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动手。 萧厌一点点算计,仔细谋算着,惊陆执年离寺,可如今看到瘦弱了许多的棠宁,见她红了眼苍白的模样,只觉心头被用力攥紧。 “可是伤着了哪里,让我看看……” 他扶着棠宁低头,却不想被她压着自己想要查看的手,下一瞬便一头撞进他怀中。 “阿兄,他们欺负我。” 一如当初初见时的模样,小姑娘哭红了眼躲在他怀中,她不再是手握重权的大魏皇后,亦没了之前的杀伐果断和冷静决然,只像是寻到了依靠,声音软软的抓着他后腰委屈告状。 萧厌仿佛见到当初被他从鹊山捡回来的小姑娘,眼底溢满心疼,伸手覆在她发顶轻揉。 “无事,阿兄替你教训他们。” 陆执年看着船头二人,看着之前还对他冷眼相待半点不肯亲近的棠宁满是依赖的靠在身旁男人怀里,他眼中难以置信之色更重。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猜到曲家的人和棠宁有关,猜到或许是京中曹德江他们发现了什么寻着痕迹追了过来,他猜测着是棠宁做了什么手脚,甚至可能是他自己不小心露了痕迹,却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萧厌。 陆执年手心在沙石上磨得鲜血淋漓,抬眼嘶声道:“你怎么可能在这里,你明明该是……” “该是什么?” 萧厌扯掉棠宁身上斗篷,将自己身上大氅取了下来将人裹在里面,这才看向陆执年。 “我该是被你的人重创落崖后中毒生死不知,还是该被聂煊的人困在平崇府?陆执年,你以为你能撺掇着聂煊派人潜入大魏朝我动手,就能困住我让我回不了京城?” 陆执年眉心一跳,突然就看向那几艘船只,想起今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他死死掐着掌心说道:“聂煊出卖了我?” 萧厌冷笑:“你对南齐本就是利用,聂煊又怎么可能当真信你,还是你以为能从冷宫弃子爬上南齐皇位的聂煊,会和北陵汗王呼延闵一样,是个能被你利用完后一脚踢开的蠢货?” “你唆使聂煊朝我动手,却图谋棠宁,违背你们二人之前约定拿了聂煊给你的好处,却将南齐派来的人全部当了弃子。” “你先卖了聂煊,他为何不能卖了你。” 陆执年脸上神色变幻不断:“所以今夜曲家的事,是你做的,你是故意惊我出寺?” 萧厌是算准了他心思,知他如今是惊弓之鸟,更知道他谨慎多疑,一旦察觉不对,宁肯离开灵云寺以保周全,也绝不会留在寺中冒任何风险,他甚至算到了他会拿着秦娘子引走“追兵”,以旁人假死好让自己脱身。 灵云寺中贸然动手,知无生路他会拉着棠宁去死,所以他明明早就封锁了他所有退路,却故意以曲家的事不着痕迹惊他离寺。 看着他筹谋让人引走那些人,看着他以为自己逃脱志得意满。 却不想他们早就已经是瓮中鳖。 陆执年死死看着萧厌:“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在灵云寺的?” “棠宁从没跟外间联系,就算是聂煊也不知道我留的后路,昨日宝明殿前的事发生之前,曲家也绝不可能对我起疑。” “聂煊既已让人动手,绝不会轻易罢休,就算知道我谋算了他,可只要棠宁还在我手里南齐就有可能拿捏你软肋要挟大魏,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机会,可你却能查到封家商船,找到扈五他们,更早早就布置人手等着我自投罗网。” “你们分明早就知道我会落脚灵云寺,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会知道?” 萧厌闻言淡声道:“那你就要问棠宁了。” 棠宁躲在萧厌怀中,看到陆执年朝她看来,她抓着氅的毛领露出半张脸来:“陆执年,你可还记得那日在陆家你带我离开之前,我曾跟曹德江他们说过什么?” 