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何梦德不知所措。 他站起身,对霍钺道:“霍爷您等一等,我去跟微微她姆妈说一声。” 说罢,他急忙忙进了后院。 没过两分钟,慕三娘就出来了。 霍钺站起身。 慕三娘比何梦德有主见,也很利落,对霍钺笑道:“我们家女儿能嫁给霍爷,说破天也是高攀。只要是正经太太,只要她愿意,我们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做妾是不行的。 慕三娘到底出身高门,哪怕落魄也有她的风骨,饿死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去给权贵做妾。 何梦德也在背后补充:“是是,我也是这个意思。怕霍爷您觉得委屈,我们家什么也没有,只有这间药铺。” “岳父大人自谦了。”霍钺道。 第1585章 决定和前途 霍钺得到了何微父母的同意。 他又跟慕三娘和何梦德说:“此事岳父岳母暂时保密,我想跟新派人一样,跟微微求婚……” 慕三娘听她的二女儿说过,新派人的花样特别多,而且五花八门很是奇怪,偶然听她说起她朋友之间谈朋友的事,慕三娘都感觉不可思议,以及现在的年轻人很大胆、很不要脸。 “我们不会说的。”慕三娘笑道,“您放心吧。” 霍钺得到了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的首肯,心情好了不少。 到了年三十,霍钺在吃团圆饭的时候,提出自己退任,并且提名了新的龙头,震惊了青帮上下,不知道他此举何意。 后来又有人说,龙头这几年一直在提退任的事。 自从霍拢静失踪,已经六七年了,他总有如此苗头,也刻意培养了自己的二把手——除了锡九以外。 霍钺了解锡九,锡九很有能力,但无野心,跟在霍家他就很满意了,断乎没有做青帮龙头的打算。 大年初一,霍钺给了霍拢静压岁钱,叮嘱她也要乖,不要总闷在家里,要多出去走动,就火急火燎乘坐飞机去了香港。 香港也过旧历年,街上摆满了小摊,有卖迎春花、水仙、鞭炮和对联。 何微买了很多的花和对联,把霍钺的房子装点了一番,透出了洋洋喜气。 年三十的时候,莱顿尔老先生带着他的长子和孙女安娜回到了香港,准备在香港逗留几天。 老先生问何微:“银行的事情做得还顺手吗?” 何微说:“还好,有同事们帮衬,目前还没有大问题。” 老先生就说:“我很少遇到你这样有天赋的年轻人,咱们是患难之交,我想带你去英国,亲自培养你几年,以后亚洲所有的银行都交给你打理。 我的两个儿子,一个能力平平,一个酷爱艺术,都不是接班的料。我才放手不到一年,已经出了很多事,我需得提前回欧洲。 我大后天下午出发,你考虑考虑?你曾经在欧洲留学,能习惯英国的生活。你留在香港的话,只是个分行行长,如果我死了,你的地位就堪忧。我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能提携你几年? 如果你去了总行学习五年,以后有了自己的人脉,哪怕我不在了,你也有资本。” 何微当时没说什么。 她跟着老先生和马修·莱顿尔、安娜一起吃了饭,就当是年夜饭了。 回到霍钺的家,何微看着这奢华的半山腰洋房,辗转难眠。 自从霍钺亲吻了她,她心里就不踏实,就想着他总有一天要甩下她的;然后,他们就睡了,也是她主动纠缠的。 她去了趟新加坡,听到司行霈亲口说霍钺不会结婚;而他们误入婚纱店,霍钺当天晚上回来对随从大发脾气,他平时不这样的。 何微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抱紧这块浮木,珍藏这块宝贝。 也许,是时候承认现实了:她根本没资格拥有这块宝贝。 “我留在香港,感情摇摇欲坠,事业前途未卜。假如我跟着老先生去了英国,至少事业上不愁。”她对自己道。 她也发现,当初那个勇敢去追求霍钺的爱的女孩子,是十五岁的她。 现在的她,还是很爱霍钺的,却不敢表露,也不敢奢望。她如此莽撞的,是替十五岁的女孩儿完成她的心愿。 她也该为现在的自己打算了。 何微深吸了一口气,大年初一早早就起床了,去了趟老先生下榻的饭店。 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老先生。 “我跟您去英国。”何微道,“您说得对,英国对我更有利。” 老先生非常高兴,同时也担心她反悔,就问她:“你的那位先生呢?” “他如今的地位,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多的是,他没打算结婚,所以身边也不会缺人。”