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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发苍苍的谢老太太。 她的两侧,一位是谢三爷,一位是大奶奶朱氏。 第65章 留人 谢老太太在院里站定,没开口,先抹泪。 那泪一抹哗哗往下流; 又一抹,还是哗哗往下流。 要是光流泪倒也罢了,关键老太太还拿含泪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晏三合,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晏三合咬牙:“这静思居什么时候搭上戏台了?” 老太太成精的人,怎么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也不作声,还是一个劲儿的抹泪。 抹着抹着,身子摇摇欲坠。 一旁的谢知非忙伸手扶住,“快,快去请太医。” 立刻有机灵的丫鬟跑开了。 “晏姑娘不用担心,老太太将养个几个月,说不定就好了;要好不了,也是命。” 谢知非转头冲晏三合歉意一笑,“姑娘慢走,我就不送了,万一老太太有个好歹,怕是临终有话要交待我。” 我他妈! 还走得掉吗? 晏三合冷冷地看着谢知非,不甘心,“谢三爷,为什么非要留我下来?” 谢知非收了玩笑之意,“晏三合,大华国律例,女子不能独立门户,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晏三合清楚的知道。 意味着晏行去世后,他名下所有的一切,哪怕只是几间破屋,都要归于晏氏宗族。 而她这个孤女从此也只能依附于宗族,并且,晏氏宗族有处置她的权利。 说句最难听的,晏氏宗族让她嫁条狗,她也只能乖乖照做。 晏三合其实根本不担心晏家人会找来,她原本也不是晏行的亲孙女。 但,谢家不知道。 谢知非见她沉默,目光不由深了几分:“老祖宗的病好不好,就看姑娘你的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让人起疑心了。 晏三合袖子一甩,走进屋中。 谢三爷嘴角含了笑,“马车已经备下,晚点我亲自来接姑娘回府。” 一嗓子喊完,三爷偏过脸,笑意全无。 她应承下来,并不是忌讳晏氏宗族,而是怕自己不是晏行亲孙女的身份露出来。 很好! 揪着你狐狸尾巴了! …… 季府的宅子离谢家并不远,穿过四条巷,再拐过几个胡同就到了。 晏三合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穿着官服的裴笑。 这人身旁还跟着两个白白净净的和尚,两和尚双手合十,冲晏三合道了声:“阿弥陀佛!” 晏三合身子一颤,脸上的表情有微妙地变化。 李不言察觉,“怎么了?” 晏三合默了默,“觉得这一幕也很熟悉。” 李不言脑子一下子糊了。 和尚熟悉; 庶出熟悉; 可这两样也搭不上边啊! 这时,裴笑踱着方步,昂着头上前,“受谢五十所托,我来陪着晏姑娘。” 晏三合:“季府你熟?” 裴笑:“熟透了。” “不好意思,我打断问个事儿。” 李不言脑袋凑过来,“谢五十是个什么典故?” 丫鬟就是丫鬟。 裴笑傲气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知天命又叫知非,谢府三位爷的名字都是这么来的。” 李不言“噢”一声,“那你单名一个笑,又是什么典故?” 那能跟你说吗? 裴笑冷笑一声,“做丫鬟就要有丫鬟的自觉性,主子不开口,哪有丫鬟在边上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 李不言嘟囔:“我就是觉得这名字好听,问一声怎么了?” 得! 看在你说好听的份上。 裴笑咳嗽一声。 他身后的瘦和尚忙笑道:“裴大人一生下来,先笑,再哭,裴老爷说一定不是凡胎,故取名一个笑字。” 李不言“啧”了一声,“恕我没什么见识,裴大人这身官服几品啊,管什么的?” 果然没什么见识! 裴笑挻了挻胸脯。 身后的胖和尚忙笑道:“裴大人在僧录寺,是正六品。” 管和尚的啊! 李不言笑眯眯道:“那金刚经背一个来听听?” “想啥呢?” 裴笑想骂娘:“裴爷是管和尚,不是当和尚。” 