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眼顾轻舟,只是非常勉强点了下头,并没有特别热情,当然也不会甩脸子。 这是她的涵养。 “……是暑热吗?”顾轻舟问阮佳寒,“还是水土不服?” “是水土不服吧。”阮佳寒道,“我上次去法国,在船上也是一路不舒服,瘦了二十多斤。” 顾缨在旁边接话:“大嫂还说要减肥呢,她也应该去趟法国。” 众人笑起来。 就连阮大太太,也忍俊不禁,对顾缨是真没什么芥蒂。 顾轻舟又寒暄了几句,就出门告辞了。 顾绍送了她下楼:“天气这样热,多谢你来探病。” “应该的。”顾轻舟道。 顾轻舟看阮佳寒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暑热内积导致的痢疾,应该很快能好。 不成想,阮佳寒这一病,却比顾轻舟预想中要严重很多。 第1414章 司家的陪嫁 时间转眼就到了八月初。 半个月不过是仓促间,就过去了。 新加坡用的新历,顾轻舟没有带旧历过来,只得跟着家里的佣人和朱嫂,一起算什么时候快七月十五了。 “少帅走两周多了吧?”朱嫂问顾轻舟。 这个家里,如今几乎没人称呼司行霈为“少帅”,除了朱嫂。 上次司行霈回来,佣人们不知道,家里那些副官和将士们也不知道,司行霈除了见家里人,还单独见了朱嫂。 “嗯,两周多了。”顾轻舟在日历上又划了一笔。 “到家了吗?”朱嫂问。 从新加坡到岳城,有直达的海上航线。其他人乘坐邮轮,需要七到十天,最快的邮轮也要三五天。 可司行霈有飞机。 为了避人耳目,他的飞机没有直接落在新加坡,而是落在距离新加坡一天航程的荒岛上。 他先坐一天的邮轮,再飞十几个小时,就能直接达到战场。 “早就到了。”顾轻舟笑道,“这会儿和谈快要结束了吧?” “那就好。”朱嫂道,她又问顾轻舟,“你收到他的电报了吗?” “收到了。” “电报上说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吗?”朱嫂又问。 “他还真说了。他说七月十五就回来。”顾轻舟笑道。 朱嫂忙对着新历计算旧历七月十五是哪一天,然后对顾轻舟道:“太太,那就是八月十三号。这么说,少帅还有十天就回来了?” “听他吹牛。”顾轻舟笑道。 她回房去回电报,顺便告诉司行霈,下次说日期的时候,要记得说新历,他们已经快记不住旧历了。 司行霈很快就回了电报,斩钉截铁告诉他太太:“去买一本旧历!” 顾轻舟拿到电报,笑了半晌。 然后,她果然让佣人去买了旧历。 朱嫂看到了旧历,目瞪口呆:“有得买啊?” “嗯。” “那您为什么不买?”朱嫂问。 她已经算了一年多的旧历,每次都算得精疲力竭,还会算错,以为新加坡没有旧历的日历呢。 顾轻舟道:“我想让家里人适应新历。” 朱嫂:“……” 忠心耿耿的朱嫂,头一回起了想要造反的心思,只感觉太太没以前那么靠谱了,肯定是被少帅带坏了。 顾轻舟则哈哈笑起来。 距离司行霈回国已经两周了,距离阮佳寒住院,也已经一周了。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玉藻突然想起了顾绍:“舅舅说,让我做一个娃娃给他,我已经做好了。舅舅什么时候来拿?” 玉藻非常喜欢顾绍,大概在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漂亮又温柔的大男孩。 “我明天打电话给舅舅,再让他来,好不好?”顾轻舟道。 司琼枝在旁边道:“他不一定有空。阮家估计要去香港,阿绍也要跟着去吧?” “阿绍?”顾轻舟诧异。 司琼枝笑道:“玉藻又不在跟前,难道要我称呼他为舅舅吗?我说叫他阮先生,他说不要了,他还是喜欢顾先生。然而叫他顾先生,又不太像话,他就让我叫他阿绍嘛。” 顾轻舟了然点点头,还是笑了。 然后,她想起了正经事,问:“为什么要去香港?” “阮佳寒啊,他的病还没有好,痢疾止不住,还便血,听说挺吓人的。”司琼枝道。 顾轻舟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司督军也看了眼她。 司琼枝忙摆摆手:“饭桌上说这个,我该打。不说了不说了。” 司督军已经放下了筷子,道:“阮家的孩子生病,他们没想过请你大嫂吗?” 司琼枝一时答不上来。 她和顾绍谈论过此事。 阮佳寒在住院之前,就腹泻了大半个月。