何微道,“没关系,他是个很理智的人,一旦他知道我有更好的前途,他会祝福我的。” 何微想了下霍钺的表情。 霍钺听到了她的决定,大概就蹙眉,那是他真实的不悦。 然而下一秒,他的理智会把不悦压下。他会像她十五岁时的那个清晨一样,突然清醒过来,想到了最现实的问题。 他会对她说,她的追求是正确的,因为她是新时代的女性,她对工作的上进心很值得鼓励。 何微想到这里,心狠狠抽痛了下。 她奢望霍钺能挽留她,但她也知道这不可能。 “那好,我叫马修多订一个船舱。”老先生道,“咱们后天就出发,你把银行的工作交接一下,暂时由副行长代理,等我回到了总行,就会派人来。” 何微道是。 从饭店出来,她一个人在街上走了走。 街上有掼炮的痕迹,还有鞭炮燃放后留下淡淡硫磺的余味,这是新年特有的气息。 何微陡然鼻子一酸。 她莫名其妙舍不得香港,虽然她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不长,也没有太多美好的事。 她回到霍钺的洋房时,佣人说:“何小姐,老爷回来了。” 何微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她突然有点想哭。 她之所以舍不得香港,是因为霍爷在这里! 她在这里得到了她人生最珍贵的东西——霍爷对她的回应。他没有推开她,没有拒绝她。 他不需要爱她,接受了她就足以令她感动了。 可她也不能总是占便宜。 何微上了楼。 她看到了霍钺,扑上来搂紧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的唇贴近他的耳侧,想要亲吻他。 霍钺抱起了她:“过得好吗?” 如果是相爱的,他大概会问她:想我吗? 这才是正常的。 何微觉得他受了委屈。他接纳她,是不是因为她被乔治抛弃了又被罗艾琳欺负,看上去很可怜? “微微,我有话跟你说。”霍钺搂紧了她,手臂很用力。 何微心中狠狠直跳,她感觉他终于要说离开她的话了。 她用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挽留她,霍爷什么样子的女人没见过? 何微不想让自己太过于狼狈,于是她松开了霍钺,并且推了他,示意他松开自己。 她站在他面前,扬起了脸,看向了他的眼睛:“霍爷,我也有话跟您说。莱顿尔老先生向我提出邀请,让我去英国的总行做事,我答应了,后天走。” 第1586章 求婚 霍钺的表情深敛,静静看着何微。他的瞳仁像一块玄铁,哪怕放在阳光下,也泛不起半分的纹路。 何微和他对视,五秒钟后挪开了目光。 她的气焰低了下去,有点后悔自己先说出来。 应该让霍爷先说的,至少成全了他的面子。 倏然,下巴被他的手掌紧紧攥住了。 何微被迫抬起了头。 霍钺的手掌很暖,掌心有薄茧,手指似铁箍般坚硬,何微吃痛,整个下颌似乎都要被他捏碎了。 霍钺眼中的沉寂变成了炙热——是愤怒的烈焰。 何微觉得他想要说几句很难听的话。 可等他说出口时,他的声音平平稳稳,依旧是往日的清隽:“后天就要去英国?你这算是……抛弃我吗?” 何微的心,比她的下颌更痛。 如果霍钺说几句难听的,她会稍微舒服一点,但是他没有。 他永远保持着他的克制。 一个人没了冲动,对感情就缺少激情,霍钺就是这样。 “不,我……”何微艰难开口,却发现下颌无法张合。 霍钺就松开了力道,只是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方才一瞬间的失控,如今也收敛了回去。 他可以不动声色,也就可以不动情。 如此收放自如,他不会像何微那样泥足深陷。何微想到这里,突然就很难过。 “我想,离开了香港,我就再也见不到罗艾琳和斯维克了,没人能伤害到我。霍爷,谢谢您这段时间维护我。”何微低垂了羽睫。 霍钺又抬起了她的下巴:“你以为,我在帮你的场子?” 何微抬了眼帘。 她的眼神告诉霍钺,她就是这个意思。 “真是奇怪的想法。”霍钺自己苦笑了下,“是我让你有了如此想法吗,还是其他人?” 不是他,也不是其他人。何微知道,在她心中作祟的,只有她自己。 何微沉默不语。 霍钺松开了她的下巴,后退了两步才说:“我不同意。” 何微震惊看着他。 她想了很久,却独独没想到霍钺会如此回答她。 永远豁达、替人谋划前途的霍爷,不应该会拒绝她这样的要求。 霍钺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再看何微:“我是要娶你做太太的,此事我征求了你父母的同意。我的太太不能随意把我一丢跑到英国去。” 何微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耳边嗡的一声炸开了,什么声音再也进不了她的耳朵,只有那句娶她的话,像投入了山谷里,来来回回荡着一层又一层的回音。 