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都说佛祖慈悲……” 心灯大师神色平静:“佛祖虽然慈悲,亦有金刚怒目时,否则也不会有地狱轮回桎梏众生,况且佛祖面前众生平等,生死自然自负,为恶之人有所报应,老衲为何要拦。” 他眼中依旧祥宁慈悲,可那慈悲之下透露出来的冷漠却让棠宁有些怔愣,她从来没想过名传天下、得人推崇的高僧会是这般模样,他言语之间对人命的淡漠让人心惊。 棠宁皱眉:“既然如此,大师为何还来找我?” 心灯大师定定看着她:“老衲在施主身上看到了乱世。” “乱世?”棠宁突然就忍不住笑出声:“大师莫不是要说我是那祸乱江山的妖姬?” 心灯大师摇摇头:“小施主本是已死的命格,如今却安然在世,命线交驳似有反逆之相,老衲不知缘何如此,但是你身上沾染了泼天的功德,也染了滔天杀孽,你这般模样的人,老衲平生只见过一个。” “谁?” “太祖皇帝。” 棠宁愣住。 心灯大师看着她:“老衲还在俗家之时,就曾遇见过年少的太祖皇帝,那时他命格富贵却干净,当时天下大乱,诸国混战,百姓民不聊生,直至太祖登基,平定诸国,大魏国力强盛,老衲再见他时,他身上便是功德、杀孽缠绕。” “太祖皇帝有立国之功,又曾浴血沙场斩敌无数,有这般情形不足为奇,可是小施主身上为何也会如此?这般滔天的功德和杀孽,非寻常之人能有,更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本该已死的人身上。” 棠宁听着心灯大师的话神色怔愣。 她重生一次之后,就知道这天地间并非没有奇人,心灯大师能看穿她命格,说出她本是已死之人不足为奇,可是他嘴里说的什么功德、杀孽却是让她不解恍惚。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未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她怎么可能和惊世绝伦的太祖皇帝一样? 心灯大师看着神色恍惚的棠宁:“小施主已与原定命格偏离,老衲在你身上看到了乱世之相,可如今大魏国运分明未断,老衲一时间也有些看不明白,所以才想要寻小施主解惑。” 只是对面女子脸上迷惘太重,轻拧眉心时眼底不解也全然做不了假。 心灯大师低叹了声:“看来老衲在小施主这里也得不了答案。” 棠宁压下心头疑惑,抬眼看他:“大师寻求答案是为了什么?阻止乱世?” 心灯大师摇摇头:“好奇。” 棠宁挑眉:“好奇?” “老衲也是俗人。” 这一瞬,他身上属于高僧的神秘散去,老和尚脸上倒真有了几分俗人该有的模样:“老衲总觉得施主跟老衲应该有几分纠葛,但是老衲从未见过你,你说老衲怎能不好奇。” 棠宁听着他这番话突然就笑了起来,觉得这心灯大师格外的有意思,她歪着头轻笑:“那倒是让大师遗憾了。” 原本以为的咄咄逼人没有,各种试探也不曾出现,心灯大师好像真的只是因为好奇才夤夜来见她一面,静室里没有半点剑拔弩张,二人相处时倒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叙旧。 月见站在外面,心神一直提着,直到大半个时辰后,棠宁从静室中出来,她才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棠宁手中抱着几本佛经。 月见跟在她身旁低声问:“女郎,心灯大师找你干什么?” 棠宁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赠我几本佛经。” 那老和尚一口一句他人生死各有命数,可却又送了她几本劝人向善止恶的佛经。 月见瞧着棠宁手上那几本佛经有些茫然,那心灯大师费这么大周折就是送女郎佛经?她还以为是别的事情暴露了呢,难不成女郎格外有慧根…… 棠宁抱着佛经朝前走着:“阿兄那里安排好了吗?” 月见连忙道:“都安排好了,督主得知女郎事情,气急攻心伤势复发,会让岳凤成亲眼看到。” 棠宁看了眼夜色:“回去吧,明天回京还有的闹。” 