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求活命。” “人生而自私,你们宋家却格外的恶毒。” “宋瑾修,你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站在棠宁面前与她说教的人。” 天已入秋,凉风顺着窗扇吹了进来,伴随着萧厌格外冷漠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让得宋瑾修浑身冰冷刺骨。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沉入了冰底寒潭,无边无际的寒意要将他吞噬殆尽。 萧厌挥手:“把他解开。” 有人上前解了宋瑾修身上的绳索,萧厌看了他一眼。 “你私劫流放刑犯,伙同二皇子勾结朝臣,案子已经报到了圣前。” “当年荣大娘子的死你未曾沾手,棠宁所受的那些折磨你也没有直接参与,虽是自私,但也罪不至死。” “本督不想杀了你脏了自己的手,往后别再出现在棠宁面前,你好自为之。” 萧厌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宋瑾修却猛地抓着棺木抬头:“萧厌,棠宁呢……棠宁为什么不来?” 萧厌脚下没停。 宋瑾修红着眼嘶声道:“是宋家害了她,是我们对不起她,她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报仇,她为什么不来……” 门“砰”的关上,萧厌身影消失在屋前。 宋瑾修独自一人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跌坐在棺木之中,嘴里喃喃说着“为什么”。 他宁愿棠宁抓着他愤怒诘问,宁愿她动手发泄过往的仇恨,哪怕她打他骂他,甚至亲手要了他的命,他都能心里好过一些。 可是她却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甚至连问都不曾问过一句。 宋瑾修满眼通红,脸上涕泪横流,身边那些被吐出来的血肉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他不过是个为了活命能食至亲之肉的怪物。 当初的他,怎么能站在棠宁面前,指着她骂她“狠毒自私”? 他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责问她为何不肯放过宋家? 宋瑾修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踉跄着扑到了不远处沾满了血的架子上,那上面摆着之前生剐宋家人的锋利尖刀。 宋瑾修抓着那刀就闭眼朝着脖子上捅了过去,可当刀尖靠近脖颈,刺穿皮肉时,他却又猛地停了下来。 脖子上鲜血直流,那刀却再难寸进半步。 宋瑾修脸上满是狰狞痛楚,双手抖的厉害,许久,地扔了手里的刀,“砰”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腥里,捂着脸嚎啕大哭。 …… “属下还以为,他真有骨气去死。”沧浪面上微讽。 萧厌却是神色平静:“他的骨气从来都是用在别人的身上。” 所谓玉台郎君的铮铮傲骨,不过是自小顺风顺水,万事皆有人打理无须他脏了手的高傲罢了。 要是宋瑾修真有傲骨,最初做错事情的时候就不会死咬着不认,一遍一遍的责怪旁人来替自己开脱。 他踩着宋鸿替自己脱罪,将宋姝兰如同妓子送上永顺伯府罗七郎的床,他利用棠宁从不手软。 君子傲骨,他一样不占。 这种人,又怎么能豁出去赴死。 萧厌懒得再去看里面嚎啕大哭满是痛苦的宋瑾修,朝着沧浪说道: “大魏没了他容身之地,待宋家的事曝光之后,留在魏朝他也不可能再有起复之机。” “晚些时候将人扔出去,再找机会追杀着他去北陵,用我们留在北陵的细作,想办法推他在北陵新帝面前露个脸。” 沧浪有些惊愕:“督主想让宋瑾修混进北陵朝堂?” 