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不是那种正派的异类。 司琼枝常思考他,是因为不了解这种异类,并非爱慕。 她的一块心病,也彻底痊愈了。 她一身轻松。 “我要用椰子奶洗个澡。”司琼枝道,“去去晦气。” 顾轻舟被她逗乐:“椰子奶还有这功能吗?你就别糟蹋东西了。” “以前用艾草嘛,现在又找不到。这边只有两家中药铺子,都是很小的,草药一点也不齐全。”司琼枝道。 顾轻舟说:“那你凑合用椰子叶煮水洗洗吧。” 司琼枝伸了个懒腰,往顾轻舟怀里靠。 顾轻舟推她:“大小姐,你都馊了你知道吗?” 司琼枝像软体动物一样任由她推,就是要赖在她身上不肯起来,耍赖道:“不知道,我闻不出来。” 车子到了家,司琼枝去洗澡,然后就跑到了顾轻舟这边,逗弄孩子玩。 她连日来的负担,就像沉重的枷锁,不仅是吴筠的离开,还有裴诚的,压迫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她现在是轻松了,故而抱起玉藻:“姑姑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玉藻用肉呼呼的小手,捧着司琼枝的脸:“不好。姆妈说了,小孩子和女孩子都不能吃太凉的东西,肚子会疼。姑姑你又不听话了。” 司琼枝被小侄女教训了一顿,就把玉藻按在小榻上挠她的痒痒,姑侄俩笑成一团,笑声几乎要冲破房顶。 第1397章 顾轻舟的信任 翌日,司琼枝和顾轻舟都正常去上班。 司琼枝问顾轻舟:“大嫂,那个带血的衬衫,你会交给警察局吗?” “再看看。”顾轻舟道。 她到了护卫司署,才坐下就听到秘书林小姐说,裴家的案子快要结了。 “裴家来人了,这次没闹,大概是不想把事情搞大。”林小姐说,“真没想到,裴医生这样斯文的人,能做出这等恶事。” 顾轻舟笑了笑。 凶器要怎么解释? 动机要怎么解释? 光这两样,就足够牛怀古头疼的。他现在算在裴诚头上,无非是压制了裴家,让裴家不敢添乱而已。 裴家如果为裴诚伸冤,那么胡峤儿和裴诫的死怎么算? 所以,裴家上下都不敢说话了,就等警察局给个答复。 顾轻舟道:“你去忙吧。” 秘书小姐刚走,牛怀古就步履轻快从顾轻舟的办公室门口路过。 顾轻舟隔着窗口喊了他。 牛怀古就推门进来:“司长官,早上好。” “局座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您猜怎么着,我审了七月五号值班的护士,其中有个人说,裴医生一直对她们爱答不理,那晚却让她先去睡一会儿,有事他可以顶着。 护士小姐太困,就真的去了。但是她才睡了十分钟,就不太踏实醒过来,发现裴医生轻手轻脚离开了办公室,那时候正好是一点五十分。”牛怀古道。 说罢,他得意笑了起来。 裴诚那个晚上,偷偷摸摸离开,大概是去杀人了。 顾轻舟道:“动机呢?” “裴家的佣人说,二少奶奶外头是有人的,这点她们都猜测过,只是二少爷不知道。二少奶奶对二少爷的态度很不好,完全是二少爷单方面做牛做马。”牛怀古说。 顾轻舟笑道:“所以你猜测,二少奶奶的情人,就是大少爷裴诚?” “要不然呢?” “那裴诚为何要杀她?如果可能的话,杀她的人不应该是她丈夫裴诫吗?”顾轻舟又问。 牛怀古笑道:“谁知道呢?其他两位都去世了,如今只能靠咱们自己猜。不过您放心,再关押他几天,他会露出破绽的。” 顾轻舟问:“之前派去马六甲的人,找到什么了吗?” 牛怀古一愣:“只有一个人去了,还没回来。” 他都快忘了这茬。 “还有,胡峤儿的英文老师,找到了吗 ?”顾轻舟又问。 牛怀古再次一愣。 继而他想到,自己已经做了决策,白长官也首肯了,没必要再受这个临时副护卫司的盘问,故而笑了笑:“这个,还在查。估计没什么必要了,都是烟雾弹。” 顾轻舟意味深长看了眼他:“牛局座,你这样轻易做决定。万一你错了,外界不会质疑你的能力吗?” 牛怀古绷紧了脸,不想受顾轻舟的影响:“那我一力承担,多谢司长官替我操心。我先去忙了。” 说罢,他站起身离开了。 顾轻舟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她已经派人去了马六甲,协助被牛怀古打发去查案的小警察,一起寻找裴诫七月五号的行踪;她也派人去找胡峤儿的英文老师,甚至派人去查撞死裴诫那个小偷。 她想,她的猜测也许很快就会得到证实。 于是她站起身,去了趟审讯室。 审讯室里,牛怀古亲自上阵,正在逼问几个关键线索:为什么杀人,凶器怎么弄丢的。 “局座大人,您既没有我杀人的动机,也没有找到我杀人的凶器,就这样定罪?”