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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掣里,一帮人狂歌大笑。野生草场里钢铁怪兽追逐着羚羊角马,傲慢地从食肉兽身畔碾压过去。最漂亮的女郎搂住阮成锋的脖子用力亲吻,高弹饱满的臀部滑腻得像条蛇。阮成锋那时一个没把持住,手已经直接伸进了绷紧的短裙。耳边有响亮的口哨声,烟草燃烧的气味与沸腾的荷尔蒙能顷刻间就把人点着。 他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一个,即使生活圈子在十七八岁时陡然转了个弯,稍作调整也能很快适应,然后找个舒服惬意的方式摆正重心。 如果他愿意,满可以在异国他乡过得相当精彩。事实上阮成锋也几乎做到了这一点,将近十年没和国内通过音讯,甚至禁绝了自己这个姓氏与华瑞地产的一切关系。倒不是和赶他们一家子出门的阮鸿升赌气,他自己心里隐隐明白,他是要和某个人划清界限。 你处心积虑痴迷谋取的那些,全拿去,我一点儿都不要。 但是再漂亮的姑娘和最棒的小伙子也没给过他在某一刻的悸动,当年纪轻轻的Max那张酷似某人的脸在迷离灯光中向他微笑,主动把唇送上来。酒意上头的阮成锋清清楚楚地感觉了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炸裂。 原来真正想要的始终未曾远去。 阮成锋漫不经心地听Allen抱怨生计艰难,烟气在眼前弥散了一片。过会儿他轻描淡写说道:“生意不好做就换个地方嘛。” Allen是爱尔兰裔,跟着父辈过来捞了十多年时间,听了这话骂了一串粗话,大意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轻巧,半辈子经营都在这儿了。惹出了阮成锋一阵大笑,末了用力拍了拍他肩膀,摸走了车钥匙走人。 他从Allen这借走了一辆改装过的福特猛禽,当动力十足的车子嘶吼着驶进别墅院门的时候,天色还没暗,老远就看到了阮成杰在廊下的身影,穿着轻松随意,双腿交叠着靠坐在藤编的长椅里头,手里拿着纸笔正涂画着什么。 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惊动了他,阮成杰抬头看了门口一眼,分明是平淡目光扫过,阮成锋的唇角硬是不由自主地扬了一扬。 他停好车,心情愉快地吹着口哨,甚至不肯多走几步从台阶上去,而是径直穿过了修剪整齐的玫瑰丛,单手抓住木质栏杆利落地翻了上去。挟着修车厂里卷裹来的机油和烟草气,他十分肆无忌惮地俯下去,作势要亲阮成杰的脸。 “我回来啦。” 阮成杰有点嫌弃地避让了下。这年余来他没再如从前那么注意修饰外表,一开始是身心狼狈没这条件,后来又是长时间的心绪复杂顾不到这些,但骨子里还是矜持洁癖的那个人。他刚把自己收拾干净,留长了的头发一直没修剪,用根皮筋松松绑着,潮润而柔顺地在发尾那打了个卷。 阮成锋闻到熟悉的木质调芬芳,呼吸堪堪停留在了哥哥耳畔,并没真正触上去,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在毫厘之间就交换了些什么,笑问:“洗了澡?” “刚刚游了会儿泳。”阮成杰把手里涂涂改改了一大片的文件搁到一边,忽然笑了下,仿佛闲话似的把话题扯去了另一个方向,“你那个小玩意儿,一直想跟我显摆你们的过往。” 阮成锋扬了下眉没说话,等着下文,果然,阮成杰的下一句,不紧不慢的调子却让他嘴角陡然一抽,神色都变了。 阮成杰淡然地说着:“先是夸你温柔,后来又隐晦说只在某些时候粗暴,问我承受得了吗——我估摸着他对你这人的本质是不是在认知方面有些偏差?想来想去觉得也许该修正一下,于是让他看了眼我的脚,看清楚什么是粗暴。” 余音袅袅,阮成杰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阮成锋却不由自主地沿着他的腿往下看了过去。天气已经热了,阮成杰赤脚踩着双黑色人字拖,和养白了的肤色一对比异常鲜明。 骨肉匀停的肢体末端,残损部分无可回避地撞进了眼底。 阮成锋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先头挂着的一丝微笑凝在了唇边,有片刻的表情扭曲,却什么都没说。阮成杰也没看他的脸,完全无视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心疼也好,追悔也罢,伤口已然长成了隐隐扭曲的丑陋痕迹,缺失了的就是缺了,纵然那地方平日里不引人注目,打扮整齐后丝毫看不出有哪里不对,甚至对于行动的影响也不算太大。 然而他们俩谁都没忘。 手起刀落那一刻的惨呼,床单上拖出了凌乱污浊的血迹,浓重腥甜气息里头两具系出同源血脉的身体纠缠不休。其下的那一个急剧消瘦下去,丧失一切反抗和挣扎的可能,唯一通往自由和救赎的那条路指向死亡。 去死吧,结束吧,再见吧。日里夜里梦境里,前半生孜孜以求的金钱地位,一步步践踏在脚下的尸横遍野,以及这个最终将自己压在身下蹂躏凌辱的恶鬼,统统都在向阮成杰清算总账。煊煊赫赫半世浮华,化成万箭穿心,要把人彻彻底底撕碎了吞吃了,万劫不复。 每一分亏欠和掠夺,都是要连本带利还回去的。 三百万买了周明的命,却百密一疏漏掉了达成交易的电话录音。 一根钢筋几乎就废了柯明轩,也捅穿了柯家这权势滔天的马蜂窝。 费尽心机打通监狱关节送进一把杀人刀,天意教边以秋竟又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 乃至于步步为营将二叔一家流放,彻底断送掉阮成锋的前程,算计到阮云庭残了一条腿,只当是这一家子就此再无翻身可能。怎么能想到十年之后风水轮流转,眼前人简洁利落的一招釜底抽薪,全盘皆输。 阮成杰的视线静静地落到了自个儿赤裸的脚上,不闪不避,凝视了几秒。 然后他开了口继续往下说:“小孩儿看到这伤疤挺震惊,问我怎么回事。估摸着他只当所谓‘粗暴’是床上那点乐趣,我告诉他,你砍的。” 阮成杰坐着说话,阮成锋弯着身在他身侧,听了这一句转头去看他的同时用力抿住了嘴唇,眉宇之间的神色骤然沉了下去。他那张脸原本就生得五官鲜明夺目,笑起来灿烂明艳,冷峻相对时却异常犀利,此刻眉梢眼角几乎是在瞬间笼上了一层煞气。 坐着的这人像是恍若未觉,只是停顿了片刻后抬眼,望着阮成锋面无表情的脸,忽然笑了。 他问:“你在想什么?” 阮成杰的笑意淡然自若,仿佛先头所说不过是闲话家常,语气里却一丝烟火气都无。 阮成锋重重地盯着他,几秒钟之后,也不知是薄薄的一层霜遇了淡淡的几分暖,还是见过血了的兽被搔到了下巴颏儿,总之,他眼底的冷意丢盔弃甲般溃散,以目力可及的速度一寸寸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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