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的警惕 司行霈打量着裴谳,突然诡异一笑:“吃早饭了吗?” 裴谳有点意外。 他不知怎么拒绝,司行霈就道:“我们还有剩下的,进来吃点吗?” 裴谳很意外。 他支吾道:“这不好吧?” 他想要落荒而逃,而司行霈不管是从言谈还是站姿,都有种久居高位的威严,让人无从反抗。 裴谳就想到了他父亲。 他一句拒绝也不敢说了。 “进来吧。”司行霈道,说罢转身就走了。 裴谳愣是没敢说要走,只得一步一挪进去了。 顾轻舟还没有吃完。 她早上食欲比较好,吃得又慢,司督军都吃完走人了,玉藻在旁边和她聊天,她还一口口慢慢喝粥。 看到裴谳,她有点意外,因为真没见过这孩子。 “这位是……”她问裴谳。 裴谳好像忘词了。 司行霈就道:“是咱们家未来姑爷的堂弟,他一大清早过来传话,饭也没吃。” 说罢,他吩咐佣人盛粥。 “未来姑爷”几个字,好像刺激了裴谳,他身子晃了下。 顾轻舟不解,暗中给司行霈递了个眼色。 而司行霈,不知憋了什么坏水,冲顾轻舟摇摇头,只和裴谳说话。 “琼枝刚入学的时候,你就认识了她吧?”司行霈问。 裴谳点点头:“她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我只比她高一届。” “她小时候眼高于顶,特别不懂事,也特别讨人嫌,你那时候不嫌弃她吗?”司行霈又问。 裴谳忙道:“不,她不讨人嫌,大家都在背后说她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大家闺秀,就是冷傲,谁都瞧不上。 那些学子们,无事生非都要谈谈司琼枝,说起她来自然是分了很多派,有人喜欢她,也有人讨厌她。 当然,更有裴谳这种明明喜欢她却装作讨厌她,说她很多坏话又时时刻刻关注她的人。 “大家闺秀?”司行霈似笑非笑,“那就是说,你那时候不讨厌她,还有点喜欢她?” 裴谳:“……” 司行霈见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佣人端了米粥和小包子上来,司行霈还在问:“你们一直有通信吗?” 裴谳拿着筷子,没有胃口吃。 “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很轻,坐得稍微远些的顾轻舟都没听清。轻轻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我记得琼枝以前谁追求她,她都恶语相对,甚至让副官去教训人,她对你也是这样吗?”司行霈又问。 裴谳此刻才明白,这不是什么请客吃早饭,而是逼问。 他抬头看了眼司行霈,想要走。 “一个女孩子,一直对你态度恶劣,而且从来不通信,后来突然写信给你,你不觉得蹊跷吗?”司行霈又问,“她给你写了几封信,什么时候开始的?信都交给我。” 裴谳猛然站起来。 他嗫喻道:“我要走了。” 司行霈就对副官道:“来人,送裴少爷回家,准备跟他父母说说此事。把信拿回来给我,我倒要瞧瞧谁如此大胆。” 裴谳道:“我又不是犯人,你这样……” 副官却推了他一把:“裴少,请了。” 司家的人,个个都是土匪吗? 裴谳气得脸通红,身子有点发抖:“凭什么这样对我?我要问司琼枝,如果她说不是她写的,我自然会相信,为什么要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我?” 司行霈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琼枝刚刚才对你说,她没有给你写过信,你听进去了没有?” 裴谳整个人一愣。 他僵在那里,再也找不到辩解的词了,整个人的精神都有点不好了。 司行霈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就把裴谳带走了。 顾轻舟看了他们半晌,粥也顾不上喝了。 玉藻则双目放光,一直津津有味的看戏,然后她问司行霈:“阿爸,姑姑给那个人写信了吗?” “你姑姑心气可骄傲了,让她去给不相干的人写信,她才不稀罕。”司行霈道,“有人伪造。” 玉藻的眼睛更亮了:“这个好玩。” 顾轻舟就喊了佣人,让佣人把玉藻抱走。 她小小年纪,不适合看这种涉及风花雪月的戏码。 顾轻舟坐到了司行霈身边,问他怎么回事。 司行霈就道:“你不是常说,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吗?我这些日子,也在琢磨此事。好像有人希望我们互相残杀,比如裴诫杀妻,徐歧贞预备买凶杀阮燕峰。 