被逼问了这么久,裴诚脸色有点憔悴,神色却始终镇定。 牛怀古被他噎得半死。 如果对方不是裴诚,他几乎想要动点手段。 他正好站起来,就看到了顾轻舟。 “司长官,您来问问吗?”牛怀古道。 顾轻舟笑道:“好。” 她坐到了牛怀古的位置上,看着裴诚。 裴诚也看向她,却不是挑衅,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然后他道:“司太太,我看过您的传记。依照您的睿智,不会也怀疑我吧?”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你。”顾轻舟笑道,“从你第一次参与其中开始,我就相信你的清白。” 裴诚诧异。 他带着金丝边的眼镜,眸光聚焦,就连那冰凉的镜片,也好像有了点温度。 他笑道:“多谢。”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对方说出了信任他的话,他都要道谢,这是他的涵养。 “所以,我私下里派人去查了裴诫的行踪,还有胡峤儿的英文老师,以及撞死裴诫的人。你再坚持坚持,也许我就有铁证证明你的清白。”顾轻舟笑道。 牛怀古震惊看着她。 裴诚淡淡笑了:“好,那我等着。司太太,多谢你,我是认真的。” 顾轻舟站起身。 牛怀古之前的笃定,在这个瞬间全部崩塌。 他第一是不够自信,第二是经过了裴诚的提醒,想起顾轻舟那个神话传说一般的传记。 那个传记,把顾轻舟塑造得像神一样睿智精明,假如是真的…… 那么,这个案子真的还有玄机吗? 牛怀古追上了顾轻舟:“长官,长官!” 顾轻舟停下脚步:“局座,怎么了?” “您派人私下里查?” “警察局人手不够嘛。再说了,我的副官拿到了证据,也会带着警察再走一遍,不会轻易口说无凭。你放心,我交给你的证据,到时候都符合警察办事的规矩。”顾轻舟道。 “不是,不是。”牛怀古道,“长官,您真的相信裴诚,还是在诈他?” “我相信他。”顾轻舟道,“但是,他知道一点秘密,还没有说实话而已。所以,我既是信任他,也是在诈他的秘密。” 牛怀古错愕看着这个女人,心想太可怕了,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品种的人类? “就是说,他知道本案的细节,但是他不是凶手?”牛怀古问,“谁是凶手?” 顾轻舟笑而不答。 当天下午,有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自己走到了警察局报案,说他知道撞死裴诫的内幕。 这人也是马来人,说一口听不懂的土话。 警察局立马找了翻译。 “是有人出钱,收买我替他办事,要撞死这个人。”他拿了一份英文说明和照片。 照片上,正是裴诫。 “我派了手下的小弟,去办这件事。但是他开车太次了,自己没躲过去,他命不好,也把自己赔进去了。”那人继续道,“依照惯例,他应该是撞死了裴诫之后,自己开车逃走,然后弃车逃之夭夭。” 第1398章 英文老师 顾轻舟和白远业,站在审讯室外,看着牛怀古的头更大了。 牛怀古简直要疯。 眼前这个是马来人,很显然是个混帮会的。 被人打成这样过来自首,定然是帮会的人帮忙了。 顾轻舟说,她私下里调查。牛怀古又想到,她当时刚到新加坡时,住在军火商颜家,颜家上下都认她做女儿的。 再看眼前这个自首的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牛怀古用力摸了把脸,几乎要把脸皮搓皱,年纪轻轻就快要扛不住了:“是谁买凶的?”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如果我见到他,我认得出来。”那人道。 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伤处却避开了他的眼睛和嘴巴,就是需要他说话,需要他看得清楚。 牛怀古一边派人去请司琼枝过来配合调查,一边带着这人去见了裴诚。 看到裴诚之后,那人摇摇头:“不是他。来请我的人比较瘦,个子不算特别高,比这人白。” “不是女扮男装吗?”牛怀古问。 那人说不是。 旋即,那人又看到了司琼枝,再次摇头:“不是,比这位要高些,脸上有骨头,不像这位小姐漂亮。” 牛怀古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 他恨不能把头皮都薅下来。 让此人签字,将他收监,等着后续的判刑,牛怀古双腿无力走出来。 他靠着走廊抽烟。 正好顾轻舟和白远业路过。 白远业问他:“怎样?” 牛怀古把烟随手在墙上按了,道:“确定了裴诫的死不是车祸,而是谋杀。