陆执年愣了一瞬,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日的事情。 棠宁被他逼迫答应随他离京,临走前除了要求带走身边丫鬟,便是交代曹德江宫中和朝中的事情,她让曹德江替她坐镇朝中,让他帮着荣玥他们照顾她刚出生的小公主,她还让曹德江转告荣玥他们,让他们不必太过担心。 “本宫这两年经历多少绝境,遭人遗弃被人算计都活了下来,有神佛庇佑,本宫福大命大,谁都伤不了我……” 遭人遗弃。 神佛庇佑…… 这两年棠宁遭遇不少危机,也遇到不少险境。 可被人遗弃算计,最后得神佛庇佑捡回一条命的,只有鹊山,灵云寺! 陆执年难以置信看向棠宁,就听到棠宁轻声吐息:“我离京那日,本就是打算想办法将你引去灵云寺的,无论你打算去向何处,你我最终都会入灵云寺,等着曹德江清缴了你留在京中后手,斩断想要谋害阿兄之人后派人来寻,可谁能想到我什么都不用做,你便让我得偿所愿。” “陆执年,你说,这算不算老天都不帮你?” 她原以为会费尽心思才能引陆执年前去,却不想他的后路居然就在灵云寺。 第983章 陆执年听着棠宁轻嘲带讽的语气,先是难以置信,后是可笑至极,紧接着便是被老天戏弄的荒谬。 他宁肯是自己行事不够周全,是他遗漏了什么让棠宁他们有机会使了手段,甚至哪怕是萧厌手段厉害带人查到了灵云寺,都没想到居然会是因为这个。 他费心筹谋良久,居然毁于巧合。 陆执年看着相拥的二人,突然仰头笑了起来:“老天的确不帮我。” 他生来殷贵,本该顺遂,可及冠便遭囹圄,被家族舍弃,好不容易去到北陵寻隙起复,眼见大权在握夙愿得尝,可谁想那般兵强马壮,数十年压着大魏步步退让的北陵竟是突然大败。 他费尽心思擒得棠宁,原以为哪怕没了权势,没了过往一切,余生有她相伴甘愿就此沉寂,可谁知道就连这点微末念想,老天爷也不肯成全了他。 起起伏伏,潮起潮落。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今日结局,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萧厌看着委顿在岸边如同疯魔嘶声大笑的陆执年,目光生寒:“来人,把他拿下!” “你敢!” 陆执年陡然笑声一停,撑着身旁石安的手缓缓起身:“萧厌,我承认你很厉害,那般境遇之下,我的人和聂煊的人一起动手还能叫你逃出生天,可是你当真以为我来京城只有聂煊为倚仗吗?” 他看向棠宁, “阿宁,你可还记得,我是用什么拿捏的秦娘子?” 棠宁脸色瞬间一变,抓着萧厌的手蓦地收紧。 陆执年站在岸边从容的全然不像是落败之人,他目光落在棠宁脸上,一字一顿:“我知道今日是萧厌设局,秦娘子定然没死,可就算是她再厉害,也顾不及整个大魏。” “我今日若在此身陨,明日便有数城之人为我陪葬,你猜猜等你们寻到办法之前,那疫毒能伤几人?又有多少人会因为我这条命而再无明日?” 萧厌感觉到棠宁手心浮出冷汗,脸上也紧绷了起来,他陡然想起昨夜见到秦娘子时,听她说起之前陆执年借她师弟骗她出城的事情,还有那随时能害人性命传染性极强的毒疫。 陆执年感受到岸边突如其来的沉默,忍不住笑了声:“阿宁,你心肠最是柔软,想来不愿意见那些无辜之人赴死。” 他朝着棠宁伸手, “我答应你,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从此往后绝不出现在任何人前,也绝不再伤人命,那疫毒会就此消失,你我二人隐居不问世事,再不涉足朝堂权事不涉纷争如何……” “你休想!” 萧厌想也没想就将棠宁腰肢抓紧,满眼凛厉扫过陆执年后,低头看着怀中之人。 “不准答应他!” 他在意天下民生,不愿有人枉死,可那一切的前提是不以自己妻子交换,她是他一点点养大的小海棠,是他许以余生、生死共济的妻子。 他绝不答应用她来换天下安宁。 棠宁感觉到腰间仿佛要将她融于骨血的力量,抬眼触及萧厌满是凶狠的眼底来不及遮掩的忐忑。 她伸手覆在腰侧的大手之上,安抚地轻拍了拍,这才扭头看向陆执年。