假如有人误导,让裴谳误以为司琼枝戏弄了她,我怀疑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不管他是伤害了琼枝还是裴诚,咱们跟裴家的仇就结下了。 当初裴诫的案子里,那些人不就是诬陷琼枝,还拍了照片,让人以为是琼枝杀了胡峤儿吗?可见他们从未放弃挑拨咱们跟裴家的关系。” 上次的计划失败,于是再次卷土而来。 目的是什么,顾轻舟猜测不到。 如果是马来皇室,他们对付的应该是总督府,或者在新加坡进行秘密刺杀,弄得人心惶惶,而不是专门对付从内地新搬过来的这些人。 “幸好你出去看了一眼。”顾轻舟打了个冷战,“要不然,就这样过去了,事情怕是无法挽回了。” 司行霈沉默了片刻。 顾轻舟也跟着他沉默,然后她道:“司行霈,咱们去趟阮家,我要去见见阮大太太。” “有什么事,我去帮你问,或者叫阮大太太过来?”司行霈道。 他是不太想顾轻舟出门。 顾轻舟肚子挺大的,磕了碰了都是大事。 “不好吧,我这次是要去问比较尴尬的事。”顾轻舟道。 司行霈就要亲自开车,送顾轻舟过去。 顾轻舟先给阮大太太打了个电话。 天气一日日炎热,阮大太太上午是不怎么出门的。 接到了电话,她道:“那你过来慢一点,你是双身子的人。” 顾轻舟说好。 到了阮家,她和阮大太太单独闲聊。 说了几句之后,顾轻舟的话题微转,就问起当初阮家决定来新加坡的原因:“总有个缘故的。搬家这么大的事,哪怕是战火烧到了头上,也要准备。 准备的时候,谁提了新加坡,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除了你们,当初还有徐家,你们是彼此说好的吗?” 阮大太太愣了愣。 她好像记得顾轻舟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第1506章 苏州旧事 当初怎么决定来新加坡的? 阮大太太道:“是老爷回来提了。他说外头朋友聚会,说起迁移,多拖一天怕是将来什么也带不走。 大家都说去哪里,就说到了新加坡,不少人约好了。咱们来了之后,不是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来吗? 我们跟徐家也没商量,是收拾好了之后,订好了邮轮,才知道徐家是同一艘船。因为阿绍的事,我们那段时间和徐家不怎么走动了。” 她是不清楚的。 阮家迁移的决定,不是她做的,而是她丈夫。 她丈夫回来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会要迁移、打算迁移到哪里去、为什么要选择那里,却独独不会专门去说:谁告诉他的。 因为这个不重要。 而且,她丈夫自己也未必知道是谁告诉的。 当时在聚会,那么多人,有人随口一提,后面就有人接话,讨论了起来。 至于谁最先提的,阮大太太觉得根本没人留意。 “也是。”顾轻舟沉吟。 阮大太太道:“咱们来到了新加坡,的确出了点事,不过最近都消停了。司太太,你也莫要担心我们。” 说起来,阮家没什么大损失。 徐歧贞想要杀阮燕峰,但没有成功;有人挑拨说阮大太太逼死了徐培,然而徐家和阮家其他人都不太相信。 最近的事件里,阮家是最有惊无险的。 阮大太太才能轻飘飘的说“都消停了”,但对裴家和徐家来说,至亲的人去世,许是永远也过不去了。 “怎么会不担心?”顾轻舟道,“我总预感徐培的死有蹊跷。” 她说到了这里,自己又想起了一件事。 她问阮大太太:“以前佳寒少爷对我说,你们和徐家是至交,两家关系非常好,还一起在苏州开过厂。 后来呢?你们原本就是苏州人,还是单纯去苏州做生意?苏州的厂子,是什么时候开的,什么时候关的?” 阮大太太脸色骤然一变。 她的唇略微有点白。 顾轻舟没想到自己这个问题,会让她失色,心中隐约触摸到了什么。 阮大太太眼神开始躲闪,支吾道:“很多年了吧?我们家跟很多人家合伙做过生意的。我们祖籍就是南京,去别的地方做买卖,总要跟人合伙,一起承担风险。 和徐家在苏州开厂,当时也是诸多生意之一,没有特别跟他们家关系很好。” 顾轻舟看着她的慌乱,并没有戳破。 她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做买卖要多收益、少风险。” 然后,顾轻舟又问:“那你们家,跟裴家做过买卖吗?徐家呢,他们跟裴家有过生意往来吗?” 阮大太太就推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她不想谈的意思很明显,顾轻舟也不好死缠着她。 顾轻舟站起身:“不好意思大太太,我今天问得有点多。” 阮大太太含混点了点。 