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湖水,黑色的天幕,黑色的山峰,黑色的树木……他像被一个浓稠的黑色口袋吞噬了,掉进深不可测的湖底。 先前下水那两人体力不支,已折身往回返。 冯桂玲感到绝望,哭声更刺耳。 李道冒头换了口气,又一次潜入水,这回许久都未再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津浑身发冷。 她茫然四顾,水面在月光下只荡起微弱涟漪,缓缓归于平静。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目睹死亡,就像顾维一样。 那感觉绝望、悲恸、痛不欲生,她无能到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能让时间稍微慢一点,更无力回天。 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经历。 顾津双腿一软,撑着小伍蹲下来。 这时,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浪花。 顿几秒,有人大声喊:“小春,是小春!” 先前回来那两人又入水,游过去接应李道。 几人上岸后,一群人簇拥着围住王小春,伍明喆也跟着探情况,懂点医理的给那孩子做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 折腾很久,小春上身一挺,大口呕水,终于喘上这口气儿。 冯桂玲抱着儿子痛哭,所有人终于松一口气,张罗着赶紧把人弄回去。 等人走远,李道脱下湿透的上衣,拧了一地水。 他只穿一条牛仔裤,赤着足,一挥头发,水珠在月光下划成一道弧。 李道朝顾津走去,没觉出反常:“蹲这儿想什么呢?” 顾津没反应。 李道低头看着她,顿几秒,弓身,在她头顶轻弹了下:“傻了?叫你没听见?” 顾津突然抬头,扬臂就是一巴掌。 这巴掌可给李道打懵了,他原本要蹲下的身体僵怔住,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怒火蹭蹭往上冒,在接触到她眼泪那刻,心又一软。 “敢打我?你不想活……” 话没说利索,顾津拉下他脖子,嘴唇猛地贴上去。 李道没反应过来,睁眼看着她。 她就像一只小野兽,在他唇上又啃又咬,疯狂冲动,毫无章法。 李道吃痛,意识到自己被她强吻了,还是人生中的第一次,觉得这女人越发无法无天,再不管教,要在他头顶作威作福了。 他想笑,大掌拢着她的背,刚想还回去,她却离开他的唇,脑袋向下挪,狠狠咬住他侧颈皮肤。 李道脑中“嗡”一声炸开,压不住浑身乱窜的火苗,他第一反应是把人赶紧拉开,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下他不能,会委屈了她。 李道一把将人拽下来,咬牙切齿地低喃:“你自找的。”他贴着她的唇,声音温柔却冷酷:“顾津,你自找的。” 小伍跟人群走到半路,突然发现李道和顾津没跟着。 他一拍脑门,赶紧跑回去找两人。 水库旁没有人,地上只扔着李道的湿衣服,小伍叫了几声,也没人应。 他拎起衣服,顺着水库沿岸向前走数米,不见一个人影,心想他们可能从别的路回去了,转身也要走。 忽然之间,对岸林中传来些奇怪响动,时断时续,若有似无,似乎是低泣跟求饶。 伍明喆愣几秒,不由咽了口唾沫,半大小伙子,隐隐知道那是干什么,想逃开,却管不住自己的腿。 他悄悄往前走两步,一探头,血液全往脑顶冲。 林中叠站着一对人,正是他哥和顾津。 月光很淡,不太清晰。 只看一眼,小伍心中直叫罪过,赶紧撤回身体,悄声退出来。 他往回走时腿是软的,心说自己真是胆儿肥了,如果被李道发现,一准儿扒了他的皮。 飘飘忽忽回到冯大姐的院子,村里人已离开,王小春脱险了,坐在院中木凳上,傻呆呆地望着他。 冯大姐见小伍进来,赶紧迎上去:“小兄弟,你哥呢?