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陆执年目光怔住。 棠宁靠在萧厌身旁,平静说道:“如果是在两年前,我的确承担不起那么多人命,也会毫不犹豫选择跟你走,可是陆执年,当初那个善良荏弱的宋棠宁早就已经死了,我也不是那个要靠着旁人施舍,为了其他人性命而放弃自己成全他人的小姑娘。” “人命自有天数,害人的不是我,我能救他们自会尽力而为,可如果是让我拿命换他们平安,让我爱之人因我缘故痛不欲生,我没有那么无私。” 棠宁拉着萧厌的手,见他低头看着自己,她仰头朝着他笑了笑,这才继续说道: “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被你要挟。” “你若只是想要保命,今夜我可以放了你,只要你放过卓水生,我和阿兄便让你离开,可你若还有别的念想,那你就留在这里,反正我和阿兄也想要永绝后患,一了百了。” 陆执年死死看着棠宁,目光紧凝在她脸上。 他想要看出她的色厉内荏,想要看穿她强装镇定,可是她神色平静甚至是有些冷漠,她脸上丝毫看不出来半点被人要挟的慌张。 陆执年真切感觉到,她是真的没那么在乎那些人命,也远不像是从前那个心善柔弱的小姑娘。 她是棠宁,是大魏皇后。 不再是那个被人欺负就掉眼泪的宋家女娘。 萧厌回握着棠宁的手,看着原本神情笃定如今却颓然苍白的陆执年,他开口时带上些讥讽。 “陆执年,你从来都是自以为是,也未曾了解过棠宁。” “将卓水生交出来,你今夜可以离开,这些账还有之前的那些我后面自会找你清算,要么你就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死后,到底有多少手段又能带多少人下去给你陪葬。” 周围刀剑声突起,甲胄碰撞声传来,夜色中突起的风吹得江面水波荡漾。 石安几人紧紧将陆执年围在中间,瞧着远处不断靠近的火光,石安抓着手中的剑朝着陆执年急声道:“主子,留得青山在,今夜事不可为,魏帝是绝不可能让您带走魏后的,不如先保命,往后总有机会。” 他心中其实早有怨怼,不明白那魏后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一个已经嫁人生子的女人,主子却一再执念非得深入虎穴,更为了那女人处处退让。 要不是因为她,他们早该离开魏朝,不会陷入如此被动,更不会被魏帝算了个正着。 见陆执年不说话,石安声音更重了几分:“主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执年紧抿着嘴角,看着满是急切慌乱的石安几人,肩头的剧痛让他知道萧厌的狠话绝不是虚。 若是棠宁还在他手里,大不了同归于尽让她跟他一起去死,可如今棠宁被萧厌救走,他若是就此死了,他们二人便能双宿双栖,那他算是什么?他这一场徒劳又算是什么? 陆执年沉声道:“走。” 第984章 陆执年既有决定就不再纠缠,带着石安几人转身欲朝着之前的马车走去,却被“扈五”带人直接拦住。 陆执年回头:“怎么,魏帝反悔了?” “自然不会,我既然答应放你走,就君无戏言,只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萧厌声音冷然。 陆执年面色一顿:“卓水生在城西鲁家庄一户姓李的寡妇家中。” 萧厌闻言不置可否,而挡在他们身前的“扈五”等人也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陆执年不由沉声道:“我已经说了,卓水生就在那里,你们若是不信那就直接杀了我……” “我和棠宁说话算话不会杀你,但我不信你。” “那你想要如何?” “你发个誓吧。” 陆执年只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有些愕然看向萧厌。 