萧厌淡声道:“北陵和大魏早晚会有一战,夏侯令太过奸狡,寻常人难以越过他入得北陵新帝的眼,可是宋瑾修不一样。” “他曾是大魏朝臣,国公府嫡子,又曾近天子、知朝堂,而且被大魏定罪追杀没有退路,稍后南地事发宋家往事被揭穿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跟本督还有棠宁之间的仇怨。” “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取信北陵新帝,就算是夏侯令对他恐怕也会心动。” 一个曾经在大魏少年出仕,熟知京城,甚至知晓一些世家隐秘的年轻朝臣,若能背弃了大魏入了北陵,甚至帮着北陵反过头来对付大魏,这对整个魏朝来说都是羞辱。 更何况,他一直都不否认宋瑾修是个“人才”。 萧厌抬脚朝外走时,一边冷声说道:“宋瑾修聪明,只是这份聪明不适合留在大魏,让他去跟北陵人搅合。” “他要是有本事讨好了北陵新帝,那就让我们的人助他一臂之力,最好能让他在北陵登得高位,毁了如今北陵朝中夏侯令一言堂的格局,挑起国师府和新帝争端,让北陵重启内乱。” 沧浪迟疑:“那万一北陵人怀疑,那个夏侯令直接要了他的命呢?” “那也是他自己倒霉,与本督何干?” 萧厌抄手放进袖袍之中,神色恹恹:“本督又不是他亲爹,还管他身后事。” 废物利用而已,谁管他危险不危险。 要是能够事成,宋瑾修需要倚仗他暗中送到他眼前的人,去跟夏侯令的国师府“分庭抗礼”,就算他察觉那些人身份,在他羽翼丰满之前也不得不忍着,萧厌就能顺势安插人手进北陵朝堂。 可要是事败,也不过死一个宋瑾修而已,对他来说不损失什么。 萧厌抬脚朝外时说道:“本督心善才会放他一条生路,他要是抓不住活命的机会,难不成还回过头来怪本督?” “那多狼心狗肺。” 沧浪:“……” 狼心狗肺能这么用吗? 萧厌耷着眼:“待会儿让他见见宋家人再走,也好叫他记忆深刻些,到底是吃过他们肉的至亲,总该见一见他这几日的口粮长什么模样。” 沧浪头皮发麻,觉得自家督主越发凶残了。 他忍不住说道:“可是督主,万一宋瑾修真在北陵冒头,咱们今日这般对他,他定会怀恨在心……” “恨本督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萧厌要的是一根足够聪明又没退路的搅屎棍,去扰乱北陵朝堂,想办法挑拨北陵新帝和国师夏侯令的关系。 南地事发,不管他动作多快,大魏朝堂终归会乱上一阵子,他虽然有把握北陵不会选在入冬南下,可事有万一。 把宋瑾修送过去在北陵搞点事情,让他们无暇来管大魏。 至于别的…… 等宋瑾修在北陵冒头,真摆脱他留下的那些人混到能够对付他的位置,他要是还没拿下大魏去对付北陵,那就是他无能,被人报复也是他活该。 沧浪快步跟上萧厌:“那我让荼白安排好,‘护送’宋瑾修去北陵。” 萧厌“嗯”了声:“叫上张滨一起,让他们一路上的动静闹的大一些,免得他留在京城成天跟着狄涛厮混,越混越蠢。” 他提起那便宜侄子满脸的嫌弃,脑袋里全是狄涛一口一个“叔”的声音,要不是不好给狄双成送货回去,还得让狄涛留在京里抓着京郊四营的兵权,萧厌真想一脚将人踹回西北去。 沧浪忍不住笑:“我瞧着狄少将军挺有意思。” 萧厌横了他一眼。 有意思个屁,成天往积云巷跑,烦死了。 “棠宁呢?” “女郎和茹娘子去了书院。” 萧厌朝外走:“备车,去书院。” 沧浪连忙道:“可您约了曹公他们商议陆家的事……” “让他们先商量着。” 他今天都还没见他家小海棠,曹德江他们那几张皱巴巴的橘子皮瞧着就伤眼,等接了棠宁下学,洗洗眼再去。 第449章 宫中再次起火,陆皇后纵火“自焚”,偌大的冷宫几乎被烧成了废墟。 等大火熄灭之后,禁卫从废墟之中找到已经烧成焦炭的“陆皇后”,安帝盛怒至极,直接下旨将人埋了。 没有谥号,没有丧仪,没有灵堂,连下葬之前宫中上下哭灵的规矩也省了。 凤禧宫上下奴仆全部赐死,冷宫禁卫罚俸杖责,据说废后被抬出宫中的那日,只有一具十分寒酸的薄棺,连送葬的官员都没有,只宫中太监领着几人将尸骨抬出京城之后,直接在帝陵外挖了个深坑将人埋了。 