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车子到了跑马场,顾轻舟说想要骑马,在到处是雪的原野里奔袭。 “很冷的,太太。”副官告诉她。 司行霈却笑道:“没事,把风氅披上。” 他们俩果然骑马而行。 的确冷,比顾轻舟预想中要冷上百倍,她很快就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 她忙对司行霈道:“快下来,一会冻伤了,这个冬天就难捱了。” 冻伤的部分,就不停的流黄水,然后发痒。 司行霈笑了笑,勒住了缰绳,问顾轻舟:“这下子,都满足了吧?” 顾轻舟用力点点头。 她就是喜欢这样。 司行霈什么条件都满足她,哪怕明知不可为,也要让她尝试一下。 他的宠溺,让顾轻舟心中温暖。 马儿骑不成了,司行霈略感遗憾,觉得扫了顾轻舟的兴头,说:“要是昨晚的话,我还能给你堆个雪人,现在雪都冻结实了,下一场雪估计还要等。” 顾轻舟笑笑,说她不在乎。 两个人又到处去逛逛。 他们还去了舞厅跳舞。 认识顾轻舟的人并不多。 对于普通人来说,八卦只是个谈资,等这个话题过时了,话题中人物的名字和模样,大概就记不起来了。 谁有空天天惦记着别人? “司行霈,那边有人打架。”顾轻舟推司行霈看。 舞厅的二楼,有两个年轻公子哥打得不可开交。 “没事,舞厅的人会管束的。”司行霈不以为意。 顾轻舟却眼尖,紧张对司行霈道:“那个人,他有枪。” 司行霈瞥了眼,果然见其中一个人带枪。 他放下了酒杯,了无兴趣道:“走吧。” 免得被乱枪伤了,顾轻舟和司行霈就出了舞厅。 刚走出来不久,顾轻舟就听到了枪响,还有尖叫声。 司行霈发动了汽车。 顾轻舟则从窗户玻璃后面,使劲看了眼。 他们的车子走远了,舞厅里还有人涌出来,顾轻舟问司行霈:“你觉得会不会死了人?” 司行霈笑道:“两个纨绔子打架,死了不值什么。不在战场上,死不死人不是我要考虑的事。” 顾轻舟有点担心。 她又道:“枪不是随便能弄到的,对吧?” 司行霈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说:“这么担心?” 顾轻舟道:“也不是。” 司行霈说:“晚上想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好吃的。” 顾轻舟的心思,立马就转移了出来,不再多想。 她笑道:“你知道吗,我上次吃过的虾仁,特别糟糕,一直耿耿于怀。不是你做的,怎么都不太对劲。” 司行霈大笑:“行,给你做虾仁。” 然后又问她,“你怎么就喜一道菜?这么久了,也没换口味。” 顾轻舟笑笑不语。 回家的时候,程渝不在,佣人说她去了朋友家。 司行霈开始进厨房忙碌。 顾轻舟站在门口,不时和他说几句话,气氛很温馨。 司行霈则问她:“会不会有点无聊?” 他这话问得很广泛。 他和顾轻舟聚少离多,感情上是非常单调的,不像其他两口子吵吵架,搞点浪漫。 他们不是吃就是睡。 司行霈总想把最好的都给顾轻舟。 可一想到他们的婚姻,他又觉得自己太乏味了,很对不起顾轻舟。 “要看怎么算了。”顾轻舟笑着,贴在他的后背上,“心里充实,怎么都不会无聊。” 司行霈笑起来。 顾轻舟却轻轻叹了口气,说:“司行霈,我有个困扰……” 第927章 好坏相依 顾轻舟依靠着司行霈的背,他体温很高,气血充沛,温暖就透过衣衫,引入顾轻舟的面颊。 她紧紧贴着。 司行霈在剥鲜虾,见顾轻舟长久不语,问:“说啊,什么困扰?” “我一直没怀孕。”顾轻舟道,“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有了孩子……司行霈,我的葵水十七岁才来,我会不会不太正常?” 司行霈倒是很重视这个问题。 他弟弟死后,他父亲这一脉可就他这条独苗了,血脉是需要延续的。 司行霈不认为人一定需要子嗣,也不认为婚姻就是为了生育,可他和顾轻舟已结婚了,他们盼望自己的硕果,此乃人之常情。 晚年没有儿孙绕膝,未必就孤单,却会留下遗憾。 至少司行霈会的。 “你想要认真钻研下这个问题吗?”司行霈问她,“你是神医,你若是想知道,肯定能弄明白的,你确定要生孩子了?” 顾轻舟沉思了下,摇摇头:“现在为时过早。” 司行霈转过身,捧起她的脸,问:“要不要给我把把脉?” 顾轻舟笑了起来。 笑罢,她认真想了下,说可以先为司行霈把脉。 “把脉也未必看得出来。”