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灰败。 我转过身丢下他离开。 等我收拾好东西移交给人事时办离职。 人事却冷着脸丢给我一份自愿离职协议:“盛总与你商定的解除合约日期在这月月底,你现在走就算自愿离职,公司不会赔付赔偿金。” 我轰地一下滞重,我不能没有这笔赔偿金,治疗吃药要钱,定期的存款又不能动。 我当即改主意:“那我上完这个月再离职。” 只剩下四天而已,不能跟钱过不去。 人事闻言,轻蔑地扫了我一眼,眼神一旁的咖啡,张口就使唤我。 “这是盛总订的咖啡,你反正是个闲人了,你去给娇娇小姐送过去吧。” 包装袋上,有盛珩礼贴心手写的备注。 “去冰少糖,少喝咖啡多睡觉。” 文字很暖,曾几何时,这抹温暖也曾照在我身上。 我拿过了咖啡,走出办公室往沈娇娇所在房间走去。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起从前。 想起盛珩礼手机里记满的关于我爱好的备忘录。 “许秋爱吃的水果是西瓜,不爱吃醋,爱吃草莓但不爱吃草莓味的糖果……” 我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他也会这样记录沈娇娇的喜好吗?她来姨妈时也会为她熬红糖水为她揉肚子吗?她难过时也会将她揉进怀里唱歌哄她吗? 想着突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傻。 沈娇娇是他未婚妻,是他选择共度余生的人,当然会了,而且只会给得更多。 我眼眶酸胀得难受。 甩开思绪,我敲开沈娇娇办公门,走了进去。 “沈小姐,盛总给你订的咖啡。” 沈娇娇伸手来接,骤然她动作一顿,犀利的目光却落在我微开的裙领上。 我低下头,顺着她视线看到了,自己胸口处漏出的那个盛字。 我当即想把衣领拉紧,沈娇娇却一把拽住我的手:“许秋棠,你漏个纹身是给盛珩礼看吗?” 我想否认,她并不在意地继续说:“你以为他看到你的纹身会和你旧情复燃还是说会让你留在公司?” 我喉咙有些发紧。 “我从没有这么想,你也不必咄咄逼人。” 沈娇娇这时大笑起来:“想?你有资格吗?你就想!珩礼说过,当年跟你一起只算练练手,你少拿自己当白月光。” 她说完就不再笑了,看向我的眸子里满是阴毒,像毒蛇一样,森冷。 “不信,你就试试。” 我不想试试,也不想和她起争执,我只想安安静静在这待完最后四天,好拿钱走人。 挣开她手,我放下她的咖啡转身要走。 这时沈娇娇却抄起咖啡倒置在我头顶,让褐色的液体把我从头淋到脚。 去了冰的水,还是那么冷,让我如置冰窖。 我生生承受完,直到她手里的咖啡杯一点也不剩。 我冷得微颤着问:“我可以走了吗?” 沈娇娇把空杯甩给我,心满意足一笑:“请便,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垃圾记得要分类,千万别放错了地方,垃圾就是垃圾。” 我胸口一阵滞重,呼吸有些燥乱。 然后,我一言不发转了身,抬眸,盛珩礼正好进门。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 我的狼狈尽数让他瞧了个彻底。 他下颚线绷脚紧,原本微动的眸色渐渐被厌恶替代。 他那样冷酷的眸光,像利剑直穿心脏。 我喉间一哽,忽然有些想哭。 这时,身后的沈娇娇抄她手边的热水泼了上来! 我后心猛然一烫! 灼热的疼痛压弯了我的脊背,我疼得站不稳。 她一脸无辜地冲进盛珩礼怀里撒娇:“珩礼,她面相实在太令人生厌了,我没忍住。” 盛珩礼的冷眸森然地落在我身上。 顷刻后,他冷声说:“确实,挺晦气的。” 我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的难过。 我癌症末期了,我一个将死之人的面相要怎么好? 为什么得癌症的人偏偏是我?又为什么又要我再遇到盛珩礼? 要让我现在眼睁睁看着他,跟我曾经最讨厌,现在又与放肆伤害我的人情意绵绵! 我心口一阵郁结,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眩晕袭来,我直直地朝后倒去—— ……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我忍着蚀骨痛意强睁开眸时,就听见病房门口传来剧烈的争吵。 我抬眸望去,只见我的主治医生段愈白猛地一拳砸向盛珩礼的右脸。 “盛珩礼!你他妈有心吗?当初我将许秋棠让给你时你怎么和我保证的?你说会好好照顾她。” 说着,他满眼猩红,一度哽咽。 “你就这么由着沈娇娇欺负她?你知不知道她得癌了……” 盛珩礼揩了揩嘴角的血迹,陡然抬眸正好与我的视线相撞。 我呼吸蓦地一滞,就听见他说。 “是她自己要上赶着脏娇娇的手,你不介意她被我玩过,现在当她的接盘侠我没意见。” “但是,她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 字字诛心,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盛珩礼收回落在我身上的森冷目光,转身离开。 段愈白回眸正好对上我的凄凉,轻声问:“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我不置可否,他走过来安慰。 “许秋,我就是替你不值……” 我打断了段愈白:“愈白,我累了,让我自己静静好吗?” 段愈白欲言又止,最后他说:“好,那你有不舒服,马上找我,我在。” 我笑着跟他道谢:“谢谢你,从前给你添麻烦,现在还给你添麻烦。” 段愈白是我和盛珩礼的大学学长。 初相识时,他不知道我已经在和祈珩礼恋爱,曾跟我告白。 盛珩礼一度视他为情敌。 为了避嫌我也有意与他疏远,三年前我确诊那天,发现主治医师是他又重新有了交集…… 人生,历来就是这样无常。 大抵是太伤心,又失了工作无事可做。 我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疼痛频繁发作,别说出院,我连床都下不了,镇痛药也对我失效了。 我整晚整晚地呕血,进了ICU。 急救了五天,我终于好了些,也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能看手机后,我惯性查看我的美妆账号数据。 却发现账号已经更名成——盛总的‘娇’妻,变成了祈珩礼和沈娇娇的情侣vlog账号。 好巧不巧,他们的第一支视频,发布日期是在10月22号。 视频主题是—— 而这一天,曾是我跟盛珩礼的恋爱纪念日。 我心中翻涌悲凉,都没勇气点开这个视频,我打开抗癌账号更新—— 我写着写着就手抖到编辑不下去了。 祈珩礼好残忍,他把和我的纪念日变成了沈娇娇的纪念日,他还是男主角,我却不是他的女主角了。 我是让他不屑一顾,不愿多看一眼的路人。 住院的第二十天。 吊着营养液的我忽然有了些食欲。 