她也站起身,准备送走顾轻舟,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司太太,你说的苏州那厂子,出了件大事。你问什么时候,当时你公公司督军就是在苏州驻守的,他也是从苏州发迹的,这个你知道吗?” 这回,轮到顾轻舟吃惊了。 阮大太太道:“你救过佳寒的命,又是阿绍的亲人,心思比咱们更细腻,你既然问到了,肯定是有什么不妥。 我不想家里人再出事了,再说那件事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初善后的时候,阮家和徐家做得很敞亮,我们也没啥值得讳莫如深的。” 顾轻舟就重新坐下。 阮大太太从头说起。 陈年旧事,说起来真是话长。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外头传来了佣人的声音。 佣人很为难:“大太太,司先生来了,非要见他太太……” 阮大太太的话被打断。 顾轻舟尴尬道:“他总是这样。” 她对佣人道:“你去告诉他,让他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阮大太太道:“请司先生进来吧,我该说的都说完了。” 顿了顿,阮大太太又道:“真是陈年旧事。你如果不问,我几乎都想不起这件事来。如果你以后哪里不太懂,再来问我。” 顾轻舟点头。 很快,司行霈就来了。 他跟阮大太太寒暄:“天都黑了,她一个孕妇,我怕她饿了。” 阮大太太忍不住笑了:“司先生疼太太,你们年轻人恩爱。” 顾轻舟笑了笑。 他们和阮大太太告辞。 上了汽车,顾轻舟闻到了一股子清甜的红豆味,不由咽了下唾沫。 同时,胃抽了下。 光顾着说话,她真的很饿了。 司行霈伸手,从后座拿了一个袋子给她:“吃点填补,回家再吃饭。” 顾轻舟笑道:“你真体贴。” 司行霈斜睨她:“你很意外吗?” 顾轻舟打开了袋子,看到里面有新鲜出炉的红豆面包,还有几块其他的小点心。 她用力咬了面包,咬下一大口。 一边咀嚼,她一边道:“不意外。你对我是最好的,我都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 “一个面包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你也太好骗了,是不是怀孕把脑子耗完了,现在只剩下个空壳了?”司行霈问。 他虽然如此调侃顾轻舟,唇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有个压抑不住的弧度。 可见心情是很愉悦的。 他还说顾轻舟容易被取悦,其实真正容易被取悦的人是他。 “倒也不是空壳,还剩下你嘛。”顾轻舟口齿不清,一说话就满口的红豆和面包的清香。 司行霈再也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管她长到多大,仍觉得她是他的小姑娘。 司行霈心里放着她的地方,总是很柔软。 “真好哄啊。”顾轻舟又咬了一口,“有点出息行吗,司师座?” 司行霈就捏她的鼻子。 顾轻舟连忙打开他的手:“你好好开车。你车上还有个孕妇呢,一只手离开方向盘,你这是不负责任。” 司行霈果然把手收回,并威胁道:“回家收拾你。” 顾轻舟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有恃无恐,并不怕他。 闹了片刻,司行霈才问她,阮大太太跟她说了些什么。 顾轻舟如实告诉了司行霈。 “……她说,当年在苏州,他们家和徐家开了个工厂,后来出事了,死了不少人。正好那时候在苏州驻军的是阿爸。”顾轻舟说。 司行霈蹙眉:“你怀疑有人死了亲属,特意来报仇?” “这件事,至少把阮家、徐家和司家联系到了一起。至于裴家,阮家至今跟裴家不太熟,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他们不知道当时裴家在做什么。”顾轻舟道。 第1507章 遗忘的记忆 顾轻舟的话,让司行霈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从去年到现在,发现的事情虽然不多,可每件事都很周密。 如果真有一个人在背后,那么此人一定非常的聪明,跟顾轻舟一样能五步一算,所有的可能性都在那人的脑子里。 “……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咱们又是远在新加坡,真要查起来很难,而且会打草惊蛇。”司行霈道。 顾轻舟道:“这是我的猜测。