难以感同身受,兴许只有当年同样被冤枉,背负恶名多年的顾鹤莲才能稍稍让姨母愿意说上几句。 棠宁低声问:“那姨母有没有再问起那个孩子?” 花芜摇摇头:“没有,王妃醒来后就一直没再提过,奴婢过来的时候,顾家主正跟王妃说着话,奴婢在外间偷瞧了一眼,他们眼睛都有些红了,倒是没再吵嘴……” 顾家主那张嘴她早体会过了,每次见王妃都说不出一句好话,可这一次他却是难得没说不好听的,只跟王妃说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二人好像还提起了荣太傅和故去的夫人,王妃比起刚醒来时满是木然的样子,瞧着鲜活了很多。 棠宁听着花芜的话放心下来。 姨母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无论是谢寅还是铖王,对她的打击都太大。 可是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她自己愿意走出来,愿意试着去放下,那些过往总有淡去的一天,她也能开始新的生活。 “叮嘱姨母院中伺候的人,别在姨母面前提起铖王他们。” “奴婢知道,萧督主先前专程交代了,让奴婢跟府里的人都说过了,谁敢拿着外间那些事在王妃面前嚼舌头,便将他们当成背主的奴才处置。” 小丫头仰着下巴,脑袋上的双丫髻轻晃着,笑起来脸圆圆的。 “今天夜里院里有个人多嘴,议论王妃和顾家主,奴婢就叫杭护卫打了她二十板子,等着女郎回来发落。” “这叫……对,这叫杀鸡儆猴,奴婢吓唬了他们一通,现在府里的人都乖着呢” 棠宁愣了下:“阿兄什么时候交代的?” “就昨儿个送王妃回来的时候,是沧统领来跟奴婢说的,他还教奴婢若是逮着生事的,要下手狠些,不必心软,这样才能替女郎震得住他们。” 棠宁闻言有些沉默,昨天夜里铖王府的事情折腾了一宿,萧厌几乎片刻没停。 她陪着姨母一晚上没睡,可晌午后好歹小憩了一会儿,但是萧厌既要应付圣前,又要对付朝中那些朝臣趁乱生事,还要带人擒拿兵部和军器司涉案人等。 他几乎未曾合眼,忙的脚不沾地,却还要顾及她府中怕有人生乱。 “女郎,您怎么啦?”花芜问。 “没什么,把那人发卖了,府里不留多嘴的人。”棠宁吩咐。 花芜道:“那奴婢让人叫人伢子明早过来。” 棠宁“嗯”了声。 小丫头学的很快,明明瞧着年岁稚嫩,办起事来却是有模有样,而且也不知道沧浪跟她说了什么,她如今说话多了几分嫩气的凶劲儿。 她低声跟棠宁说着府里的事情,说着宋茹今日好转了一些,一边手脚利落地帮着棠宁拆了头上小髻,将取下来的发钗饰物放进盒子里。 “咦女郎,这怎么多了个香囊。”花芜拿着瞧了一眼,顿时稀奇:“上面还绣着海棠花呢,跟咱们后院的可真像。” “后院海棠开了?” “开了一些,都是先前督主让人直接移过来的花木,那些花苞开着可好看了,还有单独种的那些种子,也都全发芽了,等长两年肯定也能开花。” 棠宁这段时间忙着外间的事,都快忘了后院那些海棠花苗,她低声道:“明天我去看看。” 花芜替棠宁理顺了头发,就转身出去打水。 棠宁坐在妆台前面,伸手拿着那香囊把玩着,那浅浅的药香让她又想起萧厌那个笑来。 明明不想去想,也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是周围好像处处都有他的影子,就连花芜也是一口一个“萧督主”。 让她心难以静下来。 棠宁有些嗔怒地将香囊扔在桌上,听到“砰”的一声,又连忙捡了起来,瞧着没摔坏时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抬头时,错眼就瞧见身前那光可鉴人的铜镜里映出来的女娘,她拿着手里香囊,眼中犹带着余悸和懊恼,还有一丝肉眼可见的心虚。 她顿了下,白皙脸上浮出抹红来,那镜中的小女娘凝脂似的脸上也像是染了胭脂,浓密的眼睫轻颤时,艳丽极了。 棠宁狠狠揉了下手里的香囊,小声嘟囔:“脸红什么?” 阿兄又没干什么…… 呸。 是她又没做什么,她心虚个什么劲! 拉开妆台上的抽屉,棠宁有些恼地将那香囊轻扔进了匣子里,再用力“砰”地一声关上抽屉,上面的铜镜都晃了几下。 棠宁一惊,连忙伸手抱住摇摇欲坠的铜镜,有些心虚地扭头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人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松开。 