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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可腰封紧束之下,身上龙袍显得空荡,就连说话时都显得中气不足…… 眼前这个人,跟棠宁记忆里那个皇帝如同割裂开来,仿佛全然不像是同一人。 棠宁忍不住有些吃惊,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安帝没留意到她异常,只是看了眼外间那些人问道:“几时开院?” 棠宁恭敬:“本就是等陛下驾临,如今圣驾已至,随时都可以。” “那就开吧。” 书院的文德碑是立在院门之外,外间谁人都可瞻看,先前安帝亲赐文德碑后,宫中便已经寻了最好的石料做好送了过来,那整面宽碑上下一体,足有七八尺高,五六个侍卫抬着落于书院门外时,上面蒙着的红布被系于底部石座之上。 等“砰”地一声放在地上时,所有人看着那碑上,都是目光火热。 先前曾呵斥崔林的那位光禄大夫丁老大人上前:“永和十一年,青龙在涒叹,霜月之灵,朔元之日,荣氏长女棠宁尊孔圣之心,闻天下问学不易,不忍琦玉蒙尘,建荣晟书院,得天子赞,乃立表石,纪传亿载。” 棠宁立于书院之前,所有人目光都朝她望去。 她不卑不亢地走上前来,站在丁老大人身旁:“书院得陛下青眼,赐文德碑以立教化之功德,于天下益,于士林功者,皆在其列,棠宁不才,愿以书院广纳天下有志之士,惟愿他日文德碑满,录诸位功绩,留于千秋后载。” 此话一落,别说是那些清流文臣,就是崔林等世家朝臣,望着那盖着红布的石碑都是满眼火热。 谁不想名传千古,谁不想史书留名? 就算是看重利益的世家之人也同样在意这些虚名,看着棠宁邀请曹德江和陆崇远上前立碑挂匾,崔林一时间也忍不住眼红,那曹德江也就罢了,清流一派惯来虚伪,讨了宋棠宁的好,可是陆崇远跟那女娘可是有仇的。 哪怕明知道那女娘邀陆崇远挂匾,是为让世人看到世家“表态”,借此让世家不能出手打压,可这个时候他依旧是有些不满,那宋棠宁为何找陆崇远不找他,崔家难道差了陆家什么? 眼见着陆崇远已至人前抬着的匾额之前,揭开蒙在上面的红绸,准备朝上挂去,一直未曾出声的萧厌却是突然开口。 “慢着。” 陆崇远手中一顿。 萧厌转身朝着一旁安帝说道:“荣晟书院既是陛下亲旨允建,陛下又御驾亲临,今日数千学子在旁,又逢开院盛事,不如陛下再给书院一份恩典。” 安帝来了兴趣:“什么恩典?” 萧厌看向那匾额:“陆中书毕竟是世家之人,荣晟书院却是收纳寒门子弟,他虽有心庇护,可由他来提这书院之名多少有些不够完美,况且向学之人大多惜名,先前陆家的事……” 他点到即止,便没再多说,只是朝着安帝道:“陛下既然亲自来了,不如留下一份墨宝,悬于这书院之前,既能让将来进入这书院的学子感沐圣恩,也能瞻仰陛下御笔。” “这……”安帝闻言有些动心。 好话人人爱听,更何况这书院安帝本就“寄予厚望”,安帝还盼着这荣晟书院能培养一批寒门子弟入得朝堂,分驳世家权势,对于拉拢人心替自己添加声名的事情自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他看了眼站在那边的陆崇远:“陆卿已经题字……” “陆中书的字,怎及陛下。”萧厌只淡淡一句,就抬眼看向陆崇远:“陆中书向来心胸宽宏,想必也不在意这等虚名,既是为书院好,也是为天下学子谋利,想来陆中书不会介意将这匾额让给陛下来提?” 书院前那些朝臣都是察觉到不对劲,纷纷安静下来,就连刚才还愤愤的崔林也是忍不住看向陆崇远。 陆崇远手里抓着的匾额一点点收紧,哪怕他历经多少大小场面,应付过多少难缠之人,此时也依旧难堪至极。 若他从未提过匾额,从没来过这荣晟书院,这东西谁来题字都行,可偏偏他题字在前。 萧厌早不说,晚不说,却选在挂匾之时才说,他分明就是故意将他和陆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可众目睽睽,安帝在侧。 