她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女郎?” 棠宁神色莫测,伸手摸了摸发间的那支并蒂莲发簪,等等,她身上那所谓的乱世之相,功德、杀孽,该不会是…… 阿兄? “女郎?”月见疑惑:“怎么了?” 棠宁脸色变化不断,片刻才又恢复过来:“没事,走吧。” 第367章 灵云寺的事情从事发到惊动黑甲卫,再到后来审问查明真相,等沧浪一行押送四皇子等人回京时,天已蒙蒙亮。 朝中规矩,所有在京官员逢朔、望必须朝参,非故不可缺。 五品以上官员则是每日朝参。 昨日十五本该是月中大朝会,只是因为恰逢中元,皇家祭祀,特例挪到了十六,所以等着甲胄森严的黑甲卫押送四皇子等人进宫时,直接在宫门外的金水桥附近,撞上了陆陆续续前来早朝的官员。 外间天色蒙蒙,晨曦未露,隔得远了几乎辨不清容貌,但黑甲卫那一身格外醒目的穿着却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出。 众人看到被黑甲卫押送,绑了手脚堵着嘴的四皇子等人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被踩着未褪尽的夜色匆匆赶来,却在宫门前怒而出手击伤四皇子的萧厌吓到。 可是还没等宫门前的侍卫围上来,本就强撑着身体未愈的萧厌旧伤复发,一口血喷在惨叫不已的四皇子脸上,整个人就直接倒了下去。 宫门前乱成一团。 等安帝被冯内侍搀扶匆匆上朝,看着跪在下方的四皇子和乐阳长公主他们,还有一群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的朝臣,他满脸阴沉地用力拍在身旁龙椅上。 “砰”地一声让得殿内更加安静。 “谁来跟朕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早朝之上,你们闹什么?” 沧浪对着安帝盛怒,径直上前朝着地上一跪:“陛下容禀…” 他不急不缓地将昨夜灵云寺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有半丝遮掩,亦未曾添油加醋,只是将四皇子妃与人佛堂秽乱被人撞破,后牵扯出乐阳长公主,四皇子,以及二皇子的事情从头到尾告知安帝。 殿中安静的吓人,沧浪说话时声音不高,却已足以让殿内殿外所有朝臣听得清清楚楚,而这些朝臣此时也才明白。 萧厌先前为何那般震怒,竟是在宫门前朝着四皇子动手,甚至还急怒攻心以致旧伤复发吐血昏厥。 这二皇子和四皇子,简直是借着算计那宋棠宁,将萧厌脸皮扔在地上踩,甚至为了算计萧厌做了好大一场局。 别说所有朝臣震惊,就连上首坐着的安帝也随着沧浪的话脸色逐渐铁青。 二皇子脸色发白“扑通”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昨夜一直都在府里,根本不知城外的事,而且儿臣从未遣人去过灵云寺,更不知四弟想要算计宜阳县主。” “这位沧统领,你为何冤枉于我?!” 沧浪说道:“微臣只是将审问结果告知陛下,是四皇子妃指认二皇子。” 崔林看到二皇子被牵扯心中就是一咯噔,连忙抱着手中玉笏上前说道:“四皇子妃谋害宜阳县主被抓了个正着,岂知她不是为了洗清自己攀诬二皇子,她的话怎么能信?!” 世家那边朝臣也是纷纷开口。 “崔公说的是,一个心思歹毒能毁人清白的妇人,又能说出什么好话?” “陛下,二皇子素来温和,谦逊有礼,怎会做出这等恶毒之事。” “是啊陛下,那白氏虽是二皇子妃的妹妹,可她去灵云寺不过是寻常上香,难道只因为她和四皇子妃见过一面就要定罪,这未免太过荒谬!” “四皇子妃心思恶毒,陛下万莫听信。” 那位工部的裴侍郎更是跪在地上急声道:“微臣冤枉,微臣夫人的娘家虽与二皇子妃有些姻亲,可微臣与二皇子甚少往来,而且夫人去灵云寺也是为了我府上那早夭的孩子祈福,她断不敢做谋害皇子之事。” 