事后安帝下旨封了凤禧宫,赐死四皇子,态度之冷漠狠辣让宫中所有人都是惊惧。 …… “你说,父皇赐死了四弟?” “早前就赐了鸩酒,只是四皇子不肯赴死,吵闹被人冤枉,后来废后火烧禁宫,陛下震怒至极,知道四皇子想要求见后什么都没说,只第二日就让冯内侍亲自带人去了一趟诏狱,勒死了四皇子。” 二皇子……不,憎郡王,他听着身旁近随苗春的话,神色不由恍惚。 他自那一日宫中昏迷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安帝因他揭穿陆皇后和铖王私情,“恩赏”给他的郡王爵位,让他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憎郡王不用想都能知道外间人对他的嘲笑,知道那些曾经追随他的人会如何弃他转投他人,他关闭府门,日日昏睡,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就骤然知道四皇子死了。 憎郡王有一瞬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神色。 谢广峥是中宫嫡子,是世家选定的下一任帝王,他自幼就被这个嫡出的弟弟压得不见天日,几乎所有的荣光都与他无关,甚至年幼之时为求自保,他不敢展露任何天赋,不敢学业强于四皇子。 憎郡王羡慕这个弟弟,也对他嫉妒至极,他一直都将四皇子视为他登得皇位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处处以他为标榜,想尽办法的给他下绊子。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还是被父皇下旨让人活活勒死。 苗春忍不住问:“王爷,奴才听说四皇子到死都在喊叫冤枉,废后进冷宫后也一直说四皇子是陛下血脉,您说,他会不会真的不是铖王的儿子?” 以皇后当年能在铖王和安帝之间左右逢源,哪怕嫁给安帝为后依旧能忽悠得铖王痴情多年,甚至为了她换了亲生儿子,后来几近绝嗣的本事,她未必不能拿着安帝的血脉骗了铖王。 毕竟四皇子是谁的种,皇后最清楚。 憎郡王闻言讽刺笑了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父皇是多好颜面的人,哪怕谢广峥血脉有半丝存疑,父皇都不会让他活着。 只可惜他之前半点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顾着想要拿捏陆家短处,想要将老四置于死地,可他却忘记了那个被皇后戴了绿帽损了颜面的是大魏的皇帝,那个替人养了二十年孽种的,是万人之上比谁都更在意名声的天子。 憎郡王伸手摸了摸额头,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却留下长长一道。 那天在宫里,父皇是真的想要打死他的。 憎郡王扭头问:“崔家那边如何了?” 苗春低声回道:“崔尚书那日在宫中一直等候陛下召见站到了夜里子时,后来没抗住晕过去摔断了胳膊,还撞着了头,听说被禁军的人送回府中后就病了,浑浑噩噩的早朝都难以前去。” “陛下以他圣前失仪,未遵圣旨等候召见,不敬君上为名,让他禁足府中。” “前日崔家二爷被御史台弹劾,说是任上不力,纵容手下之人打死良民被陛下剥了官身,崔家大夫人的娘家舅舅高盛那边,也因宠妾灭妻,以官身私开商号与民争利被降了两品。” 苗春说起崔家也是心有戚戚。 “崔尚书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摔着了脑袋,这几日进出崔家的大夫络绎不绝,听说崔家的人还去求了萧督主,想要让他传句话让秦娘子替崔林看诊,想来崔尚书的情况怕是不怎么好。” 憎郡王听到萧厌的名字蓦地抬头:“崔家去求了萧厌?” 