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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竟真的出现了一只瓢虫,快要爬过水洼了。 她的心底窜过了一股寒意。 不,也许那不是幻象! 桑洱面露急色,猛地转身,扑向了尉迟兰廷,拦腰抱紧了他。 因为冲力太大,尉迟兰廷错愕地被她撞退了两步。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咬着牙,像头小蛮牛,不顾一切地将他抱推到了几米外的地方。 几乎在他们离开原地的下一瞬间,水洼旁的瓢虫的身影消失在了草下。 紧接着,可怖的噩梦成了真屋顶噼啪地烂了个大洞。沉重的砖块混着雨水和泥尘,轰隆隆地落下,扬起滚滚烟尘,掩埋了他们站着的地方。 尉迟兰廷瞳孔微缩:“你” 若不是桑洱将他从原地推开了,他们两人即使不血溅当场,也难逃受伤的结局。 桑洱的心脏急跳,如同密集的鼓点,喘着大气,心有余悸地低下头,瞧见有半块瓦片飞到了自己的鞋边。 果然,刚才的不是幻觉。而是原主的太虚眸第一次激活,从而窥见了很近的未来! 太虚眸是写在冯家血统里的基因礼物,原主愚笨,无法筑基。而在她之前,每一个冯家人都是走剑修道路的,并没有不修道就能使用太虚眸的例子。 所以,冯家人都先入为主地以为原主是用不了太虚眸的,只能作为下一代太虚眸使用者的母亲,将这份特别的礼物传承下去。 如今看来,没有修为,并不代表就用不了太虚眸。 难怪尉迟邕想要原主的后代,这玩意儿,如果运用得当,确实能趋吉避凶,改变命运。 桑洱发着抖,慢慢抬起了头。 当太虚眸在运转时,瞳孔会泛金。像是镀了一圈日落的光晕,美得绚烂。 尉迟兰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先是拉着桑洱,走出了这片摇摇欲坠的屋宇。随后,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她的瞳孔,声音很沉:“这就是太虚眸?” 分明没有任何危险的先兆,她却可以准确躲开倒塌的屋宇,再加上她眼睛的异状,不难猜出真相。 那圈金色的暗芒并不能久存。很快就淡了下去,瞳孔恢复了正常。 下一秒,桑洱两腿发软,软乎乎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尉迟兰廷忙搀住了她,皱起眉。 传说里,每一次使用太虚眸,对修士的身体都是一种负荷。遑论是她这样毫无修为的人。 万幸,桑洱缓了一会儿,就重新站稳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原来,这片屋子倒塌的巨响引来了附近的人的注意。 看见了眼前的废墟,众人都吓了一跳,忙叫人来围起这片地儿,又跑来问尉迟兰廷和桑洱两人有没有受伤。 桑洱昏昏沉沉间,听见了尉迟兰廷抱着她,说:“无事,我与嫂嫂在这里躲雨。也是凑巧,没有站在倒塌的地方下面” 不久,她就失去了意识。 因为太虚眸的反噬,桑洱生了一场病,高烧不止。 尉迟兰廷并未将她觉醒了太虚眸这件事说出去。再加上此前没有先例,所以,冯家众人并没有往那方面怀疑。只以为两人纯靠幸运躲开了危险,桑洱则是因为受了惊吓才会病倒的。就像孩童受惊后会生病打嗝一样。 在这期间,一个凉爽的秋夜,时日无多的冯太夫人也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在儿孙的陪伴下,安祥地阖了眼。此后,遵循她本人的愿望,丧事从简,与其夫君合葬于凤陵郊外。 从桑洱抵达凤陵,前前后后半个月的功夫,一系列的事已经完成。 冯太夫人不在了,她也就没有了留在冯家的理由。 距离修仙大会也不足半月了。早在数日前,尉迟邕已捎来了信件。这家伙应该已经调养好身体了,听说尉迟兰廷去了凤陵,自己在姑苏有点坐不住了。故在信中说,自己已从姑苏出发,来接桑洱一起去蜀中。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果然,在葬礼过后的第二天,尉迟邕带着一行随从抵达了凤陵,面色肃穆地进府吊唁,修整了一晚,翌日天亮后,终于准备起行。 这段时间,桑洱以养病为借口,除了与冯太夫人的丧事相关的事情,她拒绝了和冯家人的一切聚会。 有许多次,冯慈都似乎想和她说什么。