但是买凶的人还没有确定。” 他又看了眼顾轻舟,不死心道:“不过,这也不能确定裴诚不是凶手。也许,他是托了其他人去买凶呢?” 顾轻舟笑了笑,不反驳。 她这样的微笑,几乎要让牛怀古吓哭。 每次她这样微笑,虽然什么话也不说,牛怀古愣是从她的微笑里,看到了“你这个智障”的意思。 他打了个寒颤:“长官,您还有什么证据吗?” “还在找。” 事情在顾轻舟插手之后,变得更加顺利,很快马六甲的警察回来了,说那天晚上孙瑾根本没有去马六甲。 孙瑾那女人口中,没一句实话。 “再提审孙瑾。”牛怀古大声道。 再三逼问和恐吓,孙瑾又是痛哭又是求饶,说自己没有杀人。 “没有问你凶器的事,就说七月五号那个晚上,你到底在不在马六甲?”牛怀古大声问。 孙瑾又哭了。 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我那天的确是在新加坡,我是替裴诫做伪证,希望他能给我一点好处,也希望得到裴家的感激。 你们从皮箱里搜到了凶器,我就更加不敢说了。我那天就在新加坡,还假装在马六甲,又有凶器,我还能说得清吗?”孙瑾大声哭泣道。 她太害怕了。 牛怀古几乎想要揍人:“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居然敢撒谎?” 也就是说,根本没人证明裴诫那天晚上到底在哪里。 不过,马六甲饭店里有个客人,周转被找到,说当天晚上十点多时,看到裴诫开车出去了。 至于他什么时候回来,就不知道了。 “我凌晨两点多才睡的,因为约了女伴过来玩,等结束她才走的。”那人道,“那时候,裴先生的车子还没回来。” 这个经历,倒跟孙瑾乱编的一样。 “你确定吗?” “确定。那样的豪车,我在马六甲还没见过,所以格外留心。”那人道。 警察局再次哗然。 随着时间的沉淀,证人越找越多,证据越来越足。 那天晚上,裴诫早早就离开了饭店,从柔佛长堤回到了新加坡。 他回来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裴诚说他三点多看到了裴诫,应该没撒谎。”牛怀古道,“而且,裴诚当时也在那边,他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顾轻舟道:“还有个人证,我的人正在找他。” “谁?” “胡峤儿的英文老师褚如展。”顾轻舟道,“不是您说的吗,他叫这个名字。” 牛怀古几乎忘了此人。 “再耐心等几天吧。”顾轻舟笑着对牛怀古道,“我相信,等这个人找到了,案子差不多就明了了。” 牛怀古只得耐下性子。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大家都非常难熬。 裴家给胡峤儿和裴诫都下葬了,但胡峤儿的兄弟住在了裴家,几乎要跟裴家拼命,因为杀死胡峤儿的嫌疑犯裴诚,还在警察局关着。 裴家到了新加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投资了很多生意,可葬礼愣是办得委委屈屈。 他们不敢闹,不知最后的定论,也不知他们兄弟会不会闹得裴家四分五裂。 只是老太太偷偷约了顾轻舟,在一处饭店见面。 “我都这把年纪了,谁能想到竟然要送孙儿上路?”老太太眼眶红了,“真是裴诚杀的吗?” “不是。”顾轻舟道,“老太太,您安心吧,我既然接下了副护卫司,就不会让咱们这些亲戚朋友受人欺负。 裴诚的案子,一定会很公平的。正在查,您放心,我会给他一个公道。” “轻舟,你说实话。”老太太毫不见外的,叫了顾轻舟的闺名。 这个闺名,已经很久没有外人叫了。 “我说实话。”顾轻舟道,“老太太,我坚信不是裴诚。” 老人家的双泪顿时落下,哽咽着说:“那好,我就放心了。已经走了两个,不能再搭进去一个了。” 顾轻舟安慰她,让她别哭了。 为了这件事,顾轻舟连玉藻的功课都落下了,天天催着人去找胡峤儿的英文老师。 一周之后,他们在马来区找到了躲起来的英文老师。 与此同时,帮派的人也指认,就是这个英文老师出钱,让他派人撞死了裴诫。 “褚如展,你是胡峤儿的英文老师吗?”牛怀古亲自审问他。 “是。”男人清瘦的面颊更加瘦了,简直是皮包骨头,不过眼窝深陷,让他多了点英俊。 褚如展身上的书卷气很浓,却不及裴诫高大体面。 牛怀古有点不相信胡峤儿会看上他。 “你为何要买凶杀裴诫?”牛怀古问。 褚如展诧异:“长官,您说什么呢?我没有买凶。” 然后,帮派的人过来指认,他道:“这是诬陷。我没有。” “那你干嘛要逃走?”牛怀古又问。 “我没有逃走,那边原本就是我家。我只是在新加坡租房子住而已。”