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因此,霍松声在遂州城外碰上聆语楼杀手的时候,几乎瞬间确定了,马车里坐着的就是大公主要的人,所以才会插手。 “能让大公主和宸王同时看中,此人有何过人之处?”樊熹不解道。 霍松声脑海里浮现起林霰那双浓雾弥漫的眼睛,说道:“这人你应当听过,林霰。” “林霰?那个连续三年拒入翰林的林探花?”樊熹有些诧异,他认真想了想,“他确实是都津人,听闻有几分才情,也有几分傲骨,但其他的便没再听说了。” 文人有才情与傲骨是常事,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被皇室看中的理由。霍松声拿筷子夹菜吃,风打窗棂,吹起他高束的马尾。 “林霰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樊熹问:“可要我去查一下?” 霍松声说:“不用,我无意于皇位之争,只要他们别动我的人,其他的,林霰也好,王霰也好,跟我没关系。” 樊熹点点头,但面色发沉。 街市叫卖声不绝,许多店家挂起了纸糊的灯笼,盏盏光火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在这样热闹的地方,许多避讳与禁忌都可以被掩盖,樊熹低下嗓音,问了句:“浸月公主与小世子,将军打算怎么办?” 整个大历都知道,长陵皇帝有个忌讳,这个忌讳除了霍松声,谁碰谁死。 十年前,上任靖北军主帅戚时靖与回讫部队于溯望原交战。那一战,死伤惨重,从靖北王戚时靖到他两个儿子,全都折在那里。镇守漠北的十万将士,最后活着回来的,不足八千。 那场战争不仅是长陵皇帝的痛,更是整个大历的痛。 在此之前,靖北军战无不胜的神话家喻户晓,没人想过有朝一日,戚时靖会败,甚至会死。 可神话终究是落幕了,战败那天冰封千里,溯望原下了十二年来最大的一场雪。积雪没过膝盖,将士们的鲜血渗入雪中,遥遥一看,鲜红的雪原映着苍天,恍若在辽阔的土地上徒徒燃起一片大火。 戚时靖长眠于此,他那二位被称作“少年英雄”的儿子,也被冰血掩埋。 王世子戚庭晔战死的时候,他的妻子浸月公主刚刚怀有身孕。 然而,就在溯望原之战结束半年之后,有关戚时靖暗中勾结回讫,意图谋反,最终被回讫反杀,自食恶果的传言席卷了大历王朝。 人们将靖北军战败的痛转化为卖国的恨,皇上震怒,靖北军被褫夺番号,戚家父子的衣冠冢被踏平,那场战争中幸存的将士们,死的死、残的残,活下来的被人指着鼻子唾骂,最后不得不隐姓埋名。 浸月公主经历了重重打击,没有足月便生下了戚庭晔的遗腹子。 男孩儿刚出生便漂亮讨喜,浸月公主给他起名“时韫”,可他不能姓“戚”。 这个字在长陵是个禁忌,靖北军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许人提及,直到霍松声主动请缨去镇守漠北。 调令下来的那天也是个雪天,霍松声银盔铁甲在皇帝宫门前长跪不起,浸月公主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时韫守在霍松声身边。 松霜剑插在雪里,漆黑剑身上新刻的“戚”字被风雪嵌成刺目的白。 雪落成埃,一层盖过一层。 他们在那样悲恸的风雪中求一个荒谬的恩典—— 恢复靖北军的建制与番号。 第三章 有云从天边飘来,厚厚的一层,掩住了银白的月光。 霍松声的脸色比那压下来的乌云还要沉,他的手指很长,左手食指常年戴着枚玄铁戒指,戒指样式普通,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是可以调动漠北十万军马的虎符。 玄铁冰冷锋利,霍松声无意识转了一下,说道:“我绝不会让阿姐和时韫去回讫。” 溯望原败仗之后,大历痛失数万将士,无数家庭因此破碎。 长陵皇帝为了安抚民心,设了三年的停战期,与此同时,派使者前往回讫议和,并接连送了两位公主去回讫和亲。 盘踞在西北草原之上的回讫部族,数十年虎视眈眈、狼子野心,他们明面答应休战,实则骚扰不断。可老皇帝的心思改变不了,铁了心不和回讫开战,一方退避,势必另一方就要得寸进尺。 今年开春之后,回讫的军队便早早在边境线蛰伏,蠢蠢欲动。 战事一触即发,内阁那帮老头子故技重施,在早朝上提醒皇帝,又到了该往回讫送女子的时候了。 大历皇帝赵渊膝下三位公主,皇室宗亲十六位郡主,除去已经送去和亲的七位,尚未婚配且又在适龄的,仅剩下如今风头正盛的大公主赵安邈了。 赵安邈今年二十有六,皇室公主中这个年纪还未出嫁的实为罕见。赵安邈自己不想嫁是一层,赵渊舍不得放走她是另一层,总之一拖就拖到现在。 内阁甫一提出要和亲时,满朝文武都将目光放在了大公主身上。 可大公主与内阁交往甚密,赵安邈又讨皇帝喜欢,这火自然不能往她身上烧。 