段愈白跟我说:“有了食欲是好事,代表你身体机能在恢复。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吃饱了才好跟病魔继续战斗。” 我想起了我最爱的贺记馄饨。 段愈白给了我打了一针加强针,才放我一个人出院。 其实我知道他给我打的是吗啡。 我强撑到贺记门口时,工人正在拆店头招牌,遒劲的贺记馄饨四个字,摔在地上已经四分五裂。 我找到老板问:“老板,店不开了吗?” 老板说:“不开了,有人愿意出三百万买下了我这个店,说什么这里承载的都是一些恶心肮脏的记忆,非要拆掉,重建成一个甜水铺子。” 我立刻想到了祈珩礼。 甜水铺子,是沈娇娇最喜欢吃的。 我心像是被一根细针扎过般,泛起痛意。 老板看见我人瘦肚大,好心道:“姑娘,你是怀孕了嘴馋吗?厨房还没拆呢,我去给你最后下一碗。” 我托着自己明显隆起的肚子摇头拒绝了。 “谢谢您的好意,祝您一生平安。” 从前总觉一生平安这种祝福词太土,直到自己生命到了终点,平安二字胜过万千。 我告别店主转身,没告诉他,其实我不是怀孕,是腹水。 最后我拍了店里的留言墙,又在抗癌小号上更新了。 “抗癌的第一千五十七天,我来到了和初恋君常来的馄饨店。曾经我写下愿共乘幸福末班车到终点的留言已经不见……” “他现在幸福得耀眼,末班车,我一个人先上了。” 回到医院,腹水折磨得我好痛再无法忍受。 段愈白匆匆给我开了单,陪我一起去彩超室拍片。 排队大厅里,我却偶遇见了盛珩礼和沈娇娇。 盛珩礼手中拿着B超报告,而沈娇娇挽着他的手,将头靠在他肩头。 “珩礼,你说以后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叫什么名字好?” 盛珩礼脱口而出:“只要别叫秋年就好,听着恶心。” 心好像被刀狠狠地剜了一下,盖过了我的腹痛。 秋年,是我曾经给我们未来孩子取的名字。 我用力攥了攥段愈白的手,跟他说:“我不做检查了,我想回病房。” 然而不等我转身,沈娇娇突然发现了我:“许秋棠?” 她拉着盛珩礼,快步走到我身前,看了看我隆起的小腹,旋即惊讶道:“还真是你,这么巧。” “许秋学姐,你也怀孕了吗?你几个月了?” 段愈白想替我反驳,却被我按住。 我灼灼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反问:“你呢?” “刚三周而已。”她满脸幸福挽住祈珩礼,“怪不得许秋学姐之前那么爽快离职,原来是怀孕了啊!她可藏得真好!” 我正想解释,盛珩礼冷嗤一声,音淬寒冰讥讽道:“见不得人,可不就是得藏着。” 这一刻,我心里悲凉到寂然无波,甚至好像都感觉不到痛了。 我好像突然释然了也放下了。 我扯起嘴角一笑:“盛总,不是所有人都跟您一样,有藏私的癖好呢。” 我就是在点他当年故意装穷。 盛珩礼也知道,他讽笑一声,不屑再回我,直接拉着沈娇娇离开。 不等到他们走远,我猛地呕出一口黑血。 段愈白惊慌失措的伸手扶住我,喊我撑住。 可我再也撑不住了,只能任由意识逐渐模糊。 …… 再醒来,我又住进了ICU。 模糊间我好像听见段愈白在跟谁说话。 他无奈又惋惜:“她的身体各项机能无法支撑住一场手术,最后了,我不能让她在手术台上走……” 我在心内附和他:是啊,我不要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走。 不消片刻,他的声音又响起了。 这次带着怒气。 “盛珩礼,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许秋当年和你分手的原因吗?想知道,明天就一趟医院,我特么告诉你!” “我不感兴趣!” 盛珩礼的回答好冷倦,我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不感兴趣好啊,不来好啊。 当天晚上。 全城燃放了一场非常盛大的烟花。 我躺在病床上,抬起干涩的眼,心想这是谁在纪念爱情呢? 此时此刻,是不是也有很多情侣借着这场热烈盛大的烟花留下属于他们的初吻? 就像当初的我和盛珩礼一样。 我不自觉喃喃出了声:“真美呀。” 比当年我和盛珩礼看过的还要美,只可惜当时他说会给我燃放一场只属于我的烟花,放给沈娇娇了。 下一瞬,沈娇娇的名字就在空中绽开。 千万株银火化成漫天星。 我苦涩一笑,原来又是祈珩礼啊。 他真的好爱沈娇娇。 陪护我的阿梨握着我的手:“许秋,别看了。” 她眼眶还红肿着:“你喜欢烟花等明年春天我给你放一场比这更盛大的烟花,你快点好起来好吗?” 段愈白也不动声色出现,挡在我的身前,暗暗地骂出了声:“祈珩礼这个混蛋!” 我仰头看向段愈白,强扯出气若游丝的笑。 “段医生,我想回家了。” 他默了半晌,答应得爽快:“好,那我带你回家。”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劝我坚持,可他笑得那样难看。 第二天出院前,我颤巍举起手机拍下了我床位的诊疗屏幕,上面写着:患者许秋棠,二十八岁零二十八天。 然后我点开了抗癌小号,想截去了我的名字,还想写些什么。 可是我没力气了,手滑便点击了发送。 段愈白来了,今天他没穿白大褂,穿着白衬衫,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阿梨去开车了,我抱你过去。” 我没有回应他的力气了,只苍白笑着。 任由他小心将我抱进怀里,我乖顺地贴进他宽厚又温暖的胸膛。 他的心脏砰砰跳得有力,还有点快。 我听着有些催眠,也觉得有些困。 “许秋棠,别睡,打起精神来。” 我微笑着心,不让眼皮沉下去,心说:“我不睡,我还没来和盛珩礼句再见,还没好好和他告个别呢……” 我不会睡的,只是我好累啊,也好痛啊。 睡着了是不是就不会痛了。 我就睡一会会……就一会会…… …… 走廊尽头,盛珩礼看到了靠在段愈白怀里睡着的许秋棠。 他脸色蓦地阴沉。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听段愈白的鬼话,忍不住来医院听所谓的真相! 盛珩礼黑脸转身瞬间,段愈白怀中那双惨白的手也同时颓然垂下…… 他转身太快,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段愈白低着头哽咽地说。 “许秋棠,走好啊。” 盛珩礼回到公司以后。 直接将助理叫到了办公室:“给我下令封杀许秋棠!” “哪个公司敢要他,就整垮哪个公司!” 她又一次耍了他,他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许秋棠被封杀后的第三天,抗癌小号突然上了热搜。 盛珩礼也看到了,他皱眉点进那个账号。 …… 祈珩礼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觉得她笔下的‘初恋君’就是自己。 