褚如展道,“我贫苦出身,所以你们可以随便诬陷我吗?” 他满口狡辩,丝毫不认账。 第1399章 破案 找到了褚如展之后,警察局的人松了口气。 “他是买凶杀裴诫的人,此事无疑了。”牛怀古靠坐在办公室里,骨头都软了几分。 从凶杀案到今天,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如此大案,半个月就能理出眉目,进度是非常罕见的。 处在案发初期,家属会难过、愤怒,警察局也会紧张。 可翻看以往的案子,紧张期也不过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家属多半是耐性等待了,警察局也少了很多的责任感,不再火急火燎。 慢慢查,有时候就不了了之了。 半个月能出现这么多的进度,牛怀古想了想,没有顾轻舟私下里调查,是做不到的。 于是他去了顾轻舟的办公室。 “司长官,这次差不多能找到凶手了吧?”他问顾轻舟。 顾轻舟这次没有微笑。 她不微笑,牛怀古就感觉自己不智障了,松了口气。 顾轻舟道:“这次,差不多。” 牛怀古道:“褚如展还要再审,他很狡猾。司长官,他为什么不找个人代替他自己去买凶,非要亲自出面呢?” 顾轻舟道:“哪有那么多可以信任的人?褚如展一贫如洗,靠给人做家教赚钱,他估计连可靠的亲人朋友也没有。 随便找个人,替自己买凶,难道不担心那人承受不住自首吗?到时候,岂不是功亏一篑?还不如亲自出马。” “对对,谨慎要紧,有的人只敢相信自己。”牛怀古道。 接下来的三天,警察们对褚如展进行轮番审问。 这人穷,没底气和警察硬抗,到了第四天,当警察一边审问一边辱骂他时,他终于崩溃了。 “峤儿爱的人是我,我们不是奸|情,是爱情!”他大声道。 这句话,就奠定了本案。 褚如展所有的隐瞒,都一泻千里。 后面审问时,他差不多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顾轻舟没有回家,连夜旁听。 “......不是我给她做英文老师才认识的,是我们先认识了。我们在书局就认识了,我给她讲诗,讲文章,那时候就很熟了。”褚如展道。 胡峤儿和裴诫的婚姻,一直都不幸福。 裴诫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在南京时就到处勾搭,胡峤儿早已对他死心了。 当初和裴诫结婚,也不过是家族的联盟,她哥哥是南京军部的,和裴家算是门当户对。 裴诫说很爱她,这让胡峤儿费解。 他一边禁锢着她,不许她和任何的男人接触,一边自己又到处勾搭。 什么歌女、舞女甚至名媛,他都能勾搭上,偏偏对着胡峤儿,又是一番深情。 他的深情还不假,经常买东西讨好胡峤儿,也算是很用心的。 胡峤儿一开始,也有过幻想。后来就明白,哪怕他再好,不够专一的爱情,她也不想要了。 裴诫对胡峤儿,更多的是霸占欲,以及吹嘘。 胡峤儿的漂亮,是他朋友圈子里出名的,裴诫最爱吹嘘自己的老婆,美丽,聪颖,懂事又听话。 胡峤儿就明白,他爱她,就像爱自己的一块名表。 这名表他很珍贵,小心翼翼的呵护,戴出去可以显摆,很有面子。但是,他绝不会只买这一块表。 胡峤儿是人,她不想做表。 她一直很苦闷,直到到了新加坡,偶遇了褚如展。 这人贫穷,不会到处勾搭,也没钱去勾搭,但是对她很好,很浪漫。 这样的浪漫,符合胡峤儿的审美,她沦入了爱河里,一发不可收拾。 她对裴诫也越来越冷淡。 而裴诫,那时候正在勾搭孙瑾,对胡峤儿的看护也松懈了些,胡峤儿借助学英文,每周都能见自己的情郎两次。 直到有一天,胡峤儿受够了。 她哥哥让她打听司行霈的下落,她被司琼枝威胁时,她感觉自己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只是工具。 于是她约了褚如展私奔。 那天,她刚刚受到了司琼枝的威胁,情绪是最崩溃的时候,她也最不理性,约了褚如展。 “我到的时候,看到了裴诫的汽车。裴诫竟然比我先到,他和她争吵,她在哭。我不敢走近,怕给她惹麻烦。 没想到,裴诫突然拿出了匕首,一连捅了她四刀。我当时吓坏了,手里又没有武器,只得躲在旁边,不敢出去。”褚如展道。 褚如展说到这里,干瘦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痛苦。 他的眼泪绵延不绝,不停的流淌。 他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怯懦,裴诫就把胡峤儿给杀死了。 裴诫杀了人,匆匆忙忙上车,离开了那条街。 他走远时,褚如展去看胡峤儿,她已经断气了。 