就好像那天在金鼎皇宫,他说让她别反悔那样,振聋发聩却又很不真实。 何微知道霍钺走了,她却没空去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然而,霍钺转身又回来了。 他手里拿了个小小绒布匣子,走到了僵立的她面前。 他看着何微,缓缓撩起了长衫的下摆,像个古时候的儒臣,对着他的女皇行礼那样谦卑,单膝跪在了 何微面前:“微微,请你想一想,去英国追求事业还是跟我结婚?我请你认真想,我会保护你,你的前途不会比去英国更差。” 何微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用力眨了下眼,眼前的一切还是真实的,没有半分虚假。 霍爷手里那枚钻戒,在灯火下闪闪发亮,刺着何微的眼睛。 她捂住了口,失声痛哭了起来。 霍钺只得站起身,轻轻拥抱了她:“别哭。以前是我错了,我那时候不该丢开你。微微,以后不会了。我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我不会离开你,也不许你离开我。我说话算数,你相信我。” 何微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所有的委屈和担忧都崩塌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搂住了霍钺的脖子,恨不能吊死在他身上。 霍钺很无奈,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好半晌,何微的哭声才止住,也松开了霍钺。 她用袖子粗糙一抹眼泪,想要说什么。 霍钺再次拿出了钻戒,打算跪地求婚。 何微却抢过了钻戒,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金属的圈环那样坚硬、牢固,她漂泊了前半生的爱情,终于尘埃落定了。 “我愿意的,我愿意!”她破涕为笑,然后又是哭又是笑的,再次搂住了霍钺。 霍钺无奈摇摇头,低声在她耳边说:“微微,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浪漫,全部被你毁了。” 何微再次失笑,搂着他不放手。 “不,我不要浪漫,我也不要什么前途,我只要你。”她大声说。 霍钺无声笑了。 何微捧住了他的脸,忘情亲吻了他。她的举止那样热情,没了从前的小心翼翼。 霍钺这时候才知道,她以前是多么担心和卑微。 他很自责。 他没有做好,让自己的女人如此不安。 何微戴上了戒指,走路都能带风了,神清气爽的,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她的世界从黎明走到了天亮,万物苏醒,鸟语花香。 当然,她也有问题需要处理。 莱顿尔先生那边,她也没想好如何跟他解释。她承诺在先,如今去失口反悔,显得很不礼貌。 然而这件事不能拖。 何微第二天早上,再次去了老先生的饭店。 她一进门,还没开口,莱顿尔老先生就看到了她手指上的戒指,心里全明白了。 “那位先生求婚了?”他问。 何微的笑容立马就很璀璨,宛如她手上的钻戒,那样灼目冶艳:“是的。” 她收敛了喜悦,把自己的来意明确说了,并且向老先生道歉。 莱顿尔老先生说:“你有个好归宿,这是最好的事,我非常的高兴,比你跟着我去英国还要高兴! 你虽然不想认我做教父,我仍觉得你是我的孩子。那位先生为人稳重,他既然承诺了你婚姻,我想他会让你幸福的。好孩子,祝福你。” 何微很感动。 她最近比较情绪化,忍不住就又热泪盈眶了。 可能是太过于幸福,感情很充沛吧。 “谢谢您。”她道。 老先生说:“是我谢谢你,孩子,你拯救我的生活。” 何微再次回到了半山腰的洋房时,就有种自己回家了的错觉。 霍钺在书房。 她直接进去。 和从前不同,她这次根本没想自己会不会打扰到了他,故而她上前,扑到了他怀里,坐到了他腿上。 她想起了老先生的那句话,故而脱口而出:“霍爷,谢谢你拯救了我的生活。” 第1587章 不见 何微订婚了之后,给亲戚朋友们都发了电报。 顾轻舟给她回电,问她什么时候办订婚宴。 何微也问霍钺:“咱们办订婚宴吗?” “不了。”霍钺道。 何微好像明白他要说什么,面上不禁露出了喜色。原来确定了心意之后,对他的任何言语都不会曲解。 她满怀期待等着,果然听到霍钺说:“我想四月份办婚礼,不冷不热。现在办订婚宴,至少要半年才能办婚礼,我怕等不及。” 何微笑出声。 “……我早就叫锡九准备好了结婚的场地,原本想在香港的,后来想了想,还是回岳城吧,饭店已经订好了,随时可以用。 我也叫人去订好了婚纱,就是司小姐结婚时穿的那个牌子,照你的尺寸做了几套,下个月初就能送过来,到时候你看看喜欢哪一套。”霍钺道。 何微搂了他的腰,扬起脸问他:“您真的是早有准备?” “嗯,要不然我来香港做什么?”霍钺低头,顺势在她唇上亲吻了下。 然后,他又道,“既然你说了,咱们就把日子定下来?” “那老历还是新历的四月?”何微问。 如果是新历,恐怕来不及了,因为现在已经二月中旬了。 老历才正月初,三个月后差不多万事俱备。 “依照你的意思。你是新娘子,一切以你的喜好为主。”霍钺道。 何微就去翻了日历。 她先选了黄历,又对照查找了新历,发现五月初九的新历日子很不错。岳城的初夏风景如画,气温适宜。 “这个日子怎样?”她问霍钺。 霍钺没有意见,能结婚就成:“好。” 于是,霍钺把结婚日子告诉了锡九,让他操持一切。 没过多久,亲戚朋友们正式接到了霍钺和何微结婚的请柬。 何梦德和慕三娘高兴极了。 何微终于要结婚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婚姻大事,慕三娘很重视。 霍爷对他们家是知根知底的,慕三娘也不想打肿脸充胖子,故而什么昂贵的陪嫁也不准备了。 她亲自给霍钺和何微做鞋,以及老式的衣裳。 这些事,足够她忙碌的。 顾轻舟也接到了请柬。 那天,她正带着孩子跟一群人喝下午茶,佣人把请柬递过来。 “那咱们五月要回岳城了,我很久没回去了。”顾轻舟笑道,“正好,这次要带着开阊和雀舫去看看他们的桑梓之地。” 顾绍则道:“我也是很久没回去了。” 顾缨说:“以前咱们家还有个姨娘,生了个女孩子,被她带回了乡下,也在岳城呢。” 她说的是香雪的女儿顾纭。 “对,是有一个。”顾轻舟笑道。 顾缨说:“我真想去看看她。认真说起来,她才算是这个世上唯一跟我还有血缘的人。” 说罢,她惊觉自己失言,连忙对顾轻舟和顾绍道:“阿哥、阿姐,我没有其他意思。” 顾绍道:“我也很想见见她。算起来,她已经六七岁了吧?” 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见我们。”顾轻舟说,“万一人家不愿意,咱们去打扰了人家的生活,这样很不礼貌。” “怎么会不愿意呢?”顾缨不解。 顾绍道:“四姨太又没死,人家有亲娘和亲姐姐,干嘛愿意见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现在又不是在顾公馆了。” “顾公馆”三个字,好像一个久远的回忆。 当初顾轻舟回到顾公馆时,面临的是腥风血雨,可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她房间窗外的梧桐树格外浓密,司行霈常从那里翻到她房间去,那里的一花一草竟然还有点温馨。 “咱们这次回去,去看看顾公馆吗?”顾缨又问。 顾轻舟道:“回去就看。” 一旁的颜一源,正在默默喝茶,始终没有接这些话。 顾轻舟问颜一源:“五哥,你不回吗?” 这些年,变化最大的是颜一源。 伤痛会彻底改变一个人,让他的大脑结构都发生了变化。当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性情都变了,这具肉体还是不是以前那个人? 顾轻舟觉得不是。 她现在看颜一源,找不到阳光温暖的感觉。他身上有一层防护罩,将他密不透风的保护着,任何人都无法亲近他。 “我不了。”他笑了下,然后很冷静的说。 顾绍和顾缨诧异看了眼他。 颜一源没解释,低头喝茶。 司行霈和司琼枝、裴诚坐在旁边,只是含笑听顾家兄妹说得热闹,也没有接口。 后来,等众人散了,顾轻舟特意去找了颜一源。 颜一源来新加坡有段日子了,他以前到新加坡来的时候,跟司行霈的舅舅认识,如今也常到他那边去钓鱼、下棋,偶然还跟司行霈去军舰上看看。 他过得很忙碌充实,但言语不多。 他总派人去打听霍拢静的事,得知他离开了之后,她能稍微活泛了点,他彻夜失眠,然后就打定了主意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你真的不回去了?”顾轻舟问他。 颜一源道:“我会回去看父母的,但霍爷的婚礼我就不去参加了,否则阿静会难受。” 顾轻舟叹了口气。 颜一源这些年也想通了。 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失去。在当初爆炸的那个瞬间,他就失去了他的阿静。如今哪怕他想要回到她身边,她也不会再爱他了。 