放眼宫中,除了赵安邈还有谁更合适去和亲呢? 文官在底下盘算着盘算着,一时想不出个两全的法子。 后来宫中宴会,赵安邈酒后兴起,为百官奏了一曲琵琶。 宫里的太监最会溜须拍马,带头叫好,惹得百官纷纷拍掌称赞。 赵安邈却在这样一片赞誉中湿了眼眸,颇为遗憾地说:“想当年,皇姐一曲《凤求凰》惊艳长陵,如今怕是再也听不到了。” 就是这句话,朝中大臣、内阁上下,乃至皇上赵渊,都想起了住在长陵公主府的浸月公主赵韵书。 赵韵书是大历的长公主。 曾经,他是赵渊最疼爱的一个女儿,出生便荣宠至极。 赵渊的三个女儿里,只有她有自己的府邸,也只准她出宫独居。 当年赵渊赐婚浸月公主与靖北王世子戚庭晔,每一位大历的百姓提起这一对都要道一句,郎才女貌,登对佳人。 只不想,赵韵书甚至都没来得及将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告知远在塞北的丈夫,就先一步收到了戚庭晔命丧溯望原的消息。 这十年,赵韵书独自带着孩子住在长陵东街的公主府内,除皇帝寿宴与皇室祭祀,几乎不再踏足宫门半步。 赵渊终于想起了这个女儿,宴会结束的第二天便传旨请赵韵书入宫。 父女俩许久未见,似乎没有几句话好说。 赵韵书不过坐了半炷香,赵渊便提出要送赵韵书去回讫和亲。 回讫,一个令赵韵书深恶痛绝的名字。 她的丈夫、公公和弟弟全死在回讫手上。 可皇命难违,这是场注定无法谈拢的死局。 冰冷的大殿上,赵韵书一步步踏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梯,一步步靠近自己冷漠无情的父亲,留下一句:“父王,你有心吗?” 赵渊龙颜大怒,立即派人将赵韵书送回公主府禁足。 同时下令,等冬天过去,便送浸月公主前往回讫。 回讫接到了长陵使者的信,摆了三天三夜的酒,庆贺即将来和亲的浸月公主。 没有什么比践踏和侮辱敌人的妻子更有趣的事了,十年前,回讫打败了靖北军,他们的主帅阿达一箭射穿了戚庭晔的心脏,杀死了那个十六岁就随父出征,令无数回讫人闻风丧胆的少将军。 十年后,天神将他的妻子送来回讫,他们定会好好招待赵韵书,如此才对得起当初死在戚庭晔剑下的亡魂。 回讫人醉生梦死三天,后来竟带了一队兵马去挑衅靖北军。 霍松声在那些不堪的醉语中拼凑出来自长陵的旨意,怒不可遏,亲手砍下那群人的头颅,送回回讫人的营帐。 第二天便给樊熹传信,询问事情真伪,在得到答复的次日便带着春信秘密返回长陵。 “可皇上主意已决,礼部已经着手在准备浸月公主的嫁妆。”樊熹担忧道,“此事还能怎样转圜?” 樊熹的问题刀子一样插在霍松声心口,皇帝的旨意已经下达,他还能怎么做……像以前一样抗旨,彻底与朝廷与回讫撕破脸皮?带着手下那十万兵马,如春信所说的那样……翻了这天吗? 羽花楼外人声吵嚷,霍松声心烦意乱,顺着窗户敞开的缝隙朝下看,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女子指指点点。 女子瘫坐在地,头发散乱,一身纱裙被撕扯破烂,粉色的布料挂在肩头,她难堪的用手挡着露在外面的皮肤,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羞辱。 “这婊子还没出嫁便失了贞操,她父亲还想帮她瞒天过海,以为能骗得了我?” “简直不知廉耻,女子的贞洁竟能随意交给别人,这种人就该被拉去浸猪笼!” “瞧那模样,生得水性杨花,谁知道伺候过几个,说不准早被人玩烂了吧!” “竟还有脸活着,我若是她早寻根麻绳自尽了!” “该将她拉去东街,与陈寡妇作伴,那也是个极不要脸的,丈夫死了便成天在外勾引男人,统统去死! “……” 叫骂声越来越激烈,甚至有人开始上手撕扯那个女子的衣服。 女子不住地蜷缩自己,艰难护着自己身上的破布,不停地求饶。 对她动手的几乎都是女子,有些留着指甲,动作时在女子身上划下一道道血痕。 霍松声皱紧眉头,站起身。 “三哥?”樊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春信已经转身下楼。 霍松声的脸色越来越冷,眼睛盯死在一个人的身上。 就在混乱中心几步远的地方,林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和许多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男人一样,冷漠地看着一切发生。 林霰应当在那里站了很久了,至少比霍松声看得久。 他手边有一只暖色的灯笼,光下,他苍白的脸仿佛有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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