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女子脸上的妆全花了,唇角流着血,止不住地发抖。 她不敢抬头,好似不能见光。 樊熹说:“我听下来,这女子并非婚内与人通奸,她的行为发生在成亲之前,并未违反我朝律法。” “谁说没有?她爹怕她嫁不出去,谎称她是处子,若我早知她并非白纸,断然不会要她!”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说道。 春信在旁边嗤笑一声:“若非世间偏见深重,谁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男人冲上前来,指着春信的鼻子:“偏见?你没偏见?你没偏见你娶她啊!哪个男人会要一个被别人玩过的女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辱个屁!”春信一手挥开那男人,“我还是头一次知道,是不是处子能评判一个人的道德品行、脾性为人。遇人不淑的女子就是放荡?寡妇再嫁就是水性杨花?我倒挺佩服这些女子的勇气,今天你们这些对她指指点点的妇人,有多少是在家里忍气吞声又不敢反抗丈夫的?离开错的人什么时候还成耻辱了?你们看戏的时候他娘的不是笑得挺欢吗!” 林霰那只灯笼不知何时起了火,成灰的纸屑飘上半空,烟雾中,他的眼睛有不明显的红。 一只手截住了灯笼的竹柄,林霰回过头,在霍松声的眼睛里看见了燃烧的火苗。 “林先生,看戏看的这么入神,灯笼烧着了都不知道?” 林霰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看那灯笼一路向上烧,火舌快要舔到霍松声戴着玄铁戒指的手指。 “将军小心。” 霍松声将烧到顶的灯笼丢掉,笑了笑:“还以为先生不问俗事。” 林霰嘴唇的颜色很淡,看起来也很冷。他的唇启了一个小缝,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目光投向坐在地上的女子。他直直地看着那女子,视线很长很平,好似在透过那女子看别的什么人。 “只是先生,我很好奇。”霍松声走到林霰身边来,“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才能叫先生放在眼里?” 林霰垂在身侧的手指抖了一下,他错开目光,忽然一把撑住身旁摆放灯笼的桌子,低头咳了起来。 他看起来难受至极,仿若无法呼吸,每喘一口气,脸色便白上一分。 没了灯笼的林霰,又成了那个灰白白了无生气的书生。 霍松声冷眼看着他,林霰的右手抖得厉害,已经到了无法支撑的地步。 他伸手去前襟找药,摸到了,药瓶却掉在地上。 霍松声替他捡起来,看见林霰抖个不停的手,和手腕上缠绕的绷带。 他把药瓶打开,一股冷香扑鼻。 霍松声冷声问他:“几颗?” 林霰断断续续地说:“两……三颗。” 霍松声倒出三颗,从后捏着林霰的脖子,一手给他塞进嘴里。 他的动作十分粗暴,手指在林霰后颈上留了痕。 然后去街边要了点水,故技重施又捏着人后脖子把水灌了下去。 林霰的脖颈被冷汗浸透了,又淋上水,吞咽时喉结上下滑动。 霍松声看着那里,觉得这脖颈过于脆弱,他一掌便能掐断。 吃了药的林霰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你得的是什么病?” 林霰抬起眼,说道:“寒症。” 霍松声又问:“怎么得的?” “娘胎里带的。” “治的好么?” 这次林霰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说:“好不了了。” · 官府的人来了,人群被驱散开。 樊熹问女子还愿不愿意和她的丈夫回家,女子还没有回答,那男的先不情愿起来,并表示休书已经备好,他不要这个妻子了。 春信气的想再给那男人一脚,讽道:“休了妻你也是二婚头,有什么好得意的。” 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说什么,老子再娶也是娶个干净的。 女子对丈夫的冷漠表现的很平静,无声流着泪,像是早有准备。 春信解了外衣给女子披上,蹲下来:“你想回父母那吗?我们送你回去。”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我失了身,又被休了,此时回家父亲会打死我。” 樊熹无法,只能先将女子带回府上。 林霰休息半晌,脸色稍稍恢复一些。 霍松声问道:“先生是要往长陵去?” 林霰应了声。 霍松声吊着眼睛瞥他,本还打算问话,那边樊熹正四处找寻他的身影。 “走了。” 霍松声丢下一句,等去到春信那边,再回头的时候,原地已经没有人了。 “三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霍松声转过脸,对樊熹说,“我们明天动身回长陵,樊熹,你好好保重。” 第四章 遂州与长陵相近,是皇城脚下最繁华的城镇之一,每日货运往来众多,靠的都是水运。 