你知道我一直很敏感,有时候是毫无根据的。” 她的思维是乳娘从小特训的,空气里一点阴谋的味道,就会进入她的潜意识里,就好像左撇子强行矫正了之后,还是会无疑是先用左手。 每次有什么事,她就会先觉得危险,然后她才会用理智思考,为什么她会如此觉得? 到了新加坡之后,她屡次有这种感觉,可事后自己分析时,自己又解答不了这个“为什么”。 要么是对手太强,要么是她生产让她的脑子生锈了。 人是会变的,安逸的生活会把人的敏锐感降低。 不止是顾轻舟,就连司行霈也是。以前他睡觉的时候,稍微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现在顾轻舟夜里口渴,要推他两三次他才会醒。 “若是真的,这倒是很有趣。”司行霈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倒是很久没见到有如此古时侠风的人了。” 顾轻舟道:“生死大事,不是好玩的。” 司行霈不以为意。 他们到了家,早上送裴谳回去的副官,正站在门口。 一瞧见他们回来了,立马上前替顾轻舟打开了车门。 司行霈问副官:“信呢?” “师座,没有拿到。”副官道。 司行霈脚步微顿。 顾轻舟也停下脚步,看了眼副官。 副官解释道:“我送裴少爷回家,他非要说不肯给。我便依照师座的意思,去找了他的父亲。 裴家的老爷很不高兴,踢了他两脚,他这才回房去拿。我怕他跑了,亲自和他父亲一起跟了过去。 结果他翻了半天,说找不到了。我看他那个样子,是很着急的,非说他就是放在书柜最下层的,不可能没有。 裴家老爷叫了佣人,我也在旁边帮忙,搜找了一上午,什么也没找到。裴老爷气坏了,问他是不是撒谎,裴谳说不是。” 司行霈听着这一闹剧,半晌没有开口。 他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道:“要么就是他撒谎,要么是信被人提前藏了起来。依照我看,信是存在的,藏起他信的人,就是挑拨的人。” 那么,那个人就在裴家。 司行霈点点头。 “我打个电话给裴诚,让他请他父母把家里清查一遍。上次裴家差点搭两个儿子进去,后来还是没了两个人,他们应该不敢掉以轻心。”司行霈道。 顾轻舟说好。 夫妻俩进了家门,顾轻舟直接去了餐厅,而司行霈去打电话了。 司督军已经带着玉藻,坐在餐桌旁等了半晌。 玉藻饿了,正在吃一碗小米粥垫肚子。 “阿霈呢?”司督军问。 “他去打电话了。”顾轻舟道。 她就把今天遇到的事,都告诉了司督军。 裴谳上门来找司琼枝,说明他对司琼枝的感情是抱了极大的希望,然后又经历了极大的失望。 那样深的痛苦,他才能做出当面对质的事,否则心知肚明,会装作不经意揭过去,然后在心里默默恨司琼枝和裴诚。 如果不解开他的心结,他铤而走险,就麻烦了。 “……苏州驻军?”司督军想了想,“那是很多年前了,我印象都有点模糊了。” “当初的驻军是您的团。”顾轻舟道,“阮大太太记得很清楚,她那会儿刚生完次子,大老爷就去苏州负责那个厂,她带着孩子们一块儿去了。” 司督军记得自己曾经在苏州城郊驻防过。 可具体的印象却很模糊。 后来是因为剿匪,他才逐渐发迹。 想了半晌,司督军才道:“我记得了,阮家说的苏州驻防,不是那一次,而是我第一次苏州驻防,我在苏州驻防过好几次。那说起来得有二十四、五年了,我那时候还没结婚呢。” 顾轻舟哦了声。 司督军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解释道:“阿霈他姆妈刚走的第二年,我也是过得浑浑噩噩,又遭到了同僚的排挤。 那些日子到底有什么事,苏州有什么工厂爆炸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现在都想不起那时候的事,估计是太痛苦了,早就逼迫自己忘了。” 那是他人生中最失意的一段时光。 他和司行霈的母亲结合,是家里包办的婚姻,她很美丽,十里八乡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姑娘了。 可司督军没看上她。 完成了家里的大任,他就找到了差事,远远离开了宗族。 后来他也没怎么见过妻子,两人分居了很久。 直到他遇到了蔡景纾。 他是喜欢她的,还以为她不爱他。 直到前些年他才知道,她也是爱他的,却非要折腾一番,甚至逼死了他的原配。 年轻的记忆,不堪回首,司督军也很憎恨当年的自己——愚蠢、自负又自私的男人,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妻子自杀,看上的姑娘又拒绝了他,同僚排挤,他如果不是身在军中,怕受军法,那么他一定会整日烂醉加烂赌,来麻痹痛苦。 “你说有人找到了琼枝的麻烦,一次又一次的,可我在苏州没投过什么生意。”司督军道,“哪怕是徐家和阮家的工厂死了很多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顾轻舟道:“阿爸,还不一定就是那次的事……” 司督军再次蹙眉。 “你等我想一想。”司督军道,“我慢慢想,看看能否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阿爸,您别为难。”顾轻舟道,“真的,这是我的猜测,未必就准。” 司督军摆摆手。 他是打算把第一次苏州驻防的记忆捋一捋。 小事肯定不记得,但大事的印象还是有的,只是被选择性的忘记了。 司督军沉思,顾轻舟坐在旁边不敢开口,玉藻也乖乖的,不乱动。 司行霈进来,看到如此情景,问:“你们做什么?” 第1508章 失踪的人 一家四口吃了饭,顾轻舟和司行霈回房。 顾轻舟想起督军提到苏州驻防时,无意间说起阿霈母亲去世后的一段时间,他说了一句话:“我还没有结婚。” 在他看来,他的婚姻是开始于蔡景纾。 之前的那一段,他心里是怎么评价的? 将来顾轻舟老了,跟自己的孙儿们提到自己年轻时候,会不会也自动越过司慕那一段,把和司行霈结婚之前的时间,都当成未婚呢? “你想什么?”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不想在他面前提这些,惹得他们父子生罅隙,她就道:“还在想那些事。” 司行霈也正色了下来。 依照顾轻舟的分析,那些事情里,司家是包含其中的,肯定跟司督军当年苏州驻防有关。 根据司督军的口风,他那时候正好是失恋与蔡景纾,又因为妻子自尽,再加上同僚排挤,心情雪上加霜。 他自己过的浑浑噩噩,做过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然,他能确定自己没有违反军纪,因为他不敢。 “我一直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在哪里。后来我想,如果事情的开端不是因为新加坡,更不是现在,那就能理解了。”顾轻舟道,“阿爸说,他当初就是从苏州发迹的……” 司行霈揽过了她的肩膀,道:“睡觉吧,你也别太累了。” 顾轻舟依偎在他怀里,片刻就睡着了。 她睡了之后,司行霈又出去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 他们长大了,已经从楼上的梢间搬到了一楼。 这个点,他们也睡了。 孩子们的习惯很好,夜里睡得比较踏实。一岁多的孩子,个个敦实。 司行霈给他们盖好了被子。 他有点睡不着,就推了院门出去,站在门口抽根烟。 顾轻舟怀孕了之后,他是不敢在屋子里抽烟的。 为人夫、为人父,才知道生活有很多的无能为力。司行霈知道顾轻舟今晚想说却没说的话。 他不是个反复的人。既然他决定原谅了督军,那么过往的一切,他都不追究了。 他已经有了轻舟,这大概是上苍给他的弥补。 他要抱牢这个弥补。 他一根烟还没有抽完,就看到司琼枝从院门前路过。 司琼枝端详了她哥哥,问:“你被大嫂撵出来罚站啦?” “……”司行霈:“你能盼我点好吗?” 他看了眼怀表。 院门口的灯火下,怀表清清楚楚指向了九点半。 “这么晚回来,是值班还是约会?”司行霈问。 司琼枝道:“值班,有点事还没有做完。阿诚今天走得早,他家里有事。” 司行霈知道是什么事,是他专门打电话给裴诚的。 他让裴诚回去查查,别再出幺蛾子了。 “我想可能是裴谳的事吧。”司琼枝脑子通透,“他不肯跟我说,怕我担心,所以我就没问。” 司行霈看了看她的脸色。 如今是初夏,新加坡的夜晚风微暖,站在门口说话,空气清新。 司行霈也就没打算让司琼枝进去坐坐,问她:“那个裴谳是怎么搞的?” 提到这个,司琼枝就微微蹙眉。 “今天早上,我和阿诚谈了,因为裴谳说了什么写信,好奇怪。阿诚跟我说,裴谳念书的时候暗恋过我。”司琼枝道。 她说到这里,眉头拧成了一团。 司行霈问:“怎么?” “以前有个姓裴的,是他们一族,并非一家,很是热情追求过我。那段时间,我真是被他缠怕了。 我偶然从图书馆出来,在拐角的时候听到几个男生说话,就有裴谳。他骂他那个堂弟没出息,然后说了些好难听的话……”司琼枝道。 司琼枝想起来,至今都很介意。 一个人如果心里爱慕另一个人,怎能那样诋毁她? 怎么忍心,怎么下得去口? 司琼枝觉得,裴谳说爱慕她,简直是羞辱了“爱慕”这两个字。 “他是不是有病?”司琼枝道,“他喜欢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他给我添堵倒是真的。” 