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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 张姨娘讪讪的,实在怕李楚楚瞧不上张家:“张家咱们知根知底,你舅舅、舅母也疼你,我就想着若是你嫁回去,定受不了委屈。” 李楚楚轻轻摇着茶杯,目光笔直地看着张姨娘:“那纤纤呢,姨娘打算如何安置她?” “你妹妹还小,这一时半会儿如何能想到?”张姨娘想起李纤纤如今想方设法地接近姜昭,怕是有自已的打算。若是真能如愿,那归宿何止是好?可这事也不能立刻说给李楚楚听。 李楚楚似有若无地轻笑道:“若真能嫁去张家,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张姨娘拊掌,眉开眼笑:“过几日你表哥跟你舅母进府,我叫你瞧瞧。” 李楚楚点头应下,横竖成不了事的,这时候拒绝张姨娘,跟她忤逆着来,反倒多费口舌。 近来无事,李楚楚歇得早,李轸不知上哪里去练兵了,这几日不见人影。李楚楚自然更乐得自在,两人就算在一处也只是互相不搭理。 如月熄灯出去了,李楚楚躺在床上,脸在枕头上蹭了蹭,不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没睡多少时候,被推着醒来,转头见如月立在床前,小声道:“大爷来了。” 李楚楚没动,抬手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转头看李轸散了头发走过来,他越发将她这里当自已屋子了。李楚楚喊住要出门的如月,叫她倒水。 如月折回来倒了一杯水递到李楚楚手里,李轸挥手叫她下去。李楚楚攥紧杯子,抿住唇看他,屋外的灯灭了大半,只留了墙角绰灯,视线昏暗。 他高大的影子逆光站在床头,李楚楚没来由地一阵心跳加速。李轸将她的杯子扔下地,黑色的影子便靠过来。 李楚楚紧抿住唇,奋力拽着衣裳,即使从来没在他手下逃脱过,可每次还是忍不住抵抗。 李轸不费多少功夫便将她制服住,他轻吻她的耳垂,哑声问:“想嫁去张家?” 双手被他压在头顶,她默不作声,偏过头不看他。 “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 李楚楚闻言蹙眉,气得想哭。 她挣脱不了桎梏,渐渐被拖去深渊。 “姑娘,那边是姜公子。”如月近前一步,在李楚楚耳边回道。 姐妹俩一齐朝小石桥那头望去,果然见着一身长锦绿衣的公子拱手致意,李楚楚侧身回了半礼。遥遥见过面,姜昭便朝着外头去了,李纤纤一急:“二姐先过去,我回屋一趟,等会儿过去。” 李楚楚转身,见她面色焦急,不似作伪:“倒有什么急事,等过去见过姨娘也不迟。” 李纤纤一把捂住肚子,略有些扭捏道:“你先走吧,我、我好像癸水来了。” 既然这样,李楚楚便交代了几句,自已先走了。 李纤纤循着姜昭离开的甬道追过去,在山石旁的圆洞门前喊住他。姜昭回头看是李纤纤,便朝她逼近一步,惊喜道:“三妹妹,你怎么来了?” 他原本以为李家人多口杂,轻易见不到她的面,正自烦恼,没想到她就来了。李纤纤矜持一笑,面颊嫣红:“我只是看你好似清减了些,可是学堂里饭菜不合口味?只我人微言轻,若能支使家下人给你送饭也是好的。” 姜家老爷也有几个妾室,想想在姜夫人手下小心讨生活的几个庶妹,姜昭便能理解李纤纤的难处。 难得她自已处境艰难,还满心关怀他。姜昭心里一热,越发温柔:“三妹妹才思敏捷,若能从小拜师名家,想必延平圈内少不了你的名字。” 他过来幽州上学不足一月,便听说了李湉湉、周敏等人才女的名声。只是接触下来,他觉得李湉湉很有些骄纵跋扈之习气,一言不合就爱甩脸色,远不及李纤纤娟娟温柔,又生得如诗如画。 若是与他定亲的是三妹妹该多好,姜昭遗憾重重:“前些时候妹妹作的那首诗,我已仔细拜读过,就是不能传给我同窗看,若他们看了,该跟我一样,往后再不肯提笔了。” 李纤纤心里得意,面上保持着谦虚:“我那点墨水难登大雅之堂,二哥哥不过是哄我罢了。” “可不是我哄你,你的用词之精巧实在我之上。况且就是哄你,也是妹妹黠巧在前,我倾慕在后。” 两个年轻人你看我,我瞅你,暧昧的情愫只在眉眼间来往。 “二哥哥。” 