外头端着水刚好过来的花芜:“……” 她是进去呢,还是进去呢? 第216章 宋瑾修知道宋家人要行流放时,已经是铖王府出事的第四天,京中关于铖王“谋逆”的案子比之前喧嚣的更厉害,而枢密院那边却一直没给消息,只说铖王还没招供。 宋瑾修总觉得有些奇怪,以萧厌的手段,铖王落在他手里怎可能扛得住刑讯,而且四天过去,竟是半点都没审出来? 可是朝中质问的人越发多,萧厌那头却依旧只说还没审出来,连安帝早朝也开始过问,宋瑾修也只能在旁看着,再多疑惑也没资格甚至没能力去打听。 他只能将心神落在陆家的案子上,往户部和钱宝坤那里走动的更频繁了,直到这日一早,宋家那边曾经赠他一份衣物银钱,让他出狱之后能够体面出现在人前,不至于衣衫褴褛狼狈的族兄过来,他才知道宋鸿他们要出京了。 “我在刑部那边有个朋友,他跟我说族叔他们流放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原本是要等到下月初才走的,可好像是因为铖王府突然出事,又牵扯到朝中好些人,京里头眼见着大乱,刑部和诏狱那边都快装不下人了,他们就提前下了文书让族叔他们明日就走。” 那族兄有些迟疑地看了宋瑾修一眼:“瑾修,你要不要去送送族叔他们?” 宋瑾修抬眼看着他。 那族兄连忙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着他们此去恐怕再难回来了,而且你这次出狱,京中本就有好些人都在议论你,他们毕竟是你尊长,你若不去送送他们,难保不会有人说你心狠。” 宋瑾修闻言说道:“我去送了,就不心狠了?” 那人顿时语噎。 宋瑾修是怎么出来的,外间早就传遍了,他卖了生父踩着宋国公府出来,这无情无义歹毒狠辣的名声是怎么都洗不掉的。 宋瑾修朝着他说道:“外间怎么议论,我不在乎,不过还是要多谢堂兄特意来告知我此事。” “我本该好好谢谢堂兄,只是我还领着圣命,手中差事繁忙,待会儿也还要去一趟户部,实在没时间招呼堂兄,下次若有机会,我再请兄长好生叙旧。” 那宋家的族兄闻言忍不住看着宋瑾修,原是想要劝他一句,可对上他满是冷凝的眼,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罢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他们明日辰时出京,你如果要见的话就早些去,若不见……” 他顿了顿,“不见就不见,也没什么。” 见宋瑾修不说话,那人起身道: “你先忙吧,我就先走了。” 出了宋瑾修如今落脚的地方,站在那不宽的巷道口,跟在那位宋家族兄身边的下人忍不住说道:“这修郎君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他还记得往日里宋瑾修可是整个宋氏一族最拔尖的儿郎,也是宋家其他郎君羡慕的对象,族中之人谁提起他时不夸上一句谦谦君子,自持有礼,为人大方有度心地也好,除了人有时严肃些,爱讲规矩,其他可以说处处都好。 可是如今他却是自私冷情的有些吓人。 那可是流放之刑,宋鸿他们这一走可就再也回不来了,与京中之人往后也再难相见,可就算这样,宋瑾修也依旧不愿意去见他们一面。 这般冷漠心狠,哪有半点像是当初的那个玉台公子? 那下人低声说道:“修公子是踩着他父亲才得以出了囹圄,外头人是怎么议论他的,他难道不知道吗,况且其他人他不理会也就罢了,可明日离京的还有他母亲,他也置之不理,他这也未免太狠心了些……” 那宋家族兄闻言忍不住摇摇头:“他到底不是以前的宋瑾修了。” 回头望了眼巷尾,他说道: “罢了,往后少来往吧。” 原是想要拉拔一把,也顾念着都是族亲,可是这种冷情凉薄的人,固然再有能耐能得陛下重用,他也不敢深交。 当初帮他就当是尽了最后族亲的情分了,反正他如今也不将自己当成是宋家的人,淡了往来也没什么。 …… 宋瑾修送走了宋家那位族兄之后,回头就察觉有人在窥视他,他皱眉沉声道:“出来。” 屋外门后走出两人。 宋瑾修看着宋瑾南和宋鸢之:“你们怎么在这儿?” “阿兄,我刚才听到黎堂兄的话了,父亲跟祖母他们明日就要发配出京……”宋瑾南说道。 宋瑾修看他:“是。” 见兄妹二人都是望着他,他说道:“你们想说什么?” 宋瑾南捏着拳心:“黎堂兄说让阿兄去送送祖母他们,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他比宋瑾修年少几岁,眉眼间还带着稚嫩,或是因为宋家剧变来的太过突然,他也未曾受过太多的罪,身上那属于少年的人意气还没褪尽。 “你如今已经官复原职,陛下对你也颇为看重,只要你去跟人叮嘱几句,祖母他们哪怕是离京也能少受些苦楚。” 宋鸢之年岁还小,可跟宋瑾南的看法一样:“对啊阿兄,那些衙差都喜欢银钱,我知道伯父他们的罪是陛下开口,你救不了他们,可多给些银子上下打点一下也能让他们路上走的安宁一些。” “阿兄,我听人说过那些流放的犯人,若是没有亲戚朋友帮忙打点,路上会被那些官差折辱殴打,好些都走不到流放的地方就没了命,我不想父亲去死,他是被伯父牵连……” 宋瑾修看着年少的弟妹,冷然开口:“想去打点?银钱从何而来?” 宋鸢之愣住:“阿兄有俸禄……” “我从狱中出来,虽然官复原职,可是先前犯事所攒的俸禄随着国公府一起被查抄,之后的俸禄还没到时间去领,要不是黎堂兄看我可怜,借了我一些银钱,我又不要脸面的去与人赊了这住处,你们如今连这栖身之地都没有。” 见宋鸢之脸色瞬间苍白,他神情冷漠地看向宋瑾南。 “我是出卖宋家,主动替你伯父认罪,又检举陆家贪污之事,才得以回到朝堂,你是没有听过外间如何骂我卖父求荣,还是不知道世家那边是如何视我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你说我受陛下看重,那是因为我是能够帮他对付世家的刀,是其他人做不到的能够冲锋在前不要命的疯狗,能够替他狠狠咬下陆家一块肉来,可也仅仅只是一条狗,能用时就给点好处养着,不能用随时可以弃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一个什么都不算的六品下录事,能够震慑那些刑部差役?” 第217章 宋瑾南也是被说的跟着白了脸。 宋瑾修见状没有半点留情,只抬头对着二人:“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觉得三叔无辜,觉得你们是受大房牵连,可不要忘了,这事最早的起因就是你们父亲带回了不该带的人。” “当年的事情他既知情,就该知道宋姝兰回来后会发生什么,他既没在你伯父他们让她入二房膝下时阻拦,甚至对她所做之事坐壁旁观,那他就不是无辜。” 宋瑾南闻言顿时急了脸:“不是这样的,府里是伯父做主,父亲什么都管不了,况且父亲把人带回去也是担心伯父跟逆贼之女的事情暴露……” “那又如何?” 宋瑾修神色冷漠:“他怕暴露大可直接将人解决,或是暗中把人看管起来再传信京中,我不信以三叔的手段,会对付不了一个弱女子。” “可是他却选择直接把人带回京中,甚至把人带进了毫无防备的国公府,你敢说三叔当时没有存别的心思?” 宋瑾南蓦地瞪大了眼。 宋鸢之也是低声道:“阿兄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宋瑾修看着眼前三房兄妹:“祖父去世之后,国公府爵位就一直空悬,论理父亲和三叔都是嫡子,他们二人都有权利去承继国公之位,可是父亲占着是府中长子,始终压三叔一头,三叔难道就真的没有半点怨愤?” 宋瑾南兄妹都是眼神微变,宋瑾修笑了声:“所以是有的,对吗?不仅有,三叔恐怕还不止一次跟你们说过我父亲的不是。” “他心里其实是不服父亲的,也觉得他能力不输给我父亲,只是因为出生晚了一步,才让父亲占了先机,可是如果父亲能够沾染艳闻,毁了名声,三叔自然能够越过他。” “三叔将宋姝兰带回来时,最初只是想要看大房笑话,想要看父亲焦头烂额时他或许能够捡了便宜,可是他没有想到父亲和祖母会让宋姝兰入二叔膝下,会拿二叔当了挡箭牌,还闹出后面这么多事情。” “我……” 宋瑾南脸色剧变,这些事情有些是宋覃跟他说过的,有些是宋覃郁郁不得志时露过的口风,他没想到宋瑾修居然全都知道。 他想要说话,想要狡辩几句,说他父亲从来没有这些心思,可是宋瑾修就像是看穿了他,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用不着跟我争辩,三叔有没有争夺爵位的心思,你比我更清楚。” “更何况你们三房既然享受了国公府带来的便利,那么一旦出事落罪同诛也是应该的,如今你们二人之所以能够安然,那是我拿着出卖你们伯父的功劳,踩着国公府上下换来的。” “你们如果觉得我这么做不对,觉得我太过自私无情,那你们可以回监牢里去跟你们父亲同甘共苦,我不拦着。” “若是不便,我可以帮你们。” 