司行霈:“……” 他拍了下司琼枝的肩膀:“行了别生气,有些男的比猪都要蠢。” 司琼枝倒也没认真生气,听了笑起来。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说了那么多,好像把心中郁结都排空了,人也清明了些。 她想起裴诚那么爱她,也曾经为了吸引她的注意,说过一些不恰当的话。 他如此成熟沉稳。 那么,不成熟、不稳重的裴谳,用词那么刻薄,倒也真有可能。 “感情真复杂。”司琼枝想,同时又希望此事不要闹得太过分。 她将来是要嫁到裴家的,若是有个什么不妥,她怎么面对裴谳的父母?裴诚会不会难做?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一点。 司琼枝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想裴诚,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 而裴诚,并没有睡觉。 他家里乱成了一团,因为跑了一名忠心耿耿的管事,那位管事手里有裴家的钥匙,带走了不少的财物和账本。 裴家人口多,生意大,丢了账本要出很大的事故。 他们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些没有来得及带走的文件。 其中有个笔记本,是司琼枝的。 “琼枝念书时候的,怎么在这里?”有人问,然后递给了裴诚。 裴诚心里一转,接过来,看了眼裴谳。 裴谳脸色煞白。 “小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人问裴谳。 裴谳这才承认:“是……这是我的,当初我收藏的……后来弄丢了。”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除了司琼枝的笔记本,管事房间里还有很多的临摹纸,上面有几乎和司琼枝相似的笔迹。 裴谳知道寄给自己那些信的由来了。 他想到那些信上的浓情蜜意,再想到是这位中年肥胖的管事所写,他再也忍不住,跑到门口,哇得大吐。 裴诚的父亲则是很难过,不能理解:“他在我们家做了二十多年,我们那样信任他,他为何要挑拨孩子们的感情,甚至……” 这位管事的最终目的,不是挑拨感情那么简单。 他想要的,也许是挑拨裴谳杀了裴诚,让裴家人痛苦。 裴诚又想到,当初裴诫杀妻,到底是谁告诉了裴诫胡峤儿偷人的事? 那晚裴诫是去了马六甲,匆匆忙忙赶回来的,谁知道他的行程,又怎么知道他在马六甲的房间电话? “爸,要彻查这个人!”裴诚后背突然起了一层冷汗,“我怀疑是他搞鬼的。” 第1509章 影子的全貌 一件事,如果过去了二十多年,基本上就等于淹没了痕迹。 自家的管事,在裴家做事二十多年,谁知道他的底细?如果知道,早就闹出来了。 当初招佣人,只要对方家世清白,自身勤快,谁会去查一个下人的祖宗十八代? 裴家上下一筹莫展。 然而,消失的账本很重要,裴家则要通过其他办法,把这个补上,要不然牵扯到的经济问题,自家各个房头就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这才是当前大事。 至于管事的跑了,跑了就跑了吧,反正裴谳和裴诚兄弟俩也没闹得你死我活。 裴谳的暗恋,也不是今天暴露的。 当初在南京的时候,司琼枝拒绝了裴家的联姻,裴谳跑去闹,差点被司琼枝的副官打了,那时候裴家上下就都知道,这位七少爷看上了司小姐。 “行了行了。”裴大老爷发话了,“已经够乱了,你们别再添乱,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众人纷纷回房。 裴诚睡不着,他很想去趟司家。 翌日一大清早,裴诚就开车来了。 司琼枝问:“怎么了?” 她被他吓了一跳,只当是出事了,一个电话也不打就冒冒失失闯进来。 “没事,就是小七的信弄清楚了,是伪造的。”裴诚道,“我们家的一个管事。对了,你大嫂呢?” 司琼枝道:“进来吧,一块儿吃早饭。” 裴诚点点头。 他们等了片刻,司行霈和顾轻舟两个人才姗姗来迟。 然后,司督军也来了。 裴诚很不自在的站起身,和司督军打了招呼,这才坐下。 他把自家昨晚找到了的蛛丝马迹,都告诉了顾轻舟。 “你是怀疑,这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的联合吗?”顾轻舟问裴诚。 裴诚:“……” 这是他的结论,他还没说,就被顾轻舟点破了。 