冯母也一改过去的模样,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关心她。但都被桑洱无声地挡了回去。有几回,冯茗还嗫嚅地叫她做“姐姐”,拉着她的衣服,但也一样遭到了忽略。 某天,冬梅八卦兮兮地来告诉桑洱,说听见了冯菀和他们两兄弟在争吵,似乎闹了一些不愉快。 在从前,冯慈冯茗与冯菀的关系极好。闹矛盾是天方夜谭。 只是,这家人内部的关系,桑洱没兴趣理会。 冯家人对原主不好,但也的确是他们带着原主离开了泥潭那个毒哑了她、还想将她送去做金丝雀的勾栏。 恩怨亏欠,掰扯不清。 那就这样保持着距离,到分道扬镳为止吧。 深秋清晨,尉迟家一行人在冯府门外,列队准备出发。 天气越来越冷,一跨出府门,桑洱就被瑟瑟寒风吹得打了个小喷嚏。 冬梅这才记起了什么,懊悔地一跺脚:“少夫人,我昨晚明明给你准备了一条兔毛围脖,出来得匆忙,居然忘记给你戴上了,我这就回去拿!” 冬梅说完,跑回了府中。 桑洱搓了搓手,想进马车里躲一躲风,扶住了门边的扶手,却有点使不上力。 虽说用“养病”为借口,挡了不少邀约。不过她并没有装病。这几天身体确实很虚,上上落落时有点麻烦。 冬梅比她还瘦弱。更多时候,是力气更大的尉迟兰廷直接将她抱起来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桑洱的膝弯忽然一暖。有人从后面接近了她,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桑洱微惊,下意识地抬手,抱住了来者的脖子,偎在了他心口。 抬头,看到的却是尉迟邕那张俊秀的脸。 这段时间,这种事都是尉迟兰廷做的。桑洱一时有点儿不习惯,愣愣地看着对方。 “桑桑,你的病才刚好,还是要多穿点衣服。”尉迟邕抱着她,看见她呆呆望着自己,乌黑秀发上停了一片霜花,小脸白皙娇俏,心里一动。 晨起的街上没什么人,尉迟邕低下头,轻轻吻了她的头发一下。 桑洱敏感地缩了缩脖子。尉迟邕笑了一声,紧了紧手臂。 桑洱侧过头,忽然看见就在他们身后,尉迟兰廷看着这边。 只是,一对上了她的眼,他就转开了目光,没什么表情地登上了后面的马车。 一路无话。 方彦也在这一趟随行的人里。不过,尉迟兰廷和他果然都很谨慎。一路上,桑洱观察到这两人连半句话都没说过,像是真正的陌生人。怪不得尉迟邕从未怀疑过方彦有异心。 数日后,马车抵达了蜀中,天蚕都。 本届修仙大会的督办方是昭阳宗。这是修仙界数年一度的盛会,届时,诸多宗派会进行切磋,有各种炼器、炼丹比赛,还会举办最受瞩目的仙猎赛事。 尉迟家一行人提前了两天到达。因为还没到开始的时间,再加上赶路风尘仆仆,他们似乎不打算以这副面目进入昭阳宗,而是进了天蚕都,包下了一间客栈,准备在这里修整一下。 修仙大会在即。天蚕都之热闹繁华,更胜平日。满大街都是衣袂翻飞、负剑在身的年轻修士,修仙的氛围非常浓厚。 趁着众人忙着收拾东西、打扫房间时,桑洱带着冬梅出了门。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天蚕都。 桑洱抬起头,站在大街上,人海在她身边来来往往。许多熟悉的景致都变了,以前她和谢持风最喜欢光顾的铺子,已经关门大吉。路边也看不到卖珊瑚珠、玛瑙石耳环的小摊贩了。千堆雪的老字号依然支着那面旗子,只是,生意寥落了不少。 路过了一家打铁店,里头的老板赤着膀子,正在挥汗如雨地在干活。 当他停下来喝水时,他那背着一个奶娃娃、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童的媳妇儿,便抬起手,一脸心疼地给他擦着颊边的汗。 桑洱不由停住了脚步,凝目看着这温馨的一家人。 这家铺子,她和谢持风来过修理剑鞘,次数还不少。老板的手艺很好,而且,若是两人一起来,收费便会便宜一点,就像情侣第二份半价一样。 桑洱记得,自己走的时候,这对夫妻的第一个孩子尚在孕中。 没有任何时候,会比这一瞬间,更深刻地让桑洱感觉到时间流逝的残酷实感。 五年过去了,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不停地往前走。 昭阳宗,如今还能记起她的人,大概已经越来越少了吧。 见桑洱看着这铺子,冬梅很摸不着头脑,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胭脂水粉铺:“少夫人,怎么了吗?