正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被助理推开。 “盛总,整理账号时发现许秋棠身份证还绑定了另外一个账号,叫橘子君,正是上了热搜的抗癌小号!” 祈珩礼呼吸一滞,心脏像被狼锤狠狠砸了一下。 许秋棠真的得癌了? 恍神之际,助理又呈上一纸收益明细报表。 “她的这个小号开了橱窗,从入职到现在总收益超三十万,属于违规收入,盛总,您看要不要一起收回?” 盛珩礼突的一笑,为刚刚心中涌过的那丝慌乱感到可笑! 他心口的滞重也立刻消失了个干净! 是啊,许秋棠最会玩弄人心了,她曾经就给他写过未来日记,她写要一起养只可爱的小狗,毕业后要一起去云南旅居,写要在最浪漫的冬天结婚…… 到最后呢?不都是骗人的? 现在居然还在网络上立深情癌症人设,博人同情,不就是想给她还未出生的孩子赚奶粉钱吗? 越想他心中躁意越盛。 “她利用公司资源谋私利,直接起诉她,追回收益!” 纵是这样,他的怒火还是无法平息。 “给她打电话,让她滚回公司解释清楚!” 助理第一次见祈珩礼如此盛怒,他从来像一潭幽深的冰水,屈指可数的几次动气,都是因为一个人——许秋棠。 祈珩礼本想等到许秋棠来,他要当面看着许秋棠把她胡编乱造的东西删干净。 然后他还是要送上起诉书,让她知道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当年她断崖式跟自己分手。 她错的太多,他都要一一讨回来,要狠狠出一口恶气。 然而他没等来许秋棠,沈娇娇就电话说她已经到楼下了,想让他去接她。 滩璄衧鏎煷浘片獓藐摩筊秅餀偼害鐄 他起了身,吩咐助理许秋棠来后,让她在办公室等到自己回来为止。 祈珩礼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到电梯间。 泛着幽蓝色光的数字正缓缓上升,祈珩礼目不转睛看着。 心里有种莫名的预感。 可能是许秋棠来了。 “叮”地一声,电梯在他面前打开。 他勾起讥讽唇角,幽冷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女人的脸渐渐清晰。 祈珩礼的脸色渐渐难看,最后蓦的一白! 只见哭肿了眼的阿梨,双手抱着许秋棠的黑白遗照从电梯走出,走到了彻底呆住的祈珩礼面前站定。 只听她嗓音喑哑说:“祈珩礼,按照你们法务要求,我带——许秋棠来见你了。” 盛珩礼眉心紧拧,上前一看只见照片里的许秋棠淡然地笑着,永远定格在那片灰白中。 前脚刚在段愈白的怀里,后脚就跟自己玩假死这一套? 是泡沫肥皂剧看多了,当真以为自己会相信? 越是这样想着,盛珩礼心底那一丝不安就逐渐被愤怒侵占。 他上前,却是猛地砸碎了许秋棠的遗照。 玻璃碎片在地上四分五裂,就连许秋棠的照片也被玻璃碎片割开。 他怒声道。 “你们以为用这种手段,我就不会追究她的法律责任吗?” “麻烦你转告许秋棠,装死没用,她违背竞业合同私开账号谋利我会起诉她!” 话音刚落,身后的阿梨却看着地上碎裂的照片,心也跟着好像在流血。 她的许秋,经历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 她一直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而遗憾,她为了不拖累盛珩礼也为了她走后盛珩礼不难过,所有的苦痛都自己担着。 可他不仅是装穷的富家少爷,更是在她死后还让她不得安宁。 此刻,怒气无法再压。 阿梨猛地拽住盛珩礼:“盛珩礼,你是没长心还是没长眼?” “你要起诉你就起诉她吧,她人是真的走了,她死于骨癌!死前一个晚上还在看你给沈娇娇放的烟花!” 听到这句话,盛珩礼更笃定这是他们做的一场戏。 他冷笑出声:“你们演戏剧本能不能对清楚?我没空陪你们玩这种手段卑劣的游戏。” “刚怀孕五个月现在就骨癌死了?” “你们能不能有点医学常识,确诊癌症的人还有怀孕的身体条件吗?” 盛珩礼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 身后阿梨却哭红着眼,将许秋棠破裂的遗照捡起来。 一片一片的拼好:“到底是谁没有常识,你那是腹水啊。” “许秋,别因为这样的男人难过啊……” 怎么都拼不好,她忽然就泄了力气,发出一声爆鸣。 “我的许秋,为什么偏偏是你呢,为什么要是你呢?” …… 另一边,盛珩礼回到别墅。 只觉有些心烦意乱,站在落地窗前足足抽了半包烟都没驱散自己心中的烦闷。 就在这时,沈娇娇推门进来:“珩礼,怎么抽这么多烟?我有些关于婚礼流程的事想和你聊聊——” 话音未落,盛珩礼不耐烦打断:“你自己决定。” 她落寞地走到他身后,刚环上他的窄腰,就被盛珩礼一根根掰开:“滚。” 沈娇娇哽咽:“珩礼,我们都要结婚了。难道你心里还记着那个阴冷狠毒的女人吗?我们是夫妻,我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嫌弃?” 盛珩礼目光一寸寸似乎要将她剜穿:“就你?还没资格指责许秋棠。” “你肚子里有没有孩子,你自己清楚。” 半个月前,她用孩子逼婚,却是买通了医生。 当真当自己看不穿这样卑劣的手段吗? 盛珩礼没兴趣听她解释哭诉,转身回了书房。 刚落座,手机蓦地震动,他点开一看,却发现是公司法律部发的消息—— 盛珩礼只觉大脑轰地一瞬空白。 销户?不是死了才能销户吗? 他倒要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盛珩礼一脚踩下油门,直接冲到了段愈白所在的医院。 赶到医院时,段愈白正下手术台,一脸疲惫。 …… 医生办公室里。 盛珩礼满脸不悦:“你让许秋棠出来,她设计这一桩桩一件件,从最开始的抗癌账号到现在居然还伪造死亡说被销户!”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段愈白坐在办公椅上,只觉得心力交瘁。 更觉得盛珩礼疯了。 所有的事实都摆在他的面前,他却还是以为许秋棠在演戏。 “她能有什么目的?一个死了的人能有什么目的?” 他逼问时,盛珩礼却冷嗤一声:“她死了?那之前怀孕五个月的人是谁?” 提起这事,段愈白胸口像是破了个洞,疼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段愈白!那不是怀孕,那是腹水啊!是癌症晚期,肿瘤压迫腹部,她的身体机能甚至就连抽腹水的条件都没有办法达到了。” “所以她只能看着肚子越来越大……” 可是她还是任由最爱的人误会,她只能看着她爱的人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 她站在必死的结局,心底却在替他祝福。 可怜他的许秋,明明努力活着,但最后却在他怀里那样悲悸地死去。 甚至就连后事都没交代,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她最后是不是还带着遗憾走的。 