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问,就各自跪在地上将身份和所知之事招认。 有说自家夫君是如何与陆家勾结,散播谣言祸乱民心,栽赃戾太子与贺文琢。 有说自家子侄是怎样收了巨额银钱,故意阻挠戾太子他们赈灾之事。 还有人说家中人是如何跟朝廷派来的剿匪平叛之人一起,勾结南地真正贼匪圈养难民,以民充匪,假作暴乱抢掠之人被朝廷“清缴”,事后借此博取军功,让那些贼匪名正言顺混进南地官场。 她们说的七嘴八舌,更有哽咽害怕时断断续续,可每一桩事情都让得殿内这些人呼吸越发沉重,如文信侯等一众武将更是“呼哧”喘息。 尹豹手背青筋浮起,径直看向那个说“以民充匪”的妇人,一字一顿:“你的意思是,当年朝中派兵平叛剿匪,传回京中的消息全都是假的?!” 那妇人浑身一颤:“是,是假的……” “歙州一带最初的暴民本就是附近常年作乱的山匪冒充,我妹夫就是当初曾带人劫掠过赈灾粮款的贼寇之一。” “我无意间听我夫君提起过一次,说当时有人私贿那些贼匪,助力他们在南地生乱,戾太子南下官船沉凿之后,也是他们趁乱挑唆那些流民和百姓,跟前去赈灾的那些人作对,让得赈灾之事无法进行。” “戾太子被宣召回京,新的人接管赈灾之事后,朝廷派兵剿匪平乱,他们早就得知了消息,与后来南下的那些官兵还有歙州本地官府勾结,杀了一大批受灾的难民冒充贼匪人头,而原本暴乱的人则是趁机得了功劳,洗白身份还给了官职。” 尹豹怒目圆睁,简直难以置信。 文信侯更是大怒:“他们怎么敢?!!” 曹德江紧抿着嘴角,抓着掌心寒声道:“你继续说!” 那妇人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推诿,只垂着脑袋小声说道: “当时歙州领兵的是周俊贵,我夫君在他手下当差,他们跟那些贼人勾结,以民充匪,很快就平定了南地暴乱。” “我夫君得了封赏,连晋三阶成了歙州府衙武将,周俊贵则是进了都督府当了领兵的长史,因怕被人发现,也是利益攸关,我夫君还将庶妹嫁给了当时混进府衙里的一个山匪头子,那人后来也当了六品骁卫…” 第507章 那妇人说完后有些心虚,似是怕自己显得太过“出众”,声音小小地嘀咕。 “其实当时好些人都是这样,水患后南地官员好多都因为赈灾不力被朝廷罢免或是入罪,又被打杀了一批太过出头被抓住尾巴的贪官,府衙那边空缺出来很多位置。” “除了许给那些跟京里头官爷勾结的山匪的外,还有好些都是捐了银子就能进府衙。” “当时二百两能买个文书,五百两能当个师爷,要是给个五、六千上万两的,再寻个路子走走关系,甚至还能得个县令或是员外郎……” 南地州府极多,又本就是富庶之地,有钱无权的人一抓一大把。 往日官员升任朝廷把控,根本落不到外人手里,就算是最低等的官员也须得吏部调任,而那次因着南地混乱多了机会,那州府衙门天天都是捧着银子想要“捐”个官的人。 当时因为赈灾失力以至生了民乱,不少官员都落了罪,加上一些脾气刚直“不合群”的,还有那些贪的太重又没扫干净尾巴被抓住把柄难以脱身的,林林总总下来,空缺的官职数都数不清楚。 光是一个县衙,上到县令下到衙差,就连村子里的亭书、保长都能拿银子换来,除了京中的人不知道外,南地官场上简直就像是撒了鱼料的池塘,只要舍得花钱,谁都能寻着腥味进去捞一把出来。 那妇人像是生怕没人信她,低声说:“我记得就连都督府和州府那边,只要给得起价钱也能进去,少则三五万两,多则十来万,给的再多一些甚至还有机会升迁进京。” “我家夫君原是想进都督府的,可就是因为家底不够才只能留在歙州府衙……” 嘶—— 所有人听着那妇人的话都是忍不住直吸冷气,文信侯他们更是脸色铁青。 官员升迁,和银钱挂钩,地方便也罢了,竟连京城都敢觊觎…… 曹德江虽然早就知道一些南地官场的事情,也知道当年赈灾一案中猫腻,可其中详细却未曾问询过,如今骤然听到这些,哪怕如他老成持重也觉得胸口起伏,呼吸都带着艰难。 