他说完后抬头怒视着四皇子他们: “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敢与人勾结,倒是四皇子如此算计宜阳县主,怎知不是他见事不成借机生事,故意舍了四皇子妃来陷害二皇子和微臣。” “求陛下明鉴!” 四皇子虽然失了陆家,可在朝中汲汲营营多年,到底还留有几分人脉。 那些人早将身家性命压在四皇子身上,虽然心里早已经破口大骂四皇子糊涂行此险招,可如今情况只有将二皇子拉下水来,尽量撇清四皇子。 见四皇子浑身是伤,又被堵了嘴,他们也急声开口。 “裴侍郎休得胡乱栽赃,四皇子妃一时嫉妒陷害宜阳县主,可她后来出事分明是遭人陷害,若非是二皇子,那白二娘子和裴夫人怎会那么巧合拦住了四皇子妃,还跟她独处?” “对啊陛下,四皇子妃突然昏迷肯定是被人下了药,若非是二皇子命人所为,怎会这般巧合?” “二皇子跟四皇子早有不和,他此次分明是想要毁了四皇子,裴大人跟二皇子勾结行事,陛下明鉴。” 世家那些朝臣反唇相讥:“我看是四皇子跟人勾结,见事不对才想冤害二皇子。” “你胡说,分明是二皇子歹毒。“ “是四皇子……” “二皇子……” “你们休得胡言……” “父皇,儿臣冤枉……” 整个朝堂吵吵嚷嚷乱成一团,护着二皇子的,护着四皇子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加上跪在地上不断叫嚷着冤枉的二皇子,简直比坊市里还要吵闹。 苍老了许多的陆崇远只安静看着,曹德江等人则是冷眼旁观,而宋瑾修站在人群里面掐着掌心,脸色惨白一片。 怎么会…… 事情明明不该是这样… 上首的安帝没留意到“新宠”脸色变化,他只觉得仿佛八百只鸭子在耳边叫着,脑子里绷着的疼,心里更是一股暴虐和躁意升腾。 “够了!!” 他猛地一掌拍在龙椅上,那怒喝声让得殿中一静。 “你们当这是菜市口,还是当你们是街头长舌妇,要不要朕先出去让你们慢慢吵个够?!” 原本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众臣齐刷刷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 安帝脑仁一跳一跳的疼,脸上浮起红晕时,呼吸也急促起来。 旁边的冯内侍眼见着他似要“头疾”发作的样子,连忙趁着下面朝臣都低头跪伏在地请罪时,取了一粒金丹递到了安帝嘴边。 安帝下意识张嘴服下,等那药物顺着喉咙滑下去后。 冯内侍就连忙伸手扶着安帝坐回龙椅上:“陛下当心龙体。” 第368章 眼底血色褪去了些,似有药物压制,安帝脑子里的疼缓解了下来,可是心里的暴虐和杀意却丝毫没有缓和,看着下方跪了一地的朝臣更是怒不可遏。 他早就知道他膝下几个儿子并不安分,也知道他们拉拢朝臣想要夺储的心思,可是当他真切看到这些本该是他的臣子,却为着他两个儿子吵得不可开交,全然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子时。 安帝心中头一次生出了危机。 就好像有人随时都在觊觎他身下的皇位,时时想要把他拉下去取而代之。 安帝看着满脸是血的四皇子,还有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心中都生了杀意。 …… 灵云寺的事早朝之上到底没有直接定论,因为四皇子妃和乐阳长公主已经当众认罪,安帝下令将她们二人以及四皇子全数下狱,交由枢密院继续审,白二娘子、裴夫人也一并交由枢密院。 那位叫屈的裴大人以及二皇子虽然未曾下狱,可也被安帝下旨禁足,待到事情查清之后再行问罪。 早朝散去后,脸色苍白的二皇子才阴沉着眼出了皇宫,等到了外间偏僻之处,对上跟随过来的宋瑾修就是结结实实一巴掌。 “都是你给我出的好主意!” 宋瑾修被打的偏过了头:“殿下……” “闭嘴!” 二皇子看着他这张脸简直怒极:“你不是跟我说你消息确凿,说此事万无一失?你跟我说这事情不会脏了我的手,只需推波助澜,我才让白二她们去灵云寺揭穿老四,可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 他是想要置老四于死地,可他暗地里跟萧厌是有“交易”的。 