顾轻舟又道,“最好去西医院用仪器做个检查。” 司行霈为了宽太太的心,说:“今天就去?” 顾轻舟捶了他一下,说他不够正经。 这点让司行霈费解,问:“看病不正经,还有什么正经?” 顾轻舟笑得发软。 她只是困扰,并不是此刻就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她记得司行霈说过,不想让他的孩子生活在乱世里,这也是顾轻舟的理想。 “我好饿。”顾轻舟撒娇道。 这个话题就揭过去了。 司行霈做好了饭,周烟也闻到了菜香,顾轻舟邀请她过来一起吃饭。 “一起用饭吧。”司行霈也如此说。 周烟就坐了过来。 顾轻舟吃了饭,逗弄了一会儿周烟的孩子,就上楼睡觉去了。她睡不着,就是窝在司行霈的床上。 司行霈则在看一些文件。 下午四点,司行霈还出门了,他要去见一些人。 他还问顾轻舟:“你要不要一起去?” “外头太冷了。”顾轻舟拒绝道,“我就想在家里躺着。” 司行霈亲吻了下,就出门了。 他离开之后,周烟上楼来问顾轻舟,要不要她搬出去。 “司师座回来了,我住在这里也不方便。我想等明年开春再走,要住很长一段时间呢。”周烟道。 顾轻舟让她不必多想,说:“这院子如此大,安置得下你们。再说了,你得罪了金家,搬出去会吃亏的,太原府不是岳城。” 周烟问:“真没事?” “真没事,你安心住下。这么大冷的天,入了冬会更冷,你自己折腾,也别折腾奕秋啊。”顾轻舟道。 周烟彻底心安了。 她不再说什么,抱着孩子下去了。 电话响起时,女佣上楼禀告顾轻舟,说:“是一位姓平野的太太打电话给您。” 顾轻舟兴致阑珊。 她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批了件厚厚的风氅,就去接电话。 “轻舟,你该回来了。”平野夫人语气难得严肃,“夜不归宿不是很好的习惯,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顾轻舟和叶妩之前去天津,没有跟平野夫人打招呼,已经激怒了她,如今又跟着司行霈鬼混。 平野夫人不想用力管束顾轻舟,她想做个慈母,却不成想顾轻舟越来越过分。 “……我已经嫁出去了,跟我丈夫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夫人,您连嫁妆都没有给我准备一份,若说有错,也应该是您的吧?”顾轻舟笑了笑,就挂了电话。 平野夫人双手略微发抖。 她用力把电话放下去,手按在电话上,按得很用力,才让自己更加平静。 直到此刻,平野夫人才惊觉自己失去了阿蘅,是多么可怕! 血脉从两个变成了唯一,顾轻舟就打不得骂不得,平野夫人太被动了。 她坐在黑暗中,久久没有动。 独坐良久,平野夫人让蔡长亭过来,和他商讨。 顾轻舟的心思,平野夫人和蔡长亭都能知道,只是该如何管束她,才是大难题。 “夫人,我们不可能管束顾轻舟了。司行霈杀了她的师父和乳娘,她最大的羁绊就没有了。”蔡长亭道。 假如顾轻舟的师父和乳娘在手,平野夫人就能随心所欲操控她。 顾轻舟是把他们当至亲的,比司行霈都重要。 “长亭,司行霈当初下手的时候,他是真的知道什么秘密,还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平野夫人问。 司行霈这一手,彻底让顾轻舟解脱了,让保皇党没有掌控她的资本。 顾轻舟现在这样嚣张,还不是因为她无所牵绊? 哪怕是她的师弟二宝、她的学生叶妩,都不足以牵动她,让她乖乖就擒。 想到这里,平野夫人就恨极了司行霈。 “当初他应该是无意的。”蔡长亭道,“却在无意间,给我们制造了大麻烦。” 司行霈杀了顾轻舟的乳娘和师父,他大概以为,顾轻舟的师父和乳娘会撺掇顾轻舟去复国,同时联系保皇党,却不知保皇党一直都有领袖。 “多说无益!”平野夫人道,“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再给她一个兄弟姊妹!” 蔡长亭没有接话。 任何事都有意外。 顾轻舟原本不应该嫁给司慕的,司家都要退亲了;顾轻舟也不应该遇到司行霈的,更不应该和司行霈相爱。 可事情是不会受人控制的。 若是司慕,对保皇党绝没有如此大杀伤力,也不会有司行霈那么敏锐的当机立断。 司行霈的凶狠,在于他能嗅到任何的危险,哪怕是让顾轻舟伤心欲绝,他也知道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 从现在的结果看来,司行霈做对了。 