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切都好,秦娘子先前交代的药都按时喝着,老太太身子好转了不少。” “皇庄那边会有宫里的人去探望吗?” 月见蓦地抬头:“女郎……” 之前书院里,棠宁没问,她还以为她未曾猜到,可此时提起皇庄,月见就明白,棠宁是已经知道督主身份了。 否则她不会知道,城郊别庄里的人,是本该在皇庄的太皇太后。 见棠宁安静看她,月见迟疑了下才说道:“督主在皇庄那边留了人,就算有人去探望也不会察觉,况且老夫人在宫中时就无人在意,如今出宫后更不会有人探望。” 棠宁低声道:“那就好。” 棠宁抬脚朝着府中走去,月见连忙跟了上去,她刚唤了一声“女郎”,正想要说话,却冷不丁从远处冲出道黑影来。 那黑影径直朝着这边门前冲来,只是还没等靠近棠宁,就被月见眼疾手快地一脚踹飞了出去。 月见横身将棠宁护在身后:“什么人,居然敢冲撞我家县主?!” 那边刚停稳马车的杭厉察觉不对快步走过来,直接到了那人跟前,伸手就欲朝着那人抓过去。 “别打!”那人抱着头急叫了声。 棠宁愣了下:“等等。” 杭厉这才收手,而棠宁朝着蜷缩在地上那人走了几步,皱眉道:“谢寅?” “表妹……” 落在地上的人吃痛蜷着身子,听到棠宁的声音,这才松开手露出一张青紫交加的脸来。 不似往日意气风发,少年身上冠发凌乱,洗的泛白的衣衫上也满是血迹,他鞋面沾着干掉的泥浆,下意识蜷在衣摆之下。 也不知道是被谁打了,原本还算俊秀的脸肿的不成样子,肤色也瞧着黯淡灰沉。 “真的是你?” 棠宁已经很久没听说过谢寅的消息,只知道他被送回了陆家,后面就再没留意过他的消息,突然在这里见到谢寅,不,应该是陆寅,她心中颇为意外。 “陆寅,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 先前听棠宁唤他谢寅时,他还欣喜,如今不过换了姓氏,陆寅神色难堪,眼底更忍不住瑟缩。 “我,我想见见母妃……” 棠宁听闻陆寅来意,脸上冷淡下来:“母妃?陆郎君是不是记错了,你的母亲该在陆家,这里是棠府。” “棠宁!!” 陆寅见着棠宁冷漠,连忙撑着地面起身就想要去抓她衣袖,却被月见直接一推就朝外跌了过去。 他踉跄着还没等站稳,就急急朝着她说道:“我知道母妃住在你这里,她往日最疼我了,我求你让我见见她。” 陆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孝伤了母妃的心,可是我真的知错了,我听说母妃病了,我担心她身子,求你让我见一见母妃。” 见棠宁只垂眼看他不为所动,陆寅跪着到了她身前。 “表妹……” “够了!” 棠宁后退半步:“我姓荣,你姓陆,谁是你表妹?还有,这里没有你的母妃。” “怎么没有,我知道母妃在你府中,我只是想要见她一面…” “你想见她干什么?” 棠宁原本不想要跟陆寅计较,也不想搭理他,可瞧着他死缠烂打忍不住动了怒气。 “你别忘了,你早就不要她这个母妃了,如今还来纠缠干什么?是让姨母记起你往日如何狼心狗肺,还是想要她记起你是怎么帮着铖王算计她性命?” “我……我不是……” 陆寅唇色发白,颤抖着低声道:“我没有,我只是想母妃……” 棠宁简直被他的话逗笑,瞧着他说话时连正眼都不敢看她的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 “你想姨母?想她什么?” “是想她以前疼爱你时的百依百顺,还是想你城王府世子的荣华尊贵?你背弃姨母时,没念着她跟你多年母子之情,你帮着铖王算计她性命时,没记着她病痛在身,如今成了丧家犬了,倒是想起她来了。” “陆寅,你不觉得你自己可笑吗?” 棠宁看着满脸狼狈的少年,遭逢大难,当初尊贵的王府世子,如今沦落成人人可欺的模样,没了光环加身,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他早该明白那夜之后,他和荣玥之间的“母子”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是什么给他的错觉,让他还敢找到积云巷来,一口一句叫着“母妃”? 