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 “贺家灭门之后,那位贺家女为保萧家上下周全自缢而亡,可萧家本该早已夭折的那个次子却突然死而复生。” “萧家对外只说,那孩子幼时病弱被送往别庄养着,可既这般在意他周全,又怎会接回府中后百般苛待?” 皇后一瞬不瞬地看着萧厌:“世间之事总有缘由,萧督主,你说本宫是该叫你萧二郎君,还是贺家郎君……” 唰! 陆皇后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原本立于殿前的萧厌就已经突然闪身到了她跟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柄软剑直抵皇后颈间。 “皇后娘娘!!” 金枝大惊失色。 皇后却是厉声道:“别过来!” 待金枝停下来满是担忧看着这边时,皇后才抬眼对着萧厌却是冷静说道:“你今日过来,是本宫命人去传的你,别说瞒不住宫中人,就连一直盯着本宫和你的陆家那边恐怕也已经知晓。” “你若是伤了本宫,不仅走不出这凤禧宫,就是陆家那边也会拿着此事要了你的命,萧督主想必不会舍本逐末……” 唔! 萧厌黑眸之中戾气横生,手中朝上一顶,陆皇后便疼的低哼了声。 颈间有什么顺着肌肤淌了下来,陆皇后有一瞬间的心慌,可她还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放柔了声音。 “萧督主何必冲动,你的这些事情只有本宫知道,本宫也未曾告诉过其他人。” “你隐姓埋名,不惜让萧家举族隐匿,自己身负残缺百般忍辱进了宫中,难道就只是为了逞这一时之快?” “本宫查你身份,只不过是想要跟萧督主合作而已,你想毁了陆家他们替贺家复仇,本宫亦想替四皇子讨回公道,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不是吗?” 萧厌冷眼看着陆皇后半晌,就在陆皇后以为她赌错了时,颈上横着的剑却是突然退开。 金枝连忙上前拿着帕子掩住皇后颈上伤口。 萧厌手中朝后一抹,那软剑便瞬间归于腰间,藏入腰间碧玺鞶革之中,他抬眼看向皇后。 “倒是本督小瞧了皇后娘娘,这些年查本督底细的人无数,惟独皇后娘娘能有收获。” 他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身份。 陆皇后闻言神色猛地一松,腿脚有些发软的同时,眼底忍不住露出欣喜。 她赌对了! 第267章 陆皇后心里松懈下来,心知今日最冒险的关卡已过,满是庆幸地捂着颈间缓声道:“本宫能查到这些,也只是意外而已。” 当年贺家被灭时,主支旁支千余口人几乎全部在册,不仅是京中贺家,就连不在三族之中的旁系,陆崇远他们为保万无一失,也几乎是将他们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萧厌屡屡在她面前流露出对陆家仇恨,也屡次提过跟陆家不死不休,陆皇后察觉他针对世家手段太过,便派人去查他底细。 谁知这一查却意外得知萧家跟贺家二十几年前居然是有过姻亲的,而且她寻到了一位二十年前曾在萧家伺候过的老人,才得知萧家那位嫡次子出生后没多久就已夭折。 萧厌的身份是假的,那他百般针对世家的狠厉,也让他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陆皇后手中的人有限,又有陆家困着,根本不敢大肆去查,她只是将这事当成了最后的底牌,打算关键时候拿出来拿捏萧厌,可怎么都没想到,还没等她查清楚,四皇子就出了事。 陆皇后其实并不知道萧家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确定萧厌身份,她刚才只是在赌。 赌错了,不过是错失先机。 