苗春“嗯”了声:“秦娘子先前不知去了何处出诊,人不在京中,这京城里萧督主跟她最熟,崔家大爷昨儿个夜里亲自去了一趟积云巷。” “萧厌见他了吗?” “见了,不仅见了,今天早上秦娘子就回了京,还直接去了崔府。” 憎郡王沉默了许久,想起那天在圣前萧厌的话。 他有今日几乎全是靠着萧厌,也是萧厌一点点筹谋替他换来大好前程,可是因为他私心过甚,也因为他忌惮萧厌,所以背着他暗中去查陆皇后的事,想要圣前得脸,却不知将自己送入死地。 那天萧厌看着他时,眼神冷漠,可后来他从孙太医嘴里知道,他能活下来全靠萧厌替他求情。 父皇恨极了他在早朝上揭穿陆皇后的事,当时对他是生了杀心的,甚至见他流血昏迷也只是由他自生自灭,像是想要借此悄无声息地“了结”了他。 是萧厌替他求情,也是他冒着被父皇训斥的风险,求了太医替他诊治…… 萧厌其实并非那般绝情之人,他甚至比起朝堂之上很多满口仁义道德的人都要更为坦率。 他或许行事狠辣了些,手段瞧着凌厉,可他却并非恶毒之人,否则以他跟崔家过节,又怎会让秦娘子回京替崔林看诊。 萧厌看着冷厉不近人情,可实则不过是立于圣前需要自保而已。 憎郡王深吸口气:“你让人去替我传个话,就说我想求见萧督主。” 苗春惊愕:“王爷,陆皇后的事您瞒着萧督主,差点让他被陛下惩处,他怕是不会见您……” “我知道。” “那您还……” “你不用管,去传话就是。” 苗春满心不解,要知道这次的事萧厌也差点受罚,郡王出事之后,督主府的人一次都没来过,就连先前留在郡王身边的人也全部都撤走了,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郡王。 这个时候去找他,萧督主怎么可能愿意见他们? 苗春心里忐忑,却拗不过憎郡王,满心迟疑了让人去了一趟积云巷,可谁想夜里就有了回应,萧厌竟是亲自过来了。 第450章 憎郡王府因为主子惹了帝心厌弃,又得了个前所未有滑稽至极的封号,整个府里都是乌云笼罩。 来往下人都是神色惶惶,连憎郡王的住处也透着一股子不得意的荒凉。 沧浪瞧了眼领路的下人,有些不解:“督主,憎郡王都废了,您还来见他干什么?” “谁说他废了,就不能用了。” 没理会沧浪不解,萧厌踩着褐色鹿靴,一身玄衣被人带到了憎郡王的书房,面上满是疏冷。 ““你找本督?”” “我就知道,萧督主会来见我。” 萧厌对着憎郡王格外苍白的脸没什么好颜色:“本督跟郡王想来没什么可说的。” 憎郡王低声道:“萧督主是怨了我?” 萧厌闻言嗤了声:“那不然呢,你难不成还觉得本督该感谢你暗中捅了本督一刀,险些送了本督去死?” 憎郡王:“我不是有意……” “有意无意能如何,你找本督过来就是说这些废话?” 憎郡王面露难堪,忍不住低声道:“我只是想亲口跟萧督主解释。” “大可不必!” 萧厌显然是厌极了他,满面寒霜:“本督费尽心思替你筹谋,想尽办法扶你上位,对你固然有些私心,却也算得上是尽心竭力,当初朝中那么多皇子,本督见你可怜才撇开旁人助你行事,可是你是怎么报答本督的。” “本督花费数年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得了陛下信任,可郡王倒是好手段,自己找死还要拉着本督给你陪葬!” 萧厌的话说的毫不客气,那向来冷漠的脸上也染着一丝怒意。 他像是气狠了憎郡王所为,猛然上前,伸手就掐住他脖颈。 “而且你是以为本督不敢动你?” “上一次你算计棠宁的时候,本督就已经警告过你,让你别自作聪明,但是你却将本督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坏了本督的好事!” 萧厌掐着他朝前一步,就将人撞在了架子上。 “王爷!” 守在门外的苗春听到动静就想入内。 憎郡王急声道:“别进来!” 他只来得及喝止了苗春入内之后,就觉得脖颈上的手力道大的仿佛要捏断他的骨头。 憎郡王踮着脚呼吸不畅,本来因生病苍白的脸上很快就涨的通红。 他张大了嘴,眼瞳睁大,胸前因为窒息更是不断起伏。 “萧……督主,我知道陆家的事,是我有错……是我不自量力,自负贪功……” “我,我忌你权势,又不愿被世家裹挟,一意想贪陆家之功……” “是我太蠢,辜负了萧督主替我费心筹谋,还闹出那日的事,惹了……惹了父皇厌憎,还差点害了你……” 他说话断断续续,嘴唇更是难受的颤抖。