褚如展在那个瞬间,想到了很多事。 “我害怕报警。一旦报警,裴家会遮掩,会把这件事暗地里处理掉。峤儿的父兄不在新加坡,她连正义都得不到。”褚如展道。 他的眼泪,还是不能停住。 于是他离开了。 他任由胡峤儿躺在那里,等路过的人看到她,他只是偷偷给报社打了电话。 报纸上先见了胡峤儿的遗体,裴家再也压不住了,胡峤儿的其他亲人,应该会给她一个公道。 可褚如展不甘心。 他把自己母亲留给他的两件玉器卖了,那是他的传家宝。 拿到了一大笔钱,他明明可以下半辈子无忧,等待着胡峤儿的父兄替她讨回公道,但是他害怕。 害怕裴诫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要亲自给胡峤儿一个公道:让裴诫给她偿命。 于是,褚如展穿了件破旧的衣裳,一直跟着裴诫。 他原本就消瘦,再把脸上抹黑,穿上乞丐的衣裳,简直就像是乞丐。 他跟踪了裴诫好几天,终于得到他的行踪。 “我知道他回家的路线,在他上船之前,偷了他的钱包,他的护照就在里面。然后他沿着原路返回,正好就在那个杀手的路线上。”褚如展道。 说罢,他告诉了警察,他把裴诫的护照和钱包藏在哪里。 警察去搜,果然搜到了他卖玉器的凭证,也收到了裴诫的护照和钱包,以及褚如展跟踪他的种种路线。 “除此之外,我还有当天晚上峤儿的手帕,全沾染了血。她放在胸前的,被刺破了。”褚如展道。 警察也拿到了手帕。 破洞正好就是凶器刺穿的,也沾满了血,证明褚如展当晚就在现场。 到了此处,这个案子就很清楚了。 胡峤儿约了情郎私奔,被裴诫半夜回来堵住。裴诫和她争执时,她肯定是口不择言的承认了,所以裴诫大怒之下杀了她。 而她的情郎,就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决定要让裴诫血债血偿。 结案之后,司琼枝有点糊涂,她问顾轻舟:“等一下,大嫂!是谁拍了我和裴诚路过那边的照片?裴诚的衬衫怎么弄到了血迹?还有,孙瑾呢?” 第1400章 心上人 顾轻舟笑笑,摸了摸司琼枝的头。 “我昨天傍晚给裴诚洗尘,他已经被正式释放了。”顾轻舟道。 司琼枝诧异,不知顾轻舟为何要给裴诚洗尘。 “我问了他。”顾轻舟笑道,“在这件事里,他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他怎么说?” “他知道的。”顾轻舟笑道,“他告诉我,那天晚上他的确是出去了,也是去了码头,因为他看到有人留了纸条给你。 大半夜的,他不放心,所以跟过去看看。他是尾随着你,去了码头的。可等他回家,却发现了他房间的衣柜里,有一把匕首。 匕首带血,放在他的衬衫上,把他的衬衫也给沾染了。他当时拿到了匕首,心里就知道不好,却又不敢贸然去洗掉,或者丢掉,于是他带回了办公室。” 司琼枝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个闷棍。 她愣了半晌,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嗓子里,不知如何启齿。 她怔怔看着顾轻舟。 “他第二天看到了报纸,才知道是自家的弟妹被人杀了。他了解裴诫和胡峤儿,听说过他们俩的不和睦。 当时他就猜测到,是裴诫杀了胡峤儿,然后嫁祸给他。裴诫不会承认的,故而他先下手为强,直接点明自己的猜测。 那天晚上,他没有看到裴诫,但估算时间,裴诫肯定回了新加坡,所以他就直接说了。 凶器是裴诫栽赃他的,他完全可以洗掉血迹丢掉,却又担心胡峤儿的死没了凶器就无法申诉,故而他留了下来。 他决定不声张,而是悄无声息的栽赃回去,把匕首悄悄放回了裴诫的箱子里。他的衬衫沾了血,几乎是洗不掉的。 他想等案子结束,再来处理。他和胡峤儿毫无私交,此事想要牵扯到他头上也难,谁知道会有钟楼街照片的事?”顾轻舟慢慢道。 裴诚是很精明的一个人。 他心思缜密,从一开始就积极参与其中。 和顾轻舟一样,当他担心炮火烧到自己头上时,他不是消极躲避,而是主动掺和,把自己放在这里面。 可钟楼街的照片,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我和裴诚还聊了,胡峤儿跟褚如展来往已经快一年多了,为什么裴诫这个时候突然知道了?假如他真的知道,他是不会去马六甲的,他没这个城府。 裴诚说,肯定是有人在他去了马六甲之后,打电话让他回来捉奸。依照裴诫的性格,他一定会回来的。 打电话告诉裴诫的人,和钟楼街拍照,想要把你和裴诚拖下水的人,肯定是同一个。”顾轻舟道。 司琼枝正在怔愣,好像一台上了锈的机器,这时候才缓缓启动。 