陆崇远紧咬着牙根忍着喉间血腥,垂眸低声道:“天下学子皆是陛下门生,将来也是为朝廷效力,老臣,自然愿意。” 萧厌灿然一笑:“陛下,您看?” 安帝看了眼垂头束手站在那里的陆崇远:“既然陆卿这么说了,那朕就允了。” 棠宁笑着道:“杭厉,去取笔墨!” 书院里很快就有人取了笔墨出来,安帝心情甚好,当着所有人面前替书院提了字,眼见着萧厌命人拆了陆崇远先前提好的匾额,将安帝写好的那张纸装裱了进去,悬挂于书院门前,而原本的那张纸却是被随意卷了卷后,交还给了陆崇远。 其他人都忍不住朝着陆家父子看去,就连先前火热的文德碑也比不过看陆家热闹。 陆崇远尚好,哪怕难堪也竭力维持着脸色,可陆钦那张脸已经黑如锅底,望着萧厌和棠宁的目光更满是阴狠。 院前开始放鞭炮时,满目烟尘让得所有人都避了开来,棠宁退回来些,瞧着外间所有人都在陪同圣驾,她悄悄命人去准备茶水。 等回头想要回院外时,就看到陆钦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她面前。 第293章 杭厉一惊,下意识想要上前,棠宁挥挥手示意杭厉没事,然后才望向陆钦。 “陆二爷有事?” “宋棠宁,你今日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 外面鞭炮声极大,棠宁歪着头面露不解:“陆二爷在说什么?” 陆钦满脸阴沉:“你用不着装傻,你和萧厌故意让我父亲提前写好匾额,却又让陛下今日过来题字,你们分明就是想要羞辱我父亲和陆家。” 棠宁皱眉:“原来陆二爷是在怨怪陛下抢了陆中书题字的机会?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你若是早说,知道陆中书不愿意谦让,那我肯定就不求陛下赐字了。” “宋棠宁!你别顾左右而言其他!!” 陆钦怒气更甚,上前半步寒声道:“我陆家不稀罕替你这书院题字,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众折辱我父亲,踩着陆家颜面。” “宋棠宁,陆家跟你恩怨早就已经了结,你却还这么咄咄逼人,和萧厌那阉人行这般下作之事,你简直就是个毒妇,难怪三郎当初看不上你!” 棠宁听他这话顿时笑了:“陆执年看不上我,我谢天谢地,倒是你们陆家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女眷跟人私情,长子贪污卑劣,连你们陆家那些个子嗣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还谈什么脸面,至于阉人不阉人的,陆二爷声音可别太大,我阿兄之事人尽皆知,陆二爷若是叫人知晓不能人事,那可就真成天大的笑话了。” “宋棠宁!!!” 陆钦脸色剧变,猛地上前就想去抓宋棠宁的胳膊。 杭厉却是横身挡在她身前,直接用力一推,陆钦便踉跄着退后。 棠宁看着目眦欲裂的陆钦,笑容温润:“陛下还在外面,陆二爷是想要在这里跟我护卫动手,还是想要外面所有人都知道,堂堂陆家二爷不能人道?” 陆钦死死咬着牙:“宋棠宁,你不要脸!!” “我要不要脸,不劳陆二爷操心,倒是陆二爷好生想想,你还想不想要你这张脸。”棠宁似笑非笑:“堂堂陆家二爷,却如宫中太监,说不定哪一日陆二爷一觉睡醒,就名扬整个京城了。” “你……” 陆钦气得浑身发抖,死死看着棠宁时,眼里满是阴狠怨毒。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藏在最深处的隐秘居然会被眼前女子知道,更没想到她会拿此要挟他,明明他已经将看诊的大夫处理了,明明他未曾告诉过任何人,他当初当众失禁已经丢尽了颜面,若再叫人知晓他不举…… 陆钦简直难以想象往日与他不睦那些人会如何嘲笑鄙夷,陆家族中那些人又会在他身后怎样指指点点,他往后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棠宁全然没在意他脸上神色:“荣晟书院不欢迎陆家人,陆二爷往后可莫要擅入,免得脏了我这书院。” 