棠宁懒得跟他说话,只觉得多说一句都嫌厌恶:“把他送回陆家去,让他们好生看好自家的人。” 一听“陆家”,陆寅顿时色变。 “我不回去,我不回陆家,我不要回去…” 他浑身发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 自从铖王被处斩之后,他被送回陆家改了陆姓,陆家那些人就将他视为眼中钉,从来都没有把他当作是陆家人。 他初入陆家那日,就被丢进了最偏僻的院子,所有人看着他时都是满目嘲讽鄙夷,人人都骂他是野种,说他脏了陆家血脉。 铖王处斩,陆家丢尽颜面,外间谣言不断,嘲笑陆家被人带了绿帽而不自知,陆家人就开始变着法的折磨他。 他们克扣他衣食,嘲笑谩骂,到了后来拳打脚踢,把铖王和关氏带给陆家的耻辱全部落在他身上。 从回到陆家之后,陆寅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 他们戏弄他,折辱他,每一次都将他朝死里打,昨天夜里,他更是险些被人推进井里丢了性命。 他不能回陆家……他不能回去…… 第319章 陆寅想起陆家的一切,眼里满是惊恐,声音尖锐时更是掩不住颤抖。 “我不要回去,我不回陆家,我回去后他们会杀了我的……” “棠宁,棠宁你别送我回去,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表哥知道错了……我求你救救我……” 他跪在地上,伸手抓着棠宁衣袖,如同抓着救命稻草。 “我,我不能回陆家,我不能回去…” 棠宁看着痛哭流涕的陆寅,皱眉说道:“你说,陆家想要杀你?” 陆寅急声道:“真的,他们想要杀了我。”他卷起衣袖,露出斑驳伤痕:“他们日日打我,想尽办法的折磨我,昨天夜里他们差点将我推进井里,要是我掉下去了,怕是就死在了那里。” “棠宁,我小时候背过你的,我,我还带你骑过马,你叫过我表哥的,就算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求你救救我。” 他哭的狼狈,死死拽着棠宁的袖子低声哀求。 见棠宁被拉扯的歪着身子,月见想要将人踹开,可是陆寅扑倒在地时却依旧不肯撒手。 月见脸色一冷就想要踩断他爪子,却被棠宁拦住,她垂眼看着扑在地上拽红了她袖口的陆寅,脸上有一瞬间的复杂。 曾几何时,她也曾这般求过少年,苦苦哀求着唤他“表哥”,求他能看在幼时情分上救救她,她一次一次的哭诉着自己没有做过,想要求他一丝怜悯,可最后换来的不过是冷言嘲讽,眼前这个可怜至极的少年甚至亲手将她推进地狱深渊。 ——别叫我表哥,我嫌恶心! ——宋棠宁,你看看你现在丑八怪的样子,你怎么不去死!! 棠宁原本想要将陆寅直接送回陆家,可是看着他如今这模样却突然改了主意,她挥手让月见退开之后,蹲下身来正对着陆寅。 “表哥,我不是不念旧情。” “表妹…” 陆寅猛地抬头,那挂满眼泪的脸上满是惊喜。 少女头顶悬着灯笼,那光影落在脸上时,她像是因为记起过去,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我并非冷情之人,又怎会当真不记得过往亲情。”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护着我与人打架,记得你和阿兄带着我捞鱼骑马,每次闯祸时,你总是可怜巴巴求着我,让我替你跟姨母遮掩。” “你以前最是孝顺姨母,摘个野果都会记着姨母一份,你还说哪怕等我嫁人了,你也会永远护着我。” “我一直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表哥,姨母也将你当成她的骄傲,可是你之前为什么要那么对姨母,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你差点害死了我和姨母。” 