李不言“噢”了一声,“名字好听,人长得也好,还做着大官,这裴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平三寸了吧?” 瘦和尚笑道:“我们裴大人不曾婚娶,不近女色,别说三寸,七寸都没戏。” 问得这么仔细,这丫鬟对我有好感吗? 裴笑脸上带出几分得意来。 这时,只见李不言把头凑到晏三合耳边。 “小姐,摸清楚了,这人官不太高,闲差一个,说话不讨喜,性格脾气不太好,喜欢别人哄着,有恐女症,可用。” 晏三合淡淡扫了裴笑一眼,“那就劳烦裴大人带路吧,顺便和我说一下季家的情况。” 裴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所以! 她问这么多,是在试探我能不能用? 裴爷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般侮辱。 哇啊啊,不能忍! “可用之人,事半功倍;不可用之人,耽误时间不说,给出的信息还容易把人带沟里。” 晏三合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人看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但这一回,裴笑直直迎上她的目光。 难怪谢五十要暗中调查她,冷静聪慧的太不像一个十七岁的正常姑娘。 裴笑一下子起了好奇,“你想知道季家的什么?” “我问,你答。” 晏三合习惯自己问话方式,简单明了,“在你眼里,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 这要从何说起呢? 裴笑一时卡住了,脚步不由慢下来。 晏三合:“刚刚我问这问题,你脑海里浮出的头一个念头是什么?” 裴笑脱口而出,“一个慈祥的好人。” “怎么个好法?” “我打小在季家的时间比在裴家多,回回我来,老太太都把最好的东西藏起来,等没人的时候偷偷塞给我吃,亲孙子都没这待遇。” 裴笑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小时候皮,三天一顿小打,五天一顿大打,老太太不嫌,明目张胆地护着我,还冲我父亲嚷嚷,孩子就得皮,不皮就不叫孩子。” 裴笑低下头,咬了咬唇,“这么说吧,哪怕我把季家的屋顶掀了,她都会夸一声:掀得好。” 李不言直摇头,“毫无原则的溺爱!” “溺爱怎么了?” 裴笑怒了,“我家外祖母溺爱我,关你屁事?你个神婆酸什么酸?” 神婆? 哼! 李不言手摸到腰间,看到裴笑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又讪讪放下。 算了! 看在这货还算有孝心的份上! 晏三合:“除了你,老太太还对谁好?” “对谁都好,嫡的庶的一视同仁。” 裴笑哼哼道:“但对我最好,亲孙子都比不过。” 晏三合追问一句:“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我长得好,一表人才;脾气好,有求必应;不沾赌,不沾嫖,洁身自好。” “说你胖,你怎么还喘上了。” 李不言掏了掏耳朵,“吹牛皮也有点数,差不多得了。” “你……” 裴笑胸口起伏,在心里连说了几声“阿弥陀佛”,才忍住没把拳头打过去。 主要也是因为打不过。 “最喜欢的人是你,那么……” 晏三合冰冷的眼刀向裴笑扫过去,“她最讨厌的人,又是谁?” 裴笑的心,狠狠一跳。 这他娘的,他哪敢说啊! 第66章 季家 北城兵马司。 谢指挥使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盅茶,心思却跑到了季家。 季老太太的心念要从哪里查起? 这会她在做什么? 季家的人配合不配合? 裴笑有没有把她的一举一动都记下来? 想到这里,三爷有点坐不住,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借着巡街的机会,去季家瞧上一瞧。 “爷。” 朱青走进来,“徐晟今儿个没出门,在家养伤;徐来天不亮就上朝去了。” 谢知非放下茶盅,起身在房里踱了几圈,顿足道:“徐晟前几天和谁见了面,做了些什么,都要仔细查一查。” 