再加上住院的这一周,一个月都快要过去了。 他整个人脱水,脱得变了相,脸上只剩下皮包骨头,快要熬成了人干。 司琼枝听到肠胃科室的医生说,这件事很棘手,需要从香港请名医,她就去问了顾绍。 “我大嫂最擅长这种疑难杂症的。久病不愈,说明不是急性病。只要不是急性病,没有我大嫂治不了的,你应该知道。你们没想过请她吗?”司琼枝问顾绍。 顾绍当时也是被司琼枝问得哑口,半晌答不上来。 司琼枝再三追问,他才道:“是……我妈她……” 顾绍把阮大太太叫妈,改口得很顺利。 因为阮大太太对他很好。 他想起秦筝筝曾经处心积虑要毁了他,只为了给姊妹们铺路,再看阮大太太,顾绍就有种天然的好感。 血脉玄密的亲切感,真是很难用言语或者科学来解释。 顾绍吞吞吐吐的,司琼枝是听明白了。 阮大太太不想跟顾轻舟走得太近。 母亲是最敏感的。除了把顾轻舟当成曾经偷走她儿子的顾公馆的“大人”,还有顾绍对顾轻舟不同寻常的亲近。 这些,既不过线,却又不得不提防。 因此,当顾绍提出让顾轻舟来看看的时候,阮大太太道:“还是看西医吧。这里是新加坡,中草药未必管用。” 顾绍听出了母亲的言外之意。 顾轻舟乃华夏第一神医,求她看病是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而不是她舔着脸上门非要给阮佳寒治疗。 阮大太太不乐意,顾绍也不愿意顾轻舟看人脸色。 故而就没提此事。 司琼枝问起时,顾绍有点尴尬。等她父亲问起她时,她也不知如何回答。 幸好,大嫂早已看懂了她的沉默,笑着对父亲说:“阿爸,不是没想到,是人家不愿意请我。” 司督军冷哼了声:“愚昧。” “大家都有自己的偏爱。他们偏爱西医,西医也的确是稳、狠、准,他们也没错。”顾轻舟道。 司督军还是不太高兴。 司琼枝立马说起了医院。 她和顾轻舟是打算办一家中西医合并的综合大医院。 顾轻舟负责中医,司琼枝负责西医。 每次提到这件事,父亲的注意力就会偏移到这方面上。 “……琼枝现在的医院,还有三四成的股不是裴家的吧?”司督军突然问顾轻舟。 顾轻舟道:“不是。剩下的股份,都是零散的,不归同一家。” “如果咱们全部收上来,再跟裴家商量,让他们让出一成。两家各占了五成,将来就这家医院开设中医科,倒也不错。”司督军道。 司琼枝立马道:“那我呢,阿爸?你只顾大嫂的中医,我的西医不管了吗?” “那五成不是给你大嫂的,是给你的。将来你要嫁人了,那五成股给你做陪嫁;要裴家的五成股做聘礼,两家的股份合起来,医院就是你们两口子的,不跟家族相关。你大嫂蹭你的医院用用。”司督军道。 司琼枝后知后觉才听明白了她父亲的意思,一张脸霎时通红。 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半晌说不出来,只是红着脸杵在那里。 顾轻舟则笑了起来。 第1415章 母亲的敏锐 司琼枝处在水深火热里。 最近一周,裴诚几乎都是躲着她走,她也慢慢平静了很多,看到他能自在应对。 好不容易镇压了沸反盈天的心绪,她家里人还添乱。 真是坑女儿的老父亲! “阿爸,您可别胡乱打算。我跟裴医生,就是普通的同事。”司琼枝脸几乎要滴血,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 司督军丝毫不能体会女儿的慌乱,道:“上次他堂弟的案子里,他不是还差点帮你作了伪证吗?” 司琼枝:“……” 父亲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阿爸,作伪证还要表扬啊?”顾轻舟在旁边帮腔。 司督军道:“如果置身事外,作伪证自然要挨打。可身陷其中,不求自己先脱身,还要作伪证,律法上是该打,感情上是要加分的。 我不是护卫司署的人,只是一位老父亲,自然要表扬那位小伙子。假如他愿意娶我女儿,我愿意给巨额的陪嫁。” 顾轻舟道:“医院不够吗?” “等他来提亲了,我亲自问问他,还想要什么。”司督军道。 他们一唱一和的时候,司琼枝明明想要转身离去,却又不怎么忍心。 她一张脸红透了,心里却好像异样的满足,似乎是有什么情绪在飞扬,格外的轻盈,像经过了长长严冬时,某个早晨突然推开门,迎面吹来的春风。 “你们都取笑我。”司琼枝低声嘟囔,“我对他没那个意思。再说了,他根本不了解我,就……假如将来深入了解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失望呢。” “干嘛要失望?”