如果不是他,顾轻舟绝不会这样轻松,也不敢如此放肆。 “夫人,牵住马儿的缰绳已经断了,她如今唯一在乎的是司行霈,我们却没办法操控他。”蔡长亭道。 平野夫人也知道。 若是阿蘅还在…… 第928章 请客 阿蘅已经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阿蘅再也不能成为平野夫人的依仗了。 想到这里,平野夫人就恨恨对蔡长亭道:“你当时应该保护好阿蘅!若不是你知情不报,阿蘅何至于惨死?” 对于阿蘅的死,平野夫人心中充满了怨恨。 但是她不能说。 她知道蔡长亭有了自己的私心,一旦戳破,她连蔡长亭也要失去。 用得顺手的人,如今只有这么几个,就像是猎人豢养猎犬,明知猎犬咬死了自己养的羊,却也要依靠猎犬。 因为,打猎的时候,猎犬比羊更加重要。 平野夫人不知蔡长亭为何要借助顾轻舟的手置阿蘅于死地,她至今都没有看出端倪,但是她不准备挑明。 “是我的错,夫人。”蔡长亭低声道。 除了上次,他再也没有狡辩了此事,他没有再用谎言说是阿蘅让他隐瞒的。 事情到了今天,平野夫人再生气也于事无补。 “你已经错了一次,我不希望你错第二次。轻舟,她一定要回到我身边,你也知道她的重要性!长亭,她不是鹰犬,也不是宠物,她是门面。 没有她,我们做的任何事都无法名正言顺。轻舟太过于聪明,这一点我十分头疼,我至今不知她想要什么。”平野夫人道。 蔡长亭沉默了下。 平野夫人轻轻揉按自己的太阳穴。 蔡长亭道:“夫人,我想去跟轻舟谈一谈。” 平野夫人沉吟了下,摇摇头:“等她回来吧。她既然喜欢司行霈,就让她多温存几天。她享受够了,才知归巢。” 同时,平野夫人又在想:司行霈能不能放弃岳城,到北方来? 江南的领土,平野夫人跟日本人是有盟约的,这点不能动摇。 一旦司行霈眷恋故土,他就是平野夫人的仇敌。当初既瞧不上岳城那点势力,也不想招惹麻烦,才让顾轻舟离开的。 如今看来,这件事到底没有办妥善。 平野夫人一生与人打交道,此刻才心生悔意,只因她从未遇到司行霈这么难缠的人,也从未遇到顾轻舟这么厉害的人。 司行霈来往太原府,平野夫人多次想要阻拦,都失败了。 哪怕是蔡长亭亲自出马,也无法掣肘司行霈。 他若不是这般能耐,平野夫人又何必发愁?顾轻舟想跟谁睡,是她的自由,平野夫人根本不会气急败坏。 平野夫人无法安宁,顾轻舟同样。 她没有再回房睡觉,而是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陷入沉思。 周烟没有打扰她。 司行霈回来时,正值黄昏,屋子里的水晶灯亮起,他就看到顾轻舟孤零零站在窗前,长发披肩,她拢在墨色的阴影里,情绪莫辩。 他上前,轻轻搂住了她。 察觉到她的面颊和双手都冰凉,司行霈微讶,问:“怎么了?” 顾轻舟似回神般。 微笑似涟漪,慢慢在她的脸上荡开,笑靥如花的她,看上去并无心事,笑着说:“等你回来呢。” 司行霈将她抱上了楼。 他不好糊弄,再三询问顾轻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轻舟道:“是平野夫人,她催促我回去。” 司行霈脸一沉:“明天,我们去拜访她。” 顾轻舟失笑:“干嘛要拜访她?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司行霈错误的以为,顾轻舟把平野夫人当娘。 顾轻舟却道,她只是把他们当敌人。 他们不死,就会无休无止的纠缠顾轻舟,也会为祸世间,总要弄出点动荡。 顾轻舟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天下,都应该接近他们,除掉他们。 “司行霈,保皇党内盘根错节,我至今还没有得到平野夫人的信任,故而我不知道核心在哪里。”顾轻舟道。 司行霈问:“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 “契机。”顾轻舟道。 她需要一个契机。 蔡长亭和平野夫人都知道,顾轻舟谋算过人。不管她是积极主动服从,还是被动抵抗,都无法得到他们的信任。 他们时时刻刻都会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顾轻舟。 他们筹划了十几年的大业,岂能轻易交付给顾轻舟? 顾轻舟回到平野夫人身边不过半年。 