他救了我儿子,我得好好感谢他。” 小伍干笑两声,心说我哥正当神仙呢,还多亏你那儿子给创造机会,他得感谢你们才对,却说:“他和我姐去车上取东西了。” “贵人呐,我家傻儿子捡回一条小命真是谢天谢地谢贵人。”冯大姐后怕地拍着胸口:“我等他们。” 小伍说:“别等了,他们没时候回来。” “不就取趟东西?” “可能也要遛一会儿。” “大晚上遛弯儿?” “没来过农村,好奇呗。”小伍编不下去,咧嘴笑笑:“您先睡吧,给留个门,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冯大姐想了想:“也好,那大姐明早给你们做顿好的。我家后院的羊正产奶,给你们蒸一锅白馒头,再喝点鲜奶怎么样?” 白馒头、鲜羊奶…… 小伍脑中像弹幕一样反复飘过这六个字,不受控制地发散思维,联想到某个画面,暗叫完了完了,有阴影了。 他红着一张脸,嗯啊应答了声,迅速跑回房间里。 这天晚上,伍明喆做了一个梦。 第 38 章 时间好像过去半个世纪那么长,李道就近把顾津抱到车上休息。 两个人的空间,适合温存。 李道坐进副驾驶一侧,让顾津趴在他胸口,她整个人软绵绵,身体像婴儿一样温暖无骨。 终于冷静,李道开始后悔,冲动之下过于草率,他是美了,却对顾津有些不公平。以往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但怀中这人怎能相提并论。 李道心中微叹,在她头顶印了个吻,可下一秒,又为得到跟拥有感到欣喜若狂。他心中反复纠结,暗骂自己畏首畏尾不是个老爷们儿,索性放任自己,做都做了,以后把人放心尖儿上疼呗。 这样想着,他心情越发好。 月光淡薄,在车身投下斑驳树影。 李道觉得车里闷,抬臂去按开窗按钮,动作惊动怀中的顾津,她难受地哼了声。 他这会儿倒是记起要温柔,大掌轻抚她的背。 带着湿气的凉风顺窗口吹进来,不远处的水库上方仿佛罩一层雾气。 耳边有蝉鸣,还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李道回手从后座捞了件衣服,搭在顾津背上。 “缓过来点儿没?”他在她耳边问。 顾津小声哼哼,口中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她这样子很大程度上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征服与被征服,摧毁与被摧毁,他毫不留情。 李道眼中促狭:“就这么没出息?” 顾津抬起手,在他腰上掐了把,本以为自己用了很大力气,却跟小猫挠似的。 李道牵起那只手,送到嘴边吻了下:“这是教训,看你以后再打我。”他捏起她脸颊,让她对上自己的视线,一扬下巴:“这脸没人敢碰,你是第一个。” 顾津轻声:“谁叫你乱逞英雄。” 李道好笑:“那是谁告诉我,想弃恶从善得先赎罪?” 顾津双眸被黑夜遮住一些光彩,声音没什么起伏:“以前是我幼稚。” 李道心中咯噔一声,这姑娘自从顾维死后心性就反常,没等说话,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又凑过来主动吻他嘴唇,这一次极温柔,却是她主导。 李道尽力配合,一手缓缓摩挲着她的头发,一手轻拍她的背,不知不觉中,每一个动作竟含了安抚跟讨好。 顾津忽然捏起他下巴,稍微偏移角度,以便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亲。 她挺直脊背,比他稍微高出一截。 李道被迫昂着头,有些被动。 他心中划过一丝异样,这种亲昵不是不受用,只是他以往当惯了侵略者,从来都是他控制女人情绪跟欲.望,挺大个老爷们让这丫头拿捏住,可不是好事儿。 正胡思乱想着,顾津小嘴向他脖颈挪去。 “再亲又想了,受得住?”李道说:“别又求我。” 顾津果然停下来,嘟哝一声,乖乖趴了回去。 李道按亮头顶的照明灯,歪着头,在镜中观察自己侧颈的皮肤,先前被她咬过,那处通红一片,留下一圈整齐又小巧的牙印子。 