可一旦赌对了,她就能替她自己和皇儿找到最有力的盟友。 显然,她赌赢了! 陆皇后手中染了些血迹,却丝毫不在意脖颈上伤口:“萧督主的身份,只有本宫和金枝知道,连四皇子都不知晓,本宫愿意替萧督主保守秘密,也愿意助萧督主一臂之力。” 萧厌嘲讽:“皇后自身难保,还想帮本督?” 陆皇后丝毫不恼:“本宫相信只要萧督主愿意出手,本宫和四皇子困境自然能解。” 萧厌闻言只嗤笑了声没说话。 陆皇后自然看清他眼底讥讽,只继续说道:“当然,只要萧督主愿意护着本宫母子,本宫也会拿出让萧督主满意的酬劳,想来萧督主也看得出来,陛下对陆家态度大变,陆崇远也好似拿住陛下把柄才能重归朝堂。” “你想对付陆家,光靠着漕粮的案子和那些小打小闹的事情是不可能的,陆家手里握着陛下最紧要的秘密,若是鱼死网破之下,陆家没有好下场,陛下那皇位也会动摇。” “陛下不会让人威胁到他自己,除非有什么能将陆家置于死地,让陛下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护着他们,否则陆家永远都是百足之虫,你能让他们元气大伤,却根本毁不掉他们。” 萧厌听着皇后的话,脸上神色总算有了些变化,他抬眼冷淡:“只是说说,谁都会,皇后娘娘想跟本督合作,至少也得拿出让本督心动的东西。” 皇后闻言顿笑:“自然有。金枝。” 一旁金枝转身朝着里间走去,片刻之后,她捧着个陈旧的匣子走了出来。 皇后解下腰间挂着的锦囊,从里面取出一枚钥匙,连带着一起放在盒子上,让金枝递给了萧厌。 “这是墨家传人打造的机巧盒,若无钥匙强拆,隔层放置的毒物会立刻毁了这盒子里的东西,也会毒杀强开这锦盒之人。” 萧厌看了一眼未曾接过,皇后便知他是在防着自己,示意金枝拿了回来,她亲自打开那匣子之后,取出里面的东西交给金枝,让她送去给了萧厌,这一次,萧厌未曾拒绝。 那是一张白色绢帛的血书,下面还有一封染了血迹的信,萧厌先是拿着那血书看了起来,那干涸的血迹形成的字迹潦草却不凌乱,间或还有大滩的血滴落在绢帛上,却依旧能让人看清楚里面所写的东西。 下面那封信里则更加规整一些,里头的字迹清晰明锐。 “二十年前,南地水患,戾太子谢天昭奉先帝之令前往南地赈灾,运送灾银和赈灾粮食的官船却在豊江下游一处汹涌河道突然凿沉,满船钱粮连带着船上一百二十七名押送官兵全数沉入江中,当时还是五皇子的陛下以及陆崇远等官员随行,因戾太子想要巡查周围河道受灾情况另行乘船避开一劫。” “船沉之后,戾太子当即命人打捞,可那段河道汹涌湍急,只捞出寥寥无几的银钱,粮食几乎全数覆没。” “南地受灾已久,饿殍遍野,百姓满心期待朝中赈灾,却遭此意外,戾太子怕引起哗变命人封锁消息,传信回京让京中筹措钱银再次送往南地,先帝却因他押送不利震怒,加之朝中有人弹劾,第二批钱粮久久未动。” “戾太子无奈之下只得临时沿途‘征粮’、“筹银”,且变卖东宫旗下家产,以其母家贺氏一族拿出大笔银钱填补赈灾所需,才勉强稳住南地灾情。” 萧厌拿着那份血书指尖蜷紧,垂眼遮住眼底寒霜,只安静听着陆皇后说话。 陆皇后低声说道:“贺家从中周旋,南地灾情缓解,戾太子抽出手脚便开始彻查沉船一事,可谁还没等他动作,荣江一带却突起疫情。” “为保其他人周全,也怕引起恐慌,戾太子不得不将荣江县城封禁,亦封锁瘟疫消息,原是想调集医者前往镇压疫症,却在此时,先前封锁的沉船之事宣扬开来,有谣言直指戾太子,说那船赈灾之物被太子私吞。” “本就勉强平稳下来的灾地瞬间暴乱,义军匪寇四起,戾太子成为众矢之的,先帝只得命其返回京中,将赈灾之事交给了五皇子,也是就如今的陛下,而当时戾太子回京之前,曾命贺家三子贺文琢留守荣江县。” 陆皇后说到这里,抬头看向萧厌:“萧督主应该知道,贺文琢死在了荣江。” 萧厌垂眸:“说是被荣江暴民袭击。” 陆皇后嗤了声:“不是被暴民袭击,而是被活活烧死在了荣江。”