顾轻舟的话,她都听到了,却没有往心里走。 她愣愣的,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不过,警察局能这么快结案,还是我在中间搅合了很多,让我义父出了不少的力气,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顾轻舟又道,“至于拍照的神秘人,他更加小心谨慎,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出来了。” 她所说的义父,不是颜新侬,而是新加坡的军火商。 新加坡颜家也看过顾轻舟的传记。 王珂的文采斐然,又擅长讲故事,他笔下的顾轻舟,比顾轻舟自身要好上百倍,她的优点被王珂无限扩大。 于是,读过那本书的人,都很崇拜顾轻舟。 颜家上下都读过,他们对顾轻舟好奇极了,故而顾轻舟一到新加坡,就受到了礼遇。 相处下来,他们发现顾轻舟名副其实,的确很有点能耐,故而就有了结亲的心思。 毕竟他们和司行霈,以及司行霈的舅舅都是故交。 顾轻舟也就重新认了颜家的老爷为义父,不过她言明在先,颜新侬是她第一个义父,最重要的。 司琼枝那上锈的大脑,哐当哐当终于发动了。 她不关心谁拍照,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关心谁诬陷谁,她只是很关心,裴诚为什么要偷偷跟着她? 担心她? “为什么?”她问顾轻舟,“他是怕我出事,所以才……为什么?” 顾轻舟看着她。 明知故问的司琼枝,睁大了眼睛。她有点坐不住了,想要去找裴诚。 然而,勇气在一瞬间,又倾泻了。 裴诚一直不狡辩,也是为了保护她的秘密吧? 出事之后,他首先告诉她,他信任她,她绝不是嫌疑犯;然后,为了她的秘密,他宁愿背负冤屈。 看到有人约她夜里见面,他一定是担心极了,才偷偷跟过去,不着痕迹想要保护她,虽然知道她身边会有副官。 这个人,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而她呢? 她是怎么回报他的? 她觉得裴诚是异类,是个邪恶的异端。她怀疑他,暗中搜查他的办公室,看到他成为嫌疑犯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到底是怎样的冷血怪物,才会一直看不见身边有个人将她藏在心里? 他们朝夕相处快一年了,他的眼睛里不可能没有情愫。 同事们背后议论她和裴诚,她还只当是八卦。 现在看来,他们是知道的吧?他们是看得见的,一个人心里藏着另一个人,再小心遮掩,眼神总会流露出来。 但是她没有看见。 她不是瞎子,而是没有心而已。 没心没肺的她,可以不回应他的感情,却不应该落井下石,希望用他来洗净自己的嫌疑。 司琼枝猛然站起来。 “我……我先回去了大嫂。”她慌慌忙忙的,恨不能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到底像谁? 像母亲吗? 大嫂会不会觉得,她到头来还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还是像她姐姐司芳菲? 不,她不想像她们。她很想做个正常人,像大嫂那样,像其他女人那样,她想有情有义,感情充沛而正常。 她想自己可以感觉到别人的好意,接受旁人的感情,会回报感情。 可实际上呢? 她做不到,她就像她的母亲、她的姐姐,她天生感情就缺失,她很难理解旁人对她的爱。 所以,她总是绝情冷漠拒绝追求者,不是因为她孤傲,也不是因为她的身份高高在上,而是她天生的缺陷。 她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喜欢她,她甚至都不太喜欢自己。 “琼枝!”顾轻舟却拉住了她。 司琼枝背过脸,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泣不成声。 第1401章 她的拒绝 司琼枝的眼泪淌个不停。 在这个瞬间,她心里有很多的淤泥,将她堵得满满当当。 “当初你大哥说他很爱我,想要和我结婚时,我也是挺茫然的。”顾轻舟道,“有时候,两个人不能同步走上一条路,这很正常。” 司琼枝打了个哭嗝。 “你为什么这样提心吊胆?”顾轻舟又问她。 “我姆妈她……她就是不太知道感恩,不太明白感情……我二姐她……她为了得到大哥,杀了我哥哥……我大哥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害怕跟他们一样。”