萧厌暗中扶持他,替他谋事,帮着他一步步走到人前,毁了老四和世家之间的关系,让他如今在朝中如鱼得水。 二皇子深知萧厌手段有多厉害,也知道那人有多精明,他绝不会亲手去害他亲近之人惹怒萧厌,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去插手灵云寺的事情,顶多就是让白二她们袖手旁观,等四皇子事成之后再找时机揭穿他真面目。 可是最后怎么会变成了他设局害四皇子妃?! 二皇子想起早朝之上背着黑锅的憋屈,简直恨不得一口血吐出来。 “你到底是想要帮我,还是想要害死我?!” 父皇虽然没将他像是老四那样直接下狱,可是让他禁足,显然是信了四皇子妃的话了。 而世家那些个朝臣和崔林刚才见他时是更是神色不善,将他们之间本就不算稳固的信任毁了个一干二净。 崔林更是怒斥他,说他想要算计萧厌和四皇子,为什么不提前跟他们商量,擅自行事, 连辅佐他的人都这么想,其他人会怎么想? 萧厌又会怎么想? 宋瑾修脸色苍白:“殿下,我也不知为何会出了问题……” 啪! 二皇子狠狠一巴掌甩过去:“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就信誓旦旦跟我说这是扳倒老四的好机会,还跟我说能一举让他和皇后落败?” “要不是你跟我说消息确凿,我怎么会被人牵扯进去?” 宋瑾修被问的哑口无言。 二皇子怒道:“宋瑾修,你最好盼着本皇子没事,父皇也能查清楚这事情跟我无关,否则……” 他怒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宋瑾修一眼,转身就走。 宋瑾修脸上顶着巴掌印,站在偏僻角落里格外狼狈。 …… 宫中,安帝斜躺在榻上,冯内侍替他揉着额颞。 “陛下,皇后娘娘封宫禁足的旨意已经送过去了,凤禧宫也已经看守了起来。”禁军副统领虞延峰回禀。 安帝闭着眼:“皇后怎么说?” 虞延峰低头:“皇后娘娘说她冤枉。” “呵!” 安帝睁开眼坐了起来,脸上满是嘲讽:“她冤枉,世上就没有比她更歹毒的人!” 乐阳那蠢货向来没脑子,行事绢狂却也不曾过界,否则他不会将长公主位给了她,乐阳觊觎宋棠宁不假,可要不是皇后出言撺掇,又蛊惑四皇子妃屡屡言说,怎么能让乐阳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派人去一趟灵云寺,查清楚昨夜的事情,看老二和老四到底掺和了多少,记得避开枢密院的人。” 枢密院有萧厌,难免偏颇。 安帝多疑,虞延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领命退了下去。 等殿内安静下来,安帝才看向冯内侍:“萧厌如何了?” 冯内侍站在一旁:“萧督主吐血晕厥,被人抬回了府中。” 安帝皱眉:“当真吐了血?” “千真万确。” 冯内侍低声道:“当时好些人都看到,萧督主是被人扶着才能下的马车的,走路都不稳,气急朝着四皇子动了手后就急怒攻心。” “孙太医已经去了积云巷了,传回消息说是萧督主先前脏腑受损本就还没养好,这次一闹旧伤复发,人送回去之后没多久就起了高热,听着有些严重。” 冯内侍留意着安帝的神色,小心措词: “萧督主之前就伤的重,怕也是因为宜阳县主才会气急。” 安帝想起那日萧厌扑在他身上,浑身血淋淋被抬回府的样子,想起宋棠宁那慌乱无措的眼泪,疑心顿时消散。 “宋棠宁呢?” “听闻受了惊吓,午后回京就病了,连荣国夫人也气的身子不好。” 安帝敛眸:“那小丫头也是无妄之灾,让孙太医好生照看萧厌时,也替那小丫头看看,晚些时候你去库中取些补品给他们送过去,告诉他们好生休养,这事情朕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冯内侍连忙道:“奴才遵旨。” 安帝对萧厌是有愧疚的,那一日君臣二人因陆家的事争执,萧厌说怕他护不住棠宁才会算计陆家时,他信誓旦旦骂萧厌多想,可结果先是陆钦差点要了那小丫头的命,如今又是皇后母子和二皇子差点毁了那小丫头的清白。 