若是棠宁厉声喝问,陆寅或许还不会难受,可她这般柔声细语满目难过望着他时,陆寅却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想要害母妃,我也没有想要害你……” 那天夜里,他不知道父王想要母妃的命,他以为母妃真的害死了老太妃,等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吓傻了。 那些弩箭要人性命,父王那般狠心,他只是想要保命… “是父王……是他骗我,是他骗了我……” “棠宁,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棠宁眉心轻蹙:“表哥,你抓疼我了。” 陆寅连忙松开手,哭声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表哥不是有意的,表哥只是害怕,对吗?” 女孩儿拿着帕子,替他擦着脸上污迹。 “表哥别怕,你没伤到我。” 面对身前少女许久未见的温声细语,看着她轻揉替自己擦着脸上,满是信赖地说着他不会伤害她。 他心中愧疚如同潮涌而上,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棠宁有段时间生病,她谁也不要,只有他和宋瑾修去时,小姑娘才会软乎乎地露出笑来。 她总会抓着他衣角叫他表哥,会捧着甜糕跟他分享,会欢喜着跟他四处疯玩,可后来再大一些,她变得乖巧懂事,变得不再喜欢跟他玩闹。 他厌烦她口中只有陆执年,讨厌她处处都说规矩,变的木讷不讨喜。 他开始不耐烦她口中那一声声“表哥”,觉得她处处都不顺眼,可却忘记了他每次惹祸的时候,表妹依旧会第一时间帮着他跟母妃求饶…… 陆寅突然就痛哭了起来,慌乱用手遮着脸,不敢去看棠宁。 棠宁听着他嚎啕哭声,仿佛也是难过的低声说道:“我知道表哥处境不易,你来找我定是在陆家过的艰难,可是我跟陆家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我如果把你留在积云巷,陆家知道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他们才刚朝我动手,险些害我性命,我和姨母都是弱女子,到时候不仅帮不了表哥,怕是连性命都得丢掉。” “表哥,我也很想帮你,可是……” 女孩儿声音哽咽,陆寅慌忙抬头,就看见她轻咬着嘴唇,满是愧疚地红着眼圈。 陆寅回了陆家之后虽然过的不好,可对外面的消息也不是一无所知,他知道陆家对棠宁下手结果差点害死了陛下,陆家因此受了责难,陆崇远都被贬了官职。 这几天陆家那些年轻子侄朝他动手时,嘴里骂骂咧咧满是怒气,其中不少污言秽语都是冲着棠宁的。 棠宁没有骗他。 “都怪我,我如果能再厉害些,就能护着表哥了。”棠宁眼圈通红。 陆寅看着她难过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不是,是我,是我没顾及你。”他低声道:“我……对不起……” “不怪表哥,是陆家欺人太甚。” 棠宁眉心轻蹙:“铖王和陆家的事情本就跟表哥无关,要不是铖王心狠,表哥此时也本该是世家子弟,就像是当初的陆执年一样,身份不比亲王世子低多少,可如今表哥明明是陆家血脉,却被人这般欺辱。” “就算铖王跟关氏奸情,表哥何其无辜,连陛下问罪王府时都未曾牵连表哥,只将你送还陆家,陆崇远他们就算不喜欢你,何必这般为难你。” “表哥,你父亲母亲就没帮帮你吗?” 第320章 棠宁的声音不大,就着夜色只仿佛低声轻语,可是落在陆寅耳中却是让得他整个人都愣住,他怔怔抬头:“父亲母亲?” 棠宁说道:“是呀,当初铖王是从陆家抱走的表哥,后来他跟关氏事发陆家也没有反驳,既是默认,那表哥的双亲自然也是陆家人。” “表哥本是陆家血脉,无辜被送进铖王府中,你父母痛失爱子,你与他们骨肉分离多年,这些都是铖王和关氏的错,你们才是苦主,该是陆家欠你们才是。” “如今真相大白,陆家不去想着怎样弥补你们,将你送还双亲身边,反而任由族中之人百般折辱于你,他们难道就不怕表哥父亲母亲找上门来将事情闹大吗?” 