她拍了拍衣袖,转身就领着杭厉朝外走去。 外间鞭炮声已然停歇,陆钦耳间却还轰鸣,他恶狠狠地看着棠宁背影,眼底杀气翻腾。 …… 书院立碑挂匾之后,众臣便陪着圣驾进入书院观看,安帝似乎来了兴致,不仅问了棠宁一些跟书院有关的事情,还与院中几位先生切磋了棋艺,后来更留在书院用了膳食。 那些朝臣伴驾了一会儿,安帝便嫌他们碍眼让他们先行散了,陆家父子顶着所有人各色目光,拿着那废弃的“匾额”离开。 崔林哪能放过幸灾乐祸的机会:“有些人呐,原以为是来得脸的,没成想成了丢人现眼,连区区一个书院都瞧不上陆中书墨宝……” 他“啧”了一声,笑容刺眼。 往日暴躁的陆钦这一次却没说话,倒是陆崇远冷冷看了崔林一眼,朝着陆钦道:“走!” 见陆家父子走了,冯秋荔有些不赞同:“崔公,您何必火上浇油,陆崇远今日丢了大脸,怕会记恨您……” “该记恨他早就记恨了,你没听到他之前那些话,那账本的事情他怕是已经知情了。”说起这事,崔林脸上那笑就有些挂不住,沉着脸说道:“原以为那萧厌是个厉害的,可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送到他手里,他居然都没弄死了陆家,还叫陆崇远翻了身!” 简直废物! 冯秋荔说道:“这事也说不上是萧厌的问题,二皇子曾说,萧厌那边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四皇子出面,关氏的事论理牵连下来陆家绝对逃不过,可偏偏陛下高拿轻放。” 崔林皱眉:“你是说,陆崇远捏着陛下的把柄?” 冯秋荔点点头:“否则我实在想不出,陛下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放过陆家,而且您刚才也看到了,那萧厌分明是故意当众羞辱陆崇远,他怕也是因为先前费尽周折却功亏一篑,才会这么恼羞成怒。” 崔林:“这倒是。” 他是知道萧厌跟陆家那些事情,也知道他为了拿下陆肇以及挑拨四皇子和陆家,费了多少心力,明明眼看着事成在即,拿下陆家也是随时的事,可事情却突然急转直下,任谁怕都会忍不下来。 只不过…… 陆崇远到底握着安帝什么把柄? …… 安帝在书院待到天色渐暗时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起身朝外走时,还颇有兴致地朝着棠宁说道:“你这书院不错,那几位先生也都颇有才名,你能将他们请来倒是费了些心思,往后好好操办书院,别坠了朕的名头。” 棠宁恭敬道:“臣女遵旨。” 萧厌走在安帝身边,把玩着腰间挂着的香囊,拨弄之间,隐约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身遭。 “书院招生可弄好了?” “已有不少学子想要入学,明日书院就会开始五日考核,录取合格之人入院。” 安帝听着棠宁的话倒没觉得奇怪,今日聚集在书院外的学子众多,可荣晟书院自然不可能什么人都收,以考核录取倒也正常,否则谁都能入这书院怕也装不下这么多人。 天色昏暗下来,周围人提着灯笼小心护送,等快要到书院前的台阶时,萧厌扶了安帝一把。 安帝正想朝下走去时,却突觉身体里泛起熟悉的痒意,下一瞬剧烈头疼铺天盖地的袭来。 “陛下?” 萧厌察觉不对,连忙用力搀着安帝,朝后看了眼,黑甲卫顿时将后面那些人隔绝在外。 安帝头疼愈烈,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萧厌沉声道:“立刻回宫!!” 书院中一众人眼见着那些禁卫骚动,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众人都是不敢上前,棠宁快步跟了过去,禁卫碍着萧厌的原因倒没阻拦。 棠宁瞧着安帝脸色低声问:“阿兄,陛下怎么了?” “陛下旧疾发作,得立刻回宫。” 棠宁像是吓着了,连忙跟随在旁疾步送着安帝出去,可是还没等到书院门前,安帝已经几乎快要疼晕过去。 她低声道:“阿兄,陛下好似极为难受,这般能坚持得了回宫吗?