萧厌为救驾几乎丧命,如今又伤势复发。 安帝到底有些亏心,沉吟片刻开口道:“去拟旨,宜阳县主秉性温淑,勤学忠君,又为朝堂筹建荣晟书院替朕分忧,赐封其为祥宁郡主,封地不变,享郡主食邑。” 他对萧厌有亏欠,可萧厌一个阉人入主枢密院已是极致,不可能再加官进爵,倒是棠宁受了委屈,又是女子,萧厌既然疼爱给她些尊贵也算是安抚。 冯内侍睁大眼,满心感慨这宜阳县主……不,祥宁郡主可真是天大的运道。 册封的圣旨,和西北回信几乎是前后脚到的积云巷。 送走了宫里前来传旨的人,棠宁将圣旨随意扔给了一旁的月见后,还没来得及欣喜阿兄回信,就听外间人说,宋瑾修来了。 棠宁厌恶:“不见。” 她还要看阿兄的信。 外面宋瑾修却是隐约看到了前院的棠宁,见她转身就走,他隔着门房大声道:“棠宁,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月见看见棠宁皱眉,有些恼:“女郎,奴婢这就将他撵走。” 棠宁捏着手里的信,看了眼外间还大亮的天色。 宋瑾修那一嗓子,不知道招来多少人目光。 “算了,让他进来。” 第369章 棠府的下人大半都是当初萧厌留下的,后来棠宁又单独添置的那些,也都是留了死契。 主荣奴荣,主辱奴死。 棠府的人几乎都知道当初宋家的事情,对于宋瑾修态度都算不得好。 宋瑾修被人领进前厅之后,棠宁身边放了茶,他则是干瘪瘪地站着那里,棠宁既不喊他落座,也不开口问他要干什么,她只是扭头吩咐花芜把圣旨拿下去放着,再让小厨房备些炙羊肉,她突然想吃了。 等到花芜抱着圣旨晃着脑袋上的小揪揪离开之后,棠宁才像是想起身前还站个人,抬眼问了句。 “宋大人特意过来找我,有事?” 宋瑾修看着神色闲适的女娘:“二皇子的事,是不是你算计的。” 棠宁支着下巴歪着头看他:“什么事?”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宋瑾修低哑着声音。 “七夕那夜,你是故意告诉我乐阳长公主的算计,故意告诉我四皇子对你起了觊觎之心,你引着我去查探四皇子妃她们,甚至就连昨天夜里灵云寺的事情都是故意为之。” “你拿你自己当饵,引乐阳长公主和四皇子妃动手,四皇子妃昏迷不醒被人辱了清白,甚至就连二皇子被人陷害的事情也都是你一手做的。” 棠宁看着脸上还留着巴掌印,却神情激动朝着他喝问的宋瑾修笑了声。 “宋大人,无凭无据的,你可别栽赃我,昨夜的事情是长公主她们咎由自取,害四皇子妃的,不是二皇子吗?” 宋瑾修怒道:“二皇子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那白二娘子跟裴夫人也没有害过四皇子妃,他们分明是被人算计了!” 棠宁:“哦?宋大人怎么这么清楚?” 宋瑾修脸上怒色一顿。 棠宁似笑非笑:“宋大人将亲妹妹送上了四皇子臣属的床,却对二皇子的事情了解颇深,而且你一向洁身自好,没想到跟白、裴两家的女眷还这么相熟呢,连她们去灵云寺做什么都知道?” 宋瑾修脸色难看,死死看着她:“你利用我,是你利用我算计了二皇子他们!” 棠宁歪着头看着满眼愤怒、难以置信的宋瑾修,看着他脸上仿佛被人背叛后的痛苦,看着他望向自己时流露出的气愤和指责,她突然就觉得好笑:“难道不是你先利用我?” 宋瑾修:“我没有!!” “没有?”棠宁微抬着头:“你要是没有,昨日二皇子怎么会派人去灵云寺?” 宋瑾修急怒:“我是把四皇子觊觎你的事情告诉了二皇子,可那也只是因为我担心你遇险,宋家没了我身边无人可用,我只能借着二皇子的人来拦着四皇子,好能护你周全,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棠宁笑了声:“你所谓的保护,就是明知道四皇子妃她们想要在盂兰盆会动手,却没有让人来告诉我一声,还是你明知道二皇子想要置四皇子于死地,绝不会放过将他拉下来的机会,却找一个根本不在乎我死活的人来保护我?” “你既然知道二皇子派去灵云寺的人是谁,难道没想过单凭白、裴两家的女眷根本就拦不住四皇子的局,二皇子要的也只是四皇子府身败名裂,皇后母子与萧厌彻底交恶?” “宋大人这么聪明又擅钻营,短短时间能得二皇子信任,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二皇子为人。” “还是你一早就知道结果如何,却佯装不知,放任二皇子在那佛堂秽乱被人撞破之后,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 