棠宁语气有些重,皱眉时更是愤愤不平。 陆寅原是神色怔怔,可棠宁的话却是如同轰雷落在他心头,让得他脑子清醒过来时,眼神也一点一点沉凝下来。 是啊,他本就是被关氏和铖王“偷”走,若非是他们,他该是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就算不是铖王世子,世家子弟也是出身高贵。 陛下将他送回陆家,陆家若对他身份有疑,大可将他从族中驱逐,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让他离开,宁肯对他污言秽语百般欺辱,也从不曾说他不是陆家子弟。 既然认了他身份,承认他是陆家血脉,那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他无辜? 明明当年的事情错不在他,是长房嫡妻与人偷情苟且,是陆家管束不严,才让得他与亲生父母分离这么多年,陆家凭什么来怪罪他? 他回陆家之后,陆家从不提他亲生父母半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补偿他半点,哪怕将他放在荒芜小院遭人欺凌,也从不曾提及要将他还给父母膝下。 陆家人想不到也就算了,可是他的亲生父母呢? 外间闹的沸沸扬扬,关氏、铖王“偷子”的事情更是人尽皆知,难道他们当真半点都不知道? 陆寅脸上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到底是他父母不知,还是他父母被人要挟,亦或是,他们根本就不是陆家的人。 是不是当年陆家长媳“偷盗”的根本就不是陆家子嗣,她动了别家的孩子,可是陆家害怕关氏之事再掀波澜,害怕陆家恶名雪上加霜,所以明知道当年送去城王府的孩子并非陆家人,却默认了他是陆家血脉。 不是陆家人,自然不在意他生死,不是陆家血脉,自然不会有父母庇护,陆崇远他们才会这般漠视他? “表哥,你怎么了?” 见陆寅脸上神色变化,眼底惊怒交加,棠宁轻声问。 陆寅却沉入自己思绪之中,只狠狠咬着牙,越想越觉得关氏的事有问题,陆家肯定瞒着什么。 “表哥?” 肩头被人轻拍了下,陆寅才恍然回神。 身前灯影下的女娘柔声说道:“表哥,你别难过,你要是真的害怕,那今夜就留在积云巷吧,大不了明天陆家找过来时,再让人诋毁我几句,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你身上伤势不轻,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杭厉,来扶表公子进去……” 杭厉虽然不懂女郎为什么突然对陆寅“和颜悦色”,可他却谨记着督主先前吩咐,半点没有迟疑地上前伸手就去扶陆寅。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陆寅就突然朝后退开。 “表公子?”杭厉疑惑。 棠宁也是有些不解:“表哥,你怎么了?” 陆寅死死握着手心,看着满脸担心他的棠宁,目光沉凝。 他今天过来,是受不了陆家折磨,想要求得棠宁和母妃庇护,他偷逃出来时一心只想要留在积云巷里,想要避开陆家的人。 可是棠宁刚才说的对,他是陆家血脉,是陛下亲自送回陆家的,就算她心软能将他留了下来,明天陆家找上门来,他依旧还是要回去,谁都拦不住的。 到时候陆家知道他偷跑出来,肯定会更容不下他,陆崇远他们那么精明,若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要将他斩草除根,要他性命根本就不是难事。 而且他这段时间受尽苦楚,见惯了往日那些处处讨好他,一口一个“世子”如今却恨不得踩他几脚的人的嘴脸。 