用手触了触,还残留痛感。 李道拍她一巴掌:“看你干的好事。” 顾津心说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你真霸道。”她小声抗议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李道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把人拉离,让她直直坐在他面前。 无所依附,顾津像是墙头不断飘摇的小草,命运全被他人操控,她羞赧又无地自容,在他轻佻的注视中,脸颊火烧火燎。 李道声线降低几分:“性质怎么能一样,我那是情之所至,你是打击报复。” 顾津哼了声。 李道看着她,车内气氛诡异地安静几秒。 他把她拉进怀,忍不住又耳鬓厮一番,冷静数秒:“回去?” 顾津埋怨:“得先找件衣服穿。” 李道去后备箱打开苏颖的箱子,找出一件,递给她。 顾津眸色难免暗了暗,默默穿上。 李道并不搭腔。 磨蹭一阵,顾津从副驾驶爬出来,有些不适,她被他拉着往回走,抬头说:“我想先洗个澡。” “大姐家后院有浴棚。” “这么晚了,不会影响别人休息吧?” “不会,位置挺靠后。” 可万万没想到,在浴棚到底又来了一回。 从浴棚出来,夜色深浓。 房中关着灯,小伍还算识趣,背对着窝在折叠床中,呼吸很平缓。 李道把她放上床,脱了鞋也跟着躺下。 他睁着眼,还无睡意。 先前刚吃完饭就下了水,湖水冰凉,之后又如此这番地折腾,等到冷静下来,才感觉胃部传来不适。 他用手揉着,在黑夜中慢慢忍受一阵一阵的抽痛感。 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滚烫的小手,放在他胃部,那处妥帖许多,慢慢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去,也许心里作用,抽痛感竟没那么明显了。 李道转头去看,她闭着眼,呼吸很浅。 隔了会儿,她小声问:“好点儿没有?” 李道平躺,盯着上方露在外面的房梁:“嗯。” 顾津又挪动双脚,贴在他冰凉的大脚上,有气无力地嘟哝:“别感冒才好。” 李道竟有种被人宠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心理防线变脆弱,忍不住想去依赖旁边的小女人。 他抬臂过去让她枕着:“别瞎操心了,快睡吧。” 顾津哼哼一声,脑袋往里蹭了蹭,不再吭气。 她缩在他怀中也就小小一团,身体里却有强大的能量,坚定又坚强,更有几分偏执。 李道扭头在她额头吻了吻,轻叹一声,也闭上眼。 第二天早上,顾津起迟了。 她身上的骨头散了架,身上像有无数道细细密密的小伤口拉扯着,每走一步都别扭。 来到厨房,看见李道小伍正和冯桂玲母子聊天,桌上放着几杯鲜奶,大锅里好像蒸着什么,正冒热气。 李道看过来,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停一瞬,又看回她的脸。那视线就像一台X光机,上下一扫,她就全无秘密。 一瞬,顾津脸颊烧起来,感觉没法在光天化日下与他对视,他却偏朝她眨了下眼,她瞪回去,他又笑开,唇角的弧度温柔又迷人。 冯大姐见她进来赶紧招呼:“丫头,过来吃饭了,馒头马上就出锅。” 顾津应了声,慢腾腾挪到桌边坐下。 李道凑过来,低声问:“还好吗?” 顾津闷闷的:“嗯。” 不想与他聊这个话题,她端起面前的鲜奶喝了口,不经意抬眼,见对面小伍正古怪地看着她。 视线一对,他又匆匆低下头。 小伍心想这后遗症太严重,他心中扑通乱跳,涨红着脸,不敢看顾津。等到冯大姐把馒头端上来,见李道咬着那白馒头,更加无法直视。 李道说:“眼睛滴溜乱转的,你是耗子啊?” 小伍赔笑,赶紧转开视线,端正着坐好啃馒头。 冯大姐收拾完灶台,也在旁边坐下,早起她已经抓着李道感谢一番,尽管他说自己水性好,只是小事,她仍然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冯桂玲笑着说:“你们兄妹仨就在大姐这儿再住一晚,今天高塔村有姑娘出嫁,汉子是隔壁村的,晚上热闹,凑凑热闹再走。” 