尹老将军修身养性多年,此时也是稳不住心神,他重重一脚踹在席案上,满脸怒容:“他们好大的胆子!!” 旁边一人冷笑:“何止是胆大,以民充匪,官匪勾结,清除异己,将整个南地官场都当成了他们囊中物。” 本来该被剿杀的贼匪进了官场,堂而皇之成了朝廷武将。 那他们这些拿着性命在战场厮杀,几经生死才换得如今官爵的人算是什么?还有那些依旧挣扎在底线,想着以军功博个出路的将士又算是什么? 他们甚至还比不上那些肆意屠杀百姓的贼匪。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止是武将,文臣也怒。 能入朝堂之人,就算是世家子那也多少是有底蕴才气的,能走到高位的更不仅仅是家族庇护就能够的,更何况还有一些清流朝臣。 他们每一步都走的艰难,竭尽全力兢兢业业大半辈子,才能爬到现在的位置。 可如今却告诉他们,只要给钱,就能入官场,只要银钱足够,连三四品大员也未必不能当。 这让本性清高又目下无尘的那些人怎么能接受得了! 有文臣之中年迈之人满是嘲讽:“世间学子想入官场何其艰难,寒门饱学之士尚且郁郁不得志,这些人倒好,杀人如麻的山匪摇身一变成了武将,满身铜臭的商户也能随便入了朝堂,可真是讽刺!” “可笑至极,荒谬至极,这些人简直是无耻!”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拿官员选拔换取银钱,让这种人为官掌一地民生,他们就不怕这些人成为无脑蚕食的蠹虫,祸害我大魏江山!” “我看他们就是想要毁大魏根基,这种人也敢放任入朝,端是豺狼之心!” 殿中怒骂之人不断,哪怕是素日斯文的朝臣也恨不得撸袖子揍人。 有那言辞犀利的御史,愤怒至极之下直接就看向安帝:“当年陛下也与陆家一起南下赈灾,难道就不知道卖官鬻爵之事?” “你放肆!” 安帝怒喝,那御史丝毫不退。 “微臣只是费解,这等毁朝廷根基,祸乱官场的事情,为何京中不知?就算无人回禀,陛下也身处南地,难道对此事一无所知?” “你……” 安帝见那御史话落之后,殿中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别说是那些个朝臣,就连宗室的那些王爷也都是满面惊疑,他不由心颤。 脸上紧绷着时,安帝竭力压着怒气。 “朕当年只是副将,也并非先帝看重的皇子,虽被派往南地赈灾,却根本无权插手南地官场之事……” 他此时也不介意亲口说自己当年低微,不被先帝看重,只想撇清干系。 “南地官员调派乃是大事,武将、文臣都非是朕当时一个毫无权势的皇子能够插手,且朕只等南地暴乱稍有平复就返回京城。”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事! 安帝只觉自己冤枉至极。 当年他的确跟陆崇远一起南下赈灾,也知道那些“暴民”的事情,甚至戾太子他们声名狼藉也有他插了一脚。 可是赈灾之后他博了好名声第一时间就回京“领功”,剩下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了陆崇远打理。 当时他在京中初露锋芒,忙着站稳脚跟,忙着在那些个皇兄眼皮子底下拉拢有用朝臣,完全无暇顾及南地的事。 安帝只知道陆家人手段厉害,以极短的时间就平复了南地官场,让那些官员格外顺服,甚至还帮着他收服了几个南地官场的大员为他所用,让他添了几分底气,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陆家居然还卖官鬻爵。 安帝手中微颤,却竭力沉着眼:“朕绝无半句虚言,也敢对着太庙之中先祖起誓,朕当年绝不知卖官之事!” 那御史闻言紧拧着眉还想再说话,曹德江就突然开口:“老臣信陛下不知此事。” “曹公!” “曹大人!” 