他从里到外都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人,好像浑身的血液都换了一遍似的。 可阿静呢? 和他相比,阿静更加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树叶葱郁,秋天变黄而脱落,来年春上新长出了的,还是去年的叶子吗? 树永远不会变,但已经不是去年的那棵树了。 他和霍拢静一样,他们的肉体还是从前,人已经不是了。 强求除了让霍拢静每天过得很压抑,没有任何的好处。 “对她好,就是离她远远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颜一源道,“我想让她过得好一点,她实在太苦了。” “五哥…… ” 颜一源摆摆手,让顾轻舟不必再说了:“我自己的事,我和阿静心里都有数,你别担心我们。” 第1588章 乔治的后悔 香港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正月还没有过完 ,何微就换上了单薄的衣裙。 她下班之后,亲自去买菜,霍钺跟在她身边,被她挽住了手臂,像这世间最普通的夫妻。 “我现在一想到红烧肉,就会想起莱顿尔先生。”何微道,“那样简单的一道菜,他就给了我一个前程。” 霍钺笑了笑。 真正让莱顿尔感动的,应该是何微在他受伤那段时间悉心照料。 感情是一部分,付出是另一部分,这两者合起来,才让精明的银行家决定慷慨解囊,既解决了何微的窘境,也解决了邻居的。 “还想吃酒闷全鱼吗?”何微问霍钺。 霍钺瞧见旁边小摊上卖活虾,就道:“吃凤尾虾吧。” “嗯,我给你做。”何微道。 菜场泥泞不堪,人潮拥挤,味道刺鼻,霍钺的布鞋是走不了这样地方的,已经沾湿了,然而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跟何微逛菜场,霍钺觉得温馨甜蜜,这才是过小日子的模样。 他一直想过这样的日子。 从菜场出来,正好要路过罗艾琳家里的医院。 远远的,不少汽车把道路堵住了,霍钺的汽车也过不去。 何微就问:“前面怎么了?” 司机道:“我下去看看,太太。” 何微面颊一红,心跳得太快,竟接不上话来。 霍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何微转脸看向他时,瞧见了窗外有人正在使劲盯着她的车窗,是乔治。 他身边还跟着罗艾琳。 乔治一动不动,似乎想要把何微的影子全部看在眼里,他的目光沉痛又专注,直到旁边的罗艾琳狠狠踩了他一脚。 何微漫不经心收回了目光。 霍钺也扭头,然后用力捏了下何微的手。 何微感觉他的手劲有点大了,很想要严肃点,却自己笑出了声:“您不高兴了吗?” “没有。”霍钺道。 他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何微却意外看出了他在吃醋。 想到霍爷会为了她吃醋,何微的心旌摇曳,怎么也静不下来,就像石子投入了心湖,一阵阵涟漪荡起。 然后她再次想到,霍爷如今是她的未婚夫了,何微的整个世界都明媚了,就连罗艾琳和乔治,她都不觉得他们讨嫌了。 人开心的时候,会格外宽容,这个时候的何微觉得,乔治真是个好人,他会跟罗艾琳百年好合的。 故而她冲窗外笑了下。 正好此时,司机回来了,说医院治死了病人,家属正在闹事,已经被医院叫来的警察轰开了。 汽车发动时,何微看到乔治突然摆脱了罗艾琳的手,朝他们冲了过来。 可汽车已经绝尘而去。 乔治站在路中央,失魂落魄。他前不久知道了霍钺的身份,哪怕他再奋斗一百年也比不上霍钺的地位和财力。 他可能要永远失去何微。 他那时候还想,霍钺这样的人,是不会爱何微如此落魄的药房老板的女儿,总有一天何微会失宠。 到时候,他也许还有机会。 不成想,他又听到了何微升职的消息。此事引发了轰动,何微在香港一时间成了新贵,不少报纸报道了她。 当时罗艾琳看到了,还气愤把报纸给撕了,大约是跟何微势不两立。 乔治后悔了。 他只是个走错路的孩子,为什么最终他走上了如此歧路? 他是爱何微的,他们相爱多年,应该有个好结果,为什么一到了香港,他们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他痛苦不堪。 短短几个月,他发现自己既比不上何微的新欢,也比不上何微了。 而他的新欢罗艾琳,已经从他的女神变成了他的仇敌,他每天看到她都很烦,然而又不能失去她。 没了罗艾琳又没了何微,他真正一无所有。 汽车的鸣笛在他耳边响起,有人用力拉了他,终于把他从马路中央拉到了旁边。 “你找死吗?”