霍松声搭上最早一艘货船时,天还没有大亮。 货船很大,共三层,底下两层是车马和需要运送的货物,商旅都被安排在第三层。 从遂州去往长陵,行水路要一日。 霍松声赶路到现在终于有片刻的休息时间,一上船便抱着胳膊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他再醒来已经过了晌午。 送货的船哪怕带人条件也不会太好,春信窝在小床上还在睡,秋日天凉,霍松声捡了个被角给他搭上,然后出去找点吃的。 船舱外湿漉漉的,风都带哨子。 饶是霍松声皮糙肉厚也觉得有点凉,他摸了摸窜风的后脖子,刚要折进后厨,眼睛一瞥,在甲板上看到了林霰。 三天碰上三次,这都不能用“巧”来形容了。 林霰就站在风口最盛的位置,身边没见着那个小跟班。 他没撑伞,细雨落了满身却仿若未觉。 霍松声脚步一顿,忽然发现林霰瘦归瘦,身姿仪态倒是很好,很多病人身体虚弱的缘故,身形会有些佝偻。但林霰不是,他往哪儿站都像是一块板,挺拔的像是刚从军营里拉出来似的。 这点发现让霍松声有些怔然,等他回过神时,林霰模糊的身影已经在秋雨中碎裂又重新拼凑起来。 “怎么不打伞?”林霰已经走到面前,他的脸色和衣服差不多白,发丝微湿,细看之下眉宇好像有一些不足为提的褶皱。 霍松声站直身体:“你不也没打。” 林霰往船舱内走了几步,霍松声也走进来。 “将军尊贵,与我不同。” 厨房用一块蓝布挡着,林霰抬手要掀,还没碰到,霍松声先一步掀了起来。 “先生成日‘将军’长‘将军’短的,是不怕别人知道本该在镇守边关的霍松声秘密返回长陵了么?” 雨天出行的人少,船上三层没几个人,厨房里的吃的也没有备现成的。 霍松声从篮子里挑出青菜和土豆:“先生可知,若是消息传到回讫人的耳朵里,漠北会怎样?” 林霰微微一顿:“抱歉,我不懂战事,不知厉害关窍。” “这只是其一。”霍松声蹲在地上洗起菜叶,说道,“其二,我军对此事三缄其口,宸王顶多去皇上那儿告我的状,若我不在漠北一事为回讫知晓,先生可知,我第一个要找的人是谁?” 林霰抿起唇。 等霍松声湿着手站起来,朝他一笑:“先生不要紧张,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真不幸被我言中,我一定会给先生辩驳的机会。” 林霰不再出声,他沉默的帮霍松声打下手,打来一锅水先烧开。 他的右手被霍松声硬生生掰断之后便有些使不上力,手腕上缠紧了厚厚的白纱,应当还敷了药,霍松声能嗅到淡淡的药香。 “先生歇着吧,待我将面下好,分你一碗。” 林霰闻言眼神一动:“将……霍公子常年在外,也会自己做饭吗?” 霍松声从小锦衣玉食,可谓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说做饭了,厨房都没进过几回。 但去了漠北后便什么都会了。 “溯望原上物资缺乏,有什么吃什么,能煮熟就行。” 漠北艰辛不难想象,林霰点了点头:“还是我来吧。” 林霰从霍松声手里接过刀,左手用刀也很利索。霍松声乐的清闲,随手洗了个苹果,靠着橱柜边吃边看林霰做饭。 “先生去长陵做什么?” 林霰细细切着丝:“友人相邀。” “宸王?” 林霰摇了摇头。 “大公主?” 林霰还是摇头:“世上之事,千万般缘由,公子难道要一一问个遍吗。” “好奇而已。”霍松声说,“粗鄙之人久处蛮荒之地,没见过先生这般人物。” 林霰将面下入滚开的沸水中:“公子出身贵重,心有大义,不必如此自谦。” 霍松声静了片刻,觉得林霰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无论是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折了一只手,还是被言语暗讽威胁恐吓,一概没有显露半分惧怕或是有半点气恼。霍松声甚至产生了一种莫须有的错觉,林霰一直在让着他。 “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林霰将锅盖盖上,转过身来:“公子请说。” “先生待人一贯如此吗?”霍松声问道,“这样看来我反倒像个恶人。” 林霰顿了顿,回答说:“公子对我有疑虑,试探敲打是应当。公子先前问我,将何人何事置于心上。林某久缠病榻,世事多已看开。世人是牵绊,俗事是负累,林某心力有限,确实不太会将这些置于心间了。” 面煮开了,热气翻腾上来。 林霰苍白的面容在雾气中更显清冷薄情。 “好一个无心无情。”霍松声笑道,“那在先生看来,何为俗事,何为看不开的世事。” 这次轮到林霰沉默,他面相寡淡,偏偏一双眼睛浓墨般,幽暗深邃。半晌,林霰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残躯贱命苟活至今,自当有所求,公子莫要再问了。” “先生这样说我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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