亲情是需要培育的,是时时刻刻的陪伴中获得。把你生出来的人,未必就对你有母爱。 顾轻舟的“父母”,就是她的师父和乳娘,这点毋庸置疑。 司行霈害死了他们。 顾轻舟会想,一旦顾轻舟和平野夫人发生了冲突,乳娘和师父到底站在哪一边呢? 她不敢深想。 很多时候,她也会用逃避的办法来麻醉自己。 日子是一天天过的,遇到什么都不能退缩,也没有后悔药。 “契机就很难说了。”司行霈道,“机会是靠运数,有时候等很久也得不到。” 顾轻舟深以为然。 所以,她没有急躁。 她还年轻,司行霈的事业也需要不疾不徐的慢慢筹划。 她在等。 初雪之后,天气又逐渐升温,没了之前的阴冷。 司行霈还是坚持要带顾轻舟去买衣裳。 这次,他们去买了貂皮。 一件貂皮大衣,毛的质感上佳,瞧上去就似有墨圈。 司行霈给顾轻舟买了一件。 “很好看。”司行霈笑道,“如今穿大衣,就有了点贵气。” “以前没有?” “以前你才多大?年轻的女孩子穿,只有俏皮的份儿,哪有什么雍容?”司行霈说。 顾轻舟立马就抓到了重点,沉了脸问:“你觉得我老了?” 司行霈没想到,他的猫要炸毛了,只因一句话。 “别多心,我是说你长大了。”司行霈搂住了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说,“你不知道吗,我一直盼着你长大。” 顾轻舟白了他一眼。 衣裳很暖和,顾轻舟想到从前在顾公馆,秦筝筝和顾缃为了这么一身衣裳,设计毁了顾轻舟的学业,顾轻舟就恍惚了下。 往事隔经年。 “买下吧。”顾轻舟道,“我喜欢这身。” “还有一件短款的。”司行霈指了指那边。 他拿过来,非要顾轻舟试一下。 短款的皮草,少了些累赘,添了几分俏丽活泼,更适合她这个年纪。 于是,衣裳就买了好几套。 顾轻舟瞧着这家的货不错,而且经理热情会说话,就给程渝、周烟、叶妩、叶姗甚至平野夫人,各买了一套。 经理都惊呆了。 一件皮草价格惊人,这位年轻的太太,一口气买了十几件,经理只感觉晕眩。 这一次赚的,足够他吃半年的了。 高高兴兴把衣裳包起来,副官负责送到各处,顾轻舟就跟司行霈回去。 她离开的时候,就穿着那件皮草。 出门的时候,他们遇到了蔡长亭。 蔡长亭的汽车,一直停在马路对面。直到顾轻舟和司行霈出来,他才下车:“司少帅,轻舟,有空一起吃午饭吗?” 顾轻舟笑盈盈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眼底有狡黠一闪而过,道:“有人请吃饭呢,去不去,轻舟?” “去啊,有饭局干嘛不去?”顾轻舟笑道,“谢谢你的厚待,长亭。” 第929章 伏低做小 蔡长亭请客,顾轻舟和司行霈就去了。 饭桌上,他们谈了片刻的局势,司行霈就把话题引入岳城,提到了蔡家。 司行霈常跟洪门的蔡龙头打交道。他还小的时候,蔡龙头觉得他好欺负,想利用他来占点军政府的便宜,却在暗中吃了很多的亏。 “……若是你从小在岳城长大,我们兴许是朋友。”司行霈道,“你为何会被送到日本?” “长辈的决定,我哪里会知道?”蔡长亭笑道。 司行霈又道:“应该是你祖母的意思吧?你们家老太太很厉害。” “估计是了。为长者讳,我很少过问。”蔡长亭道。 司行霈点点头。 一切如常。 司行霈还谈起了蔡长亭的妹妹蔡可可,提到这点,司行霈还有点内疚,说自己的不小心,害得蔡可可郁郁寡欢。 蔡长亭就说,各有天命,不怪其他。 顾轻舟沉默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寒暄,没有插嘴。 “轻舟,你小时候也去过岳城的吧?”蔡长亭突然道,“也许,我们三个小时候见过呢?” “我比轻舟大八岁,你比她大六七岁,若论起来,她还是小娃娃的时候,我们就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见过也未必有印象,说不定真见过。”司行霈道。 顾轻舟含笑。 不管话题如何,她都不接腔,听司行霈和蔡长亭说。 这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喝了好几瓶酒。 司行霈微醺。 顾轻舟道:“长亭,你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有,就是偶遇。” “那我先送司行霈回去,他喝醉了。”顾轻舟道,“你帮我告诉夫人一声。” “夫人说了,你尽管从容。