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现在的她,整个人都好像是从灰烬中爬出来一般,明明身体很正常,可是心理上已经累散了架。 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思考,自己到底在监狱里经历了什么了。 只要一想到那些,她的头就很痛,所以必定是非常痛苦的回忆。既然那样,她宁愿不要记起来。 “那么,请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恢复了,可以吗?”思考之后,夏之珊提出了这么一个请求。 仲天行有些诧异:“为什么?” “或许是逃避现实吧。”夏之珊苦笑一下,神情淡淡的:“我不想再和过去的人或者事物有什么来往了,我想以全新的身份来迎接以后的日子。” 仲天行思考了会儿,还是答应了,毕竟目前夏之珊刚恢复,精神状态也不够稳定,如果凡事能够顺着她来的话,能够对她的病情有更大的帮助。 两个人从书房一出来,夏之珊就撞上了守在门口的厉泽明。 夏之珊差点被撞得一个趔趄,朝后面倒去,而厉泽明则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就在他的手握住她的肩膀的那一刹那,夏之珊像是脑子里冒出来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剧烈挣扎起来,猛然打掉了他的手! 厉泽明浑身一僵,被身边的属下扶住。 他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心里面如同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地扎了一刀。原来,即便夏之珊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可她的心房,再也不对他开放了吗? “我们坐下来聊聊吧。”厉泽明静了静,随后温柔开口道:“这几天我没有来看你,是因为我有事情,但是我很想你。” 夏之珊淡漠地看着他,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厉泽明逼迫自己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天,既然自己已经将一颗肾脏,一双眼睛给了他,那么,现在终于可以从此两清了吧? 聊什么?夏之珊心里冷淡地想,还要聊她是杀害杜若兰的凶手的事情吗?还是说,厉泽明又想要将她关进监狱里? “之珊,你先坐下来好吗,我们好好聊一聊?”厉泽明的语气温柔,几乎是夏之珊从未见过的那般温柔,她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厉泽明犯了什么魔怔吗,他不是一直很讨厌自己,很憎恶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吗? 可夏之珊没有动弹,只是站在原地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厉泽明。 厉泽明听不到动静,心中微微有些酸楚,伸出手去,试图牵着夏之珊坐下来。 然而一触碰到夏之珊,就被夏之珊剧烈挣扎,猛然打开去—— 原来还是对他这样抗拒吗? 尽管看不到夏之珊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能想象得出来,一定是看自己如同看着洪水猛兽一般的! 厉泽明眼睫垂下,遮掩住了无神的眸子里浓浓的失望和痛楚,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不再试图触碰夏之珊,而是自己靠着沙发慢慢坐下来,平静了会儿情绪之后,说道:“那时候,不问青红皂白就那样对你,的确是我的错,而我或许也得到报应了,那报应就是永远再也得不到你的信任和爱。” 他苦笑着说道:“可是那些都是次要的,我只希望,你的精神状态能够尽早恢复,你的眼睛不再出现问题。原本你失去光明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痛苦的滋味,直到我也失去眼角膜之后,我才意识到,那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究竟有多痛苦。可是,正是我,才让你承受了那样的痛苦。” “你给杜若兰的那颗肾脏,原本就是为了我,后来失去光明,被关进监狱里折磨,也是因为我。我知道,现在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再也无法原谅我了。即便我为了你失去眼角膜,可那都是我罪有应得……” 或许正是知道夏之珊精神状态还没恢复,厉泽明才能在她面前说出这些话。天知道这些话这些日子以来憋在他心里,快要将他给折磨疯了。他想要用尽一切手段,让他和夏之珊回到以前的时光—— 那段快乐,可他却不知道珍惜的时光! 夏之珊听着厉泽明的絮絮叨叨,刚开始时没办法理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又是某种对自己的挖苦讽刺,可是听着听着,她越来越震惊——! 她现在恢复了光明,是厉泽明将眼角膜给了她?怎么可能?厉泽明不是厉氏唯一的继承人吗?他家族绝对不会允许他那样做的!他是怎么顶着巨大的压力做到这一切的? 最最关键的是,厉泽明要是为了杜若兰那样做,她还愿意相信,可是她?厉泽明不是最讨厌她了吗?又怎么会为了她这么做? 夏之珊怔怔地看着厉泽明,只觉得陌生无比,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虽然失去了光明,可是眼睛朝着自己的方向,那空洞的目光仿佛都变成了实质,温柔无比!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厉泽明!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到底是怎么恢复光明的?”夏之珊艰涩的开口。 却没想到,她这么一开口说话,顿时让厉泽明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双手徒然地在空中乱抓,试图摸到夏之珊的脸,但夏之珊却警惕地退后了一步,不让他触碰到自己。厉泽明也并不介意,一屁股坐下来,脸上那种激动的神情并未消失,他喃喃地道:“刚才,夏之珊,是你的声音吗?”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听见夏之珊正常说话过了?自从从监狱里出来,疯掉了之后,每次他去探望她,她能够发出的全都是声嘶力竭的吼叫,那种痛苦的语调如同刮在耳膜上的钝器,在厉泽明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一次又一次令他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眠。 他悔恨着自己做过的一切,除了忏悔和将自己拥有的一切献祭给夏之珊,他没有别的赎罪的办法! “是我在说话。”夏之珊冷淡地说,同时打量着他—— 眼前这个厉泽明,和自己记忆力的太不同了。以往的厉泽明总是高高在上,骨子里骄矜傲慢,根本瞧不起任何人,他根本不爱任何人,只爱他自己,哦,不,或许他还爱着杜若兰,可是对于自己,他却从来都不屑一顾—— 可是现在,他脸上的欣喜若狂吗,温柔情意,一切一切都让夏之珊觉得非常陌生。