萧厌神色平静:“我不信你,但却信你对棠宁的执念。” “只要你以你对棠宁的心思和心中所盼起誓,如若你在卓水生的事情上说谎,那无论转世轮回,黄泉人间,你永远不得棠宁青眼,所求所盼永不如愿。” 陆执年整个人都愣住,他本该耻笑萧厌天真,笑他居然相信所谓誓言,他丝毫不在意所谓报应。 可是对着萧厌满是清泠目光,他竟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被人看得透一切的感觉,脑海里更浮现出困扰他两年的“记忆”,哪怕誓言不一定会应,他竟是也不愿意冒险。 “卓水生在鹊山脚下的玉家别院,若我在此事说谎,便永坠地狱不得棠宁青眼,所求所盼皆不如愿” 陆执年说完后冷着眼: “你满意了?” 萧厌闻言笑了声,挥挥手:“放他们走。” 那边“扈五”闻言直接领着人朝着一旁退让开来,放任陆执年一行人离开。 “阿兄!” 棠宁却是抓着萧厌的手,她原本的确是打算放陆执年离开,哪怕后面费些功夫想办法擒人,至少先解决了毒疫之事免得殃及无辜,可是刚才萧厌那句“转世轮回”却让她心头猛一激灵。 她突然就想起这两年间发生在陆执年身上的事情,那些与上一世不同的违和,那些本不该属于一个世家弃子所能拥有的能耐,甚至连陆崇远和陆家都不知道的后路,还有他去了北陵后发生的一切。 她之前就曾惊疑,上一世陆执年有陆家帮扶,却半点不及这一世,就算困苦失意能够磨练于人,也远不能让人一夜之间如此剧变,让陆执年能够从大魏离开后就像是早有筹谋,不费吹灰之力就撞上遇难的北陵公主。 而且陆崇远虽然舍弃了他,但陆执年自幼得陆家教导,世家骨子里对宗族的看重让他就算心生怨恨也不该对陆家人那般狠毒,而且对于本该是他仇人的她也不该有那么奇怪的偏执。 可如果,他跟她一样呢? 想起那日在陆家时,陆执年说她本该是他的时眼中的疯魔,想起他宁肯同归于尽也不肯罢手的执念。 棠宁背脊生冷,用力抓着萧厌的手急声道:“阿兄……” 她刚想说让萧厌别放陆执年走,如果陆执年真跟她有一样的际遇,那绝不能放他离开。 可是萧厌就直接按住了她的手,阻了她的话。 “别怕。” 萧厌圈着她腰肢将人带进怀中:“你可信我?” 棠宁愣了一瞬,想要说什么,就被萧厌低头碰了碰额间。 他黑眸不似方才凛厉,眼睫下弥漫着熟悉的细碎笑意。 像是安抚,又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他俯身靠在她耳边低语。 “相信我,他走不了。” …… 那边陆执年被石安几人护着到了马车跟前,眼见萧厌的人丝毫没有追过来的迹象,几人才放松了一些。 马车疾驰离开岸边,转瞬进了密林。 石安坐在车辕上朝着陆执年说道:“主子,魏帝的人没追过来。” “萧厌未必会放弃。”陆执年低声道。 他如今虽然逃脱,但以萧厌性情之后必不会放过他,那疫毒的要挟也不过是一时之计,有秦娘子和卓水生,很快就能找出快速解毒之法,而且刚才萧厌只不过是怕他铤而走险,棠宁担上无辜人命。 一旦没了这些顾忌,对他下手也绝不会留情。 陆执年靠在车壁上说道:“尽快甩掉萧厌的人,趁着他们还有顾忌。” “主子放心,魏帝那人讲究什么君无戏言,咱们肯定能够安然离开。” 石安说话间有些阴阳,脸上更是露出不屑。 早前他觉得魏帝心狠手辣也算一代枭雄,后来击败北陵更让人忌惮,可没想到堂堂大魏之主,居然会为了一些贱民的命就纵虎归山,这般心慈手软怎配为帝王? 换成是他,哪怕有那疫毒,他也定会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石安跟随陆执年也有许久,太清楚自家主子的本事,他算无遗策仿佛什么都早有先知,更总能知道一些旁人难以知道的隐秘以作筹码,只要主子这次能够逃出生天,凭借主子的能耐早晚都还能再回来,到时候定能一雪今日之耻。 “主子今日失手,不过是因为魏后,而且之前若非您被头疾所困,魏帝又怎能比得过您,您放心,您之前留的后手还在,这些时日头疾也没再发作,只要安然离开这里,将来必有东山再起之日。” 