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的剧痛。如同冷酷的尖刀,鞭笞过神经,直直地插入了脑髓深处。江折容的胸口骤然起伏了一下,沙哑地低咳了一声,呛出了一口近乎于黑色的乌血。 修道之人,何等耳聪目明。纵然目不能视,也能根据身下触感,察觉到自己所处之地,已经不是外面的荒野了,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洞中静谧,炭火的暖意,和一道浅浅的呼吸声,也近在咫尺。 江折容的五指防备地一紧,就要撑起身体。炭火盆放得近,桑桑忙不迭抓住了他那只手,说:“不要乱动,那边是取暖的炭炉,当心烫伤自己。” “你是什么人?” 江折容的声带似乎受损了,不比从前的清亮,有些低哑。 “小道长,你没认出来我的声音吗?” 江折容好看的眉微微一蹙,一开始没有说话。 “我是桑桑。”桑桑猜测他应该是放不下警惕,就主动报上了名字,消除他的疑虑。一想,又颇为理解地说:“唉,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都已经是三年前在璞州城的那一回了。过了那么久,你一下子没想起我来,也是很正常的。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是来帮你的,你别害怕。” 江折容沉默了一瞬,低声重复了一次她的名字:“你叫桑桑。” 他的口吻,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奇异而冷冽的陌生感。 仿佛不是在温习过去,而是刚刚才将她的声音和相貌对上号,并且,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 “嗯,这回你总算记得了吧。我想,你肯定不会认识第二只妖怪,名字恰好也叫‘桑桑’的吧。”桑桑正在捣鼓膝上的软枕,没有留心他的表情,转身,把准备好的软枕放到了垫子上,亲近地偎近了几分,搀着江折容,解释道:“你放心,这里是我的巢穴。除了我以外,就没有别的妖怪住了。凡是比较大的伤口,我都给你包扎好了。只除了你的眼睛。” 江折容又闷咳了一声,摸到了身上的一层层白纱布。这足以证明她所言非虚。这时,他听见旁边的小妖怪语气担忧,叽叽喳喳地发起了问:“你的眼睛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弄伤的啊?严重吗?疼吗?” 她似乎正从很近的地方注视他的眼。柔而细的气息,轻轻拂在了他的眼皮上。肌肤上有一股清甜的桃香味,幽幽地拂入了他的鼻中。 “被灼伤了。”停顿了一下,他才答道:“等灵力恢复,自会复原。” 桑桑由衷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好歹不会变成瞎子。对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吧。” 不等江折容说话,她就让他靠在了山壁上,起身跑了。 不一会儿,她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粘稠的粥,上面洒了很多切碎了的肉丝:“小道长,这是山鸡肉粥,我自己做的。” 江折容抬手,想接过碗。可是,他的手被那带毒的抓伤所累,根本抬不起来,人也没什么劲儿。桑桑拿着碗躲开了他的手,一脸认真:“你都受伤了,就别逞强了,万一打翻了还不是会烫到自己。来吧,张嘴。” 勺子不由分说地抵住了江折容的下唇,轻轻地陷入了他那淡红的唇肉里。 “” 闻到了香味,江折容最终没有再抵抗下去,张开了口。看他吃了,桑桑眉开眼笑。 空荡荡的胃囊尝到了食物,传来了抽搐的疼意,叫嚣着还要更多,江折容咽得有点急,喉结上下滚动。 一时之间,洞穴里就只剩下了吞咽的水声。彼此都无暇说话。 不一会儿,一碗粥就见了底。桑桑又盛了一碗过来。连续吃了三碗,江折容才示意自己够了。 吃完东西,总不能那么快就躺下去。桑桑放下碗,探身,看到他嘴角湿漉漉的,理所当然地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嘴。 江折容却似乎很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擦完嘴,微微偏过了头。 