顾轻舟笑道,“司家千金才貌双全,能救死扶伤,人还如此美……” 司琼枝低头喝了两口粥。 实在不该接话的。 “你们没事就消遣我。”司琼枝半晌才嘟囔,“我想生个气。” “生吧。”顾轻舟道。 这个气最终还是没生出来。 司琼枝只当是她父亲和嫂子的玩笑话,可司督军旋即就找了顾轻舟单独谈。 “你派人去落实此事。”司督军道,“也跟裴家谈谈,请他们让出一股。上次裴诫的案子,若不是你,裴家就要搭两个孙子进去,他们知道你的恩情。” “好,我派人先去收集散股,等收集得差不多了,再去跟裴家谈。”顾轻舟笑道,“不过,琼枝好像很别扭……” “她心里有数的。”司督军道,“如果她心里没数,我们今天说那些话,她就起身走了。” 顾轻舟笑了笑。 的确,那些玩笑话,差不多试出了司琼枝的心思。 她对此事不抵触。 对于裴诚的付出,她并非无动于衷的。她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而裴诚更不知道。 比起司琼枝的手足无措,裴诚更多是忐忑和不安,害怕被拒绝,不敢直截了当点破。 于是,两个人就如此耗着。 “对了阿爸,副官说有个叫梁千然的纨绔子,还在纠缠琼枝,要跟梁家说一声吗?”顾轻舟问。 司督军:“梁家是谁?” “也是从国内过来的富商。”顾轻舟道。 司督军道:“小孩子的事,只要不伤筋动骨的,大人就不要搀和。” 有副官跟着,司督军相信司琼枝不会吃亏。 顾轻舟点点头。 与此同时,阮家的大太太正在和儿子顾绍聊天。 顾绍即将要就职的学校还没有开学,整个阮家就他最空闲,故而陪着他大哥去香港的手续,都是他在办。 那边的医院和名家医生已经联系好了。 “妈,您真的要送大哥去香港看病吗?”顾绍问。 阮大太太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道:“香港那边有很好的医生,再说我还没有去过香港,一直想去看看。” 这就是确定了非要去香港。 顾绍斟酌了下:“妈,我觉得大哥是水土不服。” 阮大太太顿了下。 “西医虽然没这个说法,但老话您还记得吧?万一大哥真是水土不服,等他去了香港,还要一番适应。 如此折腾,您确定大哥还有体力等到名医吗?退一步说吧,真的治好了,如果他回到了新加坡,还是不适应,怎么办?”顾绍道。 阮大太太愕然,看了眼儿子。 顾绍有一双和大太太相似的眼睛,而眼睛往下的脸,和他大哥阮佳寒如出一辙。 那时候,阮兰芷还跟顾家有联系的。 她怎么就没想到,顾绍会是她的儿子呢? 看着自己的儿子,阮大太太恨不能把他缺失了二十年的爱,全部弥补给他。 她对他格外的小心,甚至会细细揣摩他的心思。 他对顾轻舟的感情,让阮大太太胆战心惊。他对顾公馆偶然的留恋,又让阮大太太内疚和心疼。 听着他的话,阮大太太知道他是想要找顾轻舟的。 她心里斟酌着,如何拒绝顾绍时,她的大媳妇路茹来了。 阮大太太当即板起脸。 “妈,我才听说要给佳寒转院,是不是?”大少奶奶路茹急切问。 路茹一直不得婆婆的喜欢。 这件事,说来话长。 路茹比阮佳寒大三岁,还跟阮家有点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是老太太那边的。算起来,她是老太太远房的侄女,阮佳寒要叫她一声“表姑”的。 不管是年纪上还是辈分上,这两人都如此不适合。 当初为了他们的婚姻,阮大太太差点和长子闹决裂。 可最后呢,阮佳寒还是娶了路茹,夫妻俩感情至今很好,还有三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阮大太太至今也算释怀了,然而跟大儿媳妇始终不够亲近,两个人几乎不怎么单独相处。 阮佳寒病了,阮大太太知道新加坡的医院无能为力时,着手准备给阮佳寒转院,却忘记了跟路茹说一声。 “大嫂,您不知道吗?”顾绍则是吃了一惊。 他下意识看向了母亲。 阮大太太瞪了他一眼。 顾绍急忙回神,不敢乱看了,心想完蛋了,这对婆媳非要吵起来不可。 “妈,佳寒非常不舒服,这个时候给他转院,还是去那么远的香港,对他的损耗太大了,我不同意。”路茹道。 阮大太太蹙眉。 “医生没跟你说吗?”阮大太太问。 路茹道:“说了。妈,我还有个主意,比转院好。” 阮大太太眼皮跳了下,预感不好。 “您知道司家的少夫人顾轻舟吧?