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也心有愧疚,萧厌后来不计前嫌替他求情救他一命,更是让他懊悔自己不该小人之心。 萧厌听着憎郡王的话,紧抿着唇寒声道: “你的确是蠢!要不是本督有所求,怎么会选你!” 他直接挥手将人甩开,憎郡王站立不稳“砰”地一声撞在架子上,那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 憎郡王被砸的身上剧痛,弓着身子大口呼吸。 见萧厌转身就走,他连忙扶着架子直起身来。 “萧督主!” 憎郡王喉间疼的厉害,看着到了门前打开门的萧厌沙哑说道: “先前我对你忌惮颇深,怕你扶持我上位是另有心思,老四几次出事你都能彻底清算了他,可你却迟迟不肯动手,屡屡给他机会翻身。” “我自幼便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太怕他能够重新回到朝堂,怕父皇对他再起欢心,我更怕你对我并非真心,怕你在我和老四之间犹豫取舍。” “我怕你后悔选择了我,所以我才会算计祥宁郡主,想要借着皇后的事按死了老四,也替我自己培植完全属于我的势力,我只是怕有朝一日你生异心,我会一无所有。” 萧厌停了下来,站在门前回首看着憎郡王时,脸色变幻。 憎郡王抬头时眼里通红,一边喘息着咳嗽,一边自嘲讥讽。 “是我疑心生暗鬼,才会毁了你费心替我谋来的大好局面,也是我自作聪明才闹出这些事情,落得今日下场都是我自作自受。” “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寻你不为其他,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也谢谢你那日还肯在父皇面前替我求情,保我性命。” 他浑身狼狈,说话时也忍不住哽咽。 “往后我是没有将来了,只希望萧督主能够万事顺遂。” 萧厌垂眼看着身后的人,许久之后,就当憎郡王以为他走了时,他声音却是幽幽传来。 “本督不动四皇子,是因为还不到动他的时候。” “朝中需要平衡,陛下也不可能让你一家独大,若是弄死了四皇子,你就会成了陛下的眼中钉,一个正值壮年的帝王,是不会允许朝中有一个能够威胁到他地位的皇子。” “而且四皇子和陆家绑在一起,又不得圣心,与其换一个不知深浅得陛下宠爱的皇子,留着他对你只有好处。” “更何况陆家没倒之前,四皇子就是他们最大的短处,以他行事猖狂愚笨,捏着他就能成为破开陆家最锋利的刀,也能让你更好掌控世家。” 憎郡王有些怔愣地抬头,他没想到萧厌会跟他解释,而且还愿意心平气和告诉他这些,他有些难堪地低着头。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何不来问本督?” “我……” 憎郡王嘴唇瑟缩。 他以为,萧厌不会跟他说实话。 萧厌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想法,抿了下嘴角迟才抬头朝外看了一眼。 守在外间的沧浪直接拽着满是担心的苗春离开,整个屋中就只剩下他和憎郡王二人。 萧厌伸手关上房门,然后走了回来,立在憎郡王身前。 “我知道你忌惮本督,但你可曾想过本督若真的想要做什么,大可选个年幼不知事又好掌控的皇子,为什么要选已经成年有了主见的你?” 憎郡王紧抿着唇。 “我推你上位是有私心,可也不过是想要等你得权之后,能以帝王的身份帮我做件事情,我屡屡对付陆家却不动四皇子,也不过是因为想要一击毙命,让陆家没有翻身之力。” 萧厌垂眼看着憎郡王: “当初铖王的案子是我亲自审的,陆家也是我促使四皇子去的,你觉得我当真察觉不到关氏的死有问题?“ 第451章 萧厌的话如同惊雷,憎郡王猛地抬头:“你早就知道铖王和陆皇后的私情?” “是。” “怎么可能……” 憎郡王如遭雷殛。 