这里离积云巷近,不如先请陛下去你府中,秦娘子昨夜入府替阿茹看诊还在府里。” “这……” 萧厌有些迟疑。 安帝却是疼的脑子混沌,他只听到“秦娘子”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头疼是因何而起,只记得上次他头疼症发作时便是秦娘子施针,闻言用力抓着萧厌嘶声道:“去找秦娘子。” 一旁冯内侍急声说道:“万万不可,陛下这般过去难免引起骚动,先前陛下头疾发作已有不少人揣测,还言及陛下龙体有恙,朝中更是不安宁,不如去请秦娘子过来……” 安帝金尊玉贵,怎能忍得住那刺骨的疼,若去请人一来一去怕是要疼疯过去,可他哪怕脑子混沌,也知道冯内侍说的有道理,要是这么多人蜂拥去了积云巷,怕是不出明日他身子不行恐有大碍的消息就能传遍朝野。 “萧厌护着朕去。” “可陛下安危……” “不如陛下换辆马车,乘坐臣女的马车回去,就算有人看到也只会以为是臣女回府,禁军就先留在书院这边,等陛下稍微好转,再与他们一起带着秦娘子回宫,这样也不会有人多想。” 安帝头疼的厉害,只想尽快安宁下来,那搅动的剧疼让他无心多想,想也没想就嘶声道:“照她说的做!” 第294章 棠宁连忙让杭厉驾车过来,比起安帝宽敞华丽的御辇,她的马车要小巧秀气许多。 安帝头疼的人有些晕眩,几乎站立不稳,萧厌半托着他上的马车,等蹲在车辕上才朝着外间说道:“外间已经入夜,陛下此行不宜惊动太多人,冯内侍和虞统领随本督一起,其他人留在书院不准擅离。” 说完他看向一旁:“棠宁,你守着这边,等陛下头疾缓解,我再命人传信过来。” 棠宁连忙点头:“阿兄快些去吧,我会让人看着这边,定不会让人嚼舌。” 夜色微朦,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便有默契。 萧厌和冯内侍一起钻进马车之中,冯内侍就伸手扶着因头痛有些抽搐的安帝,怕他伤了自己。 萧厌朝着快速到了马车前的那轻甲男子说道:“本督太过招眼,还得烦虞统领赶车。” 虞延峰表面是禁军副统领,实则也是安帝最为信任的隐卫之首,他也知道萧厌那张脸太有辨识,亲自驾车难免惹人猜疑,径直褪下身上轻甲交给旁人后,就跳上车辕。 “萧督主看护好陛下。” “好。” 马车碾着夜色离开,不过片刻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周围禁军各自散开,佯作安帝依旧还在书院。 等这些人走后,被挡在后面的书院中人才围了上来。 “县主,陛下这是怎么了?” “是啊,可是出了什么事?” 棠宁见众人担忧,轻声解释:“陛下只是突然想起有事要去城中一趟,怕这些人跟着动静太大惹人注目,才改乘我的马车,诸位先生今日也劳累了,不如先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考校那些入院的学子。” 众人都是有些迟疑,他们既然选择了来荣晟书院,自然就跟书院一体,更和眼前这宜阳县主利益相关。 刚才那些禁军突然骚动,安帝显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可是见棠宁轻抿着唇朝着他们摇摇头,显然是不能多说的样子,他们也就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深问,事关皇帝,众人心有猜测也不敢再开口。 棠宁安抚了这些人散去之后,她才返回了屋中,烛影摇晃之下,她将手从袖中伸出,展开时掌心里面躺着一枚香囊。 这是方才跟萧厌错身而过时,他放在她手中的。 “杭厉。” “女郎。” “去把这个处理干净,别叫人看到。” 杭厉看了眼那香囊,隐约记得是之前挂在督主腰间的,他什么都没问,只将那香囊收了起来,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棠宁就着花芜送进来的水洗干净了手上残余的香味,一边拿着帕子擦着手,一边抬眼望着窗外还未曾浓黑的夜色。