朱青:“爷放心,都已经交待下去了。” 谢知非转头,看着朱青,“徐来也给我盯紧了,这老东西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 朱青压低声道:“爷,那位昨儿晚上派人来问刑部的事,小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谢知非脸色一变。 连他都派人来过问,可见这桩事情四九城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可有说什么?” “叮嘱爷小心一些,徐来是汉王的狗,打狗还得看主人,这笔账汉王只怕是记下了。” 谢知非沉着脸不说话。 朱青打量主子脸色,又低声道:“爷,他还有一句话交待:国库空虚,以太子的性子,必会弃车保帅。” 谢知非只觉得脑袋像被什么重重夯了一下。 如果说徐来是汉王的狗,那么季陵川就是太子的狗,狗主人为了自保要弃狗,那季家岂不是大厦将顷? 思忖良久后,他沉声道:“你送个讯过去,我和裴笑要见见他。” “是!” 这时,丁一匆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爷,杜姑娘派人送来的。” “你们分了吃。” 谢知非转身就往外走,丁一冲他背影喊,“爷,你去哪里?” “还不赶紧跟上去!” 朱青一记刀眼扫过来的同时,又轻轻说道:“去季家!” …… 再次看到季陵川,连晏三合都吃了一惊。 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几乎花白一半,原本凹陷的双眼,几乎是抠了进去,显得眼球异常的突出。 无人知道,季陵川这一夜连眼睛都没闭上,所思所想只有一句话—— 母亲,你为了一条狗就要祸害儿孙后代吗,你怎么能忍心这么做? 晏三合太明白这种感受,看到祖父心魔的那一晚上,她也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不会安慰人,晏三合干巴巴道:“凡事总有因果,先找到那个因比较重要。” 季陵川两眼发直地点点头。 晏三合:“老太太的心魔是一条狗,府里果真没有养狗?” 季陵川:“确实没养。” 晏三合:“为什么?” “这一点我知道。” 裴笑道:“我外祖母不喜欢狗,所以不养。” 晏三合脸色微僵,不喜欢狗,但心魔却是一条狗,这不是很矛盾吗? “她为什么不喜欢?” 晏三合问:“是被狗咬过吗?” 季陵川回忆半天,摇头道:“母亲没被狗咬过。” 晏三合心念微动,这显然就更不合理了。 四九城虽是天子脚下,治安极好,但据她打听,高门大户都会养几条狗,用来看家护院。 “府里是从来没养过狗,还是因为老太太不喜欢的原因,后来才没养?” 季陵川听她问起这个,认真想了想,眼前忽的一亮。 “养过。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家里有狗,有好几条,后来,后来母亲当家后才不养的。” 晏三合若有所思:“老太太住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我带你去。”裴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远,很快就到。” 晏三合没理他。 “季老爷,你母亲生前侍候的那些人,还都在吗?” 季陵川脸皮微微一抽:“老太太去世好几个月,一半人留在府里,一半人已经打发走。” 晏三合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坏了,“贴身侍候,最亲近的那个人也打发了?” 季陵川表情非常无奈。 “老太太贴身侍候的就一个人,叫陈妈,明亭也熟悉。这人跟了老太太几十年,老太太一走,她就讨了恩典,回老家享天伦去了。” 晏三合:“老家在哪里?” 季陵川被问住了,这事他还真没功夫过问。 裴笑忙道:“这事好办,回头我让谢五十一查就知道。” 晏三合余光看了裴笑一眼,总觉得这人今天热络的有些过分。 “这个陈妈是老太太从娘家带来的,还是季府的人?” 季陵川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细,又想了想道:“是季府的人,我母亲娘家离得远,没带任何人进京。” 