第508章 殿前有人陆续开口,都是满脸惊愕看向曹德江,安帝也是惊然看着他。 曹德江居然会替他说话? 曹德江对上安帝猜疑,沉声说道:“当年陛下在皇子之中并不起眼,虽不知因何缘故被先帝派往南地接管赈灾之事,但卖官鬻爵非他能力所及。” “南地并非偏僻荒芜之地,那里本就富饶丰庶,稍有实权的官职都是抢手至极。” “那边官员或缺之时,盯着的人早会第一时间发现,不起眼的一些职位由州府衙门自己委派也就算了,但若如县令等关系民生的要职,少不了吏部任命这一环,还有如州地司马,都督府长史等武将要职,兵部也定然知情。” 他脸上满是正色:“当年陛下还是皇子之时母族势微,且不得先帝看重,水患之前更从未入过朝堂行过政事。” “他之能力不如戾太子,之背景不如铖王,之朝臣相辅不如桓王、渝王等人,就连入朝之前太傅提及他在上书房时也是平平,若非水患立功,朝中鲜少有人知道陛下能力,他那时候又怎么有能力勾连六部要害之地。” 曹德江看似是在替安帝分辨,可每说一句话,安帝脸色就泛青一些。 就连殿中其他人也觉得曹德江这话听着像是在嘲讽,可偏偏他神色沉凝郑重,满含对安帝的担忧,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说完之后更是义正言辞的总结。 “若说是戾太子他们勾连朝臣,老臣相信,但若说是陛下,当年的陛下是绝对做不到的,老臣相信陛下!” 安帝:“……” 他该谢谢曹德江这老匹夫相信他样样都不如人? 安帝脸上涨的通红,遂又铁青,想要骂人,可对着曹德江满是信任的眼神又憋了回去。 钱宝坤满是惊异地看了眼向来正经的曹德江,这曹公是故意的故意的还是故意的?他这讽刺人的本事都快不输他家大侄子嘴毒了…… 见安帝脸上都快要炸开,殿中人也神色古怪,钱宝坤低咳了一声。 “曹公说的是,如若当真有人卖官鬻爵,还能瞒住朝中上下,吏部、兵部必定有当权之人知情,陛下当年的确与六部毫无关系,倒是奚尚书,我记得二十年前,你好像就在兵部吧……” 唰—— 殿中所有人都是将目光朝着其中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朝中升任自有规矩,不是说你上去就能上去的,若无加盖吏部、兵部官印的委任书,那官职根本就坐不稳。 户部尚书也就罢了,他是四年前才刚上任,与二十年前旧事无关,吏部里面就算有所窝藏那也是别人的事情。 但是兵部尚书奚卫方却已任职十六年,原是打算今年告老。 虽与二十年前赈灾之事时隔四年,可关键就在于,奚卫方是从极有实权的兵部左侍郎升上去的,且还是在赈灾之后,南地武将调动并非一朝一夕,奚卫方手握实权不可能不知情。 若他没有参与其中必会被真正幕后之人排挤加害,这事情也瞒不住京中这么多年,可他偏偏消息止步南地,奚卫方事后还又高升成了兵部尚书,一坐就是十六年…… 他就算没有参与,也必定知情。 这尚书之位,怕就是买他闭嘴的东西! 被众人目光所看着的奚卫方脸色瞬间苍白,险些站不住,而本来还站在他身边的人更是瞬间朝着一旁退了开来,直接将他周围留出一大片空地来。 “他分明就是胡言!” 奚卫方手心发抖,他已然年迈的脸上露出几丝慌意,却竭力冷静朝着场中厉声道: “兵部非一人之地,若有大动瞒不过其他人,老臣当年从未听说过南地之事,更不知什么贼匪充作官员,而且当时老臣只是侍郎,地方武将官迁也全都需经王尚书准允…” 王尚书,王冲豫,是上一任兵部尚书。 奚卫方直接就想将所有事情推到他身上,只可惜在朝之人就没有几个干净毫无政敌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出声。 “谁不知道当年王尚书被奚侍郎架空,你因迎娶梁老夫人娘家莫氏的嫡女,得梁家相助,以侍郎之身越于尚书之前,几乎管了整个兵部,说起来你跟梁太师还是连襟。” “当年你仗着梁家的势,将王尚书逼得那尚书之位如同虚设,后来他告老之后郁郁而亡,如今却将事情推到一个已死之人身上,当真是可笑!” 