他道:“您如此问,也有过这样的怀疑吗?” “我很早就有这样的怀疑。”顾轻舟道,“我一直没说,是不想显得很自负——暗中有个人,他比我厉害,我其实早就觉得,不是他比我强,而是它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司行霈和司督军就忍不住笑了。 顾轻舟尴尬道:“这话实在太自负,我知道的,所以我也在排除其他可能,等最后一步的时候再说。” 她很早之前就想过,这世上不可能尽出妖孽。 像蔡长亭、像她这样的人,处心积虑的会算计,是凤毛麟角的。 然而到了新加坡,却有这么个影子,比她厉害。 顾轻舟在第一个案子里,就是裴诫杀妻的案子里,就很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不是某个人做的,而是很多人。 他们相互配合,彼此目标一致。 给裴诫告状、拍下裴诚和司琼枝、挑拨胡峤儿的情夫杀人,想要同时做到这些却不露丝毫马脚,顾轻舟觉得很难。 她都感觉难,说明对方比她更厉害。 她不太相信这世上有比她更能算计的人,故而她那个时候就想过,很有可能这些事是分开的。 但如此自傲的话,她没有提。 她后来又想,也许不是对方变强,而是她怀孕之后变弱了呢? 直到今天,裴诚和她有了一样的猜测时,她才如实说出了自己最初的感想。 “……当初徐家和阮家的纺织厂起火爆炸,死了两百多人。”顾轻舟道,“这是阮大太太告诉我的,可能数目比这个还要大。 那两百人里,有多少人是别人的丈夫或者妻子,父母或者儿女?他们的亲属,只要十个人联合起来,就能形成一个鬼魅样的影子。 他们可能蛰伏,成为我们的佣人、朋友,或者同事。等到时机成熟,再痛下杀手。这才是真正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司琼枝打了个寒颤。 她不由反驳:“怎么会蛰伏这么长的时间,又为什么在新加坡动手?难道二十多年前,他们就知道我们要迁移到新加坡吗?再说了,徐家和阮家的厂子出事,跟我们和裴家有什么关系?” 司督军沉默了下,没言语。 他昨晚想了很久。 可能是真的上了年纪,也可能是第一次驻防苏州时他真的浑浑噩噩,反正他苦思了一夜,一件事也没想起来。 “……我祖父好像在苏州做过官。”裴诚突然道。 众人看向了他。 “对,他那时候就是在苏州,我才两三岁,去苏州玩过。”裴诚道。 司行霈道:“两三岁的事,你怎么会记得?别胡扯了。” “不是我记得,是我母亲有张照片,她前些日子翻出来,还对我说,这是当初祖父在苏州做官时,咱们去苏州照的,就在我祖父官邸的门口。”裴诚道。 司行霈:“……” 司琼枝则问:“那时候就有照片吗?” “有的,而且开始成了个时髦的东西,照相馆门口总要排队。”裴诚道,“这也是我母亲上次说的。” 司琼枝:“……” 众人全部心事重重。 如果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又是我在明敌在暗,此事远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棘手。 顾轻舟道:“我觉得最可怕的,不是多少年前,而是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这次,连司行霈也打了个寒颤。 他们生活在人的环境里,不管是在家还是出门,都会跟人接触。 比如去咖啡店,如果有人想要害你,在端给你的咖啡里下药,如何提防? 对方有多少人,打算如何复仇? 如果这是真的,会叫人毛骨悚然,一辈子坐立难安了。 “大嫂,你别吓唬我们。”司琼枝道,“这要是真的,那咱们……咱们要搬家吗?” “你要搬去哪里?”顾轻舟道,“你怎么知道对方不是跟着咱们来的新加坡?如果你走了,难道他们不能跟着走吗?” 司琼枝脸色微白。 她顿时感觉阴测测的,好像到处都有鬼手,想要随时一掌洞穿她。 “我也是随便说说而已。”顾轻舟自己笑道,“哪有那么可怕?我估计他们最多不会超过十人。 任何组织的私密性,都有人数限制,一旦超过了既定人数,那么他们内部就无法融化矛盾,也无法做到保密,更容易被找到。 只要不超过十人,而且他们多半是最近二十年才发迹的,这样想来,是不是觉得就简单很多?” 第1510章 心软 没人觉得简单。 顾轻舟一开始的感受是对的:纠缠着他们的影子,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他们的戾气很重,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把所有人一口吞下。 大家沉默吃了早饭。 