就是阿绍的妹妹,她是第一神医顾氏。”路茹道,“我想请她给佳寒治病。” 阮大太太重重一拍桌子:“胡闹!” 第1416章 湿热 顾绍把阮家鸡飞狗跳的闹剧,告诉了顾轻舟。 他好像一个旁观者。 记得以前在顾公馆,家里吵架的时候,他都是非常郁结,甚至害怕。 “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始终把自己当外人,事不关己。我听她们争吵,挺好玩的。”顾绍笑道。 顾轻舟也笑了笑:“阿哥,你希望我去看看阮大少爷吗?” “你没听出我的意思吗?”顾绍反问。 他告诉顾轻舟,阮家婆媳起了矛盾,就是让顾轻舟避嫌,别搅合其中。 那边都快要打起来了,阮家又没求顾轻舟,她跑过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如果想让顾轻舟去治病,顾绍就不说了。 “……我上次去探病,看过了阮大少爷。他是痢疾,可能是他起了抗药性吧,否则也不会这么久治疗不好。”顾轻舟道,“送去香港,着实有点冒险。” “大哥是有点晕船的。好好的人,一般晕船都要脱层皮,何况大哥这样?我也觉得送去香港不太好。可到底是人家的事,我不好说什么。”顾绍道。 顾轻舟看了眼他。 顾绍不解。 “阿哥,很难把自己当阮家的人,是不是?”顾轻舟问。 否则,他就不会常往顾轻舟这边跑了。 他是阮大太太生的,她对他有种天然的母爱,可顾绍自从离开了母体,就是独立的人。 他在顾家长大。 “我很努力了。”顾绍苦笑了下,“我看得见我妈的心疼,所以努力去做个好儿子,减少她的愧疚。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弄丢了我。” 顾轻舟道:“做母亲的用心良苦。” 顾绍嗯了声。 他今天是来躲清闲的,不是来聊治病的事。 顾轻舟的话题,却始终围绕着阮佳寒。 “如果大少奶奶来请我,我应该会去的。”顾轻舟对顾绍道,“你要知道,依照新加坡的律法,妻子是丈夫的第一继承人。” 顾绍笑出声:“所以你以继承人的先后来排关系吗?” “嗯。”顾轻舟道,“她丈夫的生死,第一个关系人就是她,她是最重要的。病人最重要的人来请我,我会去的,不管其他人怎么说。” 顾绍愣了下。 原来,陌生人变成夫妻,不单单是简单的婚礼,它从根本上就改变了你的法定关系。 父母和兄弟姊妹——你自以为最重要的人——都要排在丈夫或者妻子后面去。 婚姻的神圣,大概就在这里了。 然而,可怕之处在于,你会把自己的生死,交给一个和你完全没有血脉关系的人,他她会决定你的命运。 想一想,婚姻既神圣又可怕。 “我妈的争吵,毫无意义。大嫂有权利决定,如何给大哥治疗。”顾绍道。 顾轻舟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在治疗这件事上,你大嫂的权力比所有人都大。” 顾绍就懂了。 他想了想,道:“舟舟,新的法律我接受不了。你提醒了我。我不打算结婚了。” 顾轻舟啼笑皆非:“等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个人,我拦都拦不住你。你打算与否,可不是现在就能决定的。” 顾绍也笑笑,没有反驳。 他陪着玉藻玩了一会,听到玉藻说了好几个“最爱的舅舅”,心花怒放想要跟顾轻舟显摆,顾轻舟却告诉他,玉藻对每个人都用“最爱”这个词。 顾绍顿时泄气。 顾轻舟在旁边乐不可支。 就在此时,佣人说阮家的大少奶奶来了。 顾轻舟迎了出去。 阮家的大少奶奶叫路茹,个子很高挑,气质不错。不过,她眼睛偏小,是一副不起眼的容貌,并不算漂亮。 她先是寒暄,然后说了自己的来意。 “……夫人,您如今怕是不看病了。”路茹慢慢斟酌。 “我看病的。”顾轻舟笑道,“我从来没说过不看病的,只要病家请了我,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我都不会推辞。” 路茹愣了下,继而大喜。 她急忙站起身:“司夫人,能否请您……” “您叫我司太太吧,我们家里的人都默许司夫人是我婆婆,虽然她已经过世,家里人却是听习惯了。”顾轻舟笑道。 路茹改了口。 “您能现在就跟我过去吗?”路茹问,“虽然有点唐突……” 顾轻舟说道:“病人和家属都心急如焚,我没有拖延的道理,这就请吧。” 