她甚至想邀请司行霈去将军府邸住,却又担心你多想。这话,你考虑下,如何?”蔡长亭道。 顾轻舟心中微敛。 她笑容不变,说:“好,我会考虑的。” 上了汽车,司行霈眼底就一片清明,再无之前的醺态。 他没有喝高,一点洋酒而已。 “蔡长亭今天很老实。”司行霈道,“轻舟,你掌控了主动权。” 蔡长亭的态度,让司行霈明白:如今的蔡长亭,以及他身后的平野夫人,都不想惹恼顾轻舟。 他们有求于顾轻舟。 “没用的。他们在耗,而且计划长久,我真怕耗不过他们。这点主动权,时间久了也无效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对顾轻舟道:“可以做一件事,来加速他们的进度,搅乱他们的筹划。” 顾轻舟问什么事。 司行霈眼底,闪过几分嗜血的狂意:“杀掉一个人。” 车子回到了司行霈的别馆,两个人下车休息。 顾轻舟买回来的大衣,已经送到了。 程渝和周烟正在试穿。 “顾轻舟,你还挺有良心的,这种皮草价格可不低,值一套房子呢。”程渝笑道。 周烟则道:“我这套要压箱底,将来没钱吃饭了,拿出去当掉,也许就能救一条命。” 程渝心中一酸。 她经历过落魄,特别是她父亲去世后,她的娘家散了,她丈夫又背叛了她,公然养情妇,让她格外心酸。 那个时候,钱就是命,一件衣裳都要省下来。 “你别说得心酸。假如你不介意,将来跟我去云南如何?有程家在,就不少得你们母女一口吃得。 其他的不说,单说你穿衣打扮有品位,又会交际,替我做个管家婆,我也很放心。”程渝道。 周烟连忙摇头:“那可不成,我这个人,还是习惯过苦日子。” 周烟曾经很富足。 富足让她心生不稳,于是她开始豪赌,还杀了丈夫。 那些日子让她心悸。 贫穷和动荡,才能克制她内心的膨胀,故而她拒绝了程渝的好意。 顾轻舟见一件衣裳引得她们如此伤感,就道:“这是过冬的。等冬天过了,你们还给我,我再卖出去就是了。” 两个女人都抱怨顾轻舟小气。 司行霈微笑,拉着顾轻舟先上楼去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嘀咕了一阵子,程渝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然后,顾轻舟就下楼了,对程渝和周烟道:“我得回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周烟问。 “过几日吧。”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亲自送顾轻舟出门。 瞧见了他们离开,周烟突然问程渝:“轻舟不在这里,我们俩住在司行霈这边,轻舟不会多心吧?” 程渝笑道:“你想多了,司行霈在太原府的时候,住在这里少。况且,他早出晚归,你根本见不到他。 顾轻舟其他毛病不少,对司行霈却是十二分的信任,你不用担心毁了你和她的友情。” 周烟不好意思笑笑,感觉自己小人之心了。 同时,周烟又问程渝:“司少帅他,你说他时常早出晚归,他在忙什么?” 程渝心中,莫名升起一点警惕。 司行霈的行踪,不应该被人知晓的,这是秘密。 程渝比任何人都希望司行霈能混得好,甚至超过了顾轻舟。 因为,司行霈混得好,程家就有后盾,程渝的哥哥和弟弟就有个强大的盟友,程渝的荣华富贵也有着落。 故而,程渝格外小心。 她微笑了下,随便编了个借口,说:“他在联系铁矿。山西煤铁冠天下,现在哪里离得开铁?制造武器需要,发展经济也需要。” “对,山西的煤铁很多。”周烟笑道。 程渝微笑,继续和周烟说起了铁矿。 周烟却不太懂,只是含笑听着程渝说。 程渝心中那没由来的警惕,一下子就放松了。 顾轻舟回到了平野四郎的府邸,先去了平野夫人那边。 司行霈没有进来。 只是,顾轻舟一路上都在思考,她在考虑司行霈说“杀掉一个人”的可行性。 一旦动手,失败之后就会牵连甚大。 顾轻舟沉默着,到了平野夫人那边。 平野夫人的心情并不好。 她让佣人都出去,温婉的眉眼笼罩了一层愁云。 “轻舟,你到底要我做一个怎样的母亲?”平野夫人声音哀伤,“我们母女之间,何时能消除隔阂?” 顾轻舟羽睫低垂。 她收敛了下情绪,才道:“夫人,您想怎样?” 平野夫人叹了口气。 她说:“我们相互不信任,这点我是知道的。不怪你,这是做母亲的失职。我想给你一点弥补。” “如何弥补?” “我想替你补办一个婚礼。我听说,当年因为司家的缘故,你是借用了新加坡华侨的名义,嫁给了司行霈。 