孤身一人进京? 晏三合眉心头一皱,“这不太合常理啊,世家贵女嫁人,不都要陪些丫鬟,陪房之类的吗?” 季陵川神色十分尴尬:“我母亲不是什么贵女,她原本是我父亲的妾,后来才被扶正的。” 这样就说得通。 但新的疑惑来了,一个妾是怎么一步步爬到正妻的位置? 晏三合微微侧过脸,看了李不言一眼,李不言收到暗示,喊了声:“裴大人。” 裴笑一摆头,“李姑娘有何吩咐啊?” 李不言笑眯眯,“别回头啊,现在就捎信让三爷帮忙查一查呗。” 你算哪根葱,你家主子还没发话呢! 裴笑正要怼一嘴,只听晏三合冷冷道:“告诉他,越快越好!” 裴笑气得想骂娘。 姓晏的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非得通过丫鬟的嘴? 你他娘这是在维持自己神婆的神秘感吗? “明亭?” 裴笑对上自家舅舅巴巴的眼睛,朝远处跟着的贴身侍卫黄芪招了招手。 黄芪忙跑过来。 裴笑在他耳边一通低语,末了又大声命令道:“快去。” 黄芪一点头,人已经在数丈外。 李不言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趁着谁也没注意的时候,轻声在晏三合耳边说道:“这人手脚功夫,很不错。” …… 说话间,便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院子隐在一片竹林当中,颇有几分世外神仙的味道。 但晏三合却只觉得这院子有些阴气森森,茂密的竹林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老太太生前不喜欢热闹?” “喜欢!” 裴笑:“我外祖母最喜欢的就是儿孙围着她,一家人热热闹闹。” 晏三合手一指,“既然喜欢,为何住这里?” “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阴气重!” 他!妈!的! 裴笑在心里咆哮—— 谢五十,你快来,老子害怕鸟! 第67章 院子 “谢三爷到。” 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裴大人脚下像踩了风火轮,唰的一下就奔到谢知非面前。 四目相对,裴大人心急如焚。 “承宇,你终于来了,走,走,咱们找地说话去,我一肚子话要说。” “先憋着!” 一身武官打扮的谢知非绕过他,大步向晏三合她们走过去。 季陵川迎上去,“承宇来了。” “季伯。” 谢知非行礼,“正在巡街,碰巧遇到黄芪,陈妈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估摸着得两三天才有消息,怕您担心,我过来和您说一声。” “麻烦了。” “季伯别和我客气,需要我帮什么忙,只管开口说话。” 谢知非掀眼皮淡淡扫了晏三合一眼,“我在五城兵马司,别的能耐没有,找人,查人方便的很。” 晏三合像是没看到谢三爷扫过来的那一眼,“季老爷,你还没解释,为什么老太太住这里。” “我母亲说她小时候就生活在竹林里,习惯了。” 季陵川忙解释道:“她还说听不到竹叶沙沙声,她睡不着。” “这院子有问题吗?” 谢知非一脸虚心请教的样子,晏三合抿了下唇,余光轻轻看向李不言。 李不言笑眯眯道:“院子阴气有些重,年纪大的人还是多晒晒太阳,方便补钙。” “补什么?” 裴笑跟过来,刚巧听到了这么一嘴。 李不言笑得一双眼睛弯起来,“补!脑!子!” 裴笑:“……” 晏三合抬腿走进院子,两个婆子迎上来行礼。 紧跟在后面的季陵川忙道:“她们俩个是看院子的。” 晏三合:“你们侍候过老太太吗?” 两人摇摇头。 “都下去吧!” 晏三合目光又看向李不言,李不言笑眯眯道:“季老爷,你们先陪小姐进屋看看,我到外头转一转就来。” 不等季陵川开口,她人已经顺着小径往深处走了。 谢知非捂嘴咳嗽一声:明亭,有猫腻。 裴明亭眼翻翻:还用你说! “下面我要进屋查看一下老太太的东西。” 晏三合目光淡淡扫过谢知非,话中有话道:“季老爷,你确定都要跟进来吗?” “这……” 季陵川犯了难。 让谢知非跟着,万一查到一些老太太的私密事怎么办? 不让他跟着,人家好心过来帮忙,岂不是凉了他的心! “季伯,我就在外面晒晒太阳。” 