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戾太子回京后,五皇子只用不到一个月,就镇压了南地暴乱,解决了荣江疫情,将戾太子所留残局全数理的清清楚楚,为此得朝野上下称颂,第一次越过谢天瑜他们走到了人前。” “人人都道他不输戾太子,却无人知道他能那么快理清灾情,不是因为他有本事,而是因为他与当地官匪勾结,以强蛮手段镇压乱民,借戾太子之名让得南地血腥遍地尸骨横呈,弹压到极限时,再以他自己名义施放戾太子留下的赈灾粮款,将所有美名全揽于他一人身上。” “除此之外,他还火烧了荣江,以火油封城,井中下药,将患疫的,没患疫的,足足九千余人全数烧死在了荣江县城,包括当时留在荣江的贺文琢,以及数十位不顾安危留守城中的医者。” 第268章 萧厌手心猛地收紧,一旁的金枝也是听的震愕。 就算是陆皇后,再次提起此事时,也觉得当时瞧着软弱的安帝居然那般心狠。 那不是一两个人,是近万人,却全都被活活烧死,鸡犬不留。 陆皇后咽了咽口水,压下当年刚知此事的心悸,朝着萧厌继续。 “荣江大火之后,为毁灭痕迹,陆崇远命人破了荣江上游水阀,洪水灌入城中,将所有痕迹全数冲的一干二净。” “这封血书是荣江县令临死前留下的,上面写着下令焚城的陆崇远种种恶行,死前将其藏于府衙一处隐秘之地,被当年与陛下同行赈灾的前户部左侍郎岳洪昌意外所得。” “至于那封信,想来萧督主应该认得笔迹,是贺文琢在戾太子走后,察觉沉船一事与五皇子有关,命人查看捞出的沉船残骸,以及那些官兵尸体后有所异常,发现那些官兵皆是落水之前就已经身死,所以写给贺家家主的。” “贺文琢让贺家家主转告戾太子搜查当时户部粮仓,以及银钱拨转账册,还有那一百二十七名官兵底细,还让戾太子派人去查当时验尸的那些仵作。” 萧厌看着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只觉沉重至极:“这些东西,怎会落到皇后手里?” 陆皇后沉默片刻,这信是被当时的七皇子谢天瑜截获,恰好她那日也在,便用了些手段将其哄骗到了自己手里,谢天瑜蠢的甚至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至于血书,岳洪昌本是想要用来拿捏陆家,借此平步青云,可却意外被陆崇远知道,岳洪昌被杀之前,她借着谢天瑜手中暗卫换走了这血书。 只是这些都不能告诉萧厌。 陆皇后只含糊说道:“本宫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萧厌闻言顿了顿,就没再多问。 殿中一时安静至极,谁也没有说话,等过了一会儿,萧厌才将那血书和信整整齐齐地收好,放回了衣袖之中。 萧厌说道:“这血书的确能扳倒陆家,顶天了能替枉死的三叔讨个公道,可于本督而言却无甚大用,皇后娘娘应该知道本督想要什么。” 陆皇后听他唤贺文琢三叔,思忖着萧厌恐怕是贺家长房或是二房之子,贺家长房的儿子当年死时已经年近二十,自然不会是他,倒是贺家二房那两个嫡出的儿子有一个跟眼前萧厌年纪相仿。 她心里猜测着萧厌具体身份,脸上却没露分毫。 “本宫知道萧督主是想要替贺家昭雪,可贺家之事关乎戾太子谋逆,你应该知道那案子是先帝判下,牵连者甚广,绝无翻案的可能……” 萧厌满是冷漠看她:“若非知道不易,皇后觉得本督会站在这里?” 陆皇后:“……” 她紧拧着眉心:“萧督主,想替贺家翻案,势必会牵扯到戾太子。” 萧厌淡漠:“本督要的只是贺家昭雪,贺家上下千余口替戾太子赴死,早还了当年那份君臣之情,本督只想要恢复贺家往日荣光,让贺家上下得以瞑目,至于皇室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 他冷嘲了声:“皇后这般帮本督,总不至于什么都不求。” “陛下已经老了,失了世家帮衬,朝臣之心,他就是个没了爪牙的老虎,当年之事若能翻案,丢的是先帝的脸,是陛下的脸,所有过错也都是先帝和陛下的。” “如今天下并不安稳,各地藩王皆有心思,一旦当年往事暴露,朝堂动荡之下,陛下想要保住谢家皇权,就不得不退位让贤,将皇位交给一位不曾参与往事,干干净净的新君。” 