司琼枝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道。 顾轻舟被她逗乐。 她揽了她的肩膀,替她擦眼泪:“你心里事还挺多的。” 司琼枝仍是哭个不停。 “这不是一回事。”顾轻舟道,“你没有注意到,也许是那个人的感情太过于内敛,表达的方式太过于含蓄,所以你才不知道。” 司琼枝停止了哭,抽噎着看向顾轻舟。 “你爱玉藻吗?” 司琼枝点点头。 “那阿爸呢?” 她再次点头。 “我和你大哥呢?” 司琼枝想了下,认真道:“不如阿爸和玉藻。” 毕竟司行霈从前对她不过尔尔,就是现在,司行霈也挺混账的。 而她和顾轻舟,和解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 顾轻舟要笑喷:“挺行的,还能分级。这样清晰明了,怎么会是个没感情的人?” 司琼枝回想了自己对家人的感情,于是给自己打了一针,算是暂时镇压了内心的怪兽。 “我想跟他谈一谈。”司琼枝道。 顾轻舟道:“可以。” 裴诚的冤屈被洗刷,裴家为了给他正名在报纸上刊登了很多的文章,力保让新加坡的每个人都知道,裴家大少爷是被冤枉的。 同时,他们只字不提裴诫的杀人案。 胡峤儿的死因,也简单被概括。她娘家知道是她理亏,自然也不敢闹。 裴诚的名声没什么损害,反而红了一把,成了新加坡家喻户晓的“委屈者”。报纸引导舆论,舆论就都可怜这位年轻医生被波及、被冤枉。 他被关了好几天,出来之前先在护卫司署的白长官私人洗澡间洗了澡,换了警察局给他准备的干净衣裳。 他还没有回家,先被顾轻舟约了出去,说要请他吃饭,顺便代护卫司署向他赔罪。 顾轻舟拿了带血的衬衫给他。 裴诚就开诚布公,把那些他未曾宣之于口的话,都告诉了顾轻舟。 他是个话少的人。 很多时候,感情是秘而不发的,骗自己,也骗其他人。 他总是很在意司琼枝的一举一动。 就连胡峤儿约了她,他也害怕她吃亏,特意约朋友去那家餐厅,看看她们做什么。 他做这些事,都是下意识的,不会去深究原因。 直到这次出事。 他的心好像被剖开了,让别人看到了他心上的人。 那人眉目那样清晰,落在他的心头上,他时时刻刻呵护着心尖上的她,却从未坦白过。 他喜怒无形于色,自己也不会天天扒开自己的心去对照。他口是心非,更不会天天和自己对质。 他想,对方已经明确拒绝过他家的联姻,就等于是拒绝了他。 若是一味死缠烂打,像什么话? 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于是他的内心自动把一切都蔽掉,让他看不见、听不见,哪怕偷偷想念时也换个调子。 他也想过,也许吐露几分,让她再次表个态。 不是对裴家,而是对他本人表个态。 可到底没有这样的勇气。 他也害怕被拒绝。 不成想,这次的凶杀案,把一切都推出了水面。他不需要问,已经知道了。 她心里若是有半点他,就不会怀疑他。 心里的人,总会下意识维护着,替他开解。 司琼枝既然能翻他的办公室,既然能怀疑到他头上,意味着他在她心里连一点影子也没有。 “明天要怎么面对她?” 这成了裴诚的难题。 她会问吗?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压根儿不在乎? 如果她问了,他怎么回答? 思绪千帆过,没有一条小船承载了他的答案。 迷迷糊糊的,他做了个梦。 与其说是做梦,还不如说是回忆。他想起自己刚回到南京时,在宴会上遇到了她。 那天,她穿着粉色的洋裙,和一群女孩子围在一起,然后有人起哄,让他堂弟去约她跳舞。 她当时拒绝了。 回眸时,她无意间看到了他。因为陌生,她多看了几眼,裴诚至今记得她的眼神。 他的七堂弟裴谳是她的师兄,经常背后说她娇气、傲慢,却又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误以为裴家联姻会是他和她的。 七堂弟那几天可兴奋了,走路都带风。 后来被拒,七堂弟去找了她,问她为什么拒绝,那时候他真是愤怒极了,也难过极了,简直像是要哭。 那么大的人,当着长辈的面,眼眶都红了,别人还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家之后,七堂弟就被三叔骂了,因为根本不是和他联姻,而是和老大。 所以说,从一开始,他对司琼枝就印象深刻。她那样孤傲,毫不留情的拒绝,可他并未感觉被伤及自尊。 在他看来,她是个多利落的女孩子,从不屑于那点暧昧。 而且,他一直把司琼枝对裴家的那次拒绝,顺水推舟当成她拒绝了老七。 不成想,最终这些都会落在他头上。 