奚卫方脸色一青。 梁广义也是气得眉毛倒竖。 “谁在胡说八道!” 梁广义猛地看向对面人群,却见那边熙熙攘攘所有人都挤在一起,却不见刚才说话之人到底是谁。 他气得直哆嗦,只觉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他从未插手当年的事情,却一再被牵扯其中,先前被崔林坑了一把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扯上了兵部徇私的事。 梁广义喉咙血腥味更重了几分,咬牙寒声道:“我梁家清清白白,老夫跟奚尚书也多年未有往来,是谁在污蔑梁家?” 人群安静至极,无人出声。 “怎么,敢胡说八道栽赃陷害,却不敢出来承认?!”梁广义厉声道。 对面那些人被梁广义看得都是面色微变,可依旧没有人出声。 梁广义还想喝问之时,曹德江就皱眉开口:“梁尚书,眼下是在审问南地旧案,你若有私仇,不如先放放?” “是有人污蔑我梁家!” “不过是随口一言,说的是奚尚书与兵部的事情,梁太师何必小气放在心上?” “……” 梁广义险些被曹德江这不要脸的话给气笑,什么叫他小气?什么叫不过是随口一言! 他要是不反驳,难道就任由人将屎盆子扣在他们梁家脑袋上? 曹德江这老匹夫,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换一个来说他们曹家藏污纳垢私秽苟且,看他会不会撕了说话人的嘴! 梁广义被曹德江的话气的脑子都发晕,刚准备还嘴就见曹德江则扭头看向先前说话那妇人。 “你也看到了,卖官之事罪当问斩,更涉及朝中重臣,你可敢对你刚才的话负责,胆敢有半句谎言,别说是陛下,就是奚尚书和梁太师都不会饶了你……” “曹德江!!” 梁广义怒目而视,这狗东西是给他挖坑没完没了是不是? 第509章 梁广义险些气厥过去。 什么叫他饶不了这些人? 他跟这事本就没有半点关系,他干什么饶不了这些人?这些人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曹德江皱眉:“梁太师,我都说了眼下审的是南地的案子,你一再打断到底有何心思?” “你……你……” 梁广义被气得浑身发抖。 曹德江眉心更紧:“莫非你真有私心?” “老夫没有!” “那就是梁太师觉得我不配询问此案?也对,您是太师,我只是区区御史,怎能问询。” 梁广义:“!!” 他没这么说!! “你胡说八道……” 他张嘴就想骂曹德江欲加之罪,就见安静站着的萧厌皱眉开口:“梁太师,你吓着证人了。” 梁广义:“……” 他嘴里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脸上跟染了色一样,一阵红一阵白。 萧厌:“陛下面前,梁太师逾矩了。” 噗—— “咳咳咳咳!” 傅来庆一口口水卡在喉咙口,呛得满脸通红,迎着自家舅爷爷的死亡注视,他连忙缩着脖子朝着身旁柱子后躲了躲。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舅爷爷和萧厌太损了。 棠宁也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一直被钱夫人死死拽着的钱绮月也死死垂着脑袋肩头诡异地动了动。 让梁家这老东西先前想落井下石。 该! 殿中气氛一时古怪,梁广义死死瞪着躲在柱子后的傅来庆,积攒的怒气发不出来。 萧厌垂眸扫了跪在地上那妇人一眼:“曹公问你的话,没听到?” 那妇人连忙一个激灵。 “妾身没有说谎!” “我家夫君虽然死了,可是妹夫还活着,而且当时入官场的山匪头子不只他一个,如今还有好些都在歙州那边,对了,还有朗州和饶州那边也有的。” 