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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来,一颗玻璃珠匀速撞向另一颗,魏知悟忍不住想后退一步,又硬生生停住。 “他们不是来斗殴的,只是找个方法消磨抗议的时间。”孔姒替来自安县以及更多地方的民工说情,她一旦有所求的时候,眼睛就湿露露地暗下去,变成一块强力磁铁,不得不顺着她的方向走。 工地停薪后,人们想尽办法闹动静,总得告诉大家,他们还存在,他们还被欠着钱,他们不会随时间泯灭希望。 闹事的民工一拨一拨,基本不会有重复的人脸,谁得空就三两成群过来堵门,几乎每一次都会演变成冲突。 今天人到得最多,从警局到这里的路上,魏知悟神经紧绷,怕场面难以控制,不得不使用暴力手段。 他抻着一根无形的皮筋,拉伸得绷直,在即将断裂的边缘。 而后听见音乐节拍,孔姒关上音响,孔姒从音箱上跳下来,双脚落地有踏实的震感。 她平静地说了几句话,轻而易举捏起皮筋两端,然后倏然松开,让它恢复松弛。 音箱是她拖来的,用她两支弱不经风的胳膊,能想象她用力拖动拉杆,四个滑轮颠簸在路上哗哗作响。她从一片阴影走进另一片,在太阳下一路走进人群中间,劝他们用更聪明更温和的方法表达愤怒。 “跳舞吧,其实打架和跳舞也差不多,都是肢体表达情绪嘛。” 她必定是先站在音箱旁,尝试播放一首流行歌曲,让气氛变成白日下的篝火晚会,然后开心得直接坐到音箱上,像机场趴着行李箱撒娇的孩子。 她遏止了一场极有可能的,最为凶猛的维权冲突。 “在这里跳舞没关系吧?这外面本来就是小广场。”孔姒明知故问。 “可以。”魏知悟声音沉闷,想看透她的眼睛,可爱的狡黠背后,有没有一丝别的情绪。 她竟然完全不提之前的事,醉酒后引发的蝴蝶效应,她突然杳无音讯,又突然回到他的手机聊天框里。 也许不提更好,魏知悟没想好回答,无论他是否做了意料之外的第三者,他找不到合适的心态。 魏知悟打算转身离开,忽然听见没来由的水声,哗啦啦在塑料瓶中晃。 “魏警官,给你水。” 孔姒追上他,递出一瓶保温箱里的冰水,在高温中蒙了一层水汽,汇成水滴啪嗒往下坠。 周围同事都有了一瓶,他好像是最后一位,大概是他转身走的那几步,令他成了离孔姒最远的警察。 他接过水瓶,冰凉刺骨从掌心穿过,沿着胳膊的动脉血管,一路往上心脏狂奔。 夏日午后最解暑的凉意在他手中,魏知悟还是觉得呼吸困难,他飞快拿着,从孔姒手中抽出水瓶微不可闻道谢,继续离开的步伐。 迈开腿是保持距离的第一步,魏知悟催眠自己,眼睛盯着他的双脚,左右一步步交替向前,让他们回到彼此合适的位置。 他还是执拗得有些愚蠢的警察,她还是爆炸案线索人物的女儿。魏知悟可以用警察的身份名正言顺问她很多次,没必要是朋友或更进一步的关系。 双目焦点始终在地面,却什么也没看清,再次被孔姒喊住时,他已经走到人群外的香樟树下,一脚踩碎几颗说不上名字的小果子,咔嗒咔嗒在鞋底发出最后的抗议。 “魏警官!”孔姒喊他,也拉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坦荡得令人恍惚,“你在躲我?” 她认真得过分,完全不知道魏知悟和齐烽曾发生的对话。 香樟树的气味,在魏知悟看来,完全和“香”毫无关联。浓郁而独特蔓延开的气味,钻进人鼻尖,会短暂停留,在鼻腔来回动荡,像有人拨一把直尺,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 这种气味记忆深刻,是他开口的注脚。 “那位齐律师说,他是你的未婚夫。”魏知悟找回声音的平静,缓缓说,“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再见面。” 孔姒发出极轻的抽气声,僵在原地,沉默了数秒,微微张开嘴。 “他不是,我不知道他竟然和你说过这些……”孔姒惊愕万分,忙于解释更多,“我和他之间说来复杂,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慢慢讲一讲。” 后面的细碎内容其实不重要,魏知悟逐渐听不进去,只看见她双唇开合,双脚不再是随时准备离开的姿态。 “他不是你的未婚夫?”魏知悟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楚,确认每一个字都清晰进入她的耳中。 这样才能保证,他再次得到的回答,是真实、正确的。 “他不是。”孔姒再次重申,甚至笑了起来。 魏知悟不认为那是开心,她眼中翻涌堆叠的,是无法冲散的苦涩,她咬着唇又松开,一排齿痕碍眼地留在上面。 “原来他竟然是这么说的。”孔姒的难过肉眼可见,她把头埋得越来越低,抖着肩膀笑出声。 “你笑什么?”魏知悟皱眉,她笑得很悲伤,像孤月下悲啼的夜莺。 曾经有本书说,动物对气味尤其敏感。熟悉的气味代表安全,陌生的气味代表危险,野外生存的动物,最灵敏的并非眼睛,而是鼻子和耳朵。 对人类而言,气味的变化,绝大数时候不代表处境的安全性。它们只是一种氛围,影响的只是人类在闻见气味那一刻,所产生的心情。 魏知悟闻见香樟和她混合的气味,他把这种气味,命名为未能言明的哀愁。 “我笑的是我自己。”她的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听不见水流的波动,“我曾经期盼有一天,能向别人这样介绍他。真正实现这一刻的时候,我却已经无法回到他身边了,我知道我随时可以回去,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她和齐烽的故事,是一个罩着棉布的野餐篮,里面冒着食物的热气,在时间流逝里逐渐冷却。那么孔姒就是揭开棉布一角的人,她把话说得隐晦,她说她回不去了,她向魏知悟展示故事失温后僵硬的一小部分。 魏知悟应当是庆幸的,应当是嫉妒的,但千回百转后的情绪,他发现竟然是心疼。 0037 37 魏知悟 飞奔 音乐再度响起,尘土喧嚣的快乐被寻回,人群中央跳舞的农民工换了几个,跟着短视频学动作。他们没有跳舞的天分,也没有学习跳舞的条件,讨生活的日子里,甚至没有培养过听音乐的习惯。 今天不是一个适合起舞的日子,也没有适合起舞的心情,他们带来的木棍和铁铲,却堆在墙角叠放整齐,不准备摆出剑拔弩张的姿态。 穿着卷边旧衣,带着汗渍和泥渍的人们,摆弄四肢试图配合韵律时,会显得格外滑稽。 工友们在周围哄笑,说他们挥动双臂的模样,像扮一只小鸡崽。跳的人也笑,跟不上节拍手忙脚乱,但快乐是真实的。 孔姒在人群之外,遥遥看他们,阳光最亮的时候,洒在他们身上,灰白的头发也能反光,一切看起来都是明亮的。 “这是你的主意?”魏知悟问。 “是我的主意。”孔姒点点头,她言辞诚恳,“我不想看他们做蠢事。” “怎么想到让他们跳舞?”魏知悟又问,并非有意居高临下看她,但天然的身高差,让这场对话有审问的意思。 孔姒抬头承接他的目光,愣了几秒,忽然失笑,“魏警官,你这是在审我吗?” “……不是”他微微移开目光,手中冰水快被他掌心捂热。 “其实以前,安县的日子还算好过。”孔姒指向一个红色汗衫的中年男人,他正踮着脚往人堆里凑热闹,“这个叔叔从前是梨园的保安。” 她指向另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他喝完一瓶水,把空瓶塞进裤子口袋。 “这个叔叔承包了三百棵梨树苗,没能到收获的时候。” 安县曾因成规模的梨花,短暂地火过一段时间,后来一把火,烧掉很多人的饭碗。魏知悟在案件卷宗上看过,寥寥几百字,公文写作的口吻,爆炸是一场意外的安全责任事故。 魏知悟翻开过很多份卷宗,看过很多个案件,在他眼里只是一行黑色文字,时间、地点、谁伤害了谁。 起初会为当事人感到难过,会因没能救下轻生的人而痛苦,后来心脏好像钝了,和当事人的情绪隔着一层,只剩无奈叹息。 安县工厂的爆炸带走了吴启晖,父母因公牺牲后,拉扯他长大的,与生父无异的师父。 