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只希望……陆钦千万别叫人失望…… …… 夏日夜短,外间天还未曾全黑,乌麻麻的夜色之下,城南那些商铺已有不少点了灯,可街头依旧还能瞧见往来人影。 京中虽有宵禁,城南却是例外,因着京中码头、商市几乎都在这边,就连一些花街柳巷玩乐之地也都在三教九流聚集的城南,所以这边名义上虽有宵禁,巡防上却与别处不同。 马车离开书院之后,虞延峰就驾车朝着积云巷而去,途经一些坊市时,偶尔也会与旁边过往马车擦肩而过。 虞延峰一直紧绷着心神,留意周遭之人,可片刻后见周围几乎都是来去匆匆的商户、百姓,而他一身黑衣,所驾马车也十分低调,倒是半点都没引人注意,他这才稍稍放松一些。 马车之中安帝的呻吟小了一些,冯内侍让他靠着,一边替他揉着颞颥两侧。 见安帝神色似有缓解,萧厌问道:“陛下现在如何了?” 安帝脸色苍白,脑中疼痛仍在,却不似之前疾厉:“好像没先前疼了……” “太好了。”冯内侍险些喜极而泣:“陛下方才真是吓着奴才了。” 萧厌也是松了口气,扶着安帝坐起来后朝着他说道:“陛下这头疾实在是古怪,接二连三发作对陛下身子恐怕不好,眼下虽然缓解了些,可待会儿还是得让秦娘子和太医们都好好瞧瞧。” 安帝揉着眉心,他此时身子泛软,脑子里依旧一抽一抽的疼,那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满是认同。 这头疾上次发作时就足足疼了大半日,休养了几天才缓解过来,今日又突然发作,实在是扰心。 “对了,方才宋棠宁为何说,秦娘子在她府中?”安帝问。 萧厌解释道:“是先前宋家那个庶女,那庶女当初在宋家处境不易,棠宁心疼她遭遇,就将人养在府里让她随了她母亲的姓。” “那小姑娘也是个有感恩之心的,上次陆执年想要伤害棠宁和钱家那小娘子时,那小姑娘为了护着她们被打成重伤,身子骨也险些毁了。” 安帝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他:“所以你们今日才故意下陆崇远脸面?” 他脸色沉下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朕当筏子!” 冯内侍见安帝陡然动怒顿时一惊,下意识就想要下跪,倒是一旁萧厌垂眸:“臣不敢利用陛下,书院请您题名是真心,荣晟书院本就是为朝廷选材,没有人能比陛下落笔更能让天下学子信服。” 安帝冷然:“说得冠冕堂皇,你敢说你和宋棠宁今日没有私心?!” 萧厌闻言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臣是有私心。” “陛下该知道微臣跟陆家早已不死不休,陆肇之事微臣也已经查出了名目,可还不待交予陛下,您便将他送去了刑部让人强行结了漕粮的案子。” “臣不知道陛下为何宽宥陆家,也不敢拂逆圣意,可微臣和棠宁皆是险些死于陆家之手,这口气总是要出的。” “你是在怨怪朕?!” 安帝满是难以置信,看着萧厌时眼底也生了震怒。 眼前这人一切都是他给的,可他居然敢对他心生怨怼?!! “微臣不敢。” 见安帝动怒,萧厌起身跪在安帝身前,车厢本就逼仄,他这一跪便显得越发拥挤。 “微臣一身荣辱皆是陛下所赐,也想拼尽全力回报陛下恩德,可这次事后,微臣才明白微臣并非无人可替,陛下…也并没那般信任微臣。” 马车依旧在走,只是虞延峰听到里面动静,下意识拉着缰绳慢了下来,心神都落在马车之中。 有些昏暗的车厢里面,萧厌神情间满是苦涩。 “陆崇远回朝之后,没了先前那些软肋,以微臣先前所做,他必会置微臣于死地,而之前让他们颜面受损的棠宁也会成他们眼中钉。” “微臣知晓陛下放过陆家定有您的顾虑,不敢质疑陛下决策,微臣手染鲜血人命,成为您手中之剑那一日起也没想过要得善终,可是棠宁不一样,她不该受此事牵连。” “微臣今日请陛下过来的确有别的心思,可也不过是想要借着陛下震慑陆家。” “陛下若要责罚,微臣愿意领受。” 