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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世界以来,她还是头一回生病,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适应,整个人迟钝得过分,走路都能撞上柱子。 蒸汽向上拢着,热乎乎地扑在脸上,妙妙捧着碗,小心地吹着气,一点一点地将碗里的热水喝进去。 从慕声的角度看过去,她像是叼着碗的小猫,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后背。 “阿嚏!”她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身子重重一颤,碗里的水溅了她一脸,她紧闭着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慕声眼疾手快地将她手里的碗夺过去。 “……”妙妙擤了鼻子,满脸郁闷地地把桌子和脸擦干净。 “好点了么?”柳拂衣坐在一旁,眉毛都忧心地拧了起来。 几天不见,就病成这样,还没出十五,恐怕医馆都还没开门。 “嗯,没事。”凌妙妙笑笑,眼睛红得像兔子,声音嘶哑。 慕声望着她的模样,心里乱得厉害,在碗里添满热水,轻轻搁在她面前,顿了顿,扭头冲柳拂衣没好气道:“柳公子身上是什么味道?” 那股浓郁的香,平白惹得他烦躁。 柳拂衣抬起手,无辜地嗅了嗅衣袖:“不是妙妙送的香吗?我早就说了,是太浓了些。” “……”妙妙的目光迷惑,语调显得软绵绵的,“我?” 柳拂衣顿了顿:“你送给瑶儿的香……” 妙妙想了半天,带着浓重的鼻音喃喃:“我好像没有送过慕姐姐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柳拂衣的笑容慢慢敛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三四秒,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将妙妙吓了一跳。 柳拂衣背后一阵凉意慢慢爬上来,仿佛被人浇了一桶冷水,他“刷”地站起来,大步朝房间走去。 “哎,柳大哥怎么了?”妙妙茫然地问,还未等有人回答她,女孩的睫毛低垂着,似乎越来越沉重,身子一歪,猝不及防地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妙妙!” 慕声几乎是同时扑过去,伸手将她接住了。怀中的人双眼紧闭,面颊反常的红。 他用手背一碰,她的额头滚烫,额角的发丝都浸湿了,骤然摸上去,仿佛摸到了一块烫红的铁。 烧成这样…… 慕声的指尖都在发抖,眼角发红,将人拦腰抱起来,走回了房间。 凌妙妙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呼吸都是灼热的,身上却冷得发抖,厚厚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种头昏脑涨的感觉,好几年没有过了。 什么东西凉冰冰地贴在脸上,她伸手一摸,是慕声的手。 她一动,慕声便立即反应过来,揽住她的腰将她扶坐起来,靠在他身上,一碗热水送到她嘴边。 妙妙整个人都脱水了似的,没有丝毫力气,刚想就着他的手喝水,低头一看,差点吓了一跳,水面上倒映出他的脸,脸色比她还苍白。 她顿了顿,推开碗,回头好笑地瞅着他,捏了一把他的脸:“怎么啦,子期。” 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眸子仿佛某种玉石,黑得发亮:“不该让你去玩雪。” 凌妙妙一时语塞,这个世界的医术大约不怎么发达,才让他觉得发烧也可能要人命。 昏昏沉沉的脑袋里,浮现出了些微怜惜。 “就是风寒而已,裹紧被子多睡几觉就好了。”她清清嗓子,尾音还有点哑,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笑了,“记不记得,我上次都被幻妖捅穿了……” 慕声的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扶她躺下去,撑着床俯下身去,嘴唇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末了,吻了一下,摸摸她的脸,轻声道:“睡吧,我守着你。” * 香炉里香篆已经燃到尽头,见了一点火星。 “瑶儿?”柳拂衣一面推开房门,一面快步进门。 帘子半放,慕瑶背对着他躺着,一头青丝若隐若现藏在被褥中。 “瑶儿,你最近是不是睡得有点太多了?”他慢慢地逼近了床,猛地扣住她的肩膀,将人翻了个儿。 随着他的动作,人的头发、脑袋和身子登时分离了,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他,面孔上只画了一张血红的嘴,嘴唇一直裂到了耳根,仿佛在看着他取笑。 床上是一只等大的人偶。 他倒退两步,浑身上下如坠冰窟,想到什么似的压了一下袖口,本来装着九玄收妖塔的地方,咣当一声掉出来一只木偶,同样画着血盆大口。 “傀儡术……” 屋里一时安静得过分。 想他半生自负,竟然被一个冒牌货蛊惑,被这小小法术给玩了? 慕瑶,九玄收妖塔,七杀镇,端阳,怨女……数个关键词连成一线,柳拂衣的脸色霎时惨白。 