棠宁是唯一一个还愿意顾念旧情待他好的人,她要是真的留了他,定会被陆家抓住把柄,万一惹了圣上厌弃,再被陆家趁机胡说八道诋毁她清誉,到时候他岂不是又害了她? “表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我这就叫人寻大夫……” “不要。” 陆寅看着表妹眼里焦急,这么长时间人人厌弃欺辱的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表妹,谢谢你,只是我不进去了。” “你说的对,我是陆家的人,你能收留我一时,不能收留我一世,而且陆家人心思歹毒,他们本就想要害你,我留在这里会连累你。” 棠宁急声道:“可是你说陆家人会杀了你……” “他们不敢!”陆寅脸色微沉,眼里露出狠色:“之前是我蠢,才会忘记了谁是债主,可往后不会了。” 是陆家欠他。 他从来都没有欠过陆家。 周围突然起了风,丝丝水气弥漫在空气之中,陆寅沉着脸想着陆家的事。 如果他能找到证据,证明关氏的事陆家做了假,证明他不是陆家子嗣。 那陆家如今对他做的这些就全部会落回陆家身上,他们苛待他一分,就会被人谩骂一分,他们伤他一分,就会让人多同情他一分。 只要能让所有人知道他无辜,知道陆家无耻,知道他当年也是被人所害,那他从今往后就不必再担着恶名。 所有人都只会同情他,唾弃陆家,甚至他也能够有机会摆脱铖王府的印记,一切从头来过! 陆寅只要一想到他往后不必再背负铖王府的孽债,不会再有人提起他时,就拿铖王做的那些恶事来嘲笑讥讽,他心中就忍不住隐隐激动起来。 “棠宁,谢谢你。”陆寅格外感激身前的人。 棠宁疑惑:“表哥?怎么了?” 她像是不解他为什么突然道谢。 谢寅越看棠宁越觉得她这模样可爱,明明善良单纯,最是温柔不过,他以前为什么会觉得表妹不如宋家那个外室女? 第321章 陆寅没有解释太多,他只将棠宁对他的好记在心里:“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以前对你不好,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见小姑娘抬头看着他,仿佛以前还在王府时满是依赖亲近的样子,陆寅忍不住柔了眉眼,伸手揉了揉她额发。 “我该回陆家了,你也快进去吧,快下雨了。” “表哥……” “进去吧,我先走了。” 陆寅迫不及待想要回陆家去找寻“真相”,想要去找他父母是谁,他想要等着自己摆脱陆家之后,再好好来跟表妹和母妃道歉,到时候母妃知道他无辜,也定然会原谅他的。 他朝着棠宁挥挥手,转身就快步朝着积云巷外走去,身形虽然因伤踉跄,可离开时眼中却多了光彩和希望,那背影也不似先前颓唐。 他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离开陆家之后,重获新生。 棠宁看着他快速消失在夜色里,脸上的温柔瞬间淡去,就手中刚才替陆寅擦过眼泪的帕子丢给了一旁的月见。 “扔了。” 月见连忙接住。 棠宁看着手中刚才被撞碎的点心,再看衣袖和裙摆上沾了些血色,连带被陆寅摸过的头发都泛着恶心。 她将点心塞给杭厉后,提着裙摆就大步朝着府里走。 “月见,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杭厉,叫门房的人把外面里里外外都冲洗一遍,免得晦气!” 杭厉抱着点心,看了眼刚才陆寅站过的地方,默默将险些碰到他的手使劲在衣裳上擦了擦:还好刚才没扶到陆寅。 月见满是嫌弃地将那帕子团了团包了起来,跟上棠宁之后就低声道:“女郎,你既厌恶那陆寅,方才做什么还跟他客气?不如叫奴婢打断他腿。” 棠宁朝着后院去:“打断他腿做什么。” 断了腿只不过是皮肉疼,放陆寅回去跟陆家狗咬狗不好吗? 四皇子先前突然对她起意,陆皇后又莫名找上乐阳长公主,甚至隐隐像是想要做些什么,她虽然目前不好去动他们,免得中宫生乱连累朝堂动荡,到时候叫人察觉到阿兄离京,可是这不代表着她要坐以待毙。 