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这栋别墅管家惊叫的声音:“厉太太,厉总吩咐过了,您不能进去!” “我是他母亲,我能不能进,岂是你说了算?!”尖锐的女声传来,吵得夏之珊阵阵头晕。 她的身体并未完全康复,如今坐在这里,脸色也依然有些苍白,只见别墅外头蜂拥进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厉泽明的母亲和杜采薇!厉泽明的母亲,她曾经的婆婆,此时正用严厉凶恶的目光盯着自己,而杜采薇微微勾着嘴角,一副得意的神情。 夏之珊只觉得疲惫至极,半点儿也不想再掺和进厉泽明的家事之中。 “夏之珊,你先上去。”厉泽明也注意到了夏之珊的脸色不太对劲,于是对旁边的下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将夏之珊带上楼安顿,“这里一切有我。” “上去?上哪儿去?”厉太太却尖声叫起来:“夏之珊,你不准走!不过是个疯子罢了,居然还害得我儿子失去了眼睛,连非正常的捐赠都不肯接受,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早知道你这么祸水,我当年真的不该同意让你进门,瞧瞧这都是什么事,整个厉家都被你搅得天翻地覆!” “妈!”厉泽明脸色沉了下来,沉声说:“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指责夏之珊的话,那么我请你出去,这里并不欢迎你!” “你居然为了这么个野女人这么和我说话?我养育你十多年,都白养了?!”厉太太哭诉道,抓起杜采薇的手,说:“难道你非得在夏之珊一棵树上吊死吗?她已经疯了!神志不清了!跟一个疯子度过余生,难道你也疯了吗?你身边还有采薇呢,你以前不是喜欢她姐姐吗?她和她姐姐长得一模一样,你即便不喜欢我给你介绍的那些富家千金,再不济,看一眼她也是好的啊,为什么非要留着一个疯女人在身边呢?!” “我说过。”厉泽明漠然地开口了:“我对杜若兰,那不是喜欢,只是感激和尊重而已。她曾经救过我,所以我愿意报答她。可是只有夏之珊,才是我现在真正想要娶进门,想要过一辈子,一生一世对她好的女人!” 这句话一说出口,全场震惊! 厉太太差点没被气得心脏病发躺过去,而杜采薇手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咬牙切齿地盯着夏之珊:“这不是真的,你对我姐姐有过承诺,你怎么能……”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立刻转换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泽明哥哥……” 夏之珊却更是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厉泽明。 这样会维护她的厉泽明,好陌生。刚才他说他喜欢的是她,是真的吗? “我不管!”厉太太尖声叫起来:“你竟然为了维护这个女人而顶撞我,那么我也告诉你,我现在是在对你下最后通牒,要么把你原来的眼角膜从这个女人身上取回来!要么就听从我的安排,立刻在三天之内接受眼角膜捐赠!” 厉泽明脸色铁青:“妈,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下来,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也知道我们厉家向来是说一不二,到时候即便你是厉氏的掌权人,我和你的爸爸也会为了你的下半辈子的幸福,将这个女人赶出去!” 听到这话,厉泽明的脸色顿时阴冷起来。 “妈,你一定要这么做吗?那我也告诉你,在场的谁都不能动夏之珊一根毫毛,否则我厉泽明,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厉太太差点没被气死:“你这个不孝子!” 厉泽明没再和自己的母亲,还有杜采薇多纠缠下去,径直吩咐旁边的下人,说:“快点将夏之珊小姐送上去,叫仲天行过来帮她看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接近她,并且将门前的保镖增加三倍!” “是。”下人到,并且把夏之珊扶上楼。 夏之珊在楼梯上走着,回头去看楼下,仍然觉得这样的厉泽明非常陌生,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心里面忽然升腾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走到二楼走廊便停下了,静静地看着楼下。 厉泽明和他妈妈闹出的动静实在大,整个别墅都鸡犬不宁。 厉太太将离婚协议书猛地拍在桌子上,说:“我不管!现在你必须给我和她离婚,我可以答应你,不伤害她,可是前提条件是,你立即接受捐赠,重新恢复光明,并且和她离婚!” “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不可能和她离婚的,我说了我爱她。”厉泽明蹙眉,觉得简直和自己这位母亲无法沟通。 “这不是爱。”厉太太厉声道:“即便你真的爱她,厉家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儿媳妇进门的,她又疯又傻,还曾经失去过眼睛,还是杀人凶手,你难道想要厉家所有的家业都毁掉在你手上吗?外面的媒体会怎么看待?那些新闻又会怎么写?” “我不在乎。”厉泽明淡淡地说,“如果您觉得很介意的话,我可以不要厉氏掌权人的身份,甚至我也可以不继承家业,您只需要拿出断绝亲子关系的文件来,我立马就会签,但是这份离婚协议书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签的。” 听到厉泽明这样的话,厉太太顿时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说:“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儿子,为了女人不要你的江山了吗?可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呀,你不继承厉家,难道你要让你的那些堂哥、堂弟们继承,那岂不是将自己的公司拱手让人?” 厉泽明无动于衷。 “你听我一句劝……你现在以为你爱她,但是过不了多久,只要你不将她留在你身边,你就会慢慢的忘了她,而且现在你之所以这样对她好,是因为你心中愧疚。” “不是愧疚。”厉泽明皱眉打断她,说:“我分辨得出来愧疚和爱,我对夏之珊的就是爱。还有,请不要再说夏之珊是杀人凶手了,她根本就没有杀过人。” 杜采薇也在旁边泪流满面,哭诉着说:“泽明哥哥,你怎么就能断定她不是伤害我姐姐的凶手呢?你有证据吗?” 厉泽明冷漠地道:“我没有证据,但我相信她。我不指望你们能相信她,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我能相信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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