他望着虚空,在原地沉默了数秒,迅速回过了神。袖中三张符纸抖出,在空中排成一线,咬破食指一笔划过,一柄金黄色的光剑在空中凝成。 他反手拽下了帐子,持剑一劈,床板仿佛被什么东西烧焦了,“滋”地裂开,冒出一阵烟雾,旋即被劈成两半的床左右分裂开来,“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床板彷如棺材盖,推开以后,阳光射进了阴暗处,他一眼看见了底下露出的人。 “瑶儿!”他将人事不省的慕瑶从地上抱起来,蹲在了地上,颤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在她虎口处用力捏了一下。 怀里的人皱起眉,嘴中喃喃:“阵……” 待睁眼看清了他,慕瑶淡色的双瞳中盈满了绝望,“她来过了……”抓紧了他的衣袖,手指将那布料都捏皱了,艰难地出声,“拂衣……阵……” 柳拂衣反握住她的手,定定望着她:“我知道。” ☆、旧恨新仇(九) 夜晚浓雾渐生, 笼罩了竹林。 眼冒金星,喉咙里的铁锈味弥漫不去, 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又用铁链子穿透了胸膛,每呼吸一下就是钻心的痛。 浑身上下只有手指能动, 盲目地摸索着,地上的草根翻起,露水沾湿掌心。 前几天下过雨, 泥土潮湿冰凉,将指尖冻得生疼,他将十指狠狠插入泥土中,把自己快散架的身体支撑起来。 一点红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额上的冷汗闪着光, 他感受到了身旁的热浪, 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 以茂密的竹林为分界, 一面是幽深的夜,一面是泼天的红,红光最浓处化作噼啪作响的火焰, 火舌舔舐着倾颓的房梁,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混入浓雾中。 刚才还在穿梭行走的人像是被烤焦的蚂蚁, 横七竖八地摆放在泥地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离他最近的一个,白衣已经染成了猩红色, 那张死不瞑目的讶异的脸他熟悉,白瑾。 上午见了她,还在笑着问他想吃什么。 火光在他乌黑的眸中跃动,他怔怔地看着,像是被冻僵了。 他此刻的表情,像是被猎人一箭穿心的兔子,叫声卡在喉咙出不来,他本能地张口,先一步出来的却是淤积在胸口的浓稠血液。 他撑着地,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黑血,飞速掩住口,目光沉滞地下落,一张染血的符纸被风卷动,上面的字迹蜿蜒繁复,如迷宫般占领了整张符纸,华丽而诡异。 “小笙儿真厉害,比娘还厉害。” 带着笑意的声音幽幽响起,娇滴滴。 风渐起,穿梭在竹林,啸声阵阵。竹叶如雨落下,擦过他的肩头滑落。滚滚浓烟被风吹散,化作天边浓重的乌云。她大红的裙摆在风中飘荡起来,如同一朵艳色的茶花盛开。 女人妖媚的脸蛋上不慎沾染了几点血珠,除此之外,她几乎光鲜亮丽,不染尘埃。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在颤抖,鲜血混杂着着泥土,污浊不堪。 片刻之前,这里还是井井有条的慕府。 ——他都干了什么? 隐约只记得月光极亮,在她的指导下,漫不经心地画下了反写符的最后一笔,随即感受到体内一股巨大的力量爆开,几乎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 他瞬间被气浪击飞出去,险些被难以控制的能量吞没。 再睁眼时,便是这幅景象。 死寂,冰冷,唯有火焰的噼啪声,仿佛一场荒唐的噩梦。 今日是他练习以血绘制反写符的第一日,原以为这符纸不过就是比寻常法术强了一点。 他单薄的身子战栗起来,脸色惨白如纸:“不是,我不是……” 不是想这样的…… 女人眼里含着满意的笑,一步步朝他逼近,“做得多好啊,你看,现在多干净?” 他以手撑着地,艰难地向后退着,胸口的钝痛催逼着他,他像受惊的小兽负隅顽抗:“你不是这样说的……” 哄着他,骗着他,教了他整一年的反写符…… 到现在,他才有些懂了。 这当口,千头万绪像是游鱼,没命地撞着即将倾覆的船底,胸口闷得慌,竟然有些想吐。他咬住了嘴唇,直咬得唇齿间都是血腥味。 “我说什么了?”她猛地掐住他的下颌,朝那燃烧着的废墟扬了扬下巴,半是怜悯半是挑衅地轻笑道,“你看清楚了,那些人都是你杀的,跟我有什么干系。恩将仇报,养不熟的白眼狼,嗯?” 她的目光微微后错,落在了他身后,松开了手,意兴阑珊地呢喃:“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呢。” 他猛一回头,刚回来的慕瑶立在一片废墟之前一动不动,少女死死盯着一片火光,失了声,身形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 女人掏出袖箭:“团圆去吧。” 箭头尖得几乎看不见,闪过一星寒光,法器是慕怀江的,威慑力巨大。 “阿姐!”心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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