额娘想弥补你,让你用自己的身份,再嫁给司行霈,光明正大,你以为如何?”平野夫人道。 顾轻舟笑了笑。 原来,阴谋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笑了笑,问:“夫人,我如何光明正大?” “你是皇族后裔,先帝的遗腹子,如今在满洲的皇帝,算起来是你的堂兄。宗族虽然不知你们姊妹俩的存在,可是我还活着。 我要给你们正名,让你上族谱,得到公主该有的封号。我们一起去趟满洲,请皇帝通电全国。”平野夫人道。 顾轻舟笑了笑:“也许,那时候更多的人希望我死。现在做这件事,是不是太仓促了?” 平野夫人顿了下。 的确是仓促。 她如此建议,不过是在巴结顾轻舟,向顾轻舟表明她的态度。 “夫人,我知您对我的善意。我很小的时候,就是作为顾轻舟而存在。这是我唯一认可的身份,也是我唯一有归属感的身份。 如果您心中还有我,真心替我考虑,就别夺走我这个身份,让我有个面目。”顾轻舟道。 平野夫人微愣,忙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话题就暂时打住了。 平野夫人也收起了她的伤感,问顾轻舟,上次交代给她的事情,如今办得怎样了。 顾轻舟笑道:“康家吗?” “是啊。” “康家的老太爷很欣赏我的医术,甚至想让康晗跟着我学医。”顾轻舟说,“我给他们一点时间考虑,过些日子会频繁登门的。” 平野夫人舒了口气,说:“如此甚好。轻舟,额娘以后就依靠你了。” 顾轻舟笑了笑。 两个人说着话,顾轻舟似乎听到了声音。 她侧耳倾听了下,似乎又没有了。 顾轻舟不动声色。 快到黄昏的时候,顾轻舟去看叶妩,然后去跟司行霈吃晚饭。 司行霈还要在太原府逗留一段日子。 这段时间,顾轻舟会尽可能每天都陪着他吃晚饭。 顾轻舟打算出门,却遇到了叶家的姊妹俩。 “轻舟,轻舟!”叶姗立马喊顾轻舟,“你快过来。” 叶妩忙道:“二姐,你又麻烦我老师。” 说罢,叶妩就对顾轻舟道:“老师,你去忙吧,没事的。” 她知道司行霈来了,顾轻舟和他聚少离多,应该多点时间相处。 叶督军最近常去北平,家里的事,都交给了参谋们。 这些事,叶姗和叶妩姊妹都插不上手,顾轻舟更加帮不上忙。 “真没事?”顾轻舟问。 叶妩道:“就是两个纨绔子打架,吵了起来,参谋们在商量如何处理,军方的事,没关系的。” 顾轻舟就想起之前在舞厅看到的那两个人。 第930章 顾轻舟的先机 顾轻舟跟司行霈去吃饭。 她也把平野夫人的话,都告诉了司行霈。 司行霈很想说,轻舟你如今是铁板一块,平野夫人攻打不下你。幸好我替你斩断了牵绊。 养大你的人,就是你的枷锁,是平野夫人从小套在你脖子上的。当然,你习惯了,那些枷锁长在你肉里,你把它们视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我斩断了你很难过。 但是,唯有他们死了,你才是真正的无畏。 司行霈知道,他保护了他的轻舟。哪怕他要回平城,他也不担心。 他没觉得自己了不起,他不觉得自己很善良,可他从来不会错。 司行霈行事,不考虑感情,只考虑效果,他做到了。 “怎么了?”顾轻舟打断了司行霈的思路,觉得他在发呆。 司行霈笑了笑,说:“我在想,他们想方设法对你,你那个师弟还在他们那边,要不要将他挪出来?” “二宝是个傻子,又是个瞎子,对他们而言是没什么用的。不过,可以把他接出来。”顾轻舟道。 她决定回去就跟平野夫人说此事。 晚饭之后,司行霈领着顾轻舟,沿着街道散步。 很冷,夜风宛如刀子,能割开皮肉,把寒意往身上灌。 顾轻舟拢了拢大衣。 她缩在大衣毛茸茸的衣领里,笑着对司行霈道:“这身衣裳真暖和。” “多穿一点。再过几天,太原府会更加冷。”司行霈道。 顾轻舟点点头,说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回到家中,顾轻舟就去看了二宝。 二宝的眼睛,至今都没有好转,仍是看不见的。 顾轻舟每次替他把脉,都心存狐疑,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也许,这是新的病症,以后就会遇到。”顾轻舟安慰自己。 她拉住了二宝的手。 “二宝,你明天换个地方住,好不好?”顾轻舟问他。 二宝道:“好。” “不问问去哪里住?”顾轻舟笑了起来。 二宝说:“师姐,晗晗家的佣人说我是傻子。晗晗说,傻子没关系,听她和师姐的话就可以了,你们会照顾我。” 