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的基本情况我们肯定是需要事先做一些了解的。” “可你确定不把生病的事告诉你父母吗?”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要。” “为什么不要?” 田瑶目光略带迟疑。 我点开手机里的备忘录,摆在她面前。 4:00-7:30早餐店打杂 8:00-5:00销售公司 5:30-8:00托管班讲课 8:20-9:30家教 10:00-2:00夜宵摊打杂 我压下心底的起伏,苦涩开口。 “这是我妈妈一天的五份工作,为了赚钱给我爸爸治病。” “如果她知道我生病了,她该怎么办?” 田瑶眼眶有些微红。 我吸了吸鼻子。 “她每天唯一能休息的那两个小时都会消失。” “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提起妈妈,我没忍住落下眼泪。 “我的妈妈原本应该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可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用小小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家。” “我爸爸是在我高三那年查出的白血病,他为了不拖累我和妈妈,半夜偷跑出家门跳河自尽。” “是我和妈妈哭着求他,他才放弃自杀……” 田瑶给我递了一张纸。 “江悦夏……” 我接过纸擦,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说如果爸爸知道我也生病了。” “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家里已经有一个癌症患者了,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田瑶拍了拍我的肩膀,想要给我一个拥抱。 我朝她摇了摇头。 “配型出来的那天,我在另一家医院检查出白血病。” “我害怕被爸爸发现,吓得直接跑了。” “爸爸以为我是不想救他,他不仅没怪我,反而哭着求我留下,他说没关系,只要我能开开心心他就满足了。” “我明明之前体检都没事,偏偏就这一天查出来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救他了……” 我抬起手捂住脸,没忍住崩溃大哭。 我骑着电瓶车着急忙慌的跑外卖,镜头一直跟在我身后。 送完手里的最后一单,我朝着镜头叹了口气。 “我都说了我没有时间陪你们拍摄。” “江悦夏,你等等。” 田瑶拦在我的车前,点开手机屏幕递到我面前。 “你看,我们联系了公益组织,他们已经筹集好医药费捐给你爸爸。” “江悦夏,请你相信我们,我们是真的想帮你。” “所以你也不要放弃自己,和我们去医院接受治疗好不好?” 画面陷入一阵沉默。 我再抬头时,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我答应你们拍摄。” “就当是报答你们救我爸爸。” 看着合同上“遗体捐赠”四个大字。 我突然看向镜头。 “这些视频会在哪里播放?我不想被爸爸妈妈看到。” “是一辈子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田瑶立马打断我的话。 “江悦夏,你不会死的。” “视频只会作为内部资料使用,放心,他们不会知道。” 我第一次在镜头前露出笑容。 “谢谢你,田瑶姐。” 我面容憔悴,双颊凹陷,病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看着镜头,我强撑着坐起身。 “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化疗了?” 田瑶握着我的手,坚定的摇了摇头。 “江悦夏,我知道化疗的过程很痛苦,但你要相信自己肯定能战胜病魔,我们再努努力好吗?” 反复高烧和呕吐把我折磨到崩溃。 当晚我情绪失控,把饭菜摔在地上,用恶毒的话赶走了所有人。 事后躲在被子里痛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田瑶隔着被子将我搂在怀里。 “江悦夏,没关系。” 我声音颤抖。 “我才知道化疗这么痛苦,原来爸爸一直在为我们忍受这一切。” “田瑶姐,我好想爸爸妈妈啊……” rn “江悦夏,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镜头对着病房的门。 下一刻,我拉开门走出来。 我穿着鹅黄色的长袖连衣裙,头上戴着一顶棕色卷毛假发。 “田瑶姐,我们今天去游乐园玩吧。” 出发前,我偷偷吃了止痛药。 田瑶看到了却没有制止,只是过背身悄悄抹眼泪。 