第295章 萧厌说的格外坦白,甚至几乎将安帝一直不肯言明的事情摆在了台面上,虽未有质问,可那话却说的安帝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是利用萧厌对付陆家,也临到事头压了下来,可他是皇帝! 安帝沉着眼:“陆家的事朕自有顾虑,不动陆崇远也是因为一些别的缘由,至于宋棠宁,天子脚下,陆家怎敢对她肆意妄为?” 萧厌抬眼:“陆家不敢吗?” “你……” “还是陛下觉得,陆崇远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 安帝顿时瞪眼,他分明看出萧厌眼底嘲讽,就差将反驳逆骨写在脸上。 他恼羞成怒之下正想呵斥他大胆,却不想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急停了下来,下一瞬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朝着朝着撞了过来,整个车厢都朝着一旁掀翻了过去。 啊—— 安帝惊叫出声,整个人朝前摔了过去,只未落地就被萧厌伸手就提了起来,一把拽着他和冯内侍朝着车厢外跳了出去。 三人落地时,安帝抬头就看到一旁有几匹疯马冲了过来。 “陛下小心!!” 虞延峰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却被因这变故骚乱的对面马车挡了视线,而萧厌只来得及将冯内侍一脚踹开,那疯马已到了跟前,想要退开已经来不及,他就便只能挡在安帝面前受了疯马狠狠一撞。 安帝听到萧厌疼的闷哼了声,就被他护着朝后翻滚了两圈,而萧厌踉跄着快速起身抽出腰间软剑,一剑刺入身前疯马颈侧。 鲜血飙溅时,那马嘶鸣着倒下去,重重砸在之前侧翻的马车之上,而另外两匹疯马却是撞进了一旁还未收完的坊市里,只听得轰隆一声,街旁搭着的架子和东西兜头朝着安帝砸了下来。 安帝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萧厌扑倒。 身上的人似是被重物砸的狠狠撞在他身上,没等安帝叫疼,就被身上人嘴里吐出的鲜血喷了一头一脸。 “陛下!” “陛下!!” 虞延峰和冯内侍已经冲了上来,原本远远缀在后面保护安帝的隐卫此时也已靠近,压在二人身上的东西被掀开后。 安帝刚感觉眼前亮了些,就又被一口血浇了一脸。 那血腥落进眼睛里,让他眼睛疼的厉害,眼前一切都变的血蒙蒙的,萧厌伏在他身上脸上惨白。 “陛下。” “陛下您没事吧?” “护驾!!” 安帝浑身是血的被虞延峰等人拉了起来,眼见着他们满脸焦急,他甚至都忘记了脑子里还在疼,忍着胳膊上擦伤的地方嘴唇微颤。 “朕,朕没事,快看看萧厌……” 冯内侍扶着萧厌,他整个人瘫软在他身前,虞延峰刚想过来查看他伤势,就见他猛地又吐了两口血。 “陛下,萧督主怕是伤了脏腑。” 安帝看着嘴边不断沁血,倒在冯内侍身前奄奄一息的萧厌,想起刚才那迎头落在脸上的血腥,他厉声道:“去积云巷!!!” …… 这一次顾不得招摇不招摇,虞延峰强征了路边的马车,带着安帝和萧厌疾驰回了棠府,当浑身血淋淋的萧厌被人抬下来时,就有人去了书院那边。 皇帝遇袭,天塌的大事,禁军匆匆赶来几乎围了整个积云巷内外。 棠宁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外,浑身都在发抖。 “怎么,怎么会……阿兄怎么会出事……” 明明走时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出了事? 荣玥和顾鹤莲此时也都过来,二人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都是满眼忧心,而安帝瞧着站在身前不远处泪流满面,吓的浑身发抖的宋棠宁,难得起了几分愧疚之心。 “萧厌是为了护着朕。” 安帝声音微哑,明明上一刻他还满心震怒觉得萧厌胆大包天,可下一瞬就差点没命,要不是萧厌拼死护着他,他此时怕是早就已经死了。 亲身体会过死亡,看到萧厌拼死相护,安帝哪还记得他之前冒犯。 