三房兄妹二人都是被宋瑾修的话说的血色消散,他们只是想要让宋瑾修帮一帮父亲,想要站在高处让宋瑾修护着他们。 可是让他们回那黑漆漆的监牢,跟着宋覃他们一起去流放,兄妹二人怎么可能会愿意,也绝不可能主动再回去。 “阿兄……”宋鸢之有些害怕:“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闭嘴。” 见二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宋瑾修抬眼:“还有话要说?” 宋鸢之看着他脸上冷漠,那全然不似往日长兄温和的模样,吓得她拉着同样害怕的宋瑾南白着脸摇头:“没…没了。” “既然没了,那就出去,我还有正事要忙。” 二人害怕一抖,连忙转身就朝外走。 宋瑾修突然叫住了他们:“宋瑾南,我提醒你一句,宋国公府已经没了,别再惦记着过往那些荣光。” “我如今人人喊打,举目皆敌,能带着你们苟活已是不易,你和阿鸢若是惹出什么是非,我是保不住你们的。” 三房兄妹回头时脸都是白如纸。 “如果真到了那日,别怪阿兄心狠,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去吧。” 宋瑾南脚下有些慌,刚才那一瞬间升起的心思早就散了个干净,他拉着宋鸢之就快步出去,脚步慌乱极了。 引泉站在一旁瞧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抱着手里的东西说道:“郎君明明是想尽办法,才保住了小郎君他们,您为何要这般跟他们说话,他们要是误会您了,心存怨恨可怎么是好?” 宋瑾修垂眸冷淡:“三叔的事他本就怨了我,再多一些也无妨。“ “何况我不狠一些,他们不会学着长大。” 就跟当初的他一样,一番顺境里,就真把那些夸赞之语当了真,以为自己玉树兰台,举世无双,可最后才发现自己蠢得一塌糊涂,他但凡当初长点脑子,也不会让事情变成现在的样子。 宋瑾修想起了那个曾经抓着她衣袖满是濡慕亲近的小女娘,想起那偶然一闪间看到过的画面,只觉得钻心的疼。 他伸手压了压自己心口,才抬头问道:“宋姝兰呢?” 引泉低声道:“在您给她准备的那院子里,有人看着。” 宋瑾修起身:“去看看她。” …… 宋姝兰已经被关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有时候恍惚觉得,以前在宋国公府的那些日子就像是上辈子。 自从跟着宋瑾修从牢里出来,她就被带来了这处院子,这巴掌大的院落别说是对比国公府里的住处,就连当初她还没进京寻亲时,跟阿娘住的地方都不如。 院子里破破旧旧,屋子也是简陋至极,躺下去嘎吱作响的木床,下雨就会漏水的房顶,除了一棵瞧上去半死不死的老树之外,院子里连半朵花儿都没有。 最为可恶的是,外面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跟看着犯人似的轮流守着她,她但凡想要出去就会被挡了回来。 她有些渴望地看这院子里的大门,目光多了一会儿,就有个婆子满是警惕地上前。 宋姝兰被挡了视线后顿时恼怒,“砰”的一声关上院门,满是气闷地砸了手边的东西。 她快要被憋疯了。 宋瑾修那个疯子,他想把她关在这里一辈子不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院门突然被推开时,宋姝兰隐约听到一声“郎君”,脸一变站起身来透过窗缝朝外一看,就看到从那边过来的宋瑾修。 她脸上瞬间露出喜色来,随即连忙伸手揉着眼睛。 等宋瑾修过来,房门推开时,她已是眼圈通红泫然若泣。 第218章 “阿兄!” 宋姝兰红着眼想要上前,又突然害怕停了下来,双手抓着衣裙指尖轻搅着,那副怯生生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 “你……我还以为阿兄永远都不来见我了……” 她说话时眼睫轻颤,眼中片刻就蓄了泪,梨花带雨格外楚楚可怜。 宋瑾修挥手让门前那两个婆子退下去后,进了屋中之后就静静看着她,瞧着她那张柔弱皮子上的可怜兮兮,在久不见他回应的注目下逐渐有些挂不住时,他才攸然开口。 “兰儿,你退步了。” “以前你红着眼装可怜时会更情真意切,眼泪也流的让人心软,可如今功利心太强,显得太心急了。” 宋姝兰脸上的柔弱瞬间僵住,挂着眼泪的眼里是藏不住的羞恼:“阿兄是故意来羞辱我的吗?” 