罗艾琳大声咆哮,“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那是谁的汽车吗?” 乔治甩开了她的手,冷静又克制反问:“你要在这里吵架吗?” 这里是医院门口。 罗艾琳因为何微和霍钺,已经丢了好几次脸,特别是上次照片的事,更是让她颜面扫地,她父亲大发雷霆。 若不是她从小受宠,这会儿她父亲大概要收回她的房子和工作了。 所以看到了何微和霍钺,她才那么不理智,可乔治说得对,这里是医院,多少医生护士等着看她的八卦。 她不能在这里给众人留下谈资,她还没堕落到那样的地步。 “走,回家说!”她死死抓住了乔治的胳膊。 回到了家里,她就疯了一样打乔治。 乔治被她劈头盖脸打了两巴掌,只得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抵在墙上:“你不要发疯!” “你是不是还惦记她,你说清楚!”罗艾琳咆哮,“乔治,你如果还敢惦记她,我就要宰了你。” 乔治心里一阵阵泛出苦涩。 何微绝不会如此撒泼的。哪怕她生气,也是委屈的掉眼泪,不会把坏情绪传染给乔治,她温柔又体贴,自己为什么要鬼迷心窍,为什么会弄丢了她? “我还惦记她,我当然还惦记她!”乔治大声道,“她是我的!” 罗艾琳整个人僵住。 乔治说完了这句话,好像破开了自己胸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心。 他还是很爱何微的,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他对罗艾琳的激情,就好像烟花,燃放之后绚烂了、消失了,如今就连那次盛绽的记忆都褪色了。 一切归于平淡时,何微才是刻在他心上的人,他终于看清楚了。 罗艾琳愣住。 她没想到,自己也会迎来如此的反击。 她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跳起来狠狠扇了乔治一巴掌。 她回房睡觉,乔治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言不发。 这个晚上,罗艾琳和乔治一样彻夜未眠,她想了很多事,想她这一生如此挣扎,跟她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她特别迷恋自己得不到的男人。 正是因为如此的偏执,她失去了幸福的机会,她身边的男人不能对她百依百顺。知道归知道,她又改不了。 第二天早上,罗艾琳开了房门,准备哄乔治几句,却见乔治直接往里走,从衣柜顶上找到了自己的皮箱。 罗艾琳一愣:“你干嘛?” 乔治不看她,有气无力道:“我要搬出去。如果你不高兴,我也可以从医院辞职,咱们……就这样算了吧。” 罗艾琳整个人愣在门口。 她突然之间就没了和他较劲的想法了,上前箍住了他的腰,低声道:“乔治,咱们结婚吧。” 第1589章 不想祝福你们 何微看报纸,就看到了罗艾琳和乔治结婚的消息。 她把报纸也拿给霍钺看。 “这两个人终于也要结婚了,还挺不错。”何微道。 霍钺看了眼,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起身亲吻了下何微,说:“上次的凤尾虾很好吃,过几天你周末休息,咱们吃什么?” “您想吃什么?”何微道。 霍钺就道:“想吃你做的,任何菜都行。” 何微就笑了起来。 这天她到银行上班,是司机送她的。在银行门口,她遇到了乔治。 她有点意外。 乔治穿着西装,衬托得他身材颀长挺拔,英俊不凡,不少同事都在打量他。 “早上好。”何微落落大方跟他打招呼,“我看到了昨天的报纸,恭喜你了,乔治。” 乔治脸上没有新郎官的喜悦,他拿出两份请柬,递给了何微:“邀请你携伴参加我的婚礼,是三月中旬。” 那也就是半个月后了。 何微没有接。 “我不会去参加你的婚礼,我的未婚夫不喜欢我跟前男友走得太近,而我自己也觉得,我们并非和平友好的分手。以后,还是做陌路人比较好。”何微道。 乔治的手尴尬停在半空。 他没有收回,继续维持递给何微的动作:“你是在担心自己对我余情未了吗?” 何微笑了下,并未因这句话而动怒。 真正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是格外美丽的,因为心情好,任何的外物都不能干扰她的好心情。 何微跟霍钺谈恋爱这么久,直到订婚才真正体会到了爱情。 她再也不担心他会丢开她。 乔治的激将法,在何微看来很无趣,她笑笑道:“不,乔治。有的人因爱生恨,有的是单纯的恨。我对你没什么担心的,只是觉得你没资格做我的朋友,当初是你背叛了我。” 