她说话之时扭头指着身边一个比她年迈许多的老妇人: “熊老夫人,你说话啊,你侄子娶的那位姨娘的叔叔,不就是当年带头跟周俊贵他们一起生乱的人?” “你胡说什么?”那老妇人吓了一跳。 那妇人却是说道:“我没胡说,我记得那个人好像是叫赖传,对,就是赖传,他现在就在饶州住着,他当年意外被人砍掉了胳膊没能当官儿,可是也得了一大笔银子。” “我听我夫君说过,当年为了安抚他们,周俊贵和熊大人还联手借着赈灾施粮的名头,给他讨了个积善之家的牌匾在府中挂着,我妹夫喝醉酒时还笑话过他,说死在他手里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他要是善人这世上就没有恶人了……” 那个熊老夫人她说的脸皮哆嗦,见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险些晕过去。 先前那妇人不依不饶:“你说话啊,那个赖传跟你们家不是很亲近吗,你侄子纳姨娘的时候你们还摆过酒席请我们过去赴宴,我还给他送过礼的,而且熊大人手下也有好几个跟赖传一样的人。” “那些人每年还给熊大人上贡,你们每年都有银子收的!” 曹德江看向那老妇人:“她说的可是真的?” “我……我……” “是真的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你什么你!”有武将急怒。 文信侯寒声道:“你们今日既然来了此处,就该明白是为着什么,胆敢有半句谎言,休想活命!” 那老妇人吓的脸上一哆嗦,惨白着脸低声道:“是,是有这么回事,可我不知道啊,都是我侄儿他们做的,我……我只是收了他一点儿孝敬,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情……”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可是在场的却没有一个同情。 傅老夫人忍了很久,直接没忍住:“你不知情?你不知情能收那么多孝敬,不知情能将你侄子送来的富贵视作理所当然?你侄子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那送进府里的姨娘都能大摆宴席,简直就是……” “叔祖母!” 傅槿柔吓了一跳,忙拉着傅老夫人的手。 傅老夫人忍了又忍,才没将嘴里最后那句骂声给吐出来。 先前那个老妇人被说的面皮惨白,不敢吭声。 萧厌看了看殿中那些同样义愤的朝臣,只淡然朝着跪在地上那些妇人说道:“荣江的事情,你们可知情?” 那些人都是摇摇头。 有人小声说道:“官场上的事,府里的爷们儿很少跟我们说,不过当时歙州那边出了瘟疫的事情我是听说过的,我们朗州那边有一段时间还封了城,对外面来的人查看的很严。” “当时人心惶惶的,我男人还跟我说让带着孩子不许出府,也不准府外的人进来,可后来没几天他回来时就说没事了。” “对对,我也记得这事。” 最早说话的那个妇人也说道:“当时歙州也闹的厉害,我夫君说着去查瘟疫的事还出去了一趟,但很快就回来了,还跟我说是外头谣传,城里都没人知道消息,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 先前那位年轻太医沉声道:“不可能,南地若非出了瘟疫,太医院怎么会派我父亲他们南下,而且当时父亲他们走时还从太医院里带走了大量治瘟疫的药材,太医院里都是有记录的。” 钱宝坤也是说道:“戾太子当时名声受损,且他赈灾本就失利,再闹出疫症对他名声只会雪上加霜,他断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面撒谎。” 紫宸殿内一时安静,一直躲在人群之中的纪王突然开口: “戾太子若没撒谎,南地的确出了瘟疫,且还留了贺文琢在南地看守荣江染疫之人,派太医前去治疫,那荣江的事,恐怕是真的。” “王爷……” 纪王妃顿时失声,连谢玉妍也是瞪大了眼。 