桑桑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下,注意到那些细小的刮伤还没处理,就主动说:“小道长,你的脖子还有手背都还有不少刮伤呢,应该都是树枝弄的,现在有时间,不如我给你涂点药吧,也能让你舒服一点。等我哦!” 帮人帮到底,当年江折容对她这么好。冲着这点,她也得无微不至地把他伺候好了。 桑桑跑开了,不一会儿,就找来了一盒小小的脂膏。她让江折容靠着自己,拧开盖子,用指腹挖了一坨,先拿起了他的手,小心地抹到了他掌心,耐心地打着圈儿,揉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虚弱的缘故,江折容的手,比她的记忆中的要偏冷一些,凉玉一样。指腹结了不少剑茧,有点粗糙。一边涂,她还一边问:“不疼吧?” “不会。” 青年微微垂下了头。他的世界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暖热的小手珍惜又小心地捧了起来。 很陌生的感觉。 固体的脂膏,在冷热交替的碾压和摩擦中,融化成了一片水泽,黏答答的,发出了细微的连片声音。 第177章 挟恩 由于巢穴里收留了一个伤患, 桑桑连续几晚都睡不踏实。 江折容的伤势太严重了,说难听点就是半死不活。若他不是金丹修士,早就被鬼差勾到地府了。但即使有金丹吊着命, 他的状态也还是肉眼可见地差。 第一天吃了点果腹的粥, 江折容就闭上了眼,气息很弱, 动都没动过一下。 桑桑也没什么事儿做,就蹲在旁边,越看越心惊。终于, 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到了他鼻端下, 好在, 还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流。 桑桑松了口气,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别想那么多不吉利的事, 又给江折容掖了掖被子。 江折容的肤色本来就很白,是那种养尊处优的象牙白, 如今却呈现出了虚弱的苍白, 血络都隐没了, 嘴唇也颇为干涸。 身为妖怪,桑桑自然也是受过伤的。她怕疼, 一丁点的小伤,都会呵着气舔上半天。但和江折容的伤口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他肯定很疼吧。 好在江折容的修为高, 一定可以很快好起来。 结果到了傍晚, 桑桑就发现自己乐观得太早了。 她看江折容睡觉了, 就出去忙自己的事了采回来的碧殊草还没移植到小菜园里。在外面忙活到傍晚, 她便跑去厨房, 做了焖肉,把肉炖得口感软烂,盛了一碗,端进了巢穴,打算叫江折容起来吃点东西,一摸,才发现他体温不太对劲,发起了高热。 不好。 桑桑连忙翻箱倒柜,喂他吃了丹药,又提着小木桶,在巢穴附近晃荡了一圈,找来了几捧干净的雪,用雪水浸湿布巾,敷在江折容的额头上,还把洞穴里所有的被子、暖炉都找出来。 就这样一直守着他,不断地换水,到了天微微亮时,江折容的高热终于退了。桑桑呵欠连天,迷迷瞪瞪地就挨在旁边,睡了过去。 炭火炉烘出的火光,让洞中的空气干燥而暖和,桑桑忙前忙后,穿着薄薄一层衣裳,都觉得有些热。可她睡着以后,炉中的炭火渐渐变弱,温度也降了下来。 倒春寒的季节,洞穴的门堵得再严实,也总有湿冷的风,从看不见的缝隙里钻进来。桑桑一开始还歪着头,大剌剌地躺平。睡梦中渐渐感到了冷意,她迷迷糊糊地蜷缩成了一团,不知不觉就往旁边一滚,挤向了一旁。 一夜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在雪地里趴了太久,即使被暖炉环绕,手足肢体也还是冷的。伤口隐痛,难以真正入眠。但这一回,江折容却睡得很沉。翌日早上,他的高热退了,缓缓苏醒过来,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多出了一个人。 那只叫桑桑的小妖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挤进来的,在睡梦中,紧紧地缠着他的左臂。偏偏,她的身子躺歪了,还比他躺得上了很多,腿朝向远处,软乎乎的脸颊压着他的锁骨,额头的碎发若即若离地拂着他的下颌。气息咻咻,像一块柔软又温暖的小粘糕。 冻僵了的手足,似乎都被她捂得热了起来,那缕从她肌肤上渗出的桃子甜香气,也越发馥郁了。 