裴诚甚至想:“我要不要去英国进修一段时间?” 旋即他又想:“裴诚啊,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别这么怯懦。” 他打消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无非是一腔感情喂了狗,这也没什么。多少人会这样,又不止他一个人。 翌日,他回医院上班,整个医院都拉了横幅迎接他。 他是董事,医院把态度做足了,热烈欢迎他,甚至晚上会有个舞会。 他也看到了司琼枝。 司琼枝站在人群里,见他的视线看过来,她微笑了下。 继而,她撇开了目光,不和他对视。 裴诚也没有追着她看。 直到中午快要休息的时候,有人敲门。 裴诚道:“请进。” 然后他就看到,司琼枝推开门,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里。 “我……”她犹豫了下,慢慢开口了,“裴医生,我是来道歉的。” 裴诚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她的拒绝,已经来了,根本无处可以躲避。 第1402章 狠心 裴诚的办公室很干净,窗外就是高大的热带树木,宽阔叶子落下浓浓的阴凉,整个办公室都有了几分凉爽。 纯白的墙壁,一张乳白色的办公桌,成套的皮质沙发,显得屋子里明亮。 司琼枝站在他面前,犹豫了半晌。 裴诚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眼神被挡在镜片后面,有点不真实。 他也是愣了足足半分钟,才说:“请坐。” 司琼枝顺势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她又看了眼裴诚。 裴诚落在镜片后面的眼神,她以前看来总感觉很冷,如今瞧着,她竟然看出了他的紧张。 司琼枝很想说:对不起,我怀疑了你,还偷偷翻了你的办公室。 她也很想说:对不起,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请你原谅我这么久无知无觉。既然知道了,我以后会尽可能避嫌。 这两条,是她打算好的。 她不准备含混不清的糊弄过去,让裴诚没有结果的等着。 可话到了嘴边,她突然说不出来,尤其是后面那条。 她活了二十多年,罕见有人把她放在心尖上。 她母亲最疼爱的人是她哥哥,哥哥去世之后,母亲没了寄托,又因为和父亲闹僵,失去了婚姻,早早就病逝了。 司琼枝似乎不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若是母亲像爱哥哥那样爱她,怎么会不顾念她?怎么会失去活下去的动力? 而她的父亲,最疼爱的女儿也是芳菲。除了芳菲,还有大哥、二哥,甚至大嫂,最后才是她。 父母之外,兄弟就更不必说了,两位哥哥各有挂念,司琼枝从来都不是排在第一的。 她很少自怜,比起绝大多数的人,她已经拥有了太多,是大多数人奋斗几辈子也得不到的荣华富贵。 可人的劣根性,往往会让自己盯住自己没有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裴诚那样把她放在心尖上,不忍放弃,不敢表露,小心翼翼呵护着。 她没有对他产生过感情,却很感激他这样在乎她。 这点罕见的珍重,让司琼枝失声。 她的理性告诉她,别贪恋人家的感情,你又付不出相同的来回报,你爱他吗?你都没好好看过他。 可她却十分不想走,不愿意就这样把他推开,不愿意如此仓促就结束了。 她站在他面前,张口结舌,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苍白说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裴诚道。 气氛很沉闷,热浪要破窗而入。 裴诚感觉自己后背流汗了,不知是热的还是冷汗。 因为什么对不起? 是因为要拒绝他的感情而对不起,还是因为翻了他的办公室,亦或者二者皆有? 他抬眸,看着司琼枝。 他是个情绪内敛的人,故而很难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浓情蜜意,只是偶然会情难自控时泄露一二分。 就像此刻,他因为紧张,投射出来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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