父王怎么帮着萧厌?! 纪王却没去看妻女,也没看周围宗室那些人不赞同的眼神,只是沉声说道: “瘟疫之事可大可小,连身处饶州、朗州之人都有耳闻,歙州身为荣江上属州府衙门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们却以谣言断定。” “若不是戾太子说谎,那便是这些人以什么渠道得以肯定瘟疫已经平息,不会有疫情传播出来,若不是荣江被大水冲没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第510章 瘟疫的传播途径太多,就算是土葬,水淹,疫症也会通过土地、水流继续传传播开来,稍有不慎就会殃及无数。 荣江本就在歙州,一旦瘟疫扩散开来,首当其冲就是歙州各地,但凡知道消息的歙州官员都该比别的地方更加害怕谨慎才对,但是却敢以一句“谣言”,断定瘟疫已经没了。 除非他们知道,那瘟疫的源头被彻底“掐断”在了荣江城里。 荣江上下近万人,什么手段能让他们这么肯定,甚至坚信不会有半丝疫症流传出来? ……火烧荣江,屠城血洗。 所有人身上可能会带着疫症的人都死在了那荣江城里,被大火烧得只剩焦骨,自然就不会再有瘟疫传出…… 纪王的话让得所有想明白其中关窍的人都是忍不住一哆嗦,浑身发冷。 萧厌朝着纪王扫了一眼,见他满脸正色的模样,见他望过去时虽不曾讨好服软,但也无半丝倨傲,只满脸沉痛之色。 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再抬头时冷淡:“陛下可还要再审?” 安帝僵着脸嘴唇动了动。 审? 他审什么?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哪有给他半点去审的机会。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已经说了,他还有什么好审的? 对着萧厌那张让人厌憎至极的脸,安帝脑子里那先前消散一些的剧痛又隐隐浮了起来,体内那密密麻麻如同蚁噬的感觉更是搅的他心神不得安宁。 安帝竭力冷静说道: “朕竟不知朝中竟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当年赈灾之事交由陆家,是先帝对他们的信任,可谁想陆崇远等人却罔顾先帝倚重,南地官场闹出这般乱子必是陆崇远与人同谋,只是陆崇远如今也已身死,想要追究真相恐怕不易……” 钱宝坤见安帝有推诿之意,更想将当年事情全部落在陆家身上,将此事敷衍过去。 他只觉心寒之事,直接就上前半步:“但微臣记得,陆家还有一庶子陆九安还活着,先前陆家入狱之前就已逃出京城。” “当时陆家已有反意,陆崇远命那庶子出京前往平山王府,与平山王一起囤粮买马,这般狼子野心之人必是得了陆崇远授意。” “陆崇远为人谨慎,他既能将陆家前程托付于他,那庶子在陆崇远眼里定然格外重要,对于往事也必定知晓,只要将其擒拿回京定能知道二十年前真相。” 安帝闻言说道:“朕已命刘童恩前去捉拿……” 他话刚出口,就想起什么,神色陡然苍白。 不。 不对。 他不只是让刘童恩去了,还让萧厌派人去了。 他因着先前刘童恩屡次“为难”萧厌,抓着陆崇远死前说的那些话不放,甚至觉得他违背自己意思对他心生不满,所以让萧厌接了捉拿陆九安的差事。 安帝手心发抖,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他当初为什么就没信了刘童恩的话,哪怕只是多疑几分再谨慎一些,也不至于落到今日地步,被萧厌带人围困在这里咄咄相逼。 