陆皇后听着萧厌的话心神一动,眼底透出几分野心:“萧督主的意思?” 萧厌道:“本督只要一份真相。” 陆皇后闻言却不满意:“四皇子身有残缺…” 萧厌看她:“那又如何?前朝钦帝貌若罗刹,身形奇矮不足马高,可谁敢说他不够英明?开疆拓土用的是脑子,不是脸。” 陆皇后放心下来,她要的就是萧厌这句话,只不过贺家的事情却有些棘手,贺家最大的罪名就是附逆戾太子谋逆,想要替贺家翻案,就等于是要替戾太子翻案,这其中凶险没人比陆皇后更清楚。 可是萧厌许给她的东西让她太心动,如今四皇子“废了”,前程尽毁,若不走这条路,他注定跟皇位无缘,而且陆家对她们母子已生杀意,一旦他们母子沦落边缘,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皇后绝不能让自己落到那般地步。 萧厌见陆皇后沉思,也没催她,只是开口道:“皇后娘娘可以慢慢考虑,想明白了,再寻本督。” 见萧厌转身想要离开,陆皇后陡然出声:“萧督主就这么走了?” 萧厌回头。 陆皇后沉声道:“本宫几乎将所有底牌都给了萧督主,萧督主可未曾给本宫留下任何东西,若萧督主出尔反尔……” 萧厌挑眉看了她片刻,突地就笑起来:“本督若真想要出尔反尔,就算留下什么,皇后娘娘又能对本督如何?” 他似笑非笑地睨着陆皇后难看的脸色:“本督倒是想留点儿什么给娘娘,只是皇后娘娘这凤禧宫被人进的跟筛子似的,本督怕前脚刚留,后脚就到了陆家手上。” “皇后娘娘活腻了,本督还没有。” 陆皇后有些噎住,却又没办法反驳。 萧厌扬唇:“娘娘放心,本督这人什么都不好,惟独重诺,本督可以用贺家枉死之人起誓,只要皇后娘娘能助贺家昭雪,助本督拿下陆家,本督定然送四皇子坐上那位置。” 陆皇后见他拿贺家起誓,神色放松下来:“好,本宫相信萧督主。” 萧厌从凤禧宫出来,沧浪就侯在一旁。 德顺安静站在殿门前,见他出来时恭敬垂了垂头,就退到一旁。 萧厌看了他一眼,就领着沧浪朝外走。 沧浪忍不住低声道:“督主,您真要扶四皇子上位?” 萧厌摸了摸袖子里的血书和信,迎着刺眼的阳光微眯着眼:“扶了又如何。” 江山日日能换新君,不过是个龙椅而已,他愿意扶他上去,也要看他坐不坐得稳。 一日,是坐。 上去就下来,也是坐。 他只说扶四皇子上位,可没说保他稳坐皇位。 …… 陆皇后丝毫不知萧厌心思,她只知道跟萧厌达成协议,二人彼此知晓对方秘密,互成“盟友”,她原本因为陆家突下杀手而带来的压力陡然消解了大半,有了萧厌支持,就算没有陆家又能如何? 陆皇后绕到后殿,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四皇子,有萧厌支持,废了陆家之后,四皇子定能登上那位置,可是他们跟萧厌之间的关系却不够稳固,她得另想想办法,至少让萧厌不得不帮皇儿。 皇后垂眼时轻拧着眉心,当年贺家女嫁给戾太子,贺氏才会举族之力帮戾太子,陆家也是因为她嫁给安帝,才会辅佐他登基,可是萧厌这个贺家郎君却没有姊妹…… 她顿了下,也不对。 陆皇后陡然想起许久未见的宋棠宁。 “金枝,萧厌待宋棠宁如何?”陆皇后突然问。 金枝有些莫名,却还是如实道:“视若亲妹,奴婢原还以为萧督主是将宋小娘子当刀,可后来她与陆家决裂,又跟宋家没了关系,萧督主却依旧待她极好,据说就连城南那边的书院,都是萧督主亲自命人盯着。” 那书院若是寻常办起来,少说半年,可如今才一个来月,就已经快要建成。 “萧督主对她极为护短,几次出手都是因为宋小娘子……”金枝顿了顿,想起宋棠宁如今已不是宋家人,该唤宜阳县主才是:“反正奴婢瞧着,他二人就比亲兄妹也不差多少。” 