棠宁提着裙摆跨过台阶,眸色漠然:“陆寅这人自私至极,胆小懦弱,明明忘恩负义不孝薄情,却还觉得自己无辜,什么都是旁人欠了他。” 他从小娇生惯养就没吃过什么苦,哪怕铖王府落败之后,他也觉得是她和姨母的错,从来都没有真正去想过他自己做错了什么。 若非尝尽人情冷暖,要不是他在陆家活不下去,他根本就不会想起姨母和她的好,他所谓的忏悔哭求,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能用以换取同情的手段。 如果他依旧过的安稳,他根本就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棠宁一边朝着后院走去,一边冷声说道:“他被陆家人欺辱,早就怀恨在心,只要给他一点点希望,让他知道能够拿捏陆家,他就会拼尽全力的弄清楚关氏的事情。” 关氏的死,陆家盖棺定论。 陆皇后跟陆家翻脸,可这件事情陆家宁肯翻篇也不用以拿捏皇后。 中宫给皇帝戴绿帽子,混淆皇室血脉,一旦揭穿陆皇后必死无疑,陆家也逃不过欺君之罪了。 所以哪怕陆皇后算计了陆家,逼死了关氏,陆家心知肚明跟铖王奸情的人是谁,恨极了陆皇后利用陆家,可是他们依旧默认了下来。 可这不代表这件事情能够就这么过去。 陆寅蠢,也聪明,让他去搅合陆家和皇后的事正好。 太聪明的话,容易发现真相,知道事关皇后和陆家兴许会生退缩,太蠢的话,又领会不了她的意思。 像陆寅这样的刚刚好,他有“少年意气”,又眼高于顶,觉得人人都对不起他,只要抓住一点错漏就会咬死了不放。 他没那么快能查清楚关氏的事,又能查清楚后瞒不过陆家和皇后。 要么,陆家灭口,事情闹大。 要么,陆寅主动将事情闹大。 棠宁扭头看向月见:“陆寅想要查关氏和他生父母的事情,身边定是要有个帮手,四皇子前几日被陆家迫害必然也对他们恨之入骨。” “找机会让他们二人碰碰头,想必四皇子对能让陆家倒霉的事情很有兴趣。” 要是陆皇后那边安安稳稳也就罢了,等阿兄回来之后,确定不再需要挡箭牌时,再拿陆皇后开刀,替阿爹阿娘报仇。 要是陆皇后当真想要做点儿什么,或者是又起了什么恶毒心思,那就让他亲儿子借着陆寅的手送她身败名裂。 月见听懂了棠宁的意思,看着她走进房中的背影,忍不住眨眨眼。 母子相残,刺激。 往日只觉得督主心黑,没想到女郎也不输督主。 棠宁走到屋中,花芜替她更衣时,她扭头朝着门前说道:“月见,让人送了热水过来后,去跟沧浪说一声,我晚些去鹤唳堂。” “知道了女郎!” 月见应了一声。 房中花芜抱着棠宁褪下的衣裙,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血迹:“女郎,怎么有血?” 棠宁只着亵衣靠在贵妃榻上:“遇见倒霉玩意了。” 花芜眨眨眼。 棠宁不想提陆寅,实在说他半句都嫌晦气,她只是伸手揉了揉脖颈,朝着花芜问:“今天府里有什么事吗?” 花芜连忙将衣裙放在一旁,上前替她按着肩颈:“夫人今日出去了,跟顾家主一起去打理荣氏的院子,傍晚时让人传话回来,说今夜不回来了。” 棠宁“嗯”了声。 花芜手劲刚好,揉的她昏昏欲睡:“对了女郎,晌午时钱小娘子来了一趟,说是再过两日就是七夕,到时候城西映荷湖那边会特例恩准夜市很是热闹,她邀您一起去玩。” 棠宁睁眼:“七夕了?” “是呀,今儿个初五。” 棠宁歪着头望着身前灯盏出神,花芜轻声问:“女郎,您要跟钱小娘子去吗?” “不去了。” 棠宁靠在榻上,她这几日想在府中看书,而且枢密院那边的事情她也很是好奇,想要跟沧浪问一问。 事情多,阿兄也不在京城,她懒得出门:“你让人跟钱姊姊说一声,让她好好玩,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哦对了,去跟阿茹说一声,她若是想去,便跟着去玩。” 第322章 萧厌离京之后,时间好似也变得格外的慢,棠宁总觉得连府里也变得安静下来。 明明萧厌人在京城时,他们也并非日日相见,可他离开之后,她总觉得处处都不习惯,直到沧浪捧着枢密院的事情找上门来,她才压下了心里不适。 