明明他们都已经决定了要带她回家。 可最后还是差了一步…… 他亲手将她推进火炉时,看着殡仪馆上的大屏上一排显示的名字,唯有许秋棠最年轻。 如果她没生病,她现在肯定也该是幸福的女孩。 每每想到这,他都觉得心如刀绞…… 解释的话音还未落,盛珩礼就不悦打断:“段愈白,你就承认吧。” “你就是觉得许秋棠脏,你不想当她的接盘侠?所以你们就联合上演了这一场戏,好让我愧疚,让我后悔,然后好跟她重新和好?” “我告诉你,不可能!” 话音刚落,段愈白胸中怒气无法忍住,直接一拳砸向盛珩礼。 盛珩礼朝后倒去,撞到了门框上,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两人迅速地扭打在了一起。 “盛珩礼,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如果不是你当年装穷,如果在许秋最艰难的时期你能够陪在她身边,她可能就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她的生命就有可能得到延续,都是你害死的她,你现在还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她?” 段愈白恨当初为什么要将许秋棠让给盛珩礼。 她一个人又打工又抗癌,那段时期他都不敢想她到底会有多痛苦。 盛珩礼听着这话,却只觉得是他们在为过去找补。 如果她有心,如果她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感情。 怎么会在自己生命垂危时,不肯来看自己一眼,还说:“盛珩礼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 他怒声道:“你们做这一切,不就是想要我原谅她,然后好接手?” “我告诉你,我永远不可能会原谅她!除非她死了。” 段愈白听着这话,猛地又是一拳。 直到护士长带着保安进来将他们拉扯开。 盛珩礼看着段愈白,继续说:“你不是说她死了吗?死亡证火化证有吧,她的墓碑在哪也该知道吧?” “你只要能拿出一个来证明,我就相信她死了。” 段愈白听着这些不可思议的话,再一次替许秋棠不值。 他沉默了瞬,只说:“盛珩礼,你不配出现在许秋棠身边。” “更不配去打扰她。” 说完,段愈白便被护士长拉着去处理伤口。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非要拳脚相向。” …… 或许是段愈白的拳头打醒了盛珩礼。 他竟然真的在想:许秋棠会不会真的死了? 烦郁之时,他一个人去酒吧喝到半夜。 回到家拿起手机,点开许秋棠的聊天界面又骤然退出,重复几次,他才退出聊天界面,打开许秋棠的抗癌账号。 ID名字是橘子君,因为他最爱吃的水果是橘子。 他点开一看。 盛珩礼一则一则地通过文字感受着她当下的心情。 是这样能打动人心的文字,是这样光看着就觉得心疼痛苦的文字。 难道也是假的吗? 这一刻,他莫名汹涌而来的恐惧瞬间爬上他的心,紧紧地将他缠绕。 滑到最新一则,只有一张图片,上面写着:患者许秋棠,入院28天。 而在底下的评论区里,有很多人正义使者纷纷留言—— “这就是起号搞流量的,我还见到一个说要安乐死的呢,到最后不还是被扒出来在国外生活得好好的,剧本都是一样的。” “就是就是,之前有病友在医院偶遇过她,她挺着孕肚呢。” “反驳不是剧本的你们有脑子吗?哪个癌症患者会天天更新自己的患癌日记啊,而且到她那个阶段的骨癌三年内的存活率很低的。” 这一刻盛珩礼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差点又中了她的计。 他告诉自己:不能在被许秋棠骗了。 之后的两天,盛珩礼忙着推进婚礼的流程。 他有一种感觉,许秋棠会来。 他只要一想到许秋棠辛苦计谋的这一切会落空,想到她会看着自己和曾经她最讨厌的女人结婚,会难过会痛苦。 他就莫名觉得舒心,有种大仇得报的舒畅感。 两天后,婚礼现场。 司仪的声音随着音乐声起越发激昂。 “盛珩礼,你是否愿意选择沈娇娇女士成为你的妻子,无论贫穷,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和她共担风雨?” 话音落下时,全场寂静。 盛珩礼却恍惚了。 他记得,他和许秋棠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她就站在雪地里,踩着沙沙的雪,被冻得满脸通红的。 手里却拿着一个冰糖葫芦作话筒。 她问:“盛珩礼先生,你是否愿意选择许秋棠女士为你的妻子,此后无论贫穷富有,健康还是贫穷你们都不离不弃?” 那时,盛珩礼笑望着她,却一口咬在她的糖葫芦上。 “我愿意。” 现场的气氛一度陷入了焦灼。 司仪喊了七八声才将盛珩礼的思绪拉回。 他猛然地看着周围,一圈又一圈,但始终都没有看到许秋棠的影子。 此刻,他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如果她来,她就能发现,婚礼场馆铺满了她最爱的水晶,鲜花也是她最爱的白玫瑰和百合,如果她再仔细点,就能发现婚宴上的菜单甚至是她写在未来恋爱日记上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 他就是想让她看到,然后让她后悔。 盛珩礼恍惚下,婚礼已经到了尾声。 第一个新婚夜里,雷声乍响,他躺在铺满红绸的床上,思绪却有些飘远。 他们分手那天,也下着这样大的雨。 她怕打雷,他还贴心地替她捂住了耳朵,可她和他说了那句让他永远无法释然的话。 她说:“分手吧。” 他追问原因,她却说:“盛珩礼,分手哪有什么原因?” “无非就是我爱上别人了,我不爱你了。” “别做让自己掉价的事,盛珩礼。” 又是一道惊雷伴随着闪电猛然砸下,盛珩礼下意识地将床上的人拥进怀里:“别怕,别怕,我在。” 沈娇娇笑了声:“珩礼,我才不怕打雷呢。” “不会是你害怕吧?” 盛珩礼愕然松开了手,害怕打雷的人是许秋棠呢。 思绪紊乱,翻来覆去,几乎是一夜没睡着。 或许是想证明自己的婚后生活很幸福,所以盛珩礼起了个大早。 给沈娇娇做了份爱心早餐。 他特意做的三明治,还煎了培根和鸡蛋,做完后还洒了芝麻。 旋即他拍下照片,并发在了朋友圈里:“婚后第一天。” 还配了个爱心。 许秋棠最爱吃醋了,他就不相信许秋棠那样一个作妖的人还能坐得住? 她做这一切不就是想让自己原谅她吗? 他偏不,偏要让她知道就算她离开了自己,自己也能很幸福的人。 可沈娇娇来吃早餐时,却一口没动。 她满脸委屈:“珩礼,我芝麻过敏。” 盛珩礼又想起来了,爱往三明治上洒芝麻的人是许秋棠。 他淡淡道:“好,下次记住了。” …… 等盛珩礼来到公司时。 人事去忽然敲门:“盛总,许秋棠离职没有来办手续,所以我不知道她的东西怎么处理?” 盛珩礼望向人事手中抱着的箱子。 