安帝脸色白的厉害,心里更是慌极了,先前压下去的那股躁意越发浓重,四肢百骸都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他难受极了,强忍着不适低声说道: “陆九安未归案前,这些事情难以审理清楚,这几人虽然说了这么多,但毕竟攸关整个南地官场,又与二十年前赈灾有关,不若等将人抓回查清真相再行处置……”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萧厌眉眼锋芒。 安帝咬着牙根:“自然是秉公处理,有罪者罚。” “那若无罪的呢?” “无罪……” 安帝脸上僵住,有罪之人若是旁人,那无罪的自然就戾太子和贺文琢。 萧厌面色冷凝:“本督在问陛下,陛下打算如何替我父亲昭雪?” 安帝死死抓着龙椅把手,仿若被逼到绝境的残狼,不得不一退再退。 “贺文琢虽然有可能枉死荣江,但后来贺家谋逆乃是先帝所定,且证据确凿,朕不能违逆先帝之意,但若是查明二十年前往事与贺文琢无关,朕可单独赦免于他,如陆家旁支一样,不追究贺文琢及其一脉罪责……” 他顿了顿,看着面无表情的萧厌,还有他身后满殿虎视眈眈的黑甲卫,再退了半步。 “当然,朕曾见过贺文琢,是个懂得忠孝礼义、事事周全之人,贺家谋逆之前他便已经身死,若当真查明他是因为镇守荣江,守护荣江百姓平定疫情而死,他于大魏来说便是有功。” “朕可以下旨追封于他,将其牌位置于太庙,与皇室共享天下供奉,让其子孙后代得其庇荫,不与贺家牵连。” 安帝的话一落,别说其他人,就连钱宝坤他们都是面露诧异。 萧厌是以贺文琢之子行今日之举,如若安帝真如他所说赦免贺文琢,不追究他那一脉罪责,也就是连带着萧厌今日带兵围宫的罪责也一并不追究,而且追封贺文琢,摆明了是在安抚萧厌。 安帝这是在朝着萧厌低头。 梁广义他们原是想要开口让萧厌见好就收,可他们先前将萧厌得罪死了,生怕开口反而刺激他动手。 就在这时,冯秋荔体贴的上前了半步。 “萧督主……” 他刚出声就顿了顿:“不对,应该是唤你贺郎君,你今日所为是为你父亲昭雪,也是为荣江那些枉死的百姓寻个公道,陛下已经答应下旨彻查此案,就绝不会轻饶那些涉案之人。” “贺家三爷忠耿之名,当年我是幼童时也曾有所耳闻,想必你也不愿意让他死后蒙尘,当真落得个谋逆造反祸乱朝纲的恶名。” “不如你先让人退去,待到事情查清之后,陛下自会给你和贺家三爷一个交代?” 冯秋荔说话间看向安帝:“陛下,萧督主所求不过一个公道,今夜铤而走险也是逼不得已。” “他被人设局在前,冤害在后,迫不得已才只能让人逼宫,眼下既然已经弄清楚真相,不如陛下先行下旨赦免萧督主冒失之过,也好能让萧督主安心带人撤去,等候陛下调查南地之事?” 第511章 殿中一时安静。 安帝知道冯秋荔是在给他台阶,也是为了安抚萧厌,虽然心中恨极了萧厌今夜所为,却还是顺着冯秋荔的话开口。 “朕自然不会跟他计较,朕这些年对他看重非常,处处委以重任,断不会因为他一时糊涂就事后追究。” 萧厌听着安帝这番话面露嘲讽。 安帝:“……” 梁广义看着不为所动的萧厌,知道他今夜既然带人逼宫,就断然不可能轻易退去,而且安帝此人反复无常,最是凉薄,光看陆家之事就知道他过河拆桥有多厉害。 萧厌怎么可能因为他空口无凭的几句话,就将自己性命交到皇帝手中? 梁广义声音微哑出声:“陛下,萧督主既是为生父昭雪,又是为了替南地枉死百姓讨要公道,孝义可嘉,为彰显陛下宽宏,不若对他赏赐一二,也好能让天下人知晓陛下对他看重之心?” 安帝脸色瞬间扭曲了一下,听懂了梁广义的意思。 他这是在提醒他,空口白话的许诺没用,要给萧厌一些实在的东西安抚他先将今日逼宫危机渡过去,否则萧厌不可能善罢甘休。 梁广义见安帝迟疑,声音重了几分。 “陛下,贺家虽然谋逆,但贺文琢早亡,您向来宽宏也辨忠奸,若贺文琢无罪追封赏赐自当该有。” 安帝只觉得一口怒气憋的喘息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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