路茹却想起了什么,道:“我能不能借您府上的电话,先打个电话给我小叔,您也认识,就是阿绍……” “让他拖住阮太太几天吗?”顾轻舟问。 路茹没想到她是如此干脆直爽的一个人,点点头。 顾轻舟笑道:“他就在这里。” 她派人去了内院,把顾绍找了出来。 路茹恍然大悟。 她只当是顾绍先过来,说动了顾轻舟,所以她来求顾轻舟的时候,顾轻舟才会那么干脆。 路茹面露感激,对顾绍道:“阿绍,你回去跟妈说说,至少最近几天,别让妈去医院。” 顾绍道:“大嫂放心。” 顾轻舟就跟路茹上了汽车。 她第二次来探病,才隔了一个星期,阮佳寒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得几乎要脱相。 “司太太,我这就给他办理出院,咱们寻个饭店,慢慢治疗如何?”路茹问。 毕竟在人家的医院,还有主治医生,就这样让顾轻舟过来插手,实在不礼貌。 路茹并没有急晕头,她只是想听听顾轻舟的建议。 顾轻舟道:“不用办理出院,还是再打两天营养针,再回家慢慢疗养,他现在太虚弱了。” 路茹看了眼她。 顾轻舟道:“这家医院最大的董事是裴家,正好前些日子我和裴家有点交际,我让副官去找一找裴诚。” 路茹他们才到新加坡,虽然忙着搬家,却也听说了裴家的案子。 好像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出事,牵扯到了大少爷。 最后,是顾轻舟出面,把大少爷摘了出来,只是以情杀收了案子。 路茹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裴诚从肿瘤科室过来了。 顾轻舟简单说明了原委。 裴诚就让护士去找了主治医生,然后他单独和主治医生谈了。 主治医生听完,脸都绿了。 “裴医生,您这是嫌弃我没本事吗?”主治的陈医生想要甩手走人,“既然如此,我去跟院长请辞好了。” 说罢,陈医生气哄哄的走了。 裴诚回到了病房,告诉了顾轻舟:“他同意了。” “同意了?” “嗯。”裴诚简单道。 他说得简单,态度诚恳,路茹和阮佳寒没有深想,自然不知道裴诚说得同意,等于是人家要辞职。 裴诚对此无感。 职业是自己的,这份职业的荣誉感来源于自己的医术,而不是外人。 病人家属心急如焚时,什么难听话都会说,两三句话就娇气得想要走人,是做不长久的。 亦或者,也是有恃无恐的。 裴诚不愿意惯着这些医生的毛病,他利落解决了。 第1417章 裴诚的帮腔 裴诚把医生赶走之后,自己回到了阮佳寒的病房。 他看向顾轻舟:“司太太,您是要给他把脉吗?” “怎么,裴医生对中医也有兴趣?”顾轻舟问。 “西医行业里也有害群之马,中医自然不例外。随着西学东渐,华夏把中医当成糟粕,成天骂中医,我认为实在简单粗暴。 中医存在了几千年,它的发展源远流长,对身体有独特的释义和治疗,它们是有效的、合理的。 中医难学,听闻从前一个学徒要学二十年才可以出师,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西医的入侵,中医学徒越发浮躁,半桶水也越来越多。 再加上舆论的攻讦、政府的打压,中医如今不景气,不少人提起它都嗤之以鼻,但我很敬佩它。”裴诚道。 他的声音很好听,天生就能蛊惑人心般。 这番话,好像是说给顾轻舟听,其实是说给阮佳寒和路茹听。 裴诚看得出,路茹和阮佳寒这两口子找顾轻舟,有点病急乱投医。 西医院治不好他们了,所以找中医试试,这是路茹的心思;不想转院,而且听闻过顾轻舟的盛名,也许她可以给个机会,这是阮佳寒的心思。 他们受过西方的教育,生活在繁华的南京,接触的思潮里,中医都是落后的、愚昧的、甚至是害命的。 裴诚用旁观者的口吻,讲明他对中医的崇拜,也是给病人信心。 顾轻舟莞尔:“你对中医有这么高的赞誉,我很高兴。改天你有空,我们可以私下里谈谈。” 她和裴诚接触不多。 几次接触下来,顾轻舟发现裴诚有种天赋:他很会鼓舞人。 当初琼枝对胡峤儿的死心虚忐忑时,裴诚也鼓励了她。而且他的鼓励不会让人感觉虚套,而是实实在在。 从这点看得出,他实在很善良,而且情商不低。 只可惜他在爱情里没有这份游刃有余。 他对爱情很生涩,没什么信心,再加上碰到了司琼枝那样异类的女孩子,更加缺乏自信。 等他信心全无的时候,他的聪慧才智都无用武之地。 顾轻舟有点替他惋惜。 “那是我的荣幸,改日定要向您讨教。”裴诚道,“我今天能看看吧?” 顾轻舟点点头:“当然可以。” 