我坐在旋转木马上,朝着镜头比耶。 田瑶举着手机帮我拍照。 “江悦夏,看这里,笑一个,对,真好看。” 等走下旋转木马时,我腿突然不上劲,直接跪倒在地。 止痛药失效了。 回到医院后,医生立马给我打针。 晚上我用田瑶给我拍的照片,发了朋友圈。 镜头对准我的手机屏幕。 一分钟后,爸爸给我点赞,评论。 “宝贝生日快乐,你瘦了,要好好吃饭。” 两分钟后,妈妈给我的支付宝转账三千元。 比上个月多了整整一倍。 眼泪一颗又一颗砸落在手屏幕上,我擦去眼泪。 吹灭蛋糕上的蜡烛,许愿道。 “爸爸妈妈要永远健康快乐。” “江悦夏!” 田瑶冲进病房,声音急切。 我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剧烈颤抖,空气中传来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田瑶伸手轻轻摸了摸我头的位置。 “江悦夏,你还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从被子里钻出来。 两只眼睛哭的红肿,满脸泪痕。 “田瑶姐,我爸爸去世了。” 田瑶担忧的看着我。 “江悦夏……” 我抬手擦去眼睛的泪水,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 “田瑶姐,我想去送爸爸最后一面。” 画面一转,来到殡仪馆。 田瑶找人帮我支开了妈妈,我捧着一束菊花来到爸爸的灵堂。 朝着棺材磕了三个响头,又上了三炷香。 到这里,都没有人发现我。 可当我走出灵堂时,刚要坐上车。 妈妈突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江悦夏?” 我不敢回头,催促司机开车,落荒而逃。 我看向右边的后视镜。 妈妈跟着车小跑着追了几步,随后愣在原地。 满眼失望看着我离开。 随后我的手机响起妈妈打来的电话。 我颤抖着手按下拒接键。 闭上眼,任由泪水落下,喃喃自语。 “妈妈,对不起。” 第三次化疗结束,我的状态更糟了。 田瑶在我身边念着医院白血病康复人员的名单。 我打断了她的话。 “田瑶姐,帮我拍照吧。” 田瑶愣住了。 “什么?” “趁着我现在还有个人样,把遗照拍了吧。” 田瑶哽咽。 “你别乱说话。” 我微微一笑。 “你一定要把我拍的美美的。” 说干就干。 我起身戴上假发,换上新衣服。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耗费了我整整一个小时。 坐在白墙面前。 我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田瑶红着眼睛,举着相机的手一直颤抖,接连十张照片都拍得模糊。 我嫌弃的直摇头。 “田瑶姐,你把我拍的太丑了。” 田瑶吸了吸鼻子。 “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不然我就拿这些丑照片给你用。” 我噗嗤一笑。 “好好好,只要你把我拍的好看。” 这时,窗外飞来一群鸟,叽叽喳喳。 田瑶举着相机对准我的脸。 “咔嚓”一声。 我的笑容永远停留在相机里。 “医生!” “快来人啊!” 嘈杂的惊呼声在我耳边响起。 田瑶扔下相机朝我冲来。 我望着旋转的天花板,慢慢闭上了眼睛。 “妈妈,对不起。” “爸爸,我来找你了。” rn 再次睁开眼,我眼前一片模糊,艰难的发出声音。 “我是死了吗?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江悦夏,你终于醒了……” 田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用了眨了眨眼睛,视线慢慢变得清晰。 原来我还在躺在病床上。 我失落的叹了口气。 “田瑶姐,下次别救我了,死对我来说才是解脱。” “又开始说胡话了,你一定会恢复健康的!” 田瑶紧紧握着我的手。 随后她从包里不停地拿出东西。 “这是我去寺庙为你求得平安福。” “这是保健康的水晶手链。” “这个小桃木剑用来驱除病魔。” “这个葫芦,说是对健康有利。” “还有这个朱砂,是古来用来炼制长生不老药丸的物质。” 我忍不住笑出声。 “田瑶姐,你怎么突然这么迷信?” 她抬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水,声音真切。 “不是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吗?” “我们一起再努力试试,好不好……” 我转头望向窗外,试图让泪水回流。 最后带着鼻音回一句。 “好。” 病房床上空无一人。 田瑶带着摄像师找到蹲在走廊角落的我。 “江悦夏。” 听到田瑶叫我。 我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走廊前方的那个背影。 “那个是我妈妈,她来这医院学习交流。” “我妈妈现在当医生了,棒不棒?” 田瑶小声问我。 “你要不要去见她?” 我毫不犹豫的摇头。 “不要,现在她可以全身心投入梦想了,我不能耽误她。” “我的妈妈会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医生。” 等妈妈的背影消失。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剧烈的咳嗽。 呕出一滩鲜血。 眼前一黑,晕倒在田瑶的怀里。 “江悦夏!” “你别吓我!” 我想回应她,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我被抬上推床。 镜头一路跟着推床。 在经过走廊时,推床和妈妈擦肩而过。 妈妈侧头往后看时。 我的脸部正好被医生挡住。 镜头外却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这个是什么病人?” “你说那个白血病患者,哎,已经晚期,救治希望不大了。” 妈妈声音透露着心疼。 “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江悦夏,情人节快乐!” 我接过田瑶递来娃娃花束,嘿嘿一笑。 “谢谢田瑶姐!” 随后我继续盯着手机屏幕,沉默不语。 田瑶突然上前伸手遮住屏幕。 “别看了。” 我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不会难过。” 镜头对准我的手机屏幕,上面是妈妈和一个女生的合照。 合照配文。 田瑶盯着我眼睛,似乎再确定我是否说谎。 我朝她淡淡一笑。 “妈妈收养这个女生我认识,她曾经是我爸爸隔壁床的病友,她是个孤儿,但靠社会捐赠治好了白血病。” “我真心替她开心,也替妈妈开心,她们有彼此的陪伴,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孤独了。” “江小小很好,她聪明又活泼,有她陪在妈妈身边,我很放心。” 田瑶将我搂在怀里。 “江悦夏,难过就哭出来。” 沉默片刻后。 我心里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 “田瑶姐,我好嫉妒她,为什么她可以治好病,为什么她可以陪在妈妈身边,为什么我不可以……” rn “田瑶姐,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我在镜子面前反复检查自己的穿着。 “好看,江悦夏,你最好看了。” 田瑶拿出假发替我戴上。 “我们走吧,司机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画面一转,我们来到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我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挤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 与此同时,台上的妈妈正在介绍她们的新研究。 回答完专业问题后,主持人问她。 “夏医生,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话想说吗?” 妈妈沉默片刻,声音冷了几分。 “江悦夏,我知道你肯定会看到这个新闻。” “我想说你爸爸已经去世了,你不用再东躲西藏了,没人会再逼你了。” 田瑶扶着我手腕的手有些颤抖。 她看着我担忧道。 “江悦夏,你没事吧?” 我眼里没有她预想的难过。 “田瑶姐,你有没有发现我妈妈比上次胖了点,脸色也没那么差了。” “看来江小小把她照顾的很好,这下我真的可以放心了。” 话落,我朝她笑了笑。 “我们把花送给妈妈就走吧。” 将我亲手包扎的鲜花交给妈妈的助理后,我们转身离开。 “哎,你们先别走,一会可以和夏医生拍大合照。” 助理突然出声。 我脚步一顿,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拍合照时,我小心翼翼站在离妈妈最远的角落。 上车后,我放大手机里的合照。 一会看看妈妈,一会看看自己。 “江悦夏,你妈妈误会你,责怪你害死了爸爸,你不生气吗?” 田瑶满眼心疼。 我摸着手机妈妈的面容,轻轻的摇了摇头。 “妈妈没有怪我。” 将手机退出照片,点开最近的几条短信给她看。 田瑶愣住。 我看向镜头,笑中带着泪花。 “我的妈妈很爱我,从来没有责怪过我,哪怕我真的对爸爸见死不救。” “她在台上说那些话不过是想用激将法逼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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