石安信心满满地朝着陆执年说话,马车里陆执年却是神色阴沉。 那头疾不再发作是怎么回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之前离开大魏之后,头疾虽然时常发作,但他凭着执念强熬着忍耐着也就过来了,可如今感受过不疼后的轻松,再提起那钻心蚀骨的疼痛时,哪怕眼下还没发作,他也忍不住下意识手脚生颤。 他怕那疼痛再次出现,怕又回到那夜夜梦魇无法安睡的日子。 棠宁…… 棠宁! 陆执年恨极了萧厌,恨的眼眶都生了红。 外间石安见他没有开口,扭头正想再安慰两句,可谁知道突然身子一歪,耳边听到一声嘶鸣,前面拉车的马儿像是被什么绊倒,拖着整个车厢朝着一旁树上撞了过去。 马车轮子陷进坑里,石安来不及稳住身形就直接被摔飞了出去,而马车则是“砰”的一声撞在树上。 车厢被吃痛的马儿掀翻拖拽着,接连撞在左右树上轰然碎裂开来,而原本坐在里面的陆执年更是被直接撞晕了过去。 “主子!” 石安大惊失色,起身就想朝着陆执年扑去,谁想一道箭矢“咻”地钉在了他腿上。 石安惨叫一声跌倒,还未再次起身,就有人从后靠近一把擒住他脖颈,而周围跟随的几名护卫也都是被人制住。 “你们是魏帝的人?他居然出尔反尔……” 唔! 喉间被猛地收紧,险些绞碎了石安的脖子,让他被迫收声。 林间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只片刻就到了昏迷不醒的陆执年身旁,她垂眸望着地上浑身是血的人,看着那张与往日俊逸全然不同的脸,抬脚就狠狠踩在他细白手腕上。 “啊——!” 原本昏迷的陆执年瞬间惊醒,伴随着腕间骨头粉碎的疼痛,眼角都几乎都要瞪裂。 乌娅低头看着疼得险些昏厥的男人,一字一顿。 “容卿,好久不见。” 第985章 陆执年蓦地睁大了眼,腕间疼痛不及心中愕然,看着居高临下眉眼染霜的女子,脑海里却是当初她灿若朝阳,手持软鞭一身红裙朝着他奔来,唤着他“容卿”的模样。 “乌娅…” 啪! 陆执年才刚一出声,乌娅就猛地一挥手。 那往日曾无数次替他出头鞭打旁人的软鞭重重落在脸上,带着倒刺的尖锐划过眼角、鼻梁最后抽在嘴上。 陆执年脸上瞬间落下一道深可见骨的沟壑,皮肉都仿佛被撕扯开来,疼得忍不住低头蜷缩,却下一瞬就被人强行挑起下颚,被迫倒在地上仰着头。 “驸马还如当初一样,不管唤谁都温柔缠绵。” 就是这把让人误以为深情的嗓子,这双看谁都缠绵入骨的眼,才哄得她一颗心扑在他身上,明知道他对她不似表面深情,明知道他身上有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却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他谋划了他们的相识,算计了她的真心,以柔情为网让她泥足深陷,最后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自私凉薄的畜生毁了公主府,毁了宗聿部,毁了整个北陵,葬送了她无数族人。 乌娅神情柔软地看着陆执年的眼,细长手指落在他眼边的伤口上轻轻描绘。 “你知道吗,从第一次见你起,我就爱极了你这双眼。” “明明看似多情温柔,却又仿佛什么都不能落于其中,你一身游离于世外的清冷疏漠,让我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你。” “我总想着只要我对你好,只要我给你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你这双眼睛总会因我而动容,让我走进你心里,可是容卿,你为什么永远都这么冷漠,明知我为了保你葬送了宗聿部,却依旧舍弃了我?” 女人温柔细语缠绵的让人毛骨悚然,眼角处手指游走间冰冷的触感,让陆执年浑身僵硬。 脸上伤处鲜血流淌,刺疼让他声音虚弱。 “乌娅,我没……” 噗呲! 