江折容刹有些僵硬,下颌也紧绷了一下。他动了动,就唤醒了桑桑。看到双方的姿势,桑桑心里一紧,爬了起来,懊恼地说:“对不住,小道长,我昨晚犯困了,不小心在旁边睡着了。我没有压到你的伤口吧?” “没有。” “那还好。”知道自己没闯祸,桑桑放心了一点儿。炭火炉已经快熄了,洞中阴风阵阵,她鼻子发痒,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起身,披上了外套:“小道长,既然你退烧了,我就去拿点吃的进来吧。” 桑桑跑远了。 江折容撑起身体,靠着洞壁,出神了片刻。仿佛是无意识地,用手背摩挲了一下面颊。那儿明明空无一物,却仿佛还是附着一些旖旎而痒痒的触感。 吸取了这个教训,之后的几天,桑桑没有再在江折容旁边睡觉了。毕竟她睡姿很不老实,那天完全是侥幸。万一到时候翻个身,抬抬腿,压到了江折容的肚子,那就糟糕了。 当然,不管再贪睡,她半夜也至少会从床上起来一次,去看看江折容的情况。 江折容的伤情不太乐观,之后几日,一直在清醒和昏沉中交替沉沦。低热还总是在傍晚时找来。好在,总体都是在向好发展的。 同时,也因为江折容的余毒未散,他如今换药、吃饭、喝水,全由桑桑包揽。 相处的时间多了,桑桑感觉到,江折容的性格,似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更冷淡寡言,更难以猜出他的想法,不再那么容易害羞了。 但桑桑很快就找到了理由人总会因为经历而改变性格,她又不知道这三年里他经历了什么。 而且,三年前,她和江折容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满一个月。这么久没见了,会有点生疏也很正常。 虽然性格冷淡了,但江折容也不会不理人。 很多时候,都是她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他安静地聆听着,偶尔淡淡应几声,却能听出来,他不是在敷衍她,而是真的有把她的话都听进去哪怕只是一些很无聊的话题,也认真听了。 一眨眼,就过了半个月。 江折容那反复的低热终于不再出现了。 趁他状况稳定了,桑桑赶紧出了一趟门,她都好久没外出了。下午,她颠颠地背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桑桑出发时,江折容还没醒。回来时,他已经起来了,似乎正在试着调息。忽地,似乎察觉到了气流变化,他警惕地一抬头。 “是我,小道长,我回来啦!”桑桑连忙表明了身份,跑过来,嘴里嘟囔:“今天外面还是好冷啊,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回暖呢” 江折容忽然问:“你方才去哪里了?” 这么些天,他什么都看不见,也离不开这方寸之地,和外界的接触,只能通过这只小妖怪。方才,是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没有听见她活动的声音,洞中只剩一片黑漆漆的幽寂。 “我下山买东西啦,出发的时候你还没醒。”桑桑献宝似的打开了包袱,“我买了好多东西,你瞧。” 说完了,才记起,江折容现在还看不见。桑桑挠了挠耳垂,干脆就牵起了江折容的手,放到了那些东西上,笑眯眯道:“你摸摸看。” 置于腿上的大手,被一只暖和的小手拉住了,被带着,一一摸了摸那些陌生的事物。 有衣服,鞋子。他何等聪敏,稍一触碰,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这个你肯定猜不出来。” 江折容听见她这样说,眼睛上覆上了一层冰凉柔滑的绸布。他眼皮微微一跳,却听她有些娇蛮地制止道:“不准动,我在给你系呢。” 那是一条约莫二指宽的漆黑丝绢,搭在高挺的鼻梁上,横切过了俊美的容颜,显得冷情寡欲。偏偏有种不让人看,更惹人探究的感觉。 江折容触了触这根布条,半晌,低声问:“为什么给我买这个?” 桑桑说:“你的眼睛还有点难受吧?我都看到啦。这几天夜里,我每次点火,你都会先皱一皱眉,再偏开头。是因为还不适应太明亮的东西吧?就算闭着眼睛,也会不舒服。” “” “当然啦,这只是我猜的。万一猜错了,你也不许摘啊。这可是我跑到镇子里找了好几家铺子才买到的冰蚕丝,夏天也是凉凉的,肯定对你的眼睛有好处。” 江折容微微垂下头:“好。” 桑桑双眸一弯,高兴地嘿嘿了一声。又想起了什么,把包袱里的干粮往他手中一塞:“对了,今天要换药了,我柜子里的药材好像不太够,你先吃着,我出去采点药。” 