宋瑾修急声道:“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棠宁,我是你阿兄,我真的只是想要借二皇子的手保护你……”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灵云寺,为什么不提前知会我?” “我……” “你什么?” 棠宁实在不耐烦听他一遍一遍重复那些没用的话,明明自己心思不纯,却还一脸被人背叛的模样。 “七夕那天夜里,你知道四皇子对我生了觊觎之心时,你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二皇子,甚至察觉乐阳长公主她们的安排时,你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棠宁明明坐在那里,人也比站着的宋瑾修要矮上一大截,可是说话时的气势却是逼得宋瑾修狼狈。 “你说你想要保护我,可你从来没想过我如果全不知情,一脚踩入其中会有什么危险,也没想过二皇子既然要置四皇子于死地,就必须证据确凿让他辨无可辨,我不失了清白,怎么能让二皇子如愿。” “皇家无情,谁会在意我这个被人当了筏子的女娘?” “你只想到你官运亨通、青云之路,想到如何借此事取信二皇子让他从中得利,却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将我放在危险之外,而是把我当成了你替二皇子谋事的一环,但凡你能记着我半分,提前派人跟我说一声让我有所准备,二皇子根本就入不了这个局。” 棠宁的咄咄逼人让的宋瑾修摇摇欲坠,似乎是将他所有伪装的脸皮都撕了下来,将他内里那隐藏的私心剖了出来。 见他脸色苍白,眼中泛红惊愕,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棠宁冷然:“宋瑾修,人自私虚伪就要认。” “你想要在朝中立足、想要算计权势都是理所当然,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也可以为之不择手段,可是你偏要把你自己的薄情寡义、冷漠自私,掩藏在你所谓的正人君子、兄妹情谊之下,一次又一次的来恶心我。” “我是利用了你,那你呢?” 棠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寒霜逼人。 “今天是二皇子落罪你才来质问我,如果换成是我被人辱了清白,你此时怕是已经在跟二皇子庆祝皇后母子落败,再闲暇时轻飘飘地跟我说一句‘棠宁别怕,阿兄会保护你’,还是说‘清者自清,阿兄会护着你余生’?” “你这些话我都快听吐了!,而且宋瑾修,是什么给你的自信,让你在拿我涉险,自己却躲在京城不染尘埃之后,还有脸来问我为什么要利用你?” “是不是披着正人君子的皮太久,久的连你自己都忘了你自私虚伪的本性?” 宋瑾修踉跄退了半步,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不远处坐着的宋棠宁眼神太利,那黑眸里盛满的寒霜也让他如坠冰窖。 他神色难堪,嘴唇蠕动,半晌只化作一声“棠宁……” 棠宁实在是懒得理会宋瑾修,也不明白明明都这么久过去,他为什么总要摆出这幅模样来给大家添堵。 哪怕他手段阴狠歹毒些,明刀明枪的算计报复,她都能高看他一眼。 可死死纠缠着过去,抓着他早就亲手抛弃的“兄妹情谊”不放,不断恶心着她,也给他自己洗脑,洗的他自己都好像相信了他真的是个光风霁月,疼爱妹妹的兄长。 可哪个在意妹妹兄长,会拿妹妹的清白去算计旁人? 