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收工了? 他们出动无数人,召集了所有裁决者,出动了最精良和危险的武器,最后这件事让一个人……轻松解决了? 这件事方方面面都透着诡异,令人不敢细想。 “这也太碎了。” 荆榕蹲在地上捡碎片,一只手捡,一只手夹着烟抽。 那些碎片颜色各异,藏在一地黑色的“裁决者”粉末中,变得十分不容易发现。 一个医疗队穿着防护服走了过来,为首的人轻声叫他:“殿下。有什么我们能帮忙做的吗?” 荆榕听出是乔森的声音,他抬起头,望见了乔森饱含激动的视线。 荆榕说:“没有,你们不要乱动。” 乔森上前一步:“我们穿着防护服,您经历了战斗,已经很累了,要不我们来帮……” 他话还没说完,就转而变成了一声惨烈的尖叫。 一根银白的执行杖瞬间钉入他脚下,气浪将乔森直接掀飞过去。 荆榕声音很淡:“叫你们别动。” 乔森尖叫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巨大的恐惧袭上乔森的心头。 他众星捧月长大,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这样对待。竟然有人能对他完全不为所动。 时至如今,他终于读懂了荆榕的眼神。 那样的淡然,温柔和优雅,其下是冰封的深海。 那深海在无声地警告。 越界者死。 * 荆榕从中午捡到深夜,终于将玦散落的精神力碎片全部找齐。 拼好后,这些细小的碎片在标本瓶里呈现出细小的结晶,形状错落有致,像一朵繁复美丽的野生花。 荆榕一回家,就遭到626的嘲笑:“哥们,火气挺大啊。” 荆榕:“。” 626十分理解他:“如果我正在分类十个兆亿次的数据包时,有人一脚弄乱了数据库,我也会疯掉的。不过我听说有些人类喜欢分类和挑选,他们会挑出草莓里的籽,并对草莓籽进行油脂的萃取。” 荆榕没有参与这个人类离奇行为的讨论,他将手里的标本瓶递过去:“你看一下。” 626说:“我这就去做分析,等我片刻。你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吧。” 荆榕点点头,随后找了个沙发躺下。 到现在,他才有空仔细打量那个中尉给他找的地方。 很小,只有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小房间。灯光昏黄,通风扇呼啦啦地旋转着。 玦躺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无声无息。这个地方看似不起眼,却是安防条件最好的一个堡垒。 桌上还有中尉的热情留言:“裁决者11号亲自抓捕并看守高危实验体,我们非常钦佩,近卫团将最坚固的堡垒哨所供您使用。” 荆榕不用想也知道,军部一定误解了他的意思,不过他没有纠正的打算。 他很满意这个住宿条件。 荆榕点燃一支烟,刚抽了一口,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把烟掐了,拖着沙发进了房间里。 626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治疗工作,玦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荆榕对人脸的识别能力还不如一棵白菜,他只能通过目测的比例测算出,玦除了拥有的两种最好看的颜色以外,应该还拥有着人类评判标准下,非常俊秀美丽的一张脸。 这张脸现在十分苍白恬静。 排风扇呜呜地转着,将室外的风雪声荫蔽。 626还没有回来,大约拼合精神力和捡起精神力这件事一样,都不太容易。 荆榕等着等着,头一歪,靠在沙发上,陷入了沉睡。 这一刻,新的世界线已经生成。 第8章 高危实验体 他看着玦,问:“很疼么?…… 荆榕习惯了在各类离谱的条件下休息,即便身下的沙发窄小硌人,入睡也并没有什么困难。 只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做梦了。 自很久以前开始,荆榕就不再做梦。 那片不小心融化在他身体里的墨蓝色小结晶,凝结在他的意识里,入夜后静谧地发着光,等到他彻底沉入睡眠的深海后,就安静地在他眼前播放了。 梦里的场景没什么特殊的。 荆榕看到一轮高悬中天的红日,沉闷地挂在战场上。 战场上全是风沙烟尘。 一个年幼的孩子穿着破烂的军装,腰间挂着好几把武器,正扶着一个重伤的成年同伴。 两人都有一头红发。 只不过那孩子有一头落日熔金般的赤红发色,还有一双湛蓝沉静的眼睛。即便脸上染满了血污,荆榕也能认出那是年幼的玦。 年幼的玦一声不吭,费力地将成年同伴拖到壕沟之下,从怀里掏出药物,娴熟地给那人上药。 即便如此,玦身上自己就有伤。他的胳膊被弹片擦伤,汩汩的血正顺着手肘往下聚集,将浅绿的军装染成黑色。 但他好像不知道痛一样,只顾查看成人同伴的情况。 耳边是连天的炮火,流弹从他们头顶擦过去。 那人看着他给自己上好药,将完好的那只手放在年幼的玦的头顶,轻轻叹了口气。 年幼的玦问:“这是哪里,我们打到哪里了?” 那人说:“到我们的家乡了。我们回家了。” 年幼的玦点点头。他给那人包扎好了伤口,将他靠着战壕放平。 那人对他说:“过来,孩子,他们的轰炸机还要一段时间填弹,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玦于是爬过去,靠在那个人的怀里。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睡着了。 在他睡过去的时候,成年人停止了呼吸。战场变得越来越安静,直到彻底无声。 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真空抽走,红日仍然高高悬在天上。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 荆榕在意识的深海里知道,这就是玦从实验室里拿回的那片精神碎片。 