他怎么可能早就知道。 陆家明明将此事死死瞒着,如果萧厌早就知道,那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又算是什么?! “为什么不可能?陆肇、陆钦都败于我手,铖王更是我亲手送上断头台,连你都能查到的事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 萧厌轻飘飘一句话,让得憎郡王脸色雪白。 “我早就知道铖王跟陆皇后私情,却一直引而不发,既是忌惮此事由我开口陛下定会迁怒,也是因为我要确定能让陆家再无翻身之力,再去动用此事给他们致命一击。” “原本若无你和崔林插手,最迟再有半月,就会有人将此事揭发到圣前,加上我提前准备好的后手,届时既能让陆家死无葬身之地,逼陛下对他们动手,也能让你趁机尽得人心,越过所有皇子受封储君。” “可偏偏你自作聪明,贪心不足,白白坏了我所有筹谋!” “储君?” 憎郡王满脸震惊地看着萧厌,既然是惊诧他对陆家的狠辣,也是不解他所谓的后手。 父皇正值壮年,哪怕时有头疾发作,但太医署的平安脉都说他身子骨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以父皇对于皇权那极强的掌控欲,他根本不可能放权,也不可能去立储君。 憎郡王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 萧厌嗤笑:“正常之下陛下是不可能让权,可如果他名声受损,朝堂混乱,谢氏皇权不稳,他只要坐在皇位之上就会天下大乱,无人臣服呢?” 憎郡王倏然瞪大了眼。 萧厌看着他:“你该不会以为,陆家当真是因为所谓的从龙之功,就能成了世家之首,只因为他们辅佐陛下登基的功劳,陛下就对他们屡屡退让。” “哪怕明知陆家蚕食朝堂,陆崇远屡次挑衅皇权压过陛下,陛下明明证据在手也不敢直接与他们翻脸?” “你是说……” “陛下当年登基并不光彩。” 憎郡王瞳孔紧缩,就听萧厌缓缓说道:“你应当听过戾太子的事情吧?” “当年先帝在位时,陛下在诸皇子中并不起眼,无论是出生就得太祖喜爱亲自教导封为储君的戾太子,还是生母尊贵母族繁盛且聪慧的铖王,亦或是如今看着不怎么显眼的纪王,脾气看似暴烈冲动的桓王,他们都比陛下更有争夺皇位的能力。” “可偏偏陛下得了皇位,就是因为陆家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帮着陛下夺了皇权。” “那些手段让陛下对陆家屡屡忍让,让他哪怕恨极世家蚕食皇权也不敢轻易动他们,更让陛下这皇位并不安稳。” “一旦当年事情暴露,陛下声名尽毁,为保谢家天下,也为保皇权不移,他只能以身谢罪在皇子之中寻一人暂代帝王之权,以此平息众怒。” “而你,就是这个人。” 萧厌看着脸色剧烈变化的憎郡王,带着几分怒其不争。 “我原本已经安排好了人,只等事发之后推你上位,让你赶在陛下之前得了民心,到时候再将皇后的事情揭穿,四皇子血脉存疑,其他皇子不及你威望,陛下没得选择只能将储君之位给你。” “只要能逼得陛下退居幕后,让你得了实权,以储君之名代行天子之权,这大魏便是你的天下,可谁能想到!” 萧厌望着憎郡王时眼里满是怒火: “哪怕这次是崔林一人闹出皇后的事情,我也能想办法挽回,只要其他安排不变你依旧能够上位,可偏偏是你!” “你亲自揭穿皇室丑闻,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吃罪陛下,更得了个这般让人讥笑的封号,如今人人皆知陛下对你不喜,知道你不孝不悌,你让我还怎么推你上去,怎么让你去坐那个位置?!” 憎郡王从未想过他离皇位原来这般近,从从未想过只需按捺些时日就能名正言顺成为储君。 明明到手的滔天富贵,被他自作聪明毁了个一干二净,他总算理解为何向来冷厉的萧厌会这般动怒,更险些要他的命。 