顾轻舟微愣,继而心中一阵酸一阵暖的。 “师姐,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二宝喜滋滋道。 顾轻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想,她对二宝的疏离,让平野夫人和蔡长亭觉得她对二宝没什么感情。 可这也是她的软肋啊。 “明天就走,好不好?”顾轻舟问。 她没有连夜送走二宝,也没有急促安排。她要做出一副随意的模样,这样更有说服力。 二宝没办法自保,顾轻舟不想蔡长亭利用他来做文章。 翌日,顾轻舟吃过早饭,就带着二宝去买衣裳,然后又去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才把他送到了司行霈那边。 顾轻舟拿了一条围巾,递给平野夫人:“在街上看到的,不知您喜欢不喜欢。” 平野夫人微讶:“送给额娘的?” 顾轻舟点点头。 平野夫人感激不已,唇微微抿着,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她立马就围上了。 顾轻舟在旁边道:“颜色不太好看,可是很暖和啊。” 平野夫人起身,站在镜子前,仍是一脸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又极力克制般,左右照了照。 “怎么今天去逛街了?”平野夫人问她。 顾轻舟就解释了。 她是带着二宝出去买衣裳,顺便逛了逛。 “二宝力大无穷,程渝想要研究下,留下二宝暂住了,过几天再去接他。”顾轻舟又道。 平野夫人微笑。 事情说完,顾轻舟就出了屋子。 她一离开,平野夫人满面的笑容,全部敛去了,面色冷漠,将围巾取了下来,放在旁边的炕几上。 她心中,无端生了火气。 二宝不会再回来了。 “情报上说,二宝是个傻子,而且跟顾轻舟关系不深。如今看来,我低估了二宝。他大概就是顾轻舟为数不多的牵绊。”平野夫人的手指攥起,关节捏得发白。 她一直在观察顾轻舟。 然而,就算是这么严密的观察,她也错过了。 顾轻舟对二宝的感情,并非表面上那般清淡。 她把二宝弄走,就说明了一切。 可惜,平野夫人和蔡长亭没有过亲情,不太懂顾轻舟,他们错失良机。 黄昏的时候,蔡长亭进来回禀事务,平野夫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长亭,我怎么感觉,轻舟的运气比我们好?”平野夫人道,“你不觉得吗?” “她心算过人。每一步都在她的计划之内,精准无比。夫人,运气也可以计算,只要我们足够聪明。”蔡长亭道。 顾轻舟每次看问题,都会综合考虑一切。 她这点能耐,是天生刻在她骨子里的,旁人学不来。 “太可惜了,她那个师弟,原本可以利用的。”平野夫人道,“他只是个傻子,我们忽视了。” 蔡长亭道:“夫人,您也说了,既然他只是个傻子,不管他住到哪里,都是可以利用的。” 平野夫人心头一动。 不过,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平野夫人道:“已经晚了。现在再去布置,就失了先机。” “夫人,您交给我。”蔡长亭道。 平野夫人就默许了。 顾轻舟无事一身轻,看着时间尚早,就去了趟康家。 她答应了平野夫人,要跟康家多走动。 在大门口的时候,顾轻舟看到了康家的姑奶奶康芝和姑爷朴航。 康家一大半的生意,竟然是由女婿和女儿掌管,三个儿子被排挤出来,顾轻舟每次想到这里,就特别敬佩康老太爷的魄力。 一般人都不敢这么干。 “顾小姐,您这么晚了,是要出门还是刚来?”康芝和顾轻舟打招呼。 他们两口子是刚刚回来。 顾轻舟笑道:“我是刚来的。二宝搬到程小姐那边去了,我跟晗晗说一声,免得她下次去看二宝,跑错了地方。” 康芝笑道:“晗晗几乎是黏上了二宝。顾小姐,你跟我三嫂去说说,让她把晗晗许配给二宝。” 顾轻舟笑了笑:“这我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现在不嫁,再等两年就高攀不上了。二宝可是顾小姐的师弟,我三嫂有眼力的话,就知道这是一门好婚事。”康芝道。 康芝说得很真诚,她丈夫却在旁边撇撇嘴,唇角有一抹轻蔑。 第931章 青梅竹马 顾轻舟不敢奢望。 二宝从前傻一点没关系,如今他眼睛看不见了。不管是世俗还是医学上的定义,二宝都算“残疾人”。 