她和裴诚一问一答说完话,这才看向了阮佳寒。 阮佳寒把胳膊伸了出来。 顾轻舟为其把脉,半晌才道:“我看好了。” “司太太,要怎么治?”旁边的路茹连忙问。 顾轻舟道:“不难治的。腹泻的情况有很多种,西医是怎么说的,菌群失调是一种的吧?中医概括起来就很简单,无非是内脏肠道的湿热。 医书上说‘湿盛则濡泻’,阮少您的情况也不例外。你的肠道原本就有点脆弱,听闻你以前每次出行,都会闹肚子。 到了新加坡,一则是水土不服,二则是湿热太重,导致了你腹泻的病情。而你常吃西药,也时常打针,自己有了抗药性,这也不罕见,对吧?” 她说罢,看了眼裴诚。 裴诚虽然是肿瘤科室的,但他在医学院七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对,阮先生的情况属于这种。”裴诚道。 路茹接话:“之前的陈医生也是这样说。” 阮佳寒就没开口。 在顾轻舟他们来之前,陈医生还找了阮佳寒,说他找到了一个新的方案,可惜比较恶心,阮佳寒有点不知如何接受。 “那怎么办?”路茹问顾轻舟,“要改吃中药吗?” “要的。”顾轻舟道,“先吃三天试试看。” 路茹又问顾轻舟:“那您开个方子,我派人去抓药?” “阮少奶奶,您信任我么?”顾轻舟问。 路茹忙道:“这个是自然。” “我从国内过来时,带了些药,正好有这一方。您既没有熬药的工具,也没有熬药的地方。 如果您和阮少都信任我,那么我每天熬好了,亲自送过来。如果你不放心,我还可以亲自试药。”顾轻舟道。 裴诚看了眼顾轻舟。 他感觉顾轻舟这话里有话。 而路茹和阮佳寒没听出来。他们只感觉这位司太太很热心,是真把他们的事当自己的事,故而只顾着感动了。 “怎么敢要您试药?”路茹道,“不过,您说的也对,您比我们会煎,知道火候和用量。那外子这病,就全靠您了。” 阮佳寒也道:“是啊,辛苦您。” 顾轻舟摆摆手。 她从病房出来,裴诚跟上了他。 裴诚问顾轻舟:“司太太,他们这边有什么要忌讳的吗?” “治疗的药全部停一停,不过营养针可以继续打。”顾轻舟道,“我会送药过来。” 裴诚跟上两步,压低了声音:“药有什么问题吗?” “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也看得出来,他们请我,无非是死马当活马医,后面还有他们的母亲打搅。 我的药方很简单,就一味药,不符合他们对中药的理解。万一他们先起了怀疑,不肯服用,瞒天过海什么的,白耽误了病情。”顾轻舟道。 裴诚也略感惊诧。 他记忆中,中药总是一大堆的,什么时候听闻过只有一味? 别说是普通人,就是他这样向往中医,也产生了两分动摇。 怪不得司太太要先瞒住了。 “是什么药?”裴诚问。 这种病,顾轻舟以前就看过,而且师父的医案有过很多的记载,顾轻舟驾轻就熟:“车前子。” 裴诚不懂:“这药真的很神奇吗?” “不是神奇,是对症。对症下药,就贵精不贵多,哪怕一味药,只要对症也有奇效。”顾轻舟道。 裴诚似懂非懂。 顾轻舟笑道:“等他痊愈了,我再告诉你吧,那时候说更有说服力。” 她给裴诚留了个悬念,让他时刻挂心着,不至于失去了兴趣。 临走时,顾轻舟看了眼裴诚:“裴医生,你真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暗恋了琼枝两年毫无进展?” 裴诚没想到突然岔到了这里,一个趔趄,只差站不稳。 “司太太,司小姐她说什么了吗?”裴诚紧张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找寻蛛丝马迹。 顾轻舟摇头笑笑:“没有。” 裴诚有点泄气。 他还想说什么,正好司琼枝过来了,她刚听说顾轻舟来问诊。 她和裴诚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态度冷漠的转了脸。 “大嫂,怎样了?”司琼枝把裴诚晾在旁边,问顾轻舟。 “没什么大事,就是腹泻。”顾轻舟道。 “我刚在护士站聊天,听说陈医生想了个怪招,就是要用在阮少身上。大嫂,幸好你来了,要不然阮少要恶心下半辈子。”司琼枝笑道。 陈医生就是阮佳寒的主治医生。 “什么怪招?”顾轻舟问。 第1418章 成功的邀请 司琼枝没有卖关子,把陈医生的怪招,告诉了顾轻舟。 “陈医生说,病人是肠道菌群失调,想要种菌群。”司琼枝道。 顾轻舟愣了下。 裴诚也反应过来了。 “他读过克里斯·丹特的小说?”裴诚脸色沉了下去。 “谁?” “一个英国的小说家。他是学医出身的,不过后来没有从事本职工作。他小说的主人公会用一些很新鲜的治疗方案。 因为丹特家族就是学医的,丹特很多的理论,都是超前的。‘种菌’这个方法,是他年初一本小说里介绍到的。”裴诚道。 司琼枝点点头:“正是。小说很畅销,新加坡早已有了翻译本,我还买了。” 裴诚下意识问:“你也喜欢他的小说?” “不止是喜欢,是热爱。”司琼枝笑道,“他能让医者保持对这个行业的崇意。” 裴诚眼神动了下。 他们俩能如此顺畅自然的交谈,还是头一回。 原来,共同的爱好可以打开局面。 裴诚提出了问题,司琼枝很刻意保持着她的开朗,把话题接了下去,也是有意攀谈几句的。 “你知道每周日,维诺纳咖啡厅都有个丹特读书会吗?”裴诚问。 司琼枝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介绍你入会。”裴诚道,“大部分的书友,都是从事医药相关行业的,聊一聊很有益处。” “你这么说,我很想去看看了。”司琼枝道。 裴诚心中大喜。 他不动声色的应了:“我帮你引荐。” “多谢。” 顾轻舟站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俩,并不打断,也不怪他们把话题从治病上偏移到了读书上。 司琼枝先回神,脸上蓦然浮动了红潮:“大嫂,你看过吗?” “还没有。”顾轻舟道,“小说里怎么说的?” “有介绍菌群失调。”司琼枝道,“当环境和饮食大改变,造成体内菌群失调而腹泻不止时,小说里的怪医对病人进行了种菌——就是把新鲜干燥的粪便,灌入病人的肠道……” 顾轻舟听罢,有点不适:“什么?” “您没有听错,小说里就是这样介绍的,故而引发了新的讨论:种菌到底可行不可行。”裴诚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公开的实验成果发表。不过,暗中可能有人尝试了,但肯定是失败了。 如果成功了,早就报道了。我一直留心各方面的医学动态,目前还没有听说过成功案例。 陈医生看过这种理论,他一方面想要治好病人,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实验。一旦成功了,他就可以声名大噪,成为当世名医了。” 顾轻舟想了想。 她对医学有着非常开放的态度,还是接受不了。 “这有点想当然。”顾轻舟道,“我不赞同。裴医生,您怎么看?” “我也不赞同。”裴诚道,“说句俗气的话,病人是我们的主顾,不是我们的试验品。陈医生不是董事,他不知道经营医院的压力。” 司琼枝则道:“有效的话,尝试没什么不好的,又不是让病人吃下去,是灌肠。哪怕治疗方法另类且怪异,如果能治好病,就是功在千秋。不过,很恶心是真的。” 她想了想,然后打了个寒颤。 这件事的恶心程度,怕是一辈子都会存留阴影。 “先用我的办法试试吧。”顾轻舟道,“若是再不行,就听病人自己的意思。” 说罢,顾轻舟转身要回去了。 裴诚和司琼枝送她到了大门口。 等顾轻舟的汽车走远,司琼枝和裴诚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裴诚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司琼枝往回走,他也默默跟上去。 两人各有心思。 旁边有同事经过,好奇看了眼他们,突然问:“你们怎么了?” 裴诚和司琼枝都停下了脚步。 “什么?”司琼枝问。 “你们俩……”同事不知该怎么说。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出了什么生死大事。同事看到他们,还以为出了医疗事故,故而询问。 “没事。”裴诚先开口了。 “我先回办公室去了。”司琼枝勉强一笑,转身走了。 裴诚落后几步,没有追上去,因为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上次聊天,是因为裴诚在情绪失控之下,指责司琼枝不该粗暴拒绝另一位男士,然后他跟司琼枝道歉了。 不知司琼枝接受没有,而那天下班时候,她冲着那位男士更火大了,当众失态骂人,用词很刻薄。 裴诚总感觉她是骂给他听的。 虽然是骂梁千然,在裴诚看来,就跟骂他差不多。 