乌娅指尖狠狠按进了陆执年受伤的眼眶里,那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得陆执年惨叫出声,他原以为头疾之后他不会再惧任何疼痛,可是眼眶里仿佛什么爆裂开来被尖锐穿透的剧痛却是撕心裂肺。 乌娅疯了! 陆执年已经许久未曾生出害怕,可此刻却是惊惧。 他挣扎着想要甩脱,却被乌娅狠狠抬脚按在地上,直到眼眶中浑浊鲜血混着碎肉流淌,所有一切都变的昏暗血红。 陆执年再也忍耐不住想要尖叫求饶时,还没开口就被乌娅狠狠一鞭子甩在脖颈上,整个人连惨叫都变的破碎。 乌娅垂眸时目光可怖,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俯身低声喃喃。 “你这双眼睛,这张嘴,我实在是爱极了。” “所以,就都毁了吧。” 一如他说着爱她,却毁了她的母国,毁了她的族人,毁了她在意的一切。 …… 陆执年活活疼晕了过去,整个人如同泡在血水里,脸上瞧不出半点完好模样,而乌娅则是满手鲜血冷漠起身。 旁边跟随陆执年的几人都是脸色惨白,见乌娅朝着他们走过来,石安急声道:“公主,公主您饶了我们,我们都是听从驸马之命行事,而且驸马,驸马他也不是有意舍弃您的。” “当时情况危急,魏帝他们带兵围攻,汗王想要推驸马出去,驸马他也是逼不得已,他是怕牵连你……” 啊!! 乌娅一鞭子打在石安脸上,让他嘴里狡辩的话断掉。 “果然不愧是跟着他的人,这嘴一样能说会道。” 她走到压着石安的人身旁,抽出那人腰间弯刀,掐着他下颚一挥手,便绞断了他舌头。 石安疼得惨嚎不止,而乌娅则是朝着其他几人说道: “打断他们手脚,别叫他们死了。” 林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乌娅看了眼瘫软在地的几人,这才抬头望向密林深处:“魏帝还没看够戏吗?” 四周安静了片刻,才有马蹄声出现,萧厌和棠宁同乘一骑缓缓从密林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扈五”等人,一行到了近前之后,萧厌勒住缰绳,环着怀中靠坐在他身前的棠宁还未曾言语,“扈五”几人就已快步到了乌娅身前。 “拜见公主。” 那几人齐刷刷跪在地上,乌娅抬手时他们这才起身。 乌娅手中还染着血,浑身弥漫着杀气,目光却瞬间就落在棠宁身上。 “你就是那个让容卿牵肠挂肚的人?” 棠宁没被她眼神吓到,只是嫌恶:“我若能让他牵肠挂肚,当年也不会有婚约在身却险些被他害死。” “你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难道还看不出他自私凉薄,他牵挂的不过是他失去的顺遂安宁,是本该属于他的玩物有了自己意愿后的不甘心,是他颠沛流离忍辱负重我却一朝高高在上的不服。” “你觉得以他为人,他会对谁有真心?” 乌娅俏丽脸庞冷了几分:“也对,他不爱我,也不爱你。” 北陵大败之后,她辗转南下,早就已经知道大魏皇后和当初陆家三郎的那些事情,也知道陆执年改名换姓之前的一切。 他纠缠于过去,放不下旧人,心心念念想要压过魏帝将人夺回来,为此不惜不择手段,可这其中未必就有多少是他对魏后的深情。 是陆家三郎时,他薄情寡义辜负青梅。 是季容卿时,他狠毒无情利用女子情谊。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谁,他爱的不过是他自己。 哪怕曾经是宿敌,乌娅也曾是率兵劫掠大魏边境的罪魁,可是棠宁对乌娅依旧生出几分同情和感同身受。 眼前的人就如上一世的她一般,一片深情被人利用辜负,满腔热情落得个凄惨结局,而且比起她上一世只是毁了自己葬送性命,眼前这本该是北陵明珠的女人付出的代价远要更加惨痛。 若非陆执年,北陵就算会败,也不会败得那般惨痛。 萧厌似是感受到棠宁心境波动,伸手揽了揽她腰间朝着乌娅说道: “这次多谢你借人,否则没这么容易糊弄住陆执年。” 