顾津说:“就不麻烦了,大姐。” “麻烦什么,家里就我们娘俩冷冷清清,巴不得多来几个客人说说话。” 顾津忍不住问:“孩子爸爸呢?” “在大城市打工。”她是个实在人,和她闲聊着:“我们本来不是高塔村的,也是迫不得已才在这儿落脚。” 顾津点点头,耐心听着。 冯桂玲忽地叹一声,继续说:“我和孩子他爸沾点血缘关系,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可家里还是反对得厉害,我和他偷着跑出来,怀小春的时候遭了点罪,谁知是营养没跟上还是……总之孩子还是有毛病。” 顾津微微讶异,不好评价什么,只说:“你们感情一定挺好的。” 这话倒让冯桂玲有些难为情,她笑着说:“老夫老妻的,对付过呗。”又一拍桌子:“话扯远了,大姐帮你们做决定,再住一晚。” 顾津咬着馒头看李道,他已经吃完了,身体朝外,侧靠着椅背不知想什么。 冯桂玲又说:“没事儿去高塔上转转,风景还是很好的,中午回来吃饭,大姐给你们做点特色菜。” 顾津拿脚偷偷踢李道,想让他赶紧说句话。 隔几秒,李道终于吭声:“那麻烦了。” 冯桂玲喜上眉梢,难免又是一阵热络的闲聊。 吃完早饭,顾津回到房里躺了会儿。 李道紧随其后,从兜里掏出块巧克力,顺手递给她。 顾津接了,却没吃,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同意多住一晚?” 李道坐床边,拆了片口香糖放嘴里:“你不是难受?” 顾津抿了下唇,躺下来没吭声。 “很疼?” 她支支吾吾:“其实也不是。” 李道弓着身体,两肘撑在她耳旁,柔声说:“我看看?” 一股清新的薄荷味萦绕在鼻端,她的心随着他上扬的语调飘起来。 顾津说:“别闹。” “给你揉揉?” 顾津脸爆红,两手交叠捂住他嘴:“大白天的,你能不能正经点。” 李道偏头,躲开她的手:“那吹吹?” 顾津干脆别开眼,不再理他。 他手臂支在她两边,细细打量几秒,忽然笑了笑。 顾津蹙眉;“你笑什么?” “不能说,又该骂我不正经了?” 顾津:“.…..” 他看了她一会儿,保证道:“下次一定轻些。”这句倒郑重其事。 顾津仍是无话可答。 李道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很是招人疼,忍不住抱着亲几下,在她脑门一弹:“不逗你,睡吧。” 他直起身来,走了出去。 第 39 章 睡一觉顾津缓过来,身体有了些力气,下面的异样感也不那么强烈了。 醒时房里没有人,院中倒是隐约传来说话声。 顾津穿上鞋走出去,阳光浓烈,眼前明晃晃的白。 她遮了下额头,见小伍手机不离手,村子里没信号,估计是打单机游戏呢。李道穿了件短袖坐在小凳上,头顶是塑料胶条编织的遮阳棚,旁边坐着王小春,正眼巴巴往他手里瞧。 李道用他那把匕首在削一块木头,已初见形状,是把糊弄小孩的手枪。 这年代孩子是上帝,玩的玩具都很高级,如果放在城市里,他削这东西估计别人看都不会看一眼,小春却觉得很有趣。 顾津在对面坐下来。 李道瞧她一眼,“醒了?” 顾津点点头:“冯大姐呢?” 他把面前的水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继续削着:“去新娘子家帮忙了。喝口水。” 大姐倒是心眼实,就这么敞着门窗把屋子交给他们了。 顾津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又站起来,在院子里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从院墙上方能看到远山,有座铁塔矗立在山尖,青天白日里,直插云霄,使这僻静的山沟多那么点庄重跟神秘感。 她盯着看了会儿,听后面男人对小春说:“谁再欺负你,你就拿它崩了他。” 这个教育方式…… 顾津揉了揉鼻子:“…….” 