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平嬷嬷会意,笑着朝李楚楚道:“还有一味药,这会儿该熬了,丫鬟们不精细,劳烦二姑娘伺候夫人服药,老奴去瞧瞧。” 李楚楚便接过药,轻轻吹了吹,将勺子递到李夫人嘴边。李夫人眉头一紧:“烫成这样也拿来给我喝,指望着我死了,没人管你们了不是?” 一旁候着的丫鬟们忙跪下,满口不敢,又抬头喊了一声二姑娘。李楚楚也跟着跪下,低头道:“是女儿不周到。” 李夫人无声冷笑,心口火烧火燎的,撑着病容冷声道:“愣着做什么?” 气氛压抑,有外头的婆子进来禀告府里的事情,又有来交账的、来拿对牌的。见李楚楚跪在床前,只当没瞧见,办完事就走。 一碗药愣是喝了半个时辰还有大半碗,李夫人不叫起,李楚楚便不能动弹。 平嬷嬷帮着李夫人调整了位子,半躺下,这才跟李楚楚道:“姑娘辛苦,夫人该歇了。” 李楚楚会意,撑着床沿站起来,摇摇头,感觉膝盖刺疼。 平嬷嬷看着李楚楚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外头,拍拍手,从后门进来个小丫鬟,手上端着托盘。平嬷嬷将药接过来,李夫人仰头便喝了。 平嬷嬷拿帕子替李夫人擦嘴:“这偌大的李府还不是夫人说了算?要整治二姑娘,一句话的事,何苦拿自已的身子做筏子?” 李夫人冷笑:“你们那好大爷护她跟什么似的,连我这个亲娘都不顾,宁愿跪祠堂去朝列祖列宗谢罪,也要拦着我将她嫁出去。我要将她如何了,母子的情分还剩几分?我倒小瞧了那对母女,本以为老爷死了,张姨娘也就消停了,这倒好,又来个小狐狸精给我添堵,早知今日,当初接她过来时就该溺死。” 见到李夫人阴毒的表情,平嬷嬷浑身一颤,瞧来李夫人是恨极了张姨娘母女,说道:“既然如此,该罚她多跪些时候,这么一会儿,不痛不痒的反叫她警醒。” “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李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平嬷嬷一眼,“今天府里几个管事进来回事,亲眼瞧见她跪着,便是我不动手,她的日子也甭想舒坦了。” 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又遭了嫡母嫌弃,大户人家的下人惯会见风使舵,能将手段使得神不知鬼不觉,还把自已摘得干干净净,李夫人深谙其道。 平嬷嬷惭愧地擦擦汗水,暗道自已果然再修炼几年也学不来李夫人的手段:“老奴愚钝,竟猜不透夫人的用意。” 李夫人接了茶漱口,沉吟片刻:“大爷如今正要紧她,我跟儿子作对有什么好处?等哪一日他心思淡了,那母女也不必留在李家了。”说着她恨恨地捶床,“说来还是那女人不知廉耻,早知今日,当初就算拼着惹老爷不快,也该把那野种扔出去。我造了什么孽,竟然是养虎为患。” 李楚楚从上房出来,走到院子里,慢下了步子。如月疑惑地看着她,李楚楚抿唇道:“去后面。” 李家的祠堂位于整座宅子的西北角,院子中有棵参天大树,树冠冲天,里外清扫得干干净净。李楚楚立在树后,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柱子在门前急得团团转,跟婆子们打商量:“我有要事交代,你们不叫我进去,延误了军情谁担得起责任?” 那婆子原是李家老太爷在的时候就守祠堂的,长年累月专干这个,异常固执:“不是咱们不叫您进去,实在是大爷说过不准人去探望,夫人也有交代,都是下人,小爷您何苦为难我们?” 柱子面红耳赤,又不是个善谈的:“我不信,等我亲自去问。” 好说歹说,婆子守着门就是不让,柱子叹口气,转身走了。李楚楚站了一会儿,腿上疼得厉害,便也要回了,却见平嬷嬷从一条道上走了过来。 守门的婆子笑嘻嘻地迎上去,说了几句,放了她进门。 祠堂里阴森森的气息不住往身上袭来,平嬷嬷打眼一瞧上头排成山的牌位,打了个寒战,弯腰小声道:“大爷这是何苦?夫人不过在气头上,您怎么也犟起来了?快些回去认个错,母子间有什么隔夜仇?” 李轸跪得笔直,盯着上方的牌位,脸色泛出隐隐的青色,嘴边冒出一圈胡楂儿。他的睫毛直直地掩着眼睛,影子投在眼下的一片青黑上。 “您也知道,夫人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当年老爷身边人多,夫人一个人内外操持,还要防着那些姨娘使坏,好不容易将您养大成人,只当能松气了,哪里想又有这波折。” 平嬷嬷见李轸脸色微变,只当他说通了,再接再厉道:“您与二姑娘就算不是亲兄妹,这事情要传出去,咱们李家还有何颜面?” 李轸紧紧握起拳头,终究动容了,沙哑地开口:“母亲会让这事传出去?” “自然不会,只是大户人家人多口杂,日子久了难免走漏消息。只要大爷从今儿远了那头,其他的夫人自会为您打算。” “是准备李家暴毙个姑娘,还是庄头里多个疯子?”他淡淡地问了一句。 平嬷嬷听他语气里并没有讽刺的意思,小心回道:“夫人自然会将二姑娘安置妥当,断不会辱没李家门风。” 话音刚落,她霎时便感觉一道寒剑般的目光射过来。 李轸冷笑道:“辱没李家门风的是我,是我强迫她,干她什么事?” 平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大爷被那狐媚子迷住心窍了,又听李轸朝牌位方向叩了三个响头,掷地有声而缓慢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李家第七十九代子孙李轸,自知有辱门楣,万死难辞其咎,轸知即使自戕也不足以消弭分毫罪责,往后不受庇护、战死沙场、死无全尸,轸都认。妹妹无辜,是轸使尽手段强迫……” 平嬷嬷脸色麻木,她是不聪明,只是靠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和忠心方在李夫人跟前屹立不衰。听完李轸这番话,她却笃定李夫人这次怕是如何也等不到大爷悔改的那天了。 晚些时候,淅淅沥沥开始落雨,地上很快湿了一层。李楚楚立在门前,隔着雨幕,望着在雾色中朦胧的万年青。 她在想此时她还能做什么,在一切于她都分外被动的情况下。如月走上前来,轻声道:“姨娘来了。” 张姨娘打着伞从前门过来,找到在屋后檐下看雨的李楚楚。李楚楚身影单薄,墨发及腰,总让人感觉她会随时乘风而去。 张姨娘迈着小步子上前,关切道:“别立在这里淋雨,别看雨小,秋雨寒气重。” 李楚楚“嗯”了一声,没动。张姨娘喜滋滋地又开口道:“前些时候我还说你若嫁去舅家,该有享不到的福分,不想倒是我眼光狭隘了。” 她知道张姨娘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懒得给她解惑,只作听不见,张姨娘兴致好得很:“老天爷也终于眷顾我一回,还是你有出息。” 她被李夫人压着多少年,李老爷去世后更是连喘口气都难,如今终于叫李夫人吃回哑巴亏,只觉得通体舒泰。 即使李楚楚和大爷这段关系扭曲,张姨娘也能看淡,至少里头的好处足够叫她忽略别扭。何况,李楚楚跟大爷分明没关系。 “傻丫头,我听说大爷昨儿在祠堂跪了一整天,这会儿才出来,你也不去瞧瞧。以前你小,姨娘也不知怎么教你,你听我的准没错,这男人啊就是要哄着,拿出你的温柔小意伺候着,还有什么他不给你?” 本来看李纤纤对待她跟李轸的态度,就可以想见张姨娘肯定也是乐见其成,可等直面张姨娘半点不犹豫的撺掇时,李楚楚还是觉得心头一堵。 张姨娘一看李楚楚沉下来的脸色,自已生的女儿,再不了解她也能猜测一二。她幽幽叹道:“不是姨娘不心疼你,只是如今这个地步,除了把着大爷,咱们娘儿仨可是半点退路也没了。你嫡母那个人你该比我清楚,本就看不惯我,又出了你跟大爷这档子事,一旦叫她抓住机会,命丢了还找不到冤家呢。” 李楚楚垂下脸,张姨娘揣摩她的脸色,劝道:“还不如趁着现在多捞些好处,往后便是一拍两散,你又吃亏到哪里?” 李楚楚长叹一口气,似乎将胸腔的闷气一扫而空,空洞又有些麻木地说:“姨娘想要些什么好处?” “自然是为你着想的。”张姨娘眉开眼笑道,“再者你妹妹若有一门好亲事,将来也能帮衬你。” 如月送走张姨娘,也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听李楚楚说准备出门,如月有些担心她真要去跟大爷说什么,勉强提醒道:“姑娘,大爷是真的待你好。” 李楚楚默不作声,由如月打伞,主仆两人穿过密密匝匝的雨幕,到了前院。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门前除了守着的婆子再无旁人。柱子本来等在李轸卧室门前,远远瞧见李楚楚从抄手游廊上过来,脑筋一转,翻身往后头走去。 