所有人都看着那垂着帘子的房门,就连向来冷心的安帝此时也盼着里头的人无事,可下面的人进进出出,那混着血的污水被一盆盆端了出来,安帝心中也有些稳不住。 许久之后,那帘子才被人掀开,秦娘子衣袖上染着血从里间走了出来。 “参见陛下……” “不必跪了。”安帝急声问:“萧厌怎么样?” 秦娘子皱眉:“疯马之力可敌千钧,萧督主硬受了撞击本就断了骨头,脏腑也受了重伤,后来又被重物所击,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好在陛下让人送来的及时,否则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那他现在……” “暂时保住命了,但是伤势很重,眼下人还昏迷着。” 安帝脸色极为难看,先前萧厌吐在他脸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身上衣裳也已经换了,可是安帝依旧还能记得那铺天盖地让人窒息的血腥,他沉声问:“萧厌的伤能否治好?” 秦娘子说道:“治是能治,但是这般严重的伤势,少说得三、五个月才能彻底养好,而且他肋骨断了,脏腑受伤,月余之内必须静养,绝不能下床,更不能挪动,否则若是落下暗伤,往后都得病痛为伴。” 安帝松了口气:“能治就好,秦娘子好好替他医治,需要什么药材之物尽管让人去宫中拿取。” 秦娘子点点头:“医者本分,民女自会尽力。” 棠宁仿佛放心下来,哽咽着说道:“秦姊姊,陛下先前在书院时身子有恙,你快替陛下看看……” 安帝愣了下,见小姑娘明明哭的很是厉害,眼泪悬在眼眶里,那双杏眼也是红彤彤的,似是因为担心萧厌扭着衣袖的手指都有些发白,可她却依旧还记得他龙体有恙。 安帝突然就有些明白,萧厌那般冷情聪明的性子,为什么会为着这小姑娘顶撞于他。 见秦娘子看过来,安帝说道:“还是先前头疾,不过只疼了一会儿,这会儿不怎么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故惊吓,在书院还疼的刺骨的脑子,这会儿竟没太大感觉。 秦娘子请了安帝去一旁,替他诊脉之后,才皱眉说道:“陛下这头疾本就是劳累所致,朝政繁忙,您身体内虚以至消瘦,上一次民女就已经与您说过须得禁酒色禁房事,好生服药调养,可您怎么越发勤了……” “咳!!” 安帝猛地一咳,脸上涨红,难得尴尬地看着挂着眼泪神情惊愕的棠宁。 荣玥和顾鹤莲也是神情古怪地看向安帝。 第296章 安帝脸皮子有些发热,他服食金丹之后就觉自己龙精虎猛,床笫之事越发厉害,前段时间过于纵/欲,秦娘子已经提醒过他,可馋了肉的狼哪能那么容易松嘴,况且金丹配着美人那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后宫里进了几位知情识趣的美姬,每每娇声软语缠的他挪不动脚,可是安帝到底还是要脸,况且因为萧厌拼死相救,棠宁方才的体贴忠心,他对着这小姑娘时难得多了长辈心思。 见秦娘子还想说什么,安帝连忙开口:“朕知道了,朕会遵照医嘱,秦娘子放心。” 可别说了。 秦娘子闻言也没再多说,留了药方答应明日进宫替安帝请脉之后,就继续回去替萧厌看伤。 安帝见人走了才松了口气,无视了顾鹤莲和荣玥眼中古怪,轻咳了声后才对着棠宁说道:“秦娘子既然说萧厌无事,那他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接下来这段时间让他好生在府中养着。” 棠宁眼里蓄着泪:“多谢陛下,只是我方才来时途经那边坊市,瞧着马车都被砸扁了,还好阿兄和陛下都无事,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姑娘像是水做的,眼泪说掉就掉,小脸也白的可怜。 荣玥见状满是心疼地揽着自家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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