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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听见自己身体里发出破碎的声音,他睁大了眼,近乎哀怨地问:“什么叫我想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你不能怎么样,那又是谁把太卜打成这样的。薄辞雪正要说话,却发现裴言眼圈红了。透明的泪水摇摇欲坠地悬在薄薄的眼眶里,随时会潸然落下。 那一瞬间,裴言的脸和他记忆里绝望的少年重合了。 他哑口无言,微微侧开了脸。巫奚一直在看着他,见状逼音成线,难过地问:就算这样,您也执意留下吗? 薄辞雪叹气。他抱歉地往远处看了一眼,示意让巫奚先离开这里,无声道:对不起。我欠他的。 巫奚忍住将裴言碎尸万段的冲动,最终听从了薄辞雪的吩咐。他从地上爬起来,走了一半又折回去,躬身给薄辞雪穿上那双遗落在湖边的鞋履。那只被鞋底踩过的手轻轻掠过薄辞雪的脚腕,有意无意地露出上面细碎的伤口。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他会拿走裴言所有的筹码,让陛下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裴言这才发现薄辞雪没穿鞋,白皙的双足像是两捧细雪,脚跟冻得泛粉,衬得脚背上青蓝的血管愈发鲜明。他暗恼自己没早发现这一点,心下酸涩又难受,又被两人的眉来眼去刺激得快晕过去。他咬着牙目送巫奚离开,正要抱薄辞雪回去,忽听对方出声道:“可以放开我了吗。” 薄辞雪在宴席上喝了酒,又经历了一次落水和一场争执,本就虚弱的身体已有了些难以支撑的迹象,脸色很不好看。裴言不知内情,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打了巫奚而生气,难过到心都缩了起来:“放开你干什么,好让你追上去跟野男人继续胡搞吗?” 他说完后就被自己恶毒的口吻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对薄辞雪说出这样难听的话。但薄辞雪的眼神没有任何改变,依旧如止水般平静,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没有。” 裴言仿佛被兜头泼了一头冷水,骨头都被冰得尖叫起来。他迟钝地想到,他自以为他是薄辞雪的男人,他的夫君,但薄辞雪只把他当成一个恶童,或是一只畜牲。 “……没有?”裴言颤抖道,索性把好不容易装出的体面尽数撕碎,疯了个彻彻底底:“你觉得我是傻子吗,你敢说他对你没有私情?七年前你和他联手把我赶出云京城,是觉得我太碍眼,搅和到你们的好事了吧?这七年你们早就搞上了,合着我现在才是野男人对吧?” 听他提起当年之事,薄辞雪的眸光终于起了波动。他拧起眉,语气难得抬高了半度:“别乱说了!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没穿衣服?为什么光着身子披着他的斗篷?”裴言双目通红,就差气到跳脚了:“鞋子怎么也掉了,还要他服侍你穿回去?你说啊?” 因为看见十几岁的你沉在湖里,流着泪向我呼救。我知道这是假的,但我还是想下水救你,不想看你的幻影在我眼前死掉。其实当年我也不是真心要杀你,我也很痛苦,可我有不能告人的苦衷。 难道要他这样说吗。该做的都做完了,再惺惺作态未免也太倒人胃口。 薄辞雪自嘲地弯了弯唇角。他看着裴言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语气又恢复了人偶般的麻木:“既然不信,何必要一直问我呢。” 裴言晃了晃,险些摔倒,真有点憋住泪了。他想不通怎么有人能这么狠心,连谎都懒得编一个出来敷衍一下。明明他很好哄的。 都是巫奚!都是巫奚那个装嫩的老登害的!之前他的陛下不是这样的! 周一惹,拜托投投推荐票啦(/≧ω\) 壁尻/“屁股不错,嫩生生的,之前吃没吃过鸡巴” ……对。不怪陛下,都是别人的错。他的陛下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心肠很软,很珍视他的心意,总是心存怜悯。陛下心里一直记挂着自己,只是有什么原因不好说出口,所以才会叫自己暂时吃些委屈。 