裴诚和司琼枝去医院上班。 路上,裴诚对司琼枝道:“我跟家里人说了,让他们劝劝小七。大家都知道小七曾经找你说理,你派副官推开了他,你们之前并无隐情。” 司琼枝并未松口气。 她发出短促的叹息。 “好复杂。”她道,“阿诚,我有点后悔了。我应该坚持初衷的,不和你们家结亲。拒绝了又接受,总感觉有点……” 她这是内心真实感受。 在裴诚面前,她已经能诚实表达自己的情绪。 也许,她下意识觉得,他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他。 她话未说完,裴诚用力踩了刹车,把车子停住了。 司琼枝微愣。 裴诚转过身,毫不犹豫的揽过她,亲吻了她。 他的吻炙热,半晌也不肯松开半分。 “……还后悔吗?”待司琼枝几乎要窒息时,裴诚这才放过了她,却又把唇凑在她的耳后,呼吸喷在她的颈侧,悄声问她。 司琼枝:“……” 她一生做过很多错事,有些惨不忍睹,不敢回首。 可选择裴诚,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她从未真心后悔,只是随口的抱怨,完全不走心的。 “如果后悔,再试试好吗?”裴诚的唇,滑过了她的下颌,轻轻点点。 司琼枝不由往旁边躲,道:“不后悔!” 这话,掷地有声,没有半分勉强,说得那般笃定。 裴诚的唇角微翘,重新发动了汽车。 司琼枝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无声笑了。 此生有他,庆幸都来不及,哪里会后悔? 车子到了医院,他们却在大门口,遇到了裴谳。 裴谳站在大门口的树下,路过的医生或者患者,大多不认识他,毕竟他才来几天。 也没人在意他。 他无所事事的,不知在等谁。 司琼枝就道:“我先下去了,你跟他谈谈吧。” 裴诚停了汽车,推开车门时,裴谳走了过来。 “大哥,司小姐……”他声音很低,有气无力的,“我想跟司小姐单独说句话,行吗大哥?” 他以前要么叫她司同学,要么直接叫她司琼枝。 倒从未像此刻这样,恭恭敬敬叫她司小姐。 裴诚就看向司琼枝,征求她的意见。 司琼枝道:“行的。” 她看了眼手表,现在离上班还有四十多分钟,她就道:“前面对街的咖啡店供应早点,咱们去坐坐。” 裴诚问:“我也去吧?” 司琼枝道:“不用了。裴师兄说了要跟我单独谈,你先去上班吧。” 裴诚又看了眼裴谳。 裴谳挪开了目光,不知是羞愧还是尴尬,他无法和裴诚对视。 裴诚并不担心什么,他只是怕司琼枝为难。见司琼枝下了决心,裴诚就道:“上班别迟到。” 他就先进去了。 司琼枝和裴谳到了咖啡店,见整个小店零零散散没多少客人,他们就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两杯咖啡和一点早点。 当然,谁也没心思吃。 裴谳不开口,司琼枝也沉默。 待咖啡上来,她默默搅动面前的咖啡,香气四溢,很勾人食欲。 “……琼枝,我以前说过你一些坏话,那时候我自以为刻薄是风趣,也以为能引起你的反驳,让你留意到我。”裴谳不看她,目光也落在自己的咖啡上,看着洒在上面的巧克力粉一点点被泡沫吞噬。 他的手,紧紧捧着咖啡杯,感受余温把掌心哄热。 司琼枝一时无语。 “我很小的时候,亲戚从国外带了一辆自行车回来,送给了二哥。我很羡慕,非要跟二哥抢。 为此,我不停歇得哭了两天,又到处使坏,最终抢到了二哥的车子。可是抢到了手,我才发现自行车很高,我根本骑不了。 饶是如此,我也要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碰。就是从小这样一股邪劲,看上了就非要,有些根本没那么喜欢。”裴谳又道。 司琼枝:“……” 她还是不知如何接话。 裴谳一句句的,表达没一句是中听的。 “我听说了你和大哥的事,但不愿意相信,故意假装没听到,想要找你讨个说法,实在很过分。”裴谳继续道,“我想跟你道歉,琼枝。” 司琼枝这才道:“没关系。” “希望你能原谅我。”他道,“我不会再犯傻。” “那就好。”司琼枝道。 没过两天,司琼枝就听裴诚说,裴谳打算回南京的学校去教书了。 他不想留在新加坡,这里毕竟不是他的故乡。 裴谳的父母同意了。 从那之后,司琼枝就再也没见过裴谳。 裴家的账本对了好几天,终于把零零总总的数目凑上了。 “跑掉的那个管事,就是模仿我笔迹的,现在找到了吗?”司琼枝问。 “他是早有准备,而且肯定有人接应他。家里去报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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