谢知非声音有些懒洋洋:“晒太阳是补脑子的吧,晏姑娘?” “你不需要补!” 晏姑娘扔下这一句,径直走了房里。 够聪明的了! 谢知非看着她的背影,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那个……来人,给三爷沏茶。” “季伯不必管我,快进去吧!” 谢知非朝裴笑一使眼,裴笑忙上前扶住季陵川:“舅舅,走,我陪你进去。” 院子里空落下来。 丫鬟搬来竹椅、小几,又沏上热茶,低唤了好几声“三爷,请用茶”,三爷愣是没听见。 谢知非在想什么? 他想到了当初晏三合在谢家解魔,也是任何事情与谁都说不着,只和当家人说。 由此看来,她做事极有分寸,当事人的事情丁点都不往外漏。 …… 老太太的屋子很大。 堂屋一张八仙桌,左右两张太师椅;下首处八张椅子,左右各四张,材质都是上好的梨花木。 东厢房起居,西厢房待客,一丝不乱。 东厢房里的床还在,只是被褥枕头什么的,都已经撤了去。 打开柜门,也空空如也。 晏三合皱眉道:“老太太的东西都烧了?” 季陵川:“出殡的时候烧了大半,五七的时候又烧了大半。” 怕晏三合责怪,他又解释道:“这是规矩,留死人的东西在家里,不吉利的。” 晏三合沉默了。 当一个人睡的枕头,盖的被子,穿的衣裳都在火里烧得一干二净,干净的仿佛那人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 那么多少年后,谁又会记得,她曾经鲜活的在这个院子走进走出,把她认为最好吃的东西,藏起来,只为等外孙子来,哄他一哄? “就没有留下丁点东西吗?” 晏三合深深吸了口气,“她看过的书,做过的针线活,或者戴过的金银首饰?” 季陵川被问出一头的冷汗,唇一动想解释点什么,发现没话可以解释。 “我外祖母不识字,书什么的就别想了;季家哪能让她做针线活,哄着她还来不及呢;至于那些金银首饰……” 裴笑顿了顿,“我娘说,老太太预感自己快不行,就都分了。我娘还分了好几样呢。” 晏三合不作声,背手走出东厢房。 西厢房里,也是空空荡荡,干净的连个灰尘都没有。 这一下,晏三合彻底沉默。 季陵川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心里一阵一阵的懊悔,当初怎么就没想着留点母亲的东西下来,作个念想也好啊! “对了!” 裴笑一拍掌,“我房里有老太太送给我的一套笔墨纸砚,姑娘要不要看看?” 你是不是傻? 晏三合退到堂屋,指着八仙桌问,“老太太平常坐哪个位置?” 季陵川忙道:“母亲坐右手处,左手边我坐。” 晏三合一撩衣衫,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正堂的门大开,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青灰色的内墙,墙边几株翠竹,翠竹下一口水井。 风吹过,竹叶沙沙,那沙沙声好像是刮在了人的心上,轻轻的,柔柔的。 多么美的一幅画面! 坐在这里,老太太一般会想些什么呢? 想她最宝贝的大外孙子,还是想她阴阳相隔的夫君? 想她做少女时的过往,还是她嫁进季家的上位史? 就在这时,穿官服的男子走进画面,走到井边,低头看了几眼后,察觉身后有视线,突然回头。 没有防备的,四目相对。 谢知非朝她轻轻微笑,然后点了一下头。 晏三合这才发现,谢纨绔笑起来的时候,酒窝竟比他的那张俊脸,还要吸引人的目光。 她回以同样的一点头,然后率先挪开视线。 “季老爷,老太太平常活动的地方,就只有这个院子?” “后花园有个心湖,天气好的时候,老太太喜欢去湖边走走,坐坐。” “由谁陪着?” “大部分的时候是陈妈,有时候是几个儿媳妇,有时候是府里小辈们。” “我能去看看?” “当然可以!” 季陵川说完,眉头皱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晏三合眼多尖,“你有话,只管问。” 季陵川一怔,随即摇头道:“没话,没话。” “舅舅,别虚伪。” 裴笑翻了个白眼:“晏姑娘,这话我替我舅舅问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替我外祖母化念解魔?” 第68章 心湖 这话也好意思问出口? 