照顾江折容的事儿,桑桑是偷偷摸摸进行的。毕竟这座山太多妖怪了,十只妖怪有九只都或多或少地与道士有仇,十分敌视修道之人。若让他们发现了江折容,难保会不会有妖怪对他不利,或者是把她当成“叛徒”,将她赶出这座山。所以,桑桑最近外出的频率,也大大减低了。 好在,桑桑本来就是这座山里一只不起眼的小妖怪,大家都没发现她的异常。只除了和她关系颇好的蚌精九谷。 前不久,桑桑才雄赳赳气昂昂地决定,说要找一个强大的对象借种生孩子,充满了干劲,还到处撒网。九谷都看在眼里。哪知道,才过了大半个月,春天还没过完,桑桑就跟熄了火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躲在洞里。 九谷自是觉得疑惑,这天正好有事过来找她,恰恰,就和出门采药的桑桑碰上了。 得知她藏了一个受伤的修士在巢穴里,九谷一瞪眼,拽着她,跑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才说:“你疯啦,居然和道士打交道,你就不怕你俩是农夫与蛇,他一旦好起来,第一个就对付你?” 桑桑不住地摇头,认真地为江折容正名:“不会的,九谷。那个修士以前救过我,他人很好,从来不滥杀妖怪。” 九谷捏住了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道:“你太天真了,人类根本不可信。你以后吃亏了,肯定会后悔的。” 桑桑知道九谷是为她好,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九谷,你力气好大,把我捏疼了” “忍着!” “呜” 看到桑桑一脸可怜巴巴的,明知道她在装可怜,九谷还是心软了,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桑桑赶紧跳开,揉了揉鼻子,岔开了话题:“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嗯,有点正事和你说。”一提起正事,九谷的表情就变得有点沉重:“你最近老是不出来,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没收到消息。所以特地来告诉你的我记得你经常去西山那边采碧殊草的吧。” 桑桑点头。 “你以后最好不要去了。我听说,在上个月,旁边的山谷来了一只厉害的扶桑鬼,连夜生啖了一条村落百余人的人肉,就连那附近的妖怪,都被吃得七七八八的了”九谷的眼中闪过了几分恐惧:“我们这儿都好几年没来过这么凶残的大妖了,说不定它会从山谷爬上去,你最好别靠近那边了。” 桑桑听她这么说,心里一动,因为她想起来,她就是在采碧殊草的时候发现重伤的江折容的,他的佩剑也不翼而飞难道他的伤势和那只扶桑鬼有关? 模糊的猜测在心中一晃而过。她嘴上只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九谷陪着她一起去采药,两妖又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无意间,路过了一个草垛,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很奇怪的沙沙声响。桑桑一愣,和九谷对视一眼,小心地往那边走了几步,定睛一看,竟看见了一窝黑漆漆的潮水似的,不断盘曲扭动的蛇那竟是一窝正在交配的蛇妖,数不清有多少条。大的有桑桑的大腿粗,小的只有手指细,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奇怪的异香味。仿佛因为沉浸在春季蓬勃的欲求中,它们压根没发现,有两只小妖怪闯到了它们的领地附近。 桑桑和九谷都吓得脸色煞白。九谷率先回过神来,赶紧拽过桑桑,御风跑了。 直到看不到那窝蛇了,才慢慢停了下来。 “吓坏我了,果然,春天的山里到处都是还好它们没空管我们。”九谷撑着膝盖,呼吸了一会儿,这一幕,提醒了她一件事:“对了,桑桑,你之前不是要找妖怪生孩子吗?现在都春天了,你还一天到晚守着那个修士,都没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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