顾轻舟若是去提这话,就是臭不要脸了。 她不嫌弃二宝,可康家三房会觉得她这是瞧不起人。 康芝这席话,虽然没什么恶意,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得康晗和二宝关系很好,可以下嫁。康晗又不是她女儿。 如今这世道,非要找一门好婚姻,难于登天。 什么是好的?自己喜欢的,就是好的,这是康芝的理解。 当然,如果换成了康芝自己的女儿,她未必舍得。 “……我先进去了。”顾轻舟笑着,就去了三房那边。 康芝摇摇头,对朴航道:“顾小姐不够勇敢,脸皮也不够厚,可惜了晗晗。” “有什么可惜的?”朴航不悦道,“她那个师弟,既傻又瞎,你让晗晗嫁给这么一个人?你失心疯了?” “你才失心疯。”康芝道,“我观察过二宝,他憨厚有余机敏不足,可不傻。旁人吩咐他,他都是傻笑,只对晗晗唯命是从。 眼睛是看不见了,但他灵敏,一根拐杖就不会迷路,比你们正常人都厉害。咱们家和顾小姐,难道还指望晗晗和二宝去谋生吗? 二宝不用谋生,整日守在晗晗身边,这样的丈夫简直不要太好了!你们想不通,全是傻子!” 朴航懒得理她,快步往里走。 这样的话,若是去告诉了他三舅哥和嫂子,说不定会被人家打出来,朴航不想听康芝出馊主意。 他还以为,康芝是故意让三房和顾轻舟难堪。 康芝却是认真的。 她叹了口气。 这样透彻的心思,她三嫂肯定没有,真可惜了。 顾轻舟到了三太太那边,彼此热络寒暄,也见到了康晗。 把二宝的新住址告诉了康晗,康晗立马就要去看二宝:“我要给二宝买一床花被单。” 三太太为难道:“都这么晚了……” “如果您信得过我,我可以带着晗晗。”顾轻舟道。 三太太的为难一扫而去,笑容就爬上了眼角,道:“顾小姐,我自然很信任您了。晗晗就拜托您照顾,她最近几天闷闷不乐的。” 康晗的确不开心。 这个缘故,三太太也告诉了顾轻舟:一个从小照顾康晗的老佣人,因为偷窃被辞退了。 “交给我吧。”顾轻舟道,“我明天送她回来。” “多住几天也无妨,她高兴就行。”三太太说。 顾轻舟含笑点头。 领着康晗出去,直奔司行霈的别院,康晗的情绪一直很好。 她非常盼望着见到二宝。 果然,瞧见了二宝,康晗的笑容就再也没消失过。 她一直拉着二宝的手。 程渝在旁边嘀咕:“这丫头喜欢二宝呢!” 顾轻舟白了她一眼,道:“你一天到晚操心旁人的爱恨情仇?” 程渝道:“是真的。你这个做师姐的迟钝,还不许旁人眼睛明亮?” 顾轻舟败下阵来。 周烟也在旁边道:“他们还小啊……” “不小了,都十几岁的人了。我妈十一岁就和我爸爸定亲了,正跟康晗一般大。”程渝道,“顾轻舟,你不信的话去问问康晗的父母,看看他们有没有张罗康晗的婚事。” 提到这些,程渝就夸夸其谈。 顾轻舟也喜欢听她说。 每每这个时候,程渝才极有活力。 康晗一见到二宝,就不肯走了,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二宝什么都听康晗的。 顾轻舟就留在这边住了一夜。 司行霈不知顾轻舟今天过来,他很晚才归。 “是北平的一些秘密。内阁分裂,可能要打仗了,我听说总统想要跟日本人借一大笔钱。”司行霈道。 “借钱,都需要抵押的,用什么抵押的?” 司行霈捏了下她的鼻子。 顾轻舟敏锐聪慧,一下子就击中了问题的根本。 “不是土地,就是矿山了。”司行霈道。 “消息属实吗?”顾轻舟有点担心。 叶督军为了维护山西的稳定,付出了很多,顾轻舟不想山西也遭受动乱。 可一旦起战事,很多时候就不可避免了。 “还没定下来。”司行霈道,“我准备插一脚,帮帮叶督军。” 顾轻舟点点头。 她又道:“司行霈,这个时候提防蔡长亭和平野四郎,他们好像很有钱。” 司行霈说知道了。 他睡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哪怕是在太原府,司行霈也是忙忙碌碌的,不得停歇。 顾轻舟知道他离开了,却没有睁开眼睛,继续睡觉。 醒来时,床畔果然空荡荡的。 翌日,康晗知道自己要回去了,就问顾轻舟:“我能不能带着二宝去我家里玩?” “当然可以。不过,别让其他人带走二宝,好吗?”顾轻舟道。 康晗连忙说好。 两个孩子欢天喜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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