陆皇后心神动了动,萧厌那般在意宋棠宁,若是她能跟了四皇子,岂不是能让萧厌与他们更近一步。 四皇子妃暂时不能动,她母家有兵权在手,关键时刻能帮四皇子,可若是四皇子侧妃,想来也足够了。 陆皇后动了心思:“荣国公夫人设宴是在哪日?” “后日。” “你替本宫挑些东西,给荣国夫人和棠宁送去。” 金枝只以为皇后是想跟宋棠宁和荣玥示好,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去让四皇子妃进宫一趟。” “是。” …… 第269章 萧厌去了皇后宫中后,钱宝坤就一直心中不安,陆家的事闹的喧腾不止,陆皇后又这个时候找上萧厌,他总觉得她没安好心。 等了足足大半个时辰,见萧厌全须全尾的回来,他才猛的松了口气。 “没事吧。” 钱宝坤迎了上去,刚想问皇后寻他做什么,就见萧厌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周身笼罩着的浓郁至极的戾气让人忍不住心惊,他顿时迟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萧厌挥手让缙云他们退了出去,留着钱宝坤一人在内。 等二人回了长案之前分别落座之后,他才伸手从袖中将皇后宫中得来的东西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钱宝坤诧异接过。 “皇后给我的。” 钱宝坤眼底异色更重,他连忙低头翻看起来,等将那血书看了一半,手就已经开始抖了起来。 当看到后面“陆崇远令人火油封城,井中下药,驱逐九千余百姓于城中,大火焚城”时,他脸上已是震怒。 萧厌垂眸冷漠:“四皇子日前落马,太医署替他看诊的何翁然叫人收买,于伤药之中动了手脚,四皇子的脸毁了,伤好之后也会跛足,皇后宫中前几日接连死人,就连皇后也险些被人毒杀,只是她命人压了下来。” “陆家做的?”钱宝坤不可思议:“陆家疯了?” “不是疯了,怕是那日四皇子逼死关氏,踩了陆家底线。” 萧厌将贺家留下的那封信给了钱宝坤,见他拆开来看之后才说道:“我之前一直在想,陛下为何对陆家之事这般反常,如今看过这些才知道,他与陆家本就一丘之貉。” 钱宝坤看着那信上贺家三爷贺文琢留下的笔迹,说着二十年前南地赈灾沉船之事,说着那些押运赈灾银两的官兵落水前就已身死,疑心灾银灾粮早被人动了手脚,钱宝坤忍不住手心有些发抖。 萧厌见他脸上神色变化:“原以为只是世家谋私,陆家手脚不干净,我才贸然将钱伯父拉了进来,可现在此事已经不仅仅是关乎陆家,若继续追查下去,恐会遭遇凶险。” “我是孤家寡人,无所牵挂,可钱伯父不一样,您有妻儿老小,身后还有钱氏一族,若涉足其中恐会惹来杀身之祸,殃及亲眷。” 萧厌伸手拿过钱宝坤手里的东西,朝着他说:“这件事情钱伯父就当从来都不知道,往后也别跟我往来了,不管是漕粮的事情,还是陆家的事,钱伯父都不要再插手,我一个人去查,有什么事情我一个人担着……” “你说的是什么话?!” 钱宝坤心里原本是有些犹豫,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一旦查下去掀出来那就是惊天的案子,他有些迟疑是不是要继续跟下去,可是当萧厌直接将他摒弃在外,毫不犹豫将事情揽在他一个人身上时,他心底那点儿犹豫瞬间散了个干净。 萧厌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身为权宦,手握重权高床软枕,本可以什么都不管,只过他的逍遥日子。 可他义无反顾,他又哪来的脸退缩? 钱宝坤心中瞬间有了决定,抬头时满眼毅然:“我是有妻儿亲族,可我更知为人之道,荣江近万枉死之人,南地无数枉死百姓,我若视而不见,又有什么脸面留于朝堂?!” 当年他入朝之时便立志为民请命,为天下太平,这些年浑浑噩噩,倒有些忘了最初之志。 