一个十分平常,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梦。梦中的情绪也十分平静,它显然来自玦的童年,是战场上无数个瞬间里,被留下的一个小片段。 荆榕看着这片墨蓝色的碎片,结束了梦境。 排风扇仍然在他头顶呼呼地转动,壁炉里的篝火只剩下一团发红的煤灰,快要熄灭了。 荆榕看见626已经回来,钻进了咖啡杯里睡着,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 荆榕揉揉眼睛,放轻声音站起来,推开了哨所的门。 冰凉的冬风钻进他的领口。 荆榕在雪里站了一会儿,等寒风彻底吹散剩余的睡意后,才回到室内。 他将小麦秸秆引燃,往壁炉中投入新的木柴,等壁炉重新旺盛起来后,他把罐头扔进火里加热,并顺手热了一杯咖啡。 咖啡在铝杯里沸腾起来,荆榕端着咖啡杯回到沙发边。 他的脚步忽而停住。 荆榕视线落下,望见了一双静谧湛蓝的眼睛。 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他。 “裁决者”的武器钉穿了玦的胸口,直接毁灭了他的胸腔以上的组织,包括声带,虽然有626的修复,但玦想要重新发声还需要几天。 现在的玦极度虚弱,这么早醒来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荆榕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没有靠近他,只是握着杯子站在原地:“你的身体状况很危险,多睡一会儿对你有好处。” 玦的视线仍然停留在他身上,只是比起之前的冷静审视,现在里面多了几分很淡的惘然。 整个房间都很温暖,一丝风都透不进来。空气里弥漫着罐头和咖啡的香味,带来静谧夜晚的气息。 荆榕穿得很随意,衬衫的袖口卷上去,露出修长的手臂,指尖很稳定地扣着一个户外铝杯。热气正袅袅上升,将他素日冷淡的眼眸染出几分深邃。 玦已经熟悉了这张脸。 临死前是这张脸,死后余生醒来,仍然是这张脸。 没什么表情,黑发黑眸的裁决者,正垂下眼睫看他。 没有威胁。 玦的视线跟着荆榕落下,沙发的后面支起了一个简易的衣架,他的白色斗篷被洗得很干净,挂在上面。 而他身上盖着很薄的一层医用床单,床单之上还有一件黑色的裁决者外套。 玦的眼睛很慢地眨了一下。他看起来还是想问些什么,但很快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626曾说过,比起身上的疼痛,精神力被打散后的幻痛是最痛苦的,那是非常人能忍之痛。 荆榕了解这种疼痛,他看着玦,问:“很疼么?” 那双蓝眼睛仍然望着他,眼底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动,只是目光开始涣散,床单里的手也因为疼痛而剧烈挛缩。 他的呼吸也很稳定,细密的冷汗从苍白的颊边透出。 荆榕说:“你对疼痛的忍耐力很高,但是这样对你的恢复没有好处。” 他看着玦,略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转过身,在翻开的行李箱里寻找什么。 玦的视线也跟着他。 那是一个他很熟悉的箱子,裁决者的装备箱。 他曾和他们交手无数次,知道每一个裁决者的箱子里都是什么。精神力针,直接插入大脑,让受刑者生不如死;幻痛注射剂,只要一毫克,就足以让一头大象痛苦近癫狂;毒雾弹,暂时分离精神力,让人变成行尸走肉。 这些东西,都是让裁决者变得如同死神一样的存在的原因。 荆榕打开箱子。 玦的指尖紧了紧,随后又放松下来。 那个箱子里装满了一些很平常的东西,甚至有些复古了。 一把明显是机械动力的枪,一些可可粉,瓶装的药剂材料,按颜色深浅整齐叠好的衬衣,一些书。 荆榕发现玦的视线落在那把枪上。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没有子弹。” 这个世界的子弹都是精神造物,形状和设计都不足以让它们被填入这把枪里。 荆榕把枪放好,回答得简单明白:“我不会把它用在你身上。” 他似乎明白玦的意图:“当然,我也不会把你囚禁起来,折辱你。请你放心。” 玦抬起眼,看见荆榕从行李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随后回到了沙发上。 那本书也十分古旧了,很少有书能达到这样的厚度。 荆榕仍然和玦保持着距离,即便他的沙发就在床边,他依然选择了最远的姿势,正对着玦的方向。 “要是睡不着,我给你念书。” 精神力的毁伤带来的剧烈疼痛,并不是药物可以治疗的,只能依靠病人自己缓慢恢复。有的医生会选择不停地使用镇定药物,但是那对创伤治愈并没有好处。 正确的治疗方法是转移注意力,等伤口慢慢愈合。 玦的清醒湛蓝的眼底变得更加迷惘了。 一个裁决者。 不仅救了他,还要给他念书? 荆榕没有注意他眼神的变化。 他拿来的是一本《古世界名词大全》,上面记载着这个世界所有的奇异生物、地理与植物的词条。 这本书是他在冰原地底的城市里淘来的,相比于如今被奥尔克帝国统治的这个世界,里面的故事属于没有人知晓的,两三百年前的过去。 “人鱼,被发现存在于施特金威尔斯冰川水下的高智慧物种,一百年进化出一种特殊的体表颜色,色卡无法展示,可被形容为接近金属色的绛色,常隐匿在与藻类相伴的冰川海下,形成保护色。” 荆榕随手翻开索引,声音平稳地念着,“当夜幕降临,它们将融入冰川的颜色,因此有学者用这一片冰川为这种颜色命名,名叫施特金威尔斯。” 荆榕靠在沙发边,垂眼念书。 他声音很淡,很温和,带着某种奇异的舒缓效果,仿佛大雪轻轻拂过水畔,又好像他真的见过人鱼,和那种古书里命名的颜色,那极淡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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