东西不多,就几个本子和常用的水杯,盛珩礼翻看了看。 却怔然发现一个平安扣。 那是她生日时自己送她的,是在寺庙开过光的,能护佑她平平安安。 可现在却断了,四分五裂! 盛珩礼莫名有些不安。 但他又转念一想,许秋棠最会演戏了,演戏还真是演了个全套的! 断裂的平安扣,抗癌的日记。 她肯定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刻开始就在筹谋今天! 他怒声对人事说:“这点小事也要来问我?” “你是没脑子吗?没来办离职就直接丢了!” 人事被他的态度吓到,立刻道:“好的,我知道了,盛总。” 说完后,就立马退了出去。 盛珩礼没有继续工作的心情,再次打开了许秋棠的抗癌小号。 就在这时,评论区却开始激烈的争吵了起来。 “她的真实身份都被人挖出来了,就是那个美妆博主许秋棠,还是盛珩礼盛总的初恋,这些都是发给盛总看的。” “真有心机啊,能坚持发三年就为了现在也是很了不起的。” 也有看不过去的路人怒言开怼。 “你们有必要吗?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更没有人希望自己得癌症。让她安安静静的养病吧,别在这里吵了。” 可换来的却是无休止的吵闹,直到有自称是许秋棠同学的人出现。 “我是知情人,我有发言权。许秋棠那时和盛珩礼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和她兼职的那家小叔搞上了。” “盛珩礼在学校低调,他的身份基本没人知道。是她嫌贫爱富,就算得了癌症也是她自找苦吃。” 这时,却忽然有人发微博,直接cue到了盛珩礼。 “请问盛总,许秋棠发了整整三年关于你的博文,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盛珩礼一怔。 却想到,许秋棠此时此刻肯定也躲在那个角落里滑动博文吧? 于是,他直接转发那条博文,回复道—— “被下水沟里的蛆虫咬了,你不觉得恶心吗?” 这一句,表明了他的态度。 在他的心中,许秋棠和下水沟里的蛆虫无异。 发完这条微博,他想,许秋棠那样清冷又高傲的人肯定无法接受她被比喻成蛆虫吧。 毕竟那时自己嘴贱说她像只小考拉,都被罚写了一千字的检讨书。 博文发出去的五分钟,没有消息。 博文发出去的一个小时,还是没有消息。 直到半夜,忽然弹出一条私信,发来一条殡仪馆的图片。 殡仪馆火葬场的屏幕上,赫然写着:逝者许秋棠,年龄二十八岁。 他愕然一怔,有种直觉,对面的人就是许秋棠。 盛珩礼回了消息—— “许秋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我不会被你这种花样骗到了,就算你死了,我都不会原谅你。” 发完后,他就直接关闭了手机。 盛珩礼不知道,那天是许秋棠的头七。 那天夜里,他和沈娇娇红酒交杯,像是报复似的要了沈娇娇一次又一次。 …… 第二天,沈娇娇脸色红润,缠着盛珩礼去墓地。 “珩礼,我们结婚这件事还没去告知我的生母,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带你去她坟前拜会一下。” 盛珩礼无法推脱,只能去了。 可刚到墓地,却经过一块刻着许秋棠名字的墓碑。 他脑子好似缺氧,再定睛一看,只见黑白画面定格着的正是许秋棠的遗照! 他这才意识到。 许秋棠是真的死了。 “许秋,快醒醒!” 蝉鸣阵阵,我的身子猛烈地被人摇晃着。 我忍住太阳穴的刺痛,猛然睁开眼,却死死地凝着熟悉的大学宿舍。 还有趴在床头叫我起床的阿梨。 我猛然一怔。 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 这是人生走马灯吗? 阿梨一头雾水地盯着我,催促道:“许秋,你是魔怔了吗?你今天不是约了盛珩礼吃生日饭吗?现在都已经晚上十点了。” 我一愣,看向闹钟上的时间赫然是—— 2014年5月19日。 这才确信不是人生走马灯,而是我重生了。 回到了盛珩礼二十岁生日这天。 这时我还没确诊骨癌,这几年是我人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光。 在阿梨的催促下,我起床换了衣服紧赶慢赶赶到我们约见的餐厅。 我已经迟到了三个小时。 盛珩礼坐在餐厅外的长椅上,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眸看我时眼睛里的光像一滩碧光在涌动。 “许秋棠,你迟到了。” 在重逢的那年,我一直看到的都是他眼底的深恶痛绝和绵绵的恨意。 此刻再次面对这样炽热的目光,我呼吸陡然一滞。 视线交接瞬间,他陡然起身。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就这样靠在我的肩膀上。 “还有一个半小时我的生日都要结束了。” 此刻,我的喉间一哽。 重生一次,然后让我再经历一遍癌痛的痛苦吗?再让盛珩礼恨我一次吗? “抱歉,”我愕然开口。 他却满脸期盼:“许秋,我的礼物呢?” 我有些措手不及。 其实他20岁的生日我因为兼职太忙忘了,因而没来得及准备。 此刻我的神情僵住:“请你吃大排档好吗?” “明年精心给你准备。” 刚重生的我其实还没有缓过神来,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应该如何面对他? 可20岁的盛珩礼满心满眼都是我。 他从未做过任何的错事,我难道要将对三十岁的盛珩礼的抱怨发泄在他身上吗? 可三十岁的盛珩礼又做错了什么? 站在他的角度,付出满腔的真心最后却换来断崖式的分手。 甚至就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在他五进五出ICU时,在他害怕生命走到终点想要见我最后一面的时候。 我给的甚至只有一句。 “你是死是活和我没任何关系。” 我想,如果是我,应该也会怨的吧。 可纵使我重生,我的基因也不会改变,骨癌是遗传性的。 所以我在22岁那年还是会确诊癌症。 在我积极面对癌症积极抗癌后,我还是没能改变我既定的生死局。 我不明白究竟是我做错了什么。 那样悲惨的人生还要重复一遍。 我不能那样自私,那样自私地将盛珩礼拖入我必死的结局里来。 我现在一想到他和沈娇娇浓情蜜意的模样,我就觉得心脏一阵绞痛。 可我结局已经既定,我无法奢求太多,只能选择成全。 就在这时,盛珩礼的手机蓦然震动。 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打开手机,是沈娇娇发来的彩信。 他点开一看,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沈娇娇穿着刚好遮住三角区域的水手服搔首弄姿。 盛珩礼心慌,颤得拿不稳手机。 