顿了下,何微继续道,“你的妻子声名狼藉,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我的朋友圈子没这么低贱。” 乔治的手用力一收,把手中请柬折成了两截,他愤怒将其往地上摔去:“我们低贱?” 他的瞳仁里全是怒火,“我背叛了你?我们分手之前,那个男人就在你床边,你自己忘记了吗?你早就跟了他,你们男盗女娼,还有脸说?” 何微道:“你自己是这样的,自然觉得我们也是,可我们不是。再见,斯维克先生。” 说罢,她转身进了银行。 同事们围观了半晌,见她要进来,纷纷把头缩回去。 乔治却又大声喊她:“何微。” 何微停下了脚步。 乔治方才的愤怒,好像一瞬间就消弭了,他仍是很伤感:“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若是你不祝福我,我可能不会幸福。” “那你就不要幸福好了。”何微头也不回,“我的祝福很珍贵,需要给这个世上的善男信女,你们不配。” 她已经进了银行的大楼。 乔治愤愤上了汽车,用力带上了车门,一声巨响。 这车子是罗艾琳给他买的,崭新的豪车,他一直很仔细,不成想今天开出来就受了这么大的气。 乔治想起来了何微的执拗,心口像被挖了一块般的疼。 他真的失去了她。 追求一个人那么艰难,失去她却只是转眼间的事,哪怕到了这一刻,乔治都有种不真实感。 他等于拱手把何微让给了霍钺。 年轻人还没有被现实打磨过,乔治至今都是很天真的,对自己和何微的结局也还没有接受,总感觉还有机会。 他一个人坐在车子里,泪流满面。 何微进了办公室,对满办公室的下属道:“你们一大清早挺悠闲的啊。” 众人鸦雀无声。 何微虽然年轻,却是老总钦点的分行长,威望还是有的。 她冲他们微笑:“这么悠闲,没有早茶怎么行?以后每周四,咱们银行安排早茶吧。” 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副行长早已到了,正好出来倒水,听到了何微这番恩威并施的话,心想:“她还真的很有做上司的天赋。” 跟着她,副行长觉得自己未必能爬上去,但安享晚年是足够的。 他倒是没什么野心,故而唇角有了一个很欣慰的笑。 何微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下来之后,她有点怅然若失。 她想起自己对乔治说过的话,见到乔治时的感觉,很不舒服,因为完全找不到曾经爱过他的影子了。 “我是这样薄情吗?”她自问。 还是,在她心里从未忘记过霍钺? 那她当初为什么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还接受了乔治? 她从不肯把自己给乔治,因为她那条受伤的腿,伤疤狰狞,她不敢给他看。可霍钺亲吻她伤疤时,她一点也没有自惭形秽,而是被顺毛的小兽。 下班之后,何微情绪不高。 霍钺问她怎么了。 “我到现在才发现,我没有对乔治付出过真心。既然如此,他千里迢迢为我到了香港,我有点过意不去。”她说。 霍钺搂了她的肩膀,低声道:“他不是很好了吗?做了医院的女婿,将来说不定可以得到那家医院。他的梦想,是不是开一家医院?” 何微诧异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看上去不是跳脱的性格。既然他学医,理想自然跟他的学业有关。”霍钺道。 乔治是从小生活不顺的人,他的理想一定会非常现实,不会太浪漫。 “这倒是。”何微道。 霍钺见她的情绪不太高,就道:“我买了条小船,咱们俩出海去钓鱼,如何?” 何微道:“这个周末吗?” “干嘛周末?明天就去吧。”霍钺道。 何微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有点惊诧却又有点期盼:“我做行长以来,还没有遛过班。” “那尝试遛一遛。”霍钺说,“上司天天按时上班,在下属们眼里也没什么威信,只感觉此人能力乏乏,古板严谨。” 何微就笑了起来。 她给秘书小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今明两天不去了,工作也暂停两天,有什么邀约都推到下周。 她在床上打滚:“真好!” 霍钺将她搂在怀里,说:“可别上瘾了。一旦上瘾,就真的不想上班。” “那就不上,做霍太太比做行长更有前途。”何微说。 霍钺低头看了眼她。 这算是她说过比较甜蜜的话了。他情绪微动,亲吻了她的唇。 原本说好了早上九点出发,他们俩却到了中午十二点才起床。 何微的双腿酸痛发颤,幸好去钓鱼不需要走路,她咬牙也就能忍了。 霍钺脸上有种餍足之后的神采奕奕,何微很羡慕他。 