宋瑾修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说过会好好疼你,又怎会羞辱你?” 宋姝兰蓦地就想起在牢中被眼前人抓着脖子险些掐死的那一幕,那时候他一句“阿兄会疼你”,让她连做了好几日噩梦。 她浑身打了个抖,脸上瞬间苍白,那羞恼之色也被害怕取代,突然想起眼前这人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她骗的团团转的宋家长子。 他就是个疯子! 宋姝兰不敢再跟他作戏,只有些害怕地说道:“阿兄,我已经很听话了,我…我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兰儿很乖。” “……” 宋姝兰抖了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总觉得现在的宋瑾修让人害怕。 宋瑾修见状笑了声,只走到一旁坐下后说道:“这地方好像有些小了,让你住着委屈了些。” 宋姝兰刚想说一句不委屈,就陡然愣住。 “你想不想出去?” “阿兄?”宋姝兰惊疑。 宋瑾修抬眼看着她:“不用害怕,我知道你当初回宋家图的是什么,可如今宋家没了,你这个国公府女娘的梦是做不成了,不过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你回到如在国公府时的日子,你想不想要?” 宋姝兰闻言有些心动,可是这话出自宋瑾修之口……她有些迟疑:“阿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永顺伯府的七郎君,两日后与人相约在西郊通月湖上,泛舟赏荷。” 宋姝兰眼神蓦地睁大。 宋瑾修神色平静:“当初你从京城叩拜去灵云寺时,途中晕厥,我记得那位罗七郎君曾经救过你,对你也颇为中意。” “宋家出事之初,他曾派人来府中探望过你,你向来都懂得如何让男人心软,也知道怎样拿捏这些世家权贵的公子,我想若能给你机会,让罗七郎君对你重燃旧情应该不难。” “阿兄,你……” 宋姝兰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说话的宋瑾修,他居然让他去勾引永顺伯府的庶出子,这可是那个最讲规矩的宋瑾修! 她既是惊愕,也是心动,看宋瑾修平静的样子,她迟疑着说道:“可是罗云平是不可能娶我的。” “他当然不可能娶你。” 宋瑾修口中说出的话格外诛心:“你是逆犯之女,也因陷害棠宁声名狼藉,以你生母的身份你断然不可能再嫁高门,就算是妾室也没人会冒风险,罗七郎自然也不会蠢得将你放进府中,让永顺伯府成为笑话。” “那你还!”宋姝兰被他的话说的恼怒。 宋瑾修看着她:“你想为妻为妾自然不可能,可如果只是当个养在外间的金丝雀,以你的容貌和能耐,想来应该是得心应手。” “宋瑾修,你疯了,你居然让我去当别人的外室?!”宋姝兰怒目而视。 宋瑾修却是平静:“外室如何,你母亲当年不也曾当过外室,却能哄得我父亲多年念念不忘,为她赔上整个宋国公府,想来你耳濡目染之下,应该不会输给你母亲才是。” 见宋姝兰脸上涨红,他缓声说道: “你回京后勾引陆执年,百般诱惑谢寅,挑拨我与棠宁关系,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可是以你如今的名声,京中任何一家官宦权贵的子弟都不会纳你入府,甚至你想要与他们接近都难。” “罗七郎已经是你如今最好,也是最后的选择,只要你能攀上永顺伯府,让罗七郎对你动情,哪怕只是被养在外面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你能紧紧抓住罗七郎的心,你想要什么没有?” 宋姝兰脸上变幻不断,既是因为宋瑾修羞辱她和她阿娘的那些话,也是因为他口中说的那些正是她如今难堪至极的处境。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么憋屈的活着,若不然当初何必费尽心思的进京,想尽办法地将宋棠宁踩下去。 她想要荣华富贵,想要高人一等。 哪怕不择手段她也愿意。 “何况外室也并非不能上位,只要你手段足够,说不得将来罗七郎能为你拿下永顺伯府,你也未必不能期冀当个伯爷夫人。” 