估计王小春也不大听得懂,扬起脑袋看着他,只知道傻笑。 顾津出来后,李道明显就有点坐不住了。 最后几刀削得很是潦草,把木头枪扔到小春面前的桌子上,一拍他后脑勺:“去吧,自个玩儿去。” 王小春翻看着把玩儿,爱不释手,似乎发现某个位置没削好,哇啦啦说着,指给他看。 他敷衍一句:“就是这样的。” 李道走到她身后:“出去转转?” 顾津说好,又回头叫小伍。 伍明喆脑袋终于舍得抬起来,但摇得像个拨浪鼓,“你们去吧,我嫌累。” 两人出了院子。 顾津跟在李道旁边,寻思着不太对,问他:“觉不觉得小伍这两天有点儿怪?” 李道不甚在意:“管他,神叨叨的。” 一路上没见几个村民,这村子其实比昨晚看到的还荒凉。 冯桂玲的院子离高塔有段距离,到了山脚下,看着矮,却有些陡,似乎没那么容易爬上去。 李道问:“你行吗?” “当然行。”顾津有点小得意:“以前周末经常爬山的。” 李道看她步伐轻盈,屁股左右扭动,腰就那么窄一条,迈开小细腿,沿着石阶麻利地往上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这会儿体力倒是好了?” “一直都好。”顾津小声辩驳。 李道嗓中哼出个音儿,看她一眼,那眼神轻佻鄙夷,好像告诉她别把话说太满,你什么德行我昨晚没见过? 李道长腿一跨,三两步就超出一大截。 临近正午,阳光浓烈。 走这段山路花了十几分钟,顾津头上挂满汗珠,抬眼瞧去,那男人已经站在制高处。 顾津忽然顿住步子,仰头看着他。 角度的问题,男人与铁塔并立,身高腿长,竟同样挺拔。李道侧着头,眺望远方,因为背着太阳,他轮廓被光影勾勒的异常立体,面部表情却不甚清晰,整个人沉默站着,隐隐给人一种孤独沉郁的感觉。 顾津心中微微触动,想要赶紧打破这种状态,于是叫他:“李道。” 李道回神,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接我一下?” “自己上。” “我腿酸了。” “你不是体力好?” 顾津脸蛋儿晒得红彤彤,鼓了下腮帮子,没再央求,慢吞吞地往上爬。 李道笑笑,下去把她拉上来。 这铁塔不知什么来头,塔形如春笋,塔尖刺破长空,显然在这山上年月不短,外表经受风雨侵蚀,原本的图案纹路已经模糊了。 顾津一屁股坐下,抹了把汗,拿手扇着风。 李道坐到她往上两级的台阶上,双脚正好在她侧臀处。 两人一时没说话,看着山下风景。 此处视野辽阔,山脚一隅,房屋像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挤在墨绿的山坳中。 顾津轻轻倚着他的腿,感受仰面而来的微风。 李道忽然开口:“喜不喜欢?” “什么?” 他没看她,一扬下巴:“这村子。” 顾津没正面回答:“从前只觉得洛平小,没想到还有更小更简单的地方。” 李道:“你好像不愿住城里。” “太累太复杂。”她顿了下,扭过头去:“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样?” 李道低头看她一眼,“过来。”把她置于双腿间,肘部撑着膝盖,两只大掌自上而下各自盖住她脸颊:“很小的镇子,有田有房有新身份,你应该会喜欢。” 顾津感受着他掌间的纹路,没再追问。 过几分钟,她转了话题:“冯大姐挺不容易的,丈夫在外打工,她独自一人带着个孩子,还是……”她顿住,不由唏嘘。 “乐在其中吧。”李道说:“没看出她不容易。” 顾津忽然很好奇,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会怎样选择。 她问了他。 李道说:“不生孩子。” 这答案倒是叫顾津挺意外:“你不喜欢孩子?” “一般。” 李道没告诉她,他是没考虑过,甚至成家的念头都挺遥远。 不过他发现自己最近有些贪心。 顾津又说:“大多数男人传宗接代的思想都比较顽固。”仰头瞄他一眼,哼哼着:“尤其像你这样的男人。” 李道神思晃回来,挑着眉:“我什么样?” 她却闭紧嘴不肯说。 他低下头,两掌一缩一抬,将顾津的脸向后仰着,叠在自己脑袋下方。 