钱宝坤沉声说道:“我原以为陛下不过是为权衡朝堂,怕世家反目天下动荡才不得不退,却没想他与那些人早是一丘之貉,这案子必须要查,哪怕时隔二十年,也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是陆家罪孽,陆家要认。 是安帝罪孽,安帝也得认。 那么多人命不能白死了,那些冤魂也总要昭雪才能得入极乐。 萧厌皱眉:“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钱宝坤断然打断了萧厌的话:“要查这案子,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若真势不可为,我可以将妻儿送往岭南,至于我身后宗族,钱氏一族不在京中,就算有人想要动他们也非易事。” 钱家和其他世家不同,他们盘踞岭南数百年,说句“土皇帝”也不为过,钱家不曾争权夺利,也只有他一人在京中朝堂,可这不代表他们毫无底气,若是陆家敢越境去动钱家,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至于陛下,除非他派兵前往讨伐,否则想动钱家也是不易,可若说派兵,安帝总得给个理由。 钱宝坤朝着萧厌说道:“我知你心性,且此案牵连甚广,若不能一击毙命,你我轻易不会动手。” 见萧厌犹豫,他说:“你说你孤家寡人无所牵挂,那宜阳县主呢?” 萧厌抿抿唇。 钱宝坤转身拍了拍他肩膀:“你既叫我一声伯父,我总不能叫你看了笑话,若此时退缩,那我成了什么?” 萧厌面露动容:“无论将来如何,我会尽力保全伯父和钱家。” 钱宝坤顿笑:“有你这句话,我放心。” 萧厌也不是矫情的人,见钱宝坤主意已定就没再多说什么,他将那两样东西仔细收起来后,对着钱宝坤说道: “陆皇后将这些给了我,是想要借我的手铲除陆家,她此时恨极陆家自然偏向我们,可难保之后会不会反悔,所以接下来得想办法让她看到利益,舍不得放手……” “我懂。”钱宝坤说道:“四皇子近来处境不好,我会想办法让人在朝中替他周旋,此事你别插手,免得陆家疑心皇后母子与你关系,让陆崇远提前有了防备之心。” 萧厌点点头:“麻烦钱伯父了,还有一事,钱伯父既在户部,能否想办法查看二十年前户部账册。” 钱宝坤皱眉:“你是想查当年赈灾粮款?” 萧厌“嗯”了声:“当年朝中赈灾,下拨银钱足有九十余万两,加之同行粮食,无论是购粮所需还是那些灾银都不是小数目,贺文琢既说当日沉船前押送官兵就已身亡,恐怕是离京前就有人在钱粮之上动了手脚。” 第270章 萧厌沉声说道:“陆皇后说,这血书当年是落在前户部左侍郎岳洪昌手里,他本欲拿着此物要挟陆家平步青云,显然他是知道陆家所为,甚至极有可能也参与其中,否则此事瞒不过戾太子。” 钱宝坤也不是蠢人,他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岳洪昌是在戾太子谋逆前几年,就因贪污被抄了家。” 他入户部已经是安帝登基后的事情,关于岳洪昌这等“前任”的事,也只是偶尔听人提了一嘴,如今想来,这所谓的贪污怕不仅仅只是因为贪墨银钱,而是因为他手里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生了不该生的野心。 萧厌说道:“近百万赈灾银,还有数十万石灾粮,不管落入谁手里,都不可能悄无声息便吞下。” 钱宝坤微眯着眼:“这么多粮食若是流入市场,定会让得粮价波动,还有灾银,除非能一直留在手中,否则市面突增百万银钱,不管用于何处都会让得物价横长……” 掌管户部,钱宝坤自然明白户部是如何调剂各地物价,平准各地粮仓粮价,他心中不过转瞬就有了定计,朝着萧厌正色:“我会去查那几年户部粮账,还有各地粮价浮动,此事交予我。” 