第986章 陆执年敏锐多疑,稍有痕迹便会察觉不对,想要保棠宁毫发无伤,就要让他主动将棠宁“送”出来。 而且陆执年和南齐皇帝聂煊的事情,以及那封家商船的消息,还有骗过陆执年身边那些人的“扈五”,皆是乌娅帮助,陆执年或许也没有想到,他算计了乌娅自以为胜了一切,但两年相伴,乌娅也远比陆执年所想象的要更加了解他的一切。 扈五本就是乌娅的人,他和他兄长扈三被乌娅派到陆执年身边。 二人背叛了公主府跟随了陆执年,但扈家其他人却还在乌娅麾下,其中之一便是今夜冒充扈五的人。 “朕会遵照之前约定,将说好的那一片北地草原交给你,也会传旨给北陵郡守命他们放了三大部残余之人还有你母妃,允你带他们离开北陵郡回归草原生活。” “从今日起你是初云郡主,只要你不做不该做的事情,你手下的人不生谋逆之心,朕会待你和十三散部一视同仁。” 乌娅愣了下,没想到萧厌会这么爽快。 当初宗聿部的人因她死伤惨重,后来陆执年逃走后更成众矢之的,十三散部反叛致使王城大军兵败山倒,她杀了呼延闵带着残余之人逃离却一路都遭追杀,最终也不过寥寥数人跟着她逃出北地,其他人皆是被魏朝军队所擒。 她主动找上萧厌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魏帝利用她后过河拆桥。 可没想到他会遵守承诺,甚至允许她带走三大部残余那些人。 乌娅忍不住说道:“王城主军虽然被你们剿灭,但是三大部残余之人依旧不少,你让我带他们回归草原,还放了我母妃,就不怕纵虎归山?” 萧厌拉着缰绳轻笑了声:“成年壮虎朕能拿下,何况是你。” 当初的北陵何等庞然大物,萧厌尚且不惧,更遑论是现在。 北陵大局已定,草原已归大魏,北陵郡已有十三散部的人以郡王身份约束,三大部族主要兵力也几乎全部葬身战场,他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乌娅或许是虎,骨子里也有北陵王族的凶悍血性,放她回去十年,二十年后,兴许北陵会因她振兴甚至卷土重来。 可是萧厌怕吗? 萧厌垂眸看着乌娅:“北陵已经归降大魏,朕也做了能做的所有安排,至少在朕在位期间,你没机会成为山中巨虎,北陵亦不可能有机会凌驾于大魏之上。” “至于朕百年之后,若镇不住北陵让你们起复,那是朕的子孙无能,与朕何干?” 人死百消,他在世时让大魏强盛,但谁能保证将来不会有几个不肖子孙,当年太祖皇帝何等英明,将北陵驱逐至北边极地,大魏盛极一时,诸国来朝,可后来不依旧险些被子孙败得干净。 就算他今日屠了北陵诸部,杀尽蛮族之人,大魏也不可能永远强盛,更不可能保证每一个君主都能如他一样。 萧厌能管的只是自己在世之时,他会竭力同化北陵,将北陵蛮族归于魏民,创造最好的条件,如果这种情况下将来依旧让北陵复起盛过大魏,那只能说是将来掌权魏朝的人废物,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人都死了,难不成还要管着子孙万代? 再说了,将来这大魏是不是他子孙的还不一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出个蠢货就断了皇室香火,那到时候的事情他这个死人更管不着了。 乌娅被萧厌这番随意散漫的话说的噎住,随即忍不住笑起来,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季容卿百般算计都不如眼前这男人,她忍不住看向棠宁笑道:“你选男人的眼光不错。” 棠宁扬唇:“多谢夸奖。” 乌娅笑了笑,转身指了指地上那些人: “刚才有些冲动,不小心割了这人的舌头,不过扈五在你们手上,之前那春生也被你所擒,想来应该能撬出你们想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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