这姿势迫使她胸部挺立,脖颈高高扬起,那大手像把牢固的钳子,她动弹不得。 顾津只能看见他的下巴跟喉结,嘴唇被迫嘟起来,唇肉水润,露出两颗白白牙齿。 这样子又丑又滑稽,李道却看得很欢乐。他总是喜欢如此捉弄她。 李道:“我什么样?说说?” 顾津声音含含糊糊:“霸道,粗暴,征服欲强……还大男子主义。” 李道漫不经心:“是对昨晚的评价?” “都有。”她挣了挣。 “我以为你喜欢,看你求的挺来劲儿。” 这一句给顾津彻底惹毛了,不知心虚还是难堪,她脸颊瞬间红透,腰一挺,抬手就往他脸上招呼,有条腿不自觉跟着抬起来,张牙舞爪,模样跟只小猫崽子似的。 李道笑着,并没躲,任由她揉着他的脸。 两人姿势别扭,却乐此不疲地折磨着彼此。 他脑袋压得越来越低,贴着她的唇:“就想知道,你这小嘴儿是怎么叫出那些音儿的,跟小绵羊似的。” 顾津快要恼死了,“我是羊,那你是什么?” “屠夫。” 顾津不小心挠了“屠夫”一把,他下巴上留下一条红痕。 李道恶狠狠:“我看收拾的还是轻。” “你放……” 李道没犹豫,一口咬住她的唇。 在山顶被欺负一通,李道把顾津牵下来。 冯大姐中午赶回家给几人做饭,之后又热心肠地去帮忙。 这村子的习俗跟别处不同,婚礼在晚上,新郎是隔壁村的小伙子,太阳落山时,带领亲朋好友来接新娘。 鞭炮齐响,敲锣打鼓。 往日萧条的村子被一片大红色渲染的热火朝天。 邻村不算远,男方将这边的村民一并叫过去。 婚宴是摆了一院子的流水席,菜换了一茬又一茬,说句恭喜,谁来都能吃。 李道本不想去,无奈冯桂玲生拉硬拽,把他们三人安排在院子最角落,所幸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新人身上,并未注意这几副生面孔。 举行完仪式,新婚小夫妻给每桌敬酒。 其实新娘子不算多漂亮,但嘴角的笑意却是今天最美最幸福的。 乡下天色似乎黑得特别早,院子内张灯结彩,院外的远山快与天空融为一体,是安静浓稠的黑。 李道中途离开一会儿,没多久拎个黑色塑料袋回来,站门口朝两人摆了下手。 顾津悄悄过去,和冯桂玲打声招呼,三人寻着来路往高塔村的方向走。 天上坠着无数颗闪耀的星子,明亮到将云的轮廓清晰勾勒出来。 空气纯净,带着湿润的潮气。 小伍埋头走路,忽然想起来:“对了,今天是津姐生日,差点给忘脑后去。” 李道走在另一头,撇他一眼,没说话。 他从兜里鼓弄半天,掏出个东西朝顾津递过去。 顾津:“什么啊?” “哎呀,伸手。”他搔搔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顾津也被他弄得有些迷糊,看看李道,犹豫着摊开掌心。 伍明喆手一扣,把那东西稳稳当当地放上去:“津姐,生日快乐。” 他以前觉得顾津特好看,人温柔,又好相处,像个亲近的大姐姐,可经过昨晚,他心中忽然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后再与她对视时,目光就不那么纯粹了,那盈着一汪水的黑亮眸子看着他,会让他手足无措。 处在感情模糊期的男孩子,总会在某个瞬间陷入迷茫。 鬼使神差的,小伍偷瞄一眼李道。后者却在看顾津。 顾津握着那东西,触感又凉又润,低头去看,掌心竟躺着一个猴子抱蟠桃的手把件。把件通体奶白,雕刻得憨态可掬,只有她半个拳头大小。 顾津看着眼熟,突然想起,这把件好像在风平镇的古董店里看到过。 她当时一眼就瞧上这小玩意儿,甚是喜欢,但那天李道没带钱。 顾津吃惊道:“哪里来的?” 小伍又是挠脑袋:“别问了,收着就行。” 他瞧不惯那老板看人下菜碟的样子,就顺手牵了来,一直想着生日这天送顾津,就在兜里揣了几日。 顾津下意识看李道,发现他面上表情紧绷,目光阴鸷,眨也不眨地盯着伍明喆。他必定也记得这东西。 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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