枢密院的事远比书院的事情更加复杂,虽说萧厌离京前就已经做好了安排,也让沧浪等人暂时处理,可是当棠宁真正接触时,才发现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原以为只是替天子行差,可后来才发现,枢密院不仅要接受朝臣及四方表奏,宣达帝王圣令,甚至还要兼顾京中巡政机密事务,以及替天子文书,朝中大半奏折并非直达圣前,而是都是要先过枢密院再到门下中书。 而且安帝性情多疑,脾气阴晴不定,常有“随性之举”,加之朝中那些人心思各异,枢密院又得行“监察”、“肃清”之责,整个院中几乎没有半个闲人,哪怕有沧浪他们已经处理了大部分事情,棠宁依旧忙的有些天昏地暗。 好在先前萧厌在京时,处置那些事情时就不曾避着棠宁,她有时在旁也会帮忙,萧厌也曾指点过她一些,棠宁这才不至于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女郎,您喝点儿水。。” 花芜见棠宁将挑选出来的折子合上之后,忙端着茶水上前。 棠宁喝了一口压下有些燥意的喉咙,放下茶杯后就轻揉了揉眉心:“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苦?” “女郎这两日有些上火,眼睛也有些泛红,奴婢就在里面加了一点儿莲心,能明目降火。”花芜接过茶杯放在一旁,瞧了眼桌上的东西:“督主他们的事情怎么这么多,女郎都忙了一天了。” 棠宁扫了眼身前那些东西也是感慨:“是啊,事情真多……” 这些已经是沧浪他们处理了大半之后,留下来阿兄必须亲自“过眼”的,听沧浪说以前阿兄在京中时,要做的事情更多。 他不仅要管着枢密院内上上下下诸多事情,还得每日进宫伴驾,应付朝堂之上那些刀光剑影,跟宗室、朝臣勾心斗角,甚至还有闲暇来关心她这边。 可那时候阿兄游刃有余,做什么都显得成竹在心,棠宁几乎难以想象,若是换成是她会成什么样子。 棠宁坐直了身子,朝着另外一旁的月见说道:“把这些都收起来,送去鹤唳堂那边,将那几个单独放起来的南地边务交给沧浪,让他尽快送去门下中书,待他们处置完交由陛下批复,再下发六部。” 月见点点头,低头收拾桌面。 “女郎,茹娘子和钱小娘子过来了。” “棠宁!” 惜春的声音才刚落下,外间就传来钱绮月清朗爽利的叫声。 月见手头动作更快了一些,手脚利落地将桌面收拾干净,把那些折子全部挪进了里间,花芜也将笔墨都规整放好之后,棠宁起身朝着隔帘外迎了出去,就见钱绮月一身艳丽红裙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一身鹅黄襦裙的薛茹,见着棠宁就先露出酒窝:“阿姊。” “见过钱娘子,茹娘子。”花芜几人连忙行礼。 钱绮月挥手让几人起来,就快步上前将棠宁抱了个满怀:“小海棠,你有没有想我?” 棠宁脚下踉跄了下,脸上却满是笑容:“想着呢,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找你了!” 钱绮月漂亮的凤眼扬了起来,拉着棠宁就说道:“今个儿七夕,你别告诉我你还要窝在府里看书,城西今天可热闹了,我跟阿茹来找你出去玩。” 棠宁被她抱着腰身,微向后仰头,这才发现钱绮月脸上化了妆容,就连向来素净的薛茹也施了脂粉点了花钿,双丫髻上绑着好看的发带和铃铛 她有些失笑:“我前日不是让人跟你说了不去了,你跟阿茹去玩就是……” “不去什么不去,这大好的日子,一年才这一次,还能参加比赛呢,而且城西今夜还有杂耍唱戏,晚些时候还会放烟花,这满城的姑娘家都去凑热闹了,你窝在府里长蘑菇吗?” “我不喜欢热闹……” “才怪,你以前最喜欢热闹了。” 钱绮月脱口而出之后,见棠宁扭头看她,她顿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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