李湉湉几步赶上来,灿烂的笑容在见到李纤纤那一刻僵住,不过她现在没工夫搭理她,挤开李纤纤冲姜昭道:“二哥哥好些时候没过来了,怎么也不喊我?我还等你玩呢。” 姜昭笑容收敛,他实在不喜欢李湉湉除了吃就是玩地招呼他,难为她还有个才女的名头,他恭敬道:“出来不早,这就该回去了,老师布置了功课,明天要检查,就不叨扰了。” 见李纤纤委委屈屈地站在一旁,被李湉湉欺负也不敢说什么,姜昭心有不忍,蹙眉道:“三妹妹身子孱弱,大姑娘有时间还是关心关心妹妹。”说罢,留给李纤纤一个眼神,转身便走了。 李湉湉脸色难看,喜欢的人对她称呼生疏就算了,跟李纤纤那么亲热算怎么回事?娘亲经常说姨娘庶女没一个好东西,她还不信,如今算见识了。𝙓ᒐ 李湉湉抬手给了李纤纤一耳光:“贱人,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敢招惹姜昭,你算什么东西?” 万万料不到李湉湉竟然打人,李纤纤滚着泪珠儿,忍气吞声,嗫嚅道:“不过就是路上遇到说了几句话罢了,大姐姐何至于此?况且姜公子自已要找我说话,我也不能无礼。” 李湉湉冷笑:“那是我无理了?这里没人,哭得可怜兮兮的给谁看啊?这是通往外院的二门,你没事跑这里做什么?分明是你勾引他。你等着,我告诉母亲去,看她怎么罚你。”李湉湉狠狠剜了李纤纤一眼,翻身跑了。 要说以前她还怕李湉湉找李夫人罚她,如今得知二姐跟大哥的事,她还怕什么?李纤纤沉下脸,理了理衣裳也走了。 李楚楚在张姨娘处见了张家表哥一面,瞧着是个老实忠厚的,只是她的亲事由不得自已,只当走个过场,躲进了里间喝茶。 等张家舅母要走的时候,她才出来,说不上几句话,李纤纤也过来了。母女三人送了张家母子出去,回来各自坐下。 张姨娘极为满意自已的安排,自然卖力宣讲张家的好处。李楚楚心里烦闷,不想听又不得不听,横竖不积极,张姨娘当她嫌弃张家家底不丰,劝说道:“你别看如今不行,你表哥实在是个实诚的,嫁人不就这样的最好?娘是过来人,总归是为你好。” 李纤纤贴着张姨娘坐下,拉了拉她的袖子,趁着张姨娘喝茶的空当说了刚才李湉湉打她的事,又对李楚楚道:“二姐可得为我主持公道,就算她是嫡女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李楚楚看了她一眼,自已的亲妹妹是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吗?李湉湉是个好哄的,性子易喜易怒,心肠直来直去;李纤纤却心眼多,说话也多夹枪带棍。两人身份上又有悬殊,一句不对,李湉湉可不得动手? 如今暑天难熬,白日高温闷燥,夜里却凉。李楚楚昨儿睡得不好,早起心口就有些不舒服,又叫张姨娘拉着撮合张家,实在不耐烦极了,她揉着隐跳的眉心:“你离她远些就是了,你不去招惹她,就不会讨麻烦。” 李纤纤走到李楚楚身边,看似姐儿俩亲热,李纤纤却小声道:“二姐如今是有靠山了,亲妹妹都不想管了?只是不知大哥能待你好几时。” 李楚楚心头巨震,恐慌漫上来,脑海都白了,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极为难看,勉强稳住颤抖的嗓音:“你、你说什么?”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自已牙齿在打战。 李纤纤笑语盈盈:“二姐慌什么?妹妹为你高兴还来不及。” 那张笑脸在李楚楚看来却犹如罗刹,她守了那么久的秘密被人窥破,所有阴暗的难堪都被摆上了台面。 李楚楚匆匆告别了张姨娘,急忙要回院子,如月扶住险些一头栽倒的李楚楚,问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月光下,李楚楚的脸苍白犹如鬼魅,她喃喃念着“没事”,却浑身软得扶不住。她弯腰便猛地呕起来,吐得脸色更为煞白,如月登时吓坏了。 她就要喊人去叫大夫,李楚楚一把拉住她:“别去,我就是有点中暑,吐过就好了,真没事。”她盯着如月的脸,沉声道,“也不要去找、找大爷,别让他知道,否则你也不必在我身边当差了。” 如月点点头,将李楚楚扶回房,煎了治伤寒的药,让她喝了一碗,等她睡了才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李纤纤身边的大丫鬟要求见李楚楚,如月将人拦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姑娘睡了。” 