裴诚也觉得自己该骂。 而后,司琼枝就对他视若不见。 哪怕是迎面遇到了,她也装作若无其事避开,裴诚一直觉得她还在生气。 方才提议去读书会,她又答应了,不知是气消了,还是在她大嫂面前,一时没想起来。 现在应该想起来了吧? 裴诚心里一片灰败,真是哪里都无处着力! 他好像身在迷宫,眼前无数条路,可走了几步就发现路被堵住了,于是再选择时,走几步又堵住了。 如此反复,他现在都不能确定自己下一条路能通往出口。 两个年轻人的爱情,并没有影响到医院的日常,每天病人进进出出,医生忙忙碌碌。 司琼枝很快就忙开了,把此事放到了脑后。 他们刚走不过半个小时,顾绍就陪着他母亲到了医院。 顾绍阻拦了阮大太太,可大太太铁了心要看儿子,顾绍拖延不了,只得实话实说,把大太太气得半死。 她气势汹汹到医院时,顾轻舟已经走了。 “路茹,你眼里还有长辈吗?”大太太冷声问长媳。 阮佳寒立马道:“妈,阿茹是为了我。她惹了您生气,您骂我吧。” 大太太很心梗。 这个儿子是非常孝顺的,可每次涉及到路茹时,他就要和母亲唱反调,对他媳妇维护得义无反顾。 也正是如此,大太太虽然讨厌路茹,却也不敢真的苛待她,平日里绝大多数时候,婆媳俩都是和平相处。 就像此刻。 阮佳寒几乎要激动起来。 “我骂你做什么?”阮大太太叹了口气,先服软了,“司太太怎么说?” “说是水土不服。”阮佳寒道,“她会熬药送过来。” 顾绍道:“我去接她。” 阮大太太瞪了他一眼。 路茹和阮佳寒也看向了顾绍。 顾绍恍若不觉,说罢就转身,急匆匆下楼去了。 第1419章 自作孽不可活 顾绍离开之后,阮大太太想要说点什么,陈医生来了。 陈医生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却是肠胃科最好的医生之一。 阮佳寒住院一周多了,治疗不见成效,陈医生也请了整个医院其他肠胃科的专家会诊。 都没什么结果。 于是,陈医生就跟阮佳寒和路茹说了“种菌”这个方案。 正是因为这个方案恶心到了路茹,路茹才不顾一切去请了顾轻舟。 “那位中医走了吗?”陈医生扫视了一圈,态度还算温和,“感觉如何?她开了什么药方?” “还没开药方,她打算亲自送药。”阮佳寒告诉陈医生。 陈医生很不屑。 “我老实说,阮先生。如果西医都不见成效,其他的医生更是不可能。我学医八年,工作五年,一直都是在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医院。我的能力和人品向您保证,我都是为了您好。”陈医生道。 阮佳寒有点不好意思。 阮大太太道:“陈医生,你上次不是说,有个新的方案吗?怎么不试试?” “不、不用试。”阮佳寒急忙道。 阮大太太不解:“为何?” 阮佳寒一言难尽。 陈医生却很坦荡,对阮大太太道:“因为疗法比较罕见,且考验病人的心理承受。” 阮大太太非要问个明白。 陈医生就如实相告。 听罢,阮大太太脸色也不太好看,估计也是被恶心到了。 “这太冒险了吧?”阮大太太委婉道,“粪便可是秽物,把秽物再灌入人的身体,不会污染吗?” 阮佳寒一副想要吐的模样,极力忍住。 “菌群就在其中,我们无法将它们单独分出来。”陈医生道,“阮老太太,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们连中医都信,难道不能接受这个?比起中医,种菌要稍微靠谱一点吧?” 如此恶心的治疗方法。 在陈医生看来,却比中医要干净、有效。 中医在陈医生眼里,就跟巫医差不多。 “陈医生,我们再商量商量。”阮大太太道。 陈医生点点头。 等陈医生一走,阮大太太对儿子道:“要不这样,先用陈医生的方法试一试。如果三天内不见成效,再喝中药。” “妈,我还是病死吧。”阮佳寒道,“我实在接受不了。” 路茹也道:“妈,我问了其他朋友,说种菌这种方法,其实还没有经过临床实验,没有成功过。” “陈医生也说了,这只是一种方法。”阮大太太道。 “司太太说,先吃三天她的中药。”阮佳寒道,“妈,您这三天就别再来了,等三天之后咱们再说。” 阮大
相关推荐:
骚美女的成长史
快穿嫖反派
有一例外(1v1半校园h)
渣攻和贱受的美好时光(H)
双生(纯百 骨科)
三角关系(H)
BL-为奴
悦耳
嫂子,你好性感
百无禁忌(1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