火舌滚滚的地狱般的夜晚,爆炸在他心里撕开一道口。当他再次翻开卷宗,不再是一成不变隔岸观火的心情,他是上面的每一行字,他是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和他们有一样的泪水。 “他们都对我很好。”孔姒轻声说,一再强调,“他们都是特别好的人,不是治安隐患。” 说这句话时,她眼睛很亮,两粒黑曜石,期盼他松口。 “我知道,跳舞是好事。”魏知悟捏紧水瓶,雾气凝成无数滴水,他的右手完全湿透,“你……你们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到天黑就走,不会聚众闹事。”孔姒向他保证,她郑重其事举起四根手指,强化这句承诺的真实性。 魏知悟喉头动了动,犹豫半晌开口说:“其实这样用处不大,你该劝他们,等警方把负责人抓回来。而且负责人名下的不动产正在清算,只是这些事需要时间……” “我知道,我劝过。”孔姒苦笑着摇头,“可是情绪需要一个出口,他们需要发泄。” 沉默良久,魏知悟点点头,“我理解。” 现场留下三名年轻干警值守,魏知悟开车回警局,查找案件进展。 携款潜逃的老板姓谢,坐大巴车出省,在国道中途下车,尔后找不到活动痕迹。唯一的好消息是,没有查到他的出境信息。 魏知悟伏进桌案,再抬头时,窗外已是鸦青色。他应该开车回家,但方向盘往另一个地方去,再次停在人群聚集的小广场前。 暮光消隐后,广场热度褪去,人数少了一大半,剩下的席地而坐,扯着领口扇风,这里要散场了。 他仍穿着警察制服,人们不得不注意到他,小心翼翼且防备地看着他。 “孔姒呢?”魏知悟不知道该问谁,索性站在一行人面前,等着有人主动回答他。 坐着的人齐齐抬头,不再噤声,其中一位试探地问:“您找阿姒做什么?” “我是她朋友,找她……吃晚饭。” 人们彻底放松警惕,背也挺直,声音逐渐放大。 “刚刚还在这儿。” “说是去买零食了?” “我记得她往东边走的。” 魏知悟一一道谢,沿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往灯火通明的街巷走。 一路摩肩接踵,魏知悟穿行于夜市,一颗浅蓝色融进人群,肩章在霓虹下耀动温润光芒。 他四处寻找,漫无目的地走,拿出手机想联系孔姒,又不知道突兀的对话框,该用什么文字衔接上一次戛然而止的对话。 想想作罢,继续沿着人群流动方向,魏知悟决定随波逐流,如果这条路走到头还没碰见她,也就算了。 行程过半,魏知悟站在两条小巷交汇的十字路口,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职业本能使然,他总能敏锐地在一群神色如常的人里,发觉状态不寻常的人。 魏知悟一晃眼过去,怔在原地。孔姒背对着他,扒在拐弯的墙角,脑袋探出去一点点,像只即将出洞的鼹鼠,观望外面的情况。 “你在做什么?” “啊!” 孔姒被他忽然的一句,吓得几乎跳起来,连连后退,失衡得即将摔倒。 这是夜市主道延伸出的羊肠小路,电线杆上架着一颗碗口大的金属灯罩,球形白炽灯撑开微弱光晕,正巧在他们脚下。 像舞台上的一束追光。 魏知悟伸手拉住她,将孔姒从失衡中拽回,狐疑地盯着她,眼神严肃得令人发毛。 “你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事?”他闷声问。 “不是,我在躲……” 话只到一半,孔姒忽然睁圆双眼,来不及多说一个字,甚至来不及抽出她的胳膊,带着魏知悟扭头就跑。 她是没有方向的,魏知悟跟着她跑出几十米,跌跌撞撞被她拽着,察觉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 “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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