彩云好容易寻着机会,端上热茶过来,被柱子拉着就走:“作死呢,没见我给大爷倒茶呢?” 柱子嘿嘿一笑:“大爷说是饿了想吃糕点,叫姐姐去大厨房跑一趟呢。” 自她进了这院子,连大爷的身都没挨到过,如今天降一桩好差事,彩云如何不喜上眉梢? “真的?大爷要吃什么?我这就去。” 李楚楚左右看了看,没见有人,如月收好伞,说道:“柱子跑哪里去躲懒了?也不见守着。”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有人来,李楚楚便叫如月去旁边躲雨,自已推门走进去。外头凛冽,屋里还算暖和,中间烧着人高的炉子,烘得满室暖融融的。 李楚楚掀开帘子,只朝屏风后望了一眼,便被地上几团纱布吸引了视线。斑驳的血迹将纱布浸得湿透,红殷殷得触目惊心。 李轸若有所觉,猛地回头,顿了片刻,捞起袍子准备穿好。李楚楚上前两步,扯住他的衣裳,看向他腰间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纱布。 他用力拉了拉:“我马上就穿好了,你先等一下。” 李楚楚抬眼,看到他的伤有些触动:“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李轸接了一句,转头去拉她的手,被她一扭躲开了,他脸上本来就不易察觉的欢喜更收敛了。 “才从外头进来,冰。” 李轸笑了笑,毫不犹豫地牵住她的手:“我已经上好药了,下次你给我抹。”他不动声色地试探,又加一句,“后面有的地方看不见。” 李楚楚在心里叹气:“膝盖呢?”他跪了一天,怎么也不可能没事。 李轸早疼得钻心了,却面无异色。他坐在榻上,李楚楚蹲在地上,轻轻帮他卷起裤管。李轸一把抓住她的手:“别看了,等会儿叫柱子来。”他从来都没有叫她这样伺候过,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李楚楚拉开他的手,自顾自查看伤口,红肿的边缘已经磨破皮,血淋淋的。她轻轻蹙眉,小心翼翼地一面清洗一面轻轻吹。 上药的时候李轸全程绷着脸,李楚楚绑绷带的时候力气用大了,勒得生疼,他也受着。一见伤口血冒得更快,李楚楚有些慌:“太紧了?” “还好。”他还是言简意赅。 李楚楚不由得有些泄气,她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于是瞪他:“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她把绷带放松了些,动作更轻缓了。上完药,她站起来,看样子似乎打算回去了,李轸跟着立在榻前。 李楚楚看向那张褪去少年的青涩,已然变得锋利的脸。 她终究是要算计他的。 李夫人借力打力那一套伎俩她从小看到大,每一次犯错李夫人并不会明目张胆地处罚,她只要在体面的管事跟前落她面子,自有人替她管教不听话的庶女。 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过,早上喂药的那一出不知上演过多少次。李楚楚看向李轸,微微一笑。 不争不抢这么多年了,可再放不下,她也得活啊。 “好好歇着,明儿我再来。” 夜深了,李轸躺在床上,手上握着一方帕子,黑夜中的眼睛熠熠生辉,不知想到什么,他忍不住笑起来。 到了第二日,他早早起来等着,早饭时间都快过了,还没人来。柱子哆哆嗦嗦地上前,对着书桌前写字的人,脸也不敢抬地问:“大爷有吩咐?” 李轸把人叫进来后,一时竟然又想不起来要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芭蕉叶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 柱子偷偷瞄了一眼,只觉得大爷威压更重,活似被人辜负抛弃的小妇人,整个书房都冷凄凄的。好在外头的通报声打破了这场难挨的寂静——如月走了进来。 李轸冷着面孔听她说完,率性朝外走去。如月小声跟柱子道:“你就别跟着了,看好院子就是。” 李楚楚转了转脖子,低头继续穿针,屋子里安静有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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