秋月拉起如月的手,说道:“好姐姐,我真的有急事找二姑娘。方才夫人身边的平嬷嬷将三姑娘叫过去了,这都两刻钟了还不见回来。我家姑娘千叮咛万嘱咐,她若不回来就来找二姑娘,你就让我见见吧。” 如月蹙眉,想起李楚楚灰白的脸色,也不知在张姨娘那里受了什么气,给气成这样。三姑娘也忒不懂事,享受着姐姐的爱护付出,一点不会心疼人。 “我家姑娘不舒服,难得睡着。三姑娘就是叫夫人找去就能怎么她?你也太小心了。” 如月横竖说什么都不帮忙叫李楚楚起来,还吩咐底下的丫鬟送秋月出去,以免吵醒了自已姑娘。 秋月没法子,只得自已去了李夫人院子,却见大门紧闭,她又不敢去敲门,便从后门求了守门的婆子。 她悄悄摸到李夫人的正院,见李纤纤正跪在院子中间的石子路上,越发不敢上前。 李纤纤不过跪了一刻钟,膝盖便疼得钻心,整条腿都麻木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湉湉竟然真找了李夫人,一个不敬重嫡姐的帽子扣下来,她只得跪在院子里思过。 李纤纤恨得心头滴血,何况李湉湉还特地跑过来羞辱。不过,她配不上姜昭又怎么样,姜昭还不是中意她?她是没有一个英勇的少年天才的哥哥又怎么样,可你骄傲得不得了的哥哥还不是拜倒在她家二姐的石榴裙下? 即使疼得浑身冷汗,李纤纤也凭一口气撑着。快了,只要秋月去找了二姐,二姐有大哥宠着,怎么也会救她的。 不经意间她瞥见秋月躲在廊下缩头缩脑地看这边,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李纤纤心头一跳,招手叫她过来,嘶嘶地抽着气:“不是叫你去找二姐,怎么只有你一个?” 秋月不敢直视李纤纤狠戾的眼神,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奴婢找了,二姑娘睡了,如月姐姐说不见……” 李纤纤猛地攥紧手,浑身血液逆流,凉凉地道:“原来是这样。” 李楚楚第二天醒来才知道李纤纤被李夫人罚着在院子里跪了一夜,被送回去的时候人都站不稳了,张姨娘哭得死去活来。 她身上还绵软无力,勉强掀开被子,叫人进来要洗漱。如月按住她的手,道:“姑娘还没好呢,都发起低热了,三姑娘有张姨娘守着,要看她也不急在一时。” 李楚楚轻喘口气:“我不放心,我就去瞧瞧,看完马上回来。我觉得好多了,不碍事。” 李纤纤本来身子就弱,跪一晚上岂不要她半条命?李楚楚急得跟什么似的,如月却也强硬:“姑娘要这样,奴婢只好去找大爷请大夫了。” 李楚楚瞪了她一眼,如月忙道:“奴婢去看三姑娘,还不是一样的?再拣些上好的药材,回来细细地说给姑娘听,这样可好?” “纤纤最是个爱美的,你把我柜子里藏的那盒舒痕膏带去,还要请个大夫。” 如月一一答应下来,到了李纤纤院子,秋月将人迎进去,寒暄了几句,如月道:“二姑娘身子实在不适,这才遣奴婢来看。这是化瘀去疤的好东西,姑娘用着也能早两天好了。” 李纤纤脸上笑着,将那盒子都分外精巧的舒痕膏打开。盒子一被打开,一股清香溢出,李纤纤的眼神却闪闪——这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早些年张姨娘烫伤了手,李老爷费尽心思才求来一小盒,还没有现在手上的这盒一半大,就足足花了八百两银子。 她手上这盒舒痕膏香味更甚,许久不散,不知要多少银子才能拿上手。李纤纤心里一阵嫉恨,凭什么家里三个姐妹就她最不济?李湉湉也就罢了,李楚楚姐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凭什么她也能被大哥捧在手心里? 自从上一次发现两人的私情,李纤纤就更留意了,却越观察越惊心。𝓍l 自已到底哪点不如人?李楚楚分明得了大哥这张王牌,却仍由着她被李湉湉欺负,她一直以为李楚楚就是她的底气,到底是她想多了。 李纤纤咽下满心愤恨,朝如月道了谢,叫秋月送她出了门。 出门回院的路上,如月总觉得不得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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