体力活都是他在做,他反而比她更有精神。 第1590章 亲切的称呼 霍钺说是小船,其实也不算小,比普通的渔船大多了,是个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小邮轮,底下可以烧煤驱动。 霍爷财力惊人,他的小船烧的是油,跟汽车一样的燃料。 他和何微站在甲板上,看着船破开了翠浪,下午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偶然有海鸟低滑过水面,墨尾裁开了水波,荡起一阵阵的涟漪。 海风咸湿微凉。 何微深吸一口气,对霍钺道:“这才有点像家的味道,是不是?” 岳城也有这样的海风。 何微一直不排斥香港,大概是和其他地方相比,香港的空气更像岳城。 “对。”霍钺道。 船开出了很远,逐渐看不见香港的码头,也看不见楼了。 四处一片水茫茫,何微隐约瞧见了不远处的大鱼,心中没由来的有点惧怕:“是不是开的太远了?” 这是对没有陆地的恐慌。 “没事,再开三十分钟就有个小荒岛,咱们等会儿钓了鱼,可以去岛上烤着吃。”霍钺道,“船很安全,你放心。” 他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咒,话音刚落时,天边就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慢慢变大。 是一艘跟他们这条相差无几的船,正在以一种奇快的速度前进,马达声音震得海面都要动荡了。 何微诧异看了眼霍钺。 霍钺看了两眼,就对何微道:“走,快点下船舱去。” 他们俩急忙往下躲。 子弹就在这个时候,从何微的身边滑过,带着呼啸的风声。 她没有开过枪,心想:“那是什么声音?” 为什么霍爷突然紧绷了身体,为什么她会有种浓稠的不安? 对面的船越来越近,子弹一下就打在了霍爷的船,船身不由自主的倾泻。 何微对这一变故目瞪口呆。 霍钺把她搂在怀里,半抱起她躲回了船舱,把她放在了最安全的角落里:“你不要动,也不用害怕!” 何微则死死抓住了霍钺的手:“是什么人啊?我害怕,霍爷……” 她怕他出事。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绝不会任由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霍钺笑了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没事,我在这里!” “不,你不能走。你在我身边,我才会没事。我害怕!”她死死箍住了霍钺的手腕,五指异常的用力,恨不能掐入霍钺的肉里。 霍钺俯身,吻了她一下。 一颗子弹再沿着弹痕处射击,终于穿透了船舱,水从缝隙里疯狂涌进来,泼了何微满身。 霍钺用力一推,把她推到了最角落里,脸色冰冷而锋锐:“别出来,躲好了!” 何微不敢动。 她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缩在角落里,耳边听到的全是枪声,以及水流奔腾的声音。 霍钺的船员拿了枪上去,霍钺自己也拿出一把长枪,上膛之后他上了甲板。 对面的船已经停了,离他们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正适合长枪射击。他们携带了至少十名枪手,在船舷上立了挡板,对着霍钺他们射击。 霍钺的船员对霍钺道:“老爷,距离太远了一点。” “靠近。”霍钺下令道。 可那样密集的扫射,靠近是很难的。 霍钺道:“我来打掩护,开船靠近,到了可以投射的位置。” 船员道是。 他们的船果然迎着子弹而上,对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只是加速了射击速度。 推进了几米之后,霍钺的船员突然扔出一个东西,没有投中对方的船,却在海面上炸开了水花。 一阵巨浪掀起,霍钺的船再次加速前进,在波涛翻滚中靠近了对方的船,再次投射。 这次,扔过去的东西正好落在对方的船甲板上。 他们还没有看清楚这是什么新型武器时,那小东西炸了,连人带船全部被炸碎,海上的波浪更加汹涌。 一个浪头过来,几乎把霍钺的船翻了个跟头。 船员也是身经百战,很娴熟的快速后退,然而发动机坏了。 船身残破不堪。 好在对方全部被炸死,霍钺就道:“走,游过去!” 他知道海岛的位置,虽然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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