萧厌看着他满是惨白的脸低叹了声:“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虽然没机会推你上去,可先前安排的那些已经箭在弦上,过不了几日京中就会乱起来了,我谋划多年只为今日,看在曾经辅佐过你一场,无论事成事败我都不会牵连于你。” “二殿下,你好自为之。” 萧厌幽幽说完起身就想要离开,憎郡王却是蓦地开口:“不是的,我还有用!” 萧厌回头看他。 憎郡王脸色苍白,眼神却格外明亮: “萧督主先前辅佐我,并非是想图皇权,你说想要我登上皇位之后为你做一件事情,你所谋的并非只是陆家,还有父皇对不对?” 萧厌脸色微变,眼神凌厉起来,而他这般隐约透出杀意的模样让憎郡王更加肯定心中猜测。 “你竭力挑拨父皇和世家,又对陆家百般手段将他们赶尽杀绝,你跟他们是有私仇对不对……也不对,你跟父皇也有私仇,所以你才会知道那些父皇和陆家的隐秘,甚至想要毁了父皇推我上位。” “你权倾朝野,大权在握,父皇对你也是信任至极,如果你只为复仇大可直接杀了父皇,或是灭了陆家满门。” “可你百般筹谋,不惜以宦官之身留在宫中,甚至想尽办法毁了陆家名声,毁了父皇威名。” “你要的不仅仅只是复仇对不对,你还有所求……” 唰—— 见萧厌面上陡然阴沉,转瞬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直指憎郡王脖颈。 憎郡王急声道:“我不会告诉父皇的!” 剑尖停在他颈前半寸,萧厌神色难看:“二殿下,我自认对你仁至义尽。” 憎郡王连忙说道:“萧督主对我从来周全,若非是你我还在苦苦挣扎,前几日宫中救命之恩我也谨记,我与你说这些也并非是想要要挟于你,我只是想说我能帮你。” 第452章 “你?”萧厌神色冷凝。 憎郡王说道:“我知道我被父皇厌憎,又得了这么个遭人讥讽的封号,可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帮你。” “如今人人皆知我是因为揭穿皇后和铖王丑事被父皇迁怒,知道我未曾帮着皇家遮掩私丑,至少在百姓和朝臣眼里,我跟父皇并不是站在一起的,你贸然揭穿往事,未必能让父皇如何,可如若由我开口呢?” 萧厌神色微动,可转瞬沉暗:“你可知道,我想要捅出的是什么事情?” “不知道,可无非就是父皇和陆家勾结,在夺权之时做出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憎郡王平静:“萧督主既然笃定能以此动摇父皇皇位,逼他灭陆家满门甚至以身谢罪,那想来十分棘手,一旦我开口揭穿之后父皇必不会容我。” 萧厌:“那你还要帮我?” “我帮的是我自己。” 憎郡王面露苦涩,对着萧厌时倒没有遮掩心思,他只是抬头看着他说道: “我如今已遭圣心厌弃,一个憎字就断了我所有将来,父皇对我更有斩杀之心,就算我安分守己恐怕早晚也会身死。” “之前我跟老四争权时曾经打压过其他皇子亲王,也曾与许多朝臣结怨,无论将来谁人上位恐怕都容不下我。” “与其苟延残喘,为何不拼死一搏。” 憎郡王脸上多了些坚定。 “萧督主方才说过,你先前的打算是想要推我上位,在父皇声名受损、皇室动摇时,借着我这个储君来稳定朝堂。” “我虽然被父皇厌憎,可如果我所做的是利民之事,所揭露的真相能让百姓称颂赞同,那就算是父皇不喜又能如何?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帝的厌憎,不恰好能说明我刚正不阿不与之同流。” “哪怕我得了这般封号,我依旧能当储君,能做新帝,甚至整个皇室之中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萧督主,我能帮你。” 萧厌万没想到憎郡王会说出这番话来,他眉心一点点拧起,眼底也露出迟疑之色,垂眸打量着被剑尖指着的憎郡王时,像是在衡量他话中的真假。 许久后,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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