这里是卖刀卖剑的铺子,我们用不着的。” 桑洱收回目光,唇角轻轻一翘,转身继续往前了。 等桑洱走了过去,那打铁的汉子拿起锤子,忽然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望向桑洱即将消失在街道转角的背影。 他的妻子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刚才走过的那夫人,好像有一点面善。”汉子嘀咕了一声,又实在记不起任何片段:“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冬梅以为桑洱是出来乱逛的,其实桑洱有一个目的地。 走到了那片熟悉的街角,桑洱屏住呼吸,朝前方看去。 宁昂的煎饼摊还在。 远远地,可以看到宁昂长高了不少,正在低头,摊着煎饼。 摊前的方桌木椅,又多摆了几张。客似云来,络绎不绝,似乎还夹杂了不少修士的身影。 看来,这五年,没有了“桑桑”来看他,宁昂依然生活得很好。 桑洱有些欣慰,松了口气。 这就好。 “好香啊,人也好多。少夫人,你想吃煎饼吗?”冬梅吸了吸空气里的香味,提议道:“我去给你买吧?” 桑洱点头。 远方的宁昂尚不知自己正被她看着,将煎饼送到了新客人的桌子上。 忽然,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下子就和远处的桑洱对上了目光,倏地怔住。 桑洱愣了下,心脏微微发紧。 明明已经换了一个马甲,但是见到了熟人,果然还是有些难以平静,会有些心虚。 她低下头,煎饼也不吃了,转身就走。 谁知这时,却听见了后方一阵响动。 宁昂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大街,追了出来,眼眶溢出了泪水,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桑桑!桑桑!” 第35章 车水马龙的大街,人潮熙熙攘攘。鼎沸人声,却没有遮盖住那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呼喊。 宁昂是在叫她? 他怎么可能认出了她? 桑洱眼睛微微睁大,难以置信。明知跳线后,不该和过去的人有所牵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宁昂正满脸焦急地拨开挡路的人群,两只眼睛直直锁定着前方那个快要被人海淹没的身影。被推到了一边的路人纷纷抱怨了起来。 “赶着去投胎啊!” “人这么多,推什么推啊!” 宁昂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地跑到街心,没发现一辆马车正从旁边拐弯。驾车的马夫一低头,就看到有个不怕死的家伙窜到了马前,吓得一个激灵,立即拽紧了缰绳。骏马嘶鸣,停住了脚步。可宁昂还是被马撞到了地上。 桑洱回头时,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心脏一颤。 周遭的行人、煎饼摊的客人,见状都围了上来。那马夫也赶紧从车驾上跳了下地,搀起了宁昂,问:“小兄弟,你没事吧?” “有没有撞伤哪里?” 视线被黑压压的人挡住了。宁昂被人搀起,顾不上膝盖的疼痛,抻直脖子,向远处张望,急得仿佛要哭了:“桑桑,我看到桑桑了,你们快走开!” 但远处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看见宁昂似乎没有大碍,大家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那边,桑洱悄悄走了。 她逃也似的,跑到了河堤边上。 河边人烟稀少,芳草依依,枯死的柳树歪着脖子。 桑洱慢慢缓下了步伐,撑着膝盖,平复着胸臆里的喘息。 “少夫人,呼慢一点,我差点跟不上了。”冬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说:“刚才那个煎饼摊的老板,好生奇怪,对我们大呼小叫的,肯定是认错人了吧。” 天生痴傻之人,不可能独自出远门。冬梅很清楚,她的主子这辈子只去过凤陵和姑苏两个地方。一步都没有踏进过蜀中,自然不可能接触过天蚕都的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错把冯京当马凉,认错人了。 