裴言鼻头发酸,真想不管不顾地泣不成声,但是仅剩的自尊不允许他在薄辞雪面前这样做。他望着对方无喜无悲的眼眸,努力想从那双眼瞳里找回不可折返的往日:“信又怎么样,不信又怎么样,我就是想听你说。反正总有一日我要杀了太卜,我要他死无……” 薄辞雪真的很累了。他被裴言抱着,挣又挣不开,疲惫地打断道:“跟巫奚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缥缈的往日被轻轻截断,将苟延残喘的一点温情尽数打散。裴言的自我催眠霎时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话,笑他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意识地把指骨捏得咯咯作响:“……什么叫你的问题?是你主动的?” 薄辞雪觉得荒谬。他不想再接一个醉汉的胡言乱语,于是保持了沉默。而裴言将他的沉默当作了默认,意识到自己之前揣测的奸情竟十有八九是真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失控地决堤而下:“操!” 他真是恨死了,恨巫奚,恨薄辞雪,更恨他自己,恨他痴心妄想,恨他满盘皆输。他方才又惊又怕,唯恐薄辞雪出事,几乎是抱着殉情的决心找过来的,可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是坏了人家的好事。﹔9 “陛下说笑了,有问题的是臣才是。近几日末将事务缠身,竟忽视了龙体需求,实在罪该万死。”裴言想让语气冷静下来,连讥带讽地慢慢说,但语调控制不住地越来越高,最后抹着眼泪声嘶力竭地大叫:“巫奚他一个小白脸能满足你吗?不如臣再挑上一百个精壮男子,让陛下好好尽兴?” 滚热的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滑落下来,有一滴沾到了薄辞雪冰白的脸上,好像流泪的另有其人一般。裴言红着眼将那滴水珠用指腹擦掉,想听他道歉,听他认错,听他说不要别人只要你,甚至骂他疯了也好,但只听对方淡淡道:“随你。” “……” 裴言气得发抖,转身去拉了匹马,抱着人飞驰而去。禁门早已下钥,他冷着脸亮了下腰牌,大门便再度敞开。无人知晓位高权重的裴将军何故如此行色匆匆,也无人敢妄自揣测,只敢谦卑地伏下身,在宫门旁边跪成长长的两排。 除夕已经过了,爆竹也燃尽了。月上中天,如一个巨大的玉盘般嵌在宫墙上方,呈现出蝉翼般的薄绿。薄辞雪陷在裴言怀里,仰头望了眼那轮玉盘,又很快闭上了眼。 他知道月亮是冰白的,现在之所以是绿的,是因为这是他的幻觉。 马蹄惊起尘土,在空旷的街道上飞掠而过,扬起旧年的余灰。薄辞雪被呛得咳嗽起来,咳得极其压抑,声声都闷在胸骨里,好像咳重一点就会将鲜血连带着脏器一同呕出来一般。裴言抱着他,恍惚觉得怀里的人比只伤雁还轻,随时会化成一堆羽毛消散。他搂紧了薄辞雪细弱的腰身,心脏被那一声声闷闷的咳嗽戳成了一滩烂泥。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忽然有些记不清了。 裴言用力一拉缰绳,骏马的前蹄高高抬起,在一处守卫森严的兵营前停下。他轻轻捧起薄辞雪尖尖的脸,认真地问:“我只问陛下一次。陛下这些年来,有没有后悔过?” 他说的自然是当年因卜筮而惨遭灭族之事。薄辞雪抬眼看他,方才的咳嗽让他的睫毛间隐约沾上了水汽,几乎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他想了很久,才慢慢道:“我不知道。但要是让我重活一次,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的嗓音很弱,基本全是气声,但口吻极其笃定,如有千钧之重。裴言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崩溃地追问:“哪怕天命难违?” “哪怕天命难违。” 裴言眼泪还干在脸上,却突兀地笑了,笑声像一只尖叫的夜鸮,凄厉如鬼,半夜听了能吓出一身白毛汗。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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