宋瑾修的话如同砝码重重压在宋姝兰心中的天平上,让她心生动摇,看着她脸上变化,宋瑾修说道:“机会只有这一次,你如果想去我就帮你安排。” 宋姝兰看着他:“你会这么好心的帮我?” 宋瑾修道:“我是你阿兄。” 宋姝兰冷笑:“把自己妹妹送上男人床去当外室的阿兄?” 宋瑾修面色不变:“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不忍见你蹉跎替你找一条出路,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权当我没来过。”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好像笃定了眼前的人会答应他似的,坐在那的身形一动不动。 宋姝兰死死看着他片刻才咬牙:“你想要什么?”她顿了顿冷笑:“你可别告诉我,你让我去勾引罗七郎,当真是一片好心!” 宋瑾修轻笑:“兰儿还是这么聪明,我如今在朝中寸步难行,想要调查陆家的案子也极为不易,永顺伯府的七郎君与四皇子走的近,必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兰儿若能帮阿兄平了陆家的案子,得圣上青眼,往后也会多人庇护。” 宋姝兰沉声道:“你叫我帮你打探消息?” “怎能叫帮我,这也是在帮你自己。”宋瑾修温声道:“我若好了,你自然也能好,况且你若促成我与罗七郎交好,说不得还能救他一命,让他对你言听计从。” “宋瑾修,你无耻!!”宋姝兰骂道。 宋瑾修半点不恼:“那你去,还是不去?” 宋姝兰脸上变化不断,半晌低声道:“我去!” 她不想一直留在这里,不想被困在这破院子里一辈子,何况只要攀上了罗云平,到时候帮不帮宋瑾修那就是她自己说了算,她只要有个桥梁能见到人。 等将来,她定然要宋瑾修好看!! 宋瑾修仿佛没看到她一闪而逝的狠色,只笑了声:“好,这几日你好生收拾自己,两日后我送你过去。” 他说完后起身朝外走去,等走了两步才道, “父亲他们明日就要离京发配了,你可想见他们?” 宋姝兰冷漠:“他们发配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去见他们万一让人想起我阿娘身份,我还怎么勾引罗七郎?” 似是因为撕破了脸,她在宋瑾修面前半点都不伪装了。 看着宋姝兰对宋鸿这般冷情,宋瑾修突然就觉得好笑,父亲那般聪明的人,心肠也狠,可为着个青梅竹马的女儿毁了一生。 可谁能想到,他百般怜惜的女儿也不过如此。 宋瑾修直接转身朝外走,到了外间给了那两个婆子些碎银子:“你们不用再看着她了。” 引泉担心:“郎君,她会不会跑?” “不会。” 如今京中没人能帮她,她想要见罗家人,就会安心留在这里,她舍不得跑。 宋瑾修低声道:“我们还剩多少银子?” 引泉说道:“八十两。” “去取五十两,明早给押送父亲他们的衙差送去,再准备些衣物药食,里头缝十五两碎银子一起送去。” 引泉张了张嘴,他们只有这八十两银子了,给出去五十两,再藏十五两,买买药食衣物怕是就什么都不剩不了。 可郎君的俸禄还要好些时候才能领,郎君还要办差…… 宋瑾修安抚:“照我说的办,过两日就不缺银子了。” 引泉虽然不解,却还是低声道:“是。” 第219章 宋家人离京这日,天气格外的好。 宋家几人带着木枷和脚镣,被押解流放的差役牵着绳索赶着朝城外走时,大病一场瘦的皮包骨头的宋老夫人一边咳喘着,一边满是期冀地频频回头,宋鸿和宋覃也是时不时朝着城内的方向张望。 城内进进出出不少人,可却没有他们所盼望的身影,离城门越近,他们脚下步子就越发沉重,脸上神色就开始变得急躁起来,惟独苍老了许多的宋大夫人脸上麻木冷漠。 “走快些!” 差役拉了拉绳索,几人都是踉跄了下。 城中不少人都瞧见了这一行出城的犯人,见着重镣在身不由侧目,更有甚者认出了其中的宋鸿,都是忍不住指指点点。 “那不是宋国公府的人吗?” “什么国公府,早就是阶下囚了。” 那宋鸿本是中书侍郎,又是国公府嫡出,若无意外就算继承不了国公爵位,将来也是前程一片大好。 可谁能想他居然跟逆贼之女勾结,行欺君犯上之罪,不仅如此还将自己留下的孽种栽赃给已逝的弟弟,险些害死弟弟唯一的血脉。 结果现在好了,国公府没了,宋家上下也被抄家流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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