而且,听起来还挺巧合,对方真正认识的人,名字里头,似乎也带了一个“桑”字。 至于冯桑为什么会转身就跑,冬梅也很能理解试想一下,大街上突然有个陌生男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冲自己跑来,谁能不被吓跑呢? 桑洱蹲下来,白着脸,歇了一会儿。 河水清澈,银色的粼粼微光反射到了她的衣襟处。 桑洱低眼,水光晃荡,映出了她的模样。 现在这具身体,和她之前用过的那个马甲,笑起来的时候,本来就有几分神似,只不过更稚气、更娇丽。 好死不死,这段时间,由于太虚眸的反噬,桑洱生了一场病,没什么精神,自然也懒得照镜子。现在才猛地发现,自己清减了不少,脸颊上软绵绵的肉都消下去了。 本来娇憨柔和的轮廓,因此蜕变得更清晰,秀气。 无形中,也更像上一具身体了。 但也只是“像”而已。 还是可以分得出,这是两个不同的人。 桑洱抬起手,触了一下自己的脸。 应该是距离太远了,宁昂才会认错人,不必太惊慌。 傍晚前,桑洱与冬梅回到了客栈,对外面发生过的事,只字没提。 尉迟家包下的这间客栈共有两层,装潢内敛奢华。全部人一起入住,也住不满前后院的房间。桑洱和尉迟邕既为夫妻,自然是住一间房的。 回去后,却见不到他的人。只有一个随从来转告桑洱,说尉迟邕有要事,让桑洱自己吃饭,不用等。 饭后,外面的天还没全黑。桑洱悄悄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这回,没有带冬梅。 天蚕都的大街小巷,桑洱大部分都很熟悉。这五年来,城中格局并未大变。而且,临近修仙大会,到处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修士逸侠。即便不带随从,也无须担心会碰到危险。 桑洱抄近路,回到了煎饼摊子附近。 今天早上,宁昂被马撞摔的那一幕,在桑洱的脑海里徜徉不去。把他当弟弟照顾了几年,始终有点儿放心不下,还是打算去给他送点药街边药材铺的药方,和尉迟家这种修士专用的伤药,可没法比。 酉时,煎饼摊已经收了,黑漆漆的一片。宁昂的院子关着门,里头倒亮着灯光。 桑洱从怀里取出小瓷瓶,蹲下来,放在了门槛上,又怕宁昂不知道,会踩碎。正纠结时,眼前两扇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桑洱:“” 宁昂抱着一个木桶,满脸低落地推开门。没想到门口蹲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一下瞪大了眼。 桑洱也僵住了,像一只突然见了强光的小鬼。 紧接着,她的身体就是一紧。被眼前的小傻子圈住了,高高抱了起来,双脚离了地。 很熟悉的动作。 仿佛五年的空白不存在,生离死别都不曾发生。 “桑桑,桑桑!”这小傻子明明在咧开嘴笑,却有热泪在同时淌下来:“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他们都骗我说你死了,我才不信,你肯定会回来看我的!” 这个死字,如同一根会扎人的尖刺,桑洱抵抗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现在的时间还不晚,已经有路人看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投来了惊异的视线了。 为免别人误会宁昂是强抢民女的登徒子,桑洱迟疑了一瞬,拍了拍宁昂的肩:“先进去。” 宁昂的小石院打扫得干净整洁,房间的格局,也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桑洱默默地抬头,打量着四周。 五年前,她处理遗物时,送了一大批崭新的东西给宁昂。有衣物、垫子、被褥这类细软之物,也有小暖炉、烛台、梳子等物。 现在天气变冷了,正好是可以拿出来使用的季节。 只是,如今一瞧,房间的物品,却都很陌生,找不到一件是和她有关的。 都五年了,衣服、被子那些东西应该都旧了。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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