他着急慌乱地和我解释:“许秋,我已经拉黑她无数个号码了。” “沈娇娇就像一坨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难听的话我说过,甚至她给我送的早餐我也当着她的面丢进了垃圾桶。” “我不知道我还要怎么做,许秋……” 我心中忽然一涩。 盛珩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口中的狗屁膏药以后会占据你的心。 会成为你的老婆,会成为你孩子的母亲,会陪着你岁岁年年。 我喉间忽然一哽。 注定无法走到一起就不应该浪费时间。 这辈子,我只希望安安静静地走到我人生的终点。 在我人生的最后几年,去寻找我人生的意义。 所以,我打断了他:“盛珩礼,我们分手吧。” 他愕然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眶倏地红了。 他手足无措地将沈娇娇的信息拉黑:“许秋,我和你保证。我和她真的没什么的,你问我的同学,问我朋友,他们都知道的。” 他声音微微有些发哽。 “许秋,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他拽着我的手不肯松,“许秋棠,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和我分手。” 我看着这样的他,忽然有些恍惚。 是这样的他在我人生的最后一程任由沈娇娇夺去我的资源,甚至抢走我的商单。 男人心是会变的。 现在说着是此生挚爱,可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忘掉我的。 我眨了眨泛酸的眼。 “我没开玩笑,沈娇娇喜欢你,跟在你屁股后面追了这么多年,你们挺合适的。” “盛珩礼,是我不喜欢你了,分了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 盛珩礼忽然就沉默了。 路灯下,我们的影子渐渐地重合交叠在一起。 我的思绪好像被拉回了当年。 那时我也迟到了,没带礼物,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请他吃了一顿大排档。 并不干净的食材,大少爷吃得津津有味。 那天晚风微荡。 送我回宿舍的路上,我们看见一辆百万级别的豪车。 我笑着开玩笑:“这样的豪车我们努力半辈子都买不起吧?” 我和他的手十指相扣。 他说:“许秋要,我就会给。” 可后来分手后他得了扩心病,在我说出那句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的时候。 他兄弟打来电话,一开口就是恼怒地指责。 “许秋棠,你没有心吗?你知不知道他和沈娇娇在一起是为了气你。” “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们分手的前一天你喜欢的那辆百万豪车他给你买了。你知不知道他和你隐瞒身份是因为小时候经历过太多。” “就算这件事他有错,但他对你的爱没有作假吧?你怎么能狠心到这种程度!” 挂断电话后,我崩溃地痛哭。 医生又来催促我缴费了:“许秋棠,你家属在哪?你这个病情很严重,化疗可能疗效都不是很大——” 我一边痛哭一边缴完了费。 就在这时,沈娇娇穿着黑色的包臀裙,一看就知道是从外面蹦迪回来。 她笑着挽住盛珩礼的手。 “分了好啊,珩哥,分了和我谈。” 盛珩礼满脸嫌弃地将她的手推开,语气冷漠。 “滚。” 沈娇娇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被他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纵是此刻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依旧不死心道。 “珩哥,我都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盛珩礼如淬寒冰。 “沈娇娇,你再多说一句,我保证你爸妈第二天失去工作。” 沈娇娇嘟哝着嘴,却好像胜券在握。 “不说就不说,反正珩哥你迟早属于我。” 沈娇娇走后,盛珩礼那样深沉的眸光依旧盯着我。 “盛珩礼,我们之间就这样吧,祝你生日快乐。” 我转身要走,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人却重重地跌进了他的怀里,滚烫的肌肤相贴,我的呼吸忽然有些滞重。 我想挣开他的怀抱,他却更用力地将我扣在怀中。 我抬眸望着他那样幽深的眸子。 缓了好半晌才说:“盛珩礼,体体面面分手,我不想和你闹得太难堪。” 至少,我是真的不想和之前一样。 针锋相对,他对我只有恨意。 我从前以为只要他幸福顺遂他恨我我也不在意,可直到经历过才知道。 那样的恨意,是我承受不住的。 他的唇间紧绷着,终于是松开了我的手。 我回到宿舍后。 阿梨来追问我约会进程,却被我倏地红透的眼眶吓了一跳。 她面膜刚敷了一半就跑上我的床。 “许秋,这是咋啦?我的心肝宝贝是受委屈了吗?盛珩礼这混蛋怎么欺负你了?姑奶奶明天去给你出气好不好?” 我黯了黯眸子。 “阿梨,我分手了。” 她呼吸有些微微停滞,不可思议地直直坐起了身子。 “为什么?” 我有些哽咽,具体的原因我要怎么和她说呢? 我应该和她说因为我害怕有一天我会死所以我要趁早和他断绝关系吗? 还是和她说,因为盛珩礼最后会爱上别人。 可我不能那么自私啊。 我不能阻止他去奔向更好的人生啊。 我不能让他因为我一直困在过去啊。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还是会难过。 更何况,是沈娇娇。 那样一个令我恶心生厌的人。 盛珩礼长得帅篮球打得好学的金融管理专业学习成绩更是一骑绝尘。 是学校里风云人物。 所以我们分手的消息在第二天就在校园贴吧上传开了。 阿梨找到我时满腔不忿。 “许秋,气死我了!” 她搬着笔记本电脑,上面打开的界面正好是校园贴吧。 “你看这个匿名的贴主是怎么造谣你的,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照片,说你是因为嫌弃盛珩礼穷才和他分手。” 我蓦然一怔。 忽然在想,上一世我和他分手时是不是也这样被造过谣? 和他分手后,我就直接离开了,甚至就连和阿梨都没有联系。 后来再次见到阿梨,我和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过去的事就翻篇吧。 所以过去的事,我真的一概不知。 我看了看眼照片,那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名贵,和我一起进豪车。 而那男人,是我兼职做家教那家的小叔。