棠宁端着茶:“宋大人要只是来问昨夜之事,我也是受害之人,枢密院查明之后,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都自有陛下惩处。” “若是别的……” “无可奉告。” 她朝着身旁道:“月见,送宋大人出去。” 宋瑾修浑浑噩噩,所有想问的想说的都被她的冷漠堵了回来,他被月见强行“推”出去时,还能听到身后棠宁清冷声音。 “往后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府里来,遇着门前叫嚷不讲礼数的,直接打出去。” 宋瑾修被人轰了出来,站在棠府门前,脸色煞白。 …… 棠宁总觉得宋瑾修脑子有问题,当初坚定不移选择旁人舍了她,如今又眼巴巴儿找上来,明知道不可能回到从前,却一遍一遍的纠缠不放,偏偏又做尽了恶心事情,只一张嘴后悔。 真就是阿月姊姊说的,犯贱。 棠宁又想让人洗花厅了。 晦气! 有些不高兴地去了隔壁的鹤唳堂,缩在萧厌摆在跃鲤台边大了一倍有余的躺椅上。 凉爽的湖风吹过来,棠宁心头戾气才散了些,望着阳光落下来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就想起今天从灵云寺回来时的事情。 当时钱绮月跟她闹腾,她与她叽叽咕咕说着小话闹做一团时,傅老夫人感慨地说了一句她们不像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倒像是熟悉好些年的人时,傅来庆脱口而出的那句。 “谁说她们刚相识。” 当时钱绮月不知为何抬脚就踢在傅来庆腿上,钱夫人也在一旁说她们投缘。 可她总觉得,钱绮月的神情有些奇怪。 棠宁摩挲着手里的信,想起七夕那天钱绮月落水之后,她心里莫名冒出的念头,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钱绮月不会泅水,可是她从来没有问过钱绮月,钱家祖籍也在岭南多水的地方,她为什么会知道钱绮月不会水? 棠宁揉了揉眉心,想着回头找阿月姊姊问问,随即就把心神落在手中信上,眼神瞬间就柔软起来。 摸索着将信打开,就先从里面掉出个镯子来。 那镯子镂空,白玉为底,瞧着精致极了,金丝绕口的地方挂着两个漂亮的小铃铛。 摇一摇,叮铃响。 第370章 棠宁将镯子戴在腕上,发现不大不小刚刚好,那金玉镂空的镯子衬着白皙肌肤极为好看,铃铛轻垂下来落在腕间,手中轻晃时,那铃铛便跟着响。 棠宁眼底满是细碎笑意,玩了会儿腕间的镯子,才低头看着萧厌送回来的信。 信里依旧多是简练言语,萧厌说着他找到了狄家母子三人,趁人截杀时救下他们与他们相识,他说他在安西境内耽搁了几日,对镇安军和狄家也有了别的想法,想要趁此机会彻底拿下狄家,所以归京之期可能会延迟些时日。 棠宁摩挲着信纸。 沧浪:“女郎,督主可说何时归京?” “怕还要些日子。”棠宁将信纸给了沧浪:“阿兄最初去西北只是为了查探一些事情,可是跟狄家母子相识却是多了机会,若是能趁机拿下狄家他再归京,往后行事便无须再多顾忌。” 当初萧厌离开京城时,他们彼此都清楚,所谓来回二十日并非是定期,但是那时萧厌跟她说去西北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所以就算有所耽搁,一月之内必定是能回来的。 可是上次萧厌送信回来说遇到狄家母子,她又意外知道萧厌身份之后,就隐约预感到他恐怕会借着狄家母子去拿兵权,但想要将镇安军和龙庭卫的兵权拿到手,让那些个镇守边关的将领顺服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棠宁早就做好准备萧厌会延迟归京,为了给他足够在西北的时间,才会借着灵云寺的事,毫不犹豫将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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