萧厌点点头:“我会让人暗访荣江一带,看能否找到知情的人,还有沉船后替那些官兵验尸的仵作,若能查清当年赈灾粮款去向,寻到人证,再加上这血书以及贺家书信,便足以让陆家定罪。” “要小心谨慎。”钱宝坤沉凝着眼叮嘱:“此事关乎陛下,陆家入罪,陛下身上恐也会落下污点,若不能有绝对把握,万不可打草惊蛇,也不可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卷进来的人越多,就越有暴露的危险。 至于陆家那边,要么不动,要动,就得一击毙命。 萧厌颔首:“我知道。” 钱宝坤跟萧厌商议了许久,将种种细节都罗列之后,才满心沉重地匆匆离开,等他走后,沧浪和缙云才进来。 萧厌朝着缙云吩咐:“派两个暗卫护着钱宝坤,钱家那边也留几人,保护他妻小。” 缙云点头应下。 “督主,这事要不要跟曹德江他们漏个口风?”缙云问。 萧厌迟疑了下:“不必。” 钱宝坤是一早就被他拉进这滩浑水里,跟陆家结了仇,而且钱宝坤一腔热血,嫉恶如仇,他多少能够拿捏他的性子,摸准他不会亦有能力抓得住他不敢反目,可是曹德江不一样。 清流一派跟世家虽是敌对,可他们亦有自己的心思,其中不乏有野心贪婪之辈,为着前程所做未必就能比世家干净到哪里去,曹德江虽没查出有什么龌龊事情,但他同样心思深沉。 萧厌没有把握能将人拉到自己这艘船上,保他不会见势凶险时左右摇摆,与其冒险倒不如不去动他,待到时机成熟,清流一派那些人自然能成为他们的助力,无须刻意去拉拢。 萧厌抬眼:“何翁然呢?” 沧浪道:“回乡途中遭陆家杀手半道截杀,被我们的人救了,已将人送去了安全之地。” “可扫干净了首尾?” “督主放心,我们的人伪装成拦路的黑吃黑,也寻了附近山匪尸首冒充何家的人,不会有人察觉。” 萧厌闻言放松下来,沉凝半晌说道:“派人前往南地,去查当年留下的活口,特别是荣江一带,还有岳洪昌当年被处斩后岳家流放的那些人,看是否有知情人,行事小心些,别惊动了外人。” “督主放心,我亲自去。”缙云说完之后停顿了下:“督主,既要查往事,府里的眼睛,是不是要处理掉?” 萧厌知道他说的是谁,沉吟了片刻却是说道:“暂不动他,留着他还有用处。” 他得让安帝知道,雷霆雨露,他都视为君恩。 他依旧是他手里最得用的刀,是他可以驱使不怕反噬的枭犬,是他最忠心的奴才。 …… 京中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日的雨,或有瓢泼,或是细雨淋淋,那地面湿了干,干了又湿,等到这一日雨彻底停下来时,便也进了盛暑,天气炎热的仿佛日头下走一圈,就能将人晒化了。 棠宁已经好几日没见到萧厌,虽然隔壁时不时会送甜糕过来,萧厌身边的人也会跟她说他这几日繁忙,可棠宁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棠宁……” “棠宁!” “啊?” 棠宁恍惚回神,就见荣玥有些担心看她:“你这两天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时常说着说着话就走了神,像是刚才,她们明明前脚还在讨论后日府中设宴的事,后脚小姑娘就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她伸手摸了摸外甥女的额头:“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秦娘子来看看?” 棠宁触及姨母担忧的模样连忙摇头:“我没事,就是想事情走神了。” 见荣玥依旧看她,她将覆在额上的手拉下来,朝着她说道:“我就是在想书院的事情,昨儿个京造司的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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