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造谣者三言两语,随便一张照片,凭着恶意的揣测就可以随便定夺一个人的生死。 我愣了愣,对阿梨道。 “放心,我来解决。” 我和盛珩礼要分手,但我也不想平白地担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正准备发帖澄清的时候。 阿梨却忽然惊呼一声:“这盛珩礼行啊,真没想到他这么man呢。” 我骤然一愣,却看见校园贴吧上,他发帖。 “我已根据网络ip地址锁定发帖人,沈娇娇,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我,对我全然选择相信。 我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悲凉,这一世的盛珩礼什么都没有做错,我这样做会不会对他太过残忍? 这一句话直接吓退了沈娇娇。 她直接在校园贴子上发了道歉帖,介绍我去做家教的学姐也站出来替我澄清。 沈娇娇成了众矢之的。 这件事就这样解决,阿梨心情大好,她挽着我的手。 “许秋,走吧,去上课了。” 我和阿梨是新闻专业的。 可刚落座我就听见了后排的同学讨论声。 “听说了吗?那个金融系的天才盛珩礼好像转专业了。” “是啊,金融学院的院长还在国外出差了,都立马跑回来劝他,可还是没能劝住。” “不过是真想不通,盛珩礼那样一个天才为什么非得去学医,那么苦那么累。” 学医? 听到这话,我蓦然一怔。 和上一世的走向完全不一样,上一世他一直学的都是金融学。 日后从事的也是金融专业,怎么会忽然转了专业,还学的是临床医学? 可下一瞬,刚打开的电脑弹出一条新闻—— 这一刻,我确信。 确信盛珩礼也重生了。 这时,课堂上瞬时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怎么回事,盛珩礼这边刚转了医学专业,听说还准备学骨科。这边盛氏集团就捐献十亿了。” “盛珩礼该不会是盛氏集团的公子吧?” “我去,还真是。你们看,我在盛氏集团官网的年会照片上看到了咱们的小公子哥。” 我的呼吸骤然滞住。 阿梨却晃着我的手:“盛珩礼是盛氏集团的小公子,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去,这也藏得太深了吧。” “你这和他在一起直接嫁入豪门了啊,你说实话,你后不后悔昨天和他提分手。” 而我思绪正乱呢,一切都偏离得超乎我的想象。 就在这时,课堂上瞬间轰动。 盛珩礼正站在门口,他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额间的碎发微微有些汗湿。 “许秋棠,出来。” 我将头低了又低,我实在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的交集。 可同学们灼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只能出去。 刚走到教室门外,教授就来了。 他饶有歉意:“郑教授,不好意思,我找许秋棠有些事。” 郑教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此刻也带着八卦的目光看向我们。 “好,快些。” 空旷的长廊上,他目光灼灼落在我身上。 我怔愣时,就见盛珩礼猩红着眼。 他从身后拿着一个玻璃瓶,玻璃瓶里装满了他折的星星。 “许秋棠,我知道你重生了。” 我愕然抬眸,却撞入他带着遗憾的视线中。 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地将玻璃瓶放到我的掌心。 “许秋棠,从你提前和我说分手开始,我就猜到了,猜到了你也是重生了。” “上一世你也是这样,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任由我误会任由我恨你,你是没长嘴吗?许秋棠,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坚定站在你身边的人。” “而不是你想丢就丢的人。” 我觉得手里装满的星星有些沉甸甸的,喉间也有些微哽。 “我……”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盛珩礼就打断了我。 “许秋棠,不要就这样重复上一世将我推开,上天给了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们更应该好好珍惜,不是吗?” 他冲过来,将我的头摁进怀里。 “给我们一次机会,也给我一次机会。”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看之前你说折一千颗星星上天就会替我们完成一个愿望。” “星星我折完了,许秋棠,我要你健康。” 就在这时,段愈白却蓦地出现在长廊尽头。 想来,上一世我也曾亏欠段愈白。 段愈白在学校和盛珩礼一样,也是风云人物,无非是长得帅专业也好。 满足了很多女生对帅气医生的幻想。 想来,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外的面馆。 他是医学博士生,而我是刚上大学的愣头青。 那时,有女生正和他表白呢。 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随手一指:“我真谈恋爱了,那个就是我的女朋友。” 从此,我不堪其扰。 无论我如何解释,喜欢他的那些疯狂女生甚至还有男生们都开始骚扰我。 男生给我送奶茶:“你放心,我不和你抢男朋友。我就是想知道段哥喜欢啥样的男生。” 女生私底下加我qq,给我发消息。 “你能不能帮我把信送给段愈白。” 他们笃定,笃定段愈白不会看上我,只把我当做段愈白的挡箭牌。 但也因此认定我和段愈白关系好。 从此,我和段愈白成为了死对头。 但我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我曾以为的死对头。 却在得知我确诊骨癌后立马投入到了骨癌的研究中,他告诉我他会攻克骨癌,他告诉我有他在,就一定会让我活下去。 其实我非常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从最初医生说我的寿命只剩下一年生生地熬了那么多年。 而后,他不止一次地和我以开玩笑的口吻提过。 “许秋,如果你还有什么遗憾”,他说得小心翼翼:“譬如想去拍婚纱照,我可以陪你去,成为你的模特。” 那时,我明知他的心意,但也还是拒绝了。 所以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觉得唯一亏欠的人只有段愈白。 如果当初我没有认识他,或许他也不会执着在我一个人身上,是不是他也会有喜欢的妻子或者也已经有了孩子。 但此刻,我像是揪住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 “盛珩礼,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但我和你分手单纯只是因为我移情别恋了。” 长廊上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起来。 盛珩礼一脸怔愕地看向我。 我又接着道:“盛珩礼,每个人都会感情疲劳的,和你谈我累了,也腻了。” 段愈白同样诧异地看向我。 他缓缓勾起唇来,眸光中却有些狡黠。 他反手将我搂住:“学妹主动表白,我也不好拒绝了。” 盛珩礼此刻只觉得胸口好像破了个大洞。 难道这一切都不如他所想?难道这一世因为自己改变了过往的一些事,所以一切都开始偏离? 难道许秋棠真的喜欢上了别人? 他想不明白,明明许秋棠信誓旦旦和他保证过,这一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人。 我将他的星星猛然砸落在地上。 “盛珩礼,没意义的事别做了。” “你身边那个女兄弟沈娇娇挺不错的,不要错过了真心喜欢你的人。” “我先去上课了。” 盛珩礼看着满地掉落的星星,顾不得手会被玻璃碎片割伤。 只蹲下身来,一颗一颗地拾捡着掉落在地的星星。 许秋棠不知道。 得知她死讯那天,他只觉得天都塌了。 自从她离开,他想着的便是如果有一天再见到她,一定要她后悔。 不过也只要她后悔低头,他就会原谅。 可是得到她的消息后,他开始收购她所在的公司,甚至不惜以超出市场价五倍的价格收购。 不仅如此,还故意拦截她的资源抢走她的商单。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只是一句:盛珩礼,我后悔了。 她知道的,他嘴硬心软,只要她低头,给个合理的解释。 他会原谅的。 可是他没想到,许秋棠的性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执拗。 她一边确诊了骨癌,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病痛带来的痛苦。 就算是这样,她也从来没对自己吐露过半个字。 他也曾想过要忘记许秋棠,可他做不到,只要一闭上眼,就会记起他们初遇时。 他一颗篮球正好砸中许秋棠的脑袋。 这般偶像校园剧的开场,谁知许秋棠第一句话就是:“跟我去医院,如果我有什么问题你要承担到底。” 同学们的起哄声戛然而止。 去医院的路上,兄弟们发来消息。 “盛哥,你不会是被缠上了吧,这女的不会是要讹你钱吧。” 也有的说:“盛哥,这女人不会也看上了你吧,不过她手段真是高啊,这样确实可以提高你对她的印象。” 盛珩礼也这样想过。 毕竟想方设法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女生不在少数。 直到后来去上课时,意外听见几个女生的闲谈。 “听说许秋棠家里的情况没?” “她爸得癌症在她高中就走了,她妈承受不住也跟着自杀了。” “她现在家里还有一个重病的奶奶和一个正在上学的妹妹呢。” “难怪,她每天除了兼职打工就是铆足了劲要拿到奖学金。” 滤煷剨灣秥兼櫑旂伡珱冤亙媁盞刯勷 他终于知道,被篮球砸中头,她无比担心自己会有意外发生,将检查做了个全套。 是因为,她不能有一丝意外。 同样大的年纪,她身上背负了很多很多。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他也曾想要过出手帮她。 毕竟自己是盛氏集团的继承人。 但姐姐告诉他:“可能都是局呢?她现在的生活靠着她也能撑下去。” “姐姐只是不希望你再经历姐姐和爸爸经历过的事。” “这几年的贫苦日子是帮你筛选掉一些不配出现在你身边的人。”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珩礼,不要再走姐姐和爸爸走过的老路了。” 爸爸是盛氏总裁,却爱上了自己的秘书,可到最后他们的妈妈却为了别的男人骗走了爸爸所有的钱,一走了之。 好在爸爸争气,之后又东山再起。 而姐姐吸取了爸爸感情中的教训,她喜欢的是和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男人。 但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和她在一起完全只是为了商业联姻。 男人在外面养着数不清的金丝雀儿。 有时还会带回家让姐姐调教,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后来姐姐无法忍受,选择了离婚。 他们的感情是失败的。 所以他们总希望盛珩礼能够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对方也是真心相待他的。 他以为是他穷困,许秋棠才会离开自己,才会去选择别人。 但他从来没想过。 是因为她得癌症了,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贫困不想拖累自己。 是因为她害怕有一天她走了自己会难过,所以她宁愿自己恨她。 此刻,他的心就好像被万虫噬咬般的难受。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哪怕是强取豪夺,他也不想再遗憾一生了。 哪怕许秋棠这一生注定是死局,哪怕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没有办法将她的生命挽回。 他也不希望,就这样错过。 …… 我下了课,就跑去医院做了个基因筛查与检测。 现在还没查出任何病变,医生说不保证以后会发生病变。 有些人基因给力,可能到七老八十才发生病变,也有些人可能一出生就会发生病变。 而我很不幸,在我人生刚刚开始的年龄。 在我满心期待着我美好的未来的时候。 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却碰到了沈娇娇。 阴冷逼仄的巷子里,她带着一群染着黄毛的混混将我堵住。 “许秋棠,要怪就怪你不该喜欢上我喜欢的人。我告诉你,这些人就算把你怎么样了都不算他们犯罪。” “你今天逃不走了。” 那些混混兴奋地数着手里的钱,拍着胸脯和沈娇娇保证。 “放心吧,娇娇姐,这女人要是脏了盛哥肯定不会喜欢了。” 我一时间大脑轰地一瞬,一片空白。 从前以为沈娇娇最多只是手段卑劣的绿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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