晏三合冷哼一声,起身往外走。 “我除了和你们在这儿解释是浪费时间外,别的时间,都在干正事。” 裴笑表情有些龟裂。 季陵川低声道:“叫你多事!” “舅舅,我这是为了谁?” 季陵川瞪他一眼,“别说话,快跟上去!” 庭院里,谢知非迎上来,看着晏三合问,“可有什么发现?” “小姐,小姐……” 就在这时,李不言像阵风一样进来。 见人都在院里站着,她嘴一咧,露出一记甜美的微笑,然后走到晏三合身边,捂着嘴巴低语了几句。 晏三合听完,扭头看着李不言。 李不言微微一颔首。 裴笑的表情又有些龟裂—— 菩萨啊,这两个神婆在打什么哑迷,就不能大大方方说出来吗? 他娘的,我好想知道啊! “晏姑娘?” 同样好奇的,还有季陵川。 晏三合觑他一眼,冷冷道:“先去心湖。” “心湖我可以去吗?”被冷落在一旁的谢知非笑了笑。 晏三合挑眉,“谢大人很闲?” “也算不得很闲。” 谢知非摸摸下巴,又笑:“主要是快到饭点,我想向季伯讨顿饭吃。” 心湖那头老太太不会藏什么秘密。 季陵川忙道:“一起,一起。” 晏三合见苦主都不介意,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朝李不言递了个眼神后,两人并肩往外走。 谢知非一把揪住裴笑的颈脖,压着嗓子道:“有什么发现?” “屁!” …… 晏三合原以为,心湖只是季府后花园挖出来的一条小河,等真正见到的时候,大吃一惊。 竟是一片很大的河,中间还有个河堤,河堤上还建了一座小桥。 季陵川指着河边一处水榭道:“老太太就喜欢坐那里,一坐就是小半天。” 晏三合问:“这心湖是什么时候建的?” 季陵川:“大约七年前,从前还是片花园,老太太说水是财,我便请人挖了这湖。” 一旁,谢知非与裴笑交换了一个眼神。 太子把漕运交给季陵川,大约也是在七年前,那个时候他就开始贪了,否则,哪来的银子挖这么大的一个湖。 “不言,你陪他们在这里呆着,我去水榭看看。” “晏姑娘稍等,我陪你一道过去。” 一条胳膊拦住去路。 李不言笑道:“季老爷就别跟过去了。” “这……” 季陵川看着裴笑和谢知非,有点不知所措。 谢知非犹豫片刻,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跟过去?” “因为……” 李不言眨了下眼睛,“男人身上的浊气,会影响我家小姐的思考?” 男人们:“……” 裴笑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拐着弯的骂人,火大呢,“李不言……” “我开玩笑的,裴大人怎么就当真了呢?淡定,淡定!” 还淡定?? 裴笑心中咆哮。 菩萨啊,西湖边的那个雷锋塔还有空位吗? 赶紧把这神婆压下去吧! 阿弥陀佛! …… 水榭盖的很精致,夏日乘凉看柳,冬日取暖赏雪,是个雅致的所在。 晏三合临水则立,眉头紧锁。 刚刚李不言在她耳边说了三件事: 头一件,季府的确没有狗,猫倒是见了好几只; 第二件,老太太院子后面的小花园里,种的不是花,是菜园,因为没人打理,已经荒了。 第三件:老太太从前不住这个院子,大约是八九年前,才搬进来的。 菜园这一点,可见老太太做少女时家境不好,到老都学不来京中贵女五指不沾阳春水,只爱赏花赏月的高雅。 院子这个让晏三合又起了一点疑惑: 按理说,老人在一处地方住惯了,是极少会搬动的。 老太太真的是因为喜欢那片竹子才搬来的? 还是另有原因? 如果另有原因,又会是什么? 化念解魔的过程就像在剥洋葱,一层一层剥出这个人最清晰的真实面目,这面目或美丽,或丑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老太太,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一刻,晏三合才对胡氏产生了真正的兴趣。 这一刻,谢知非眼睛定住了。 她临水而立,苍青色的单衣随风而动,就好像破晓时分,天边那一颗孤星,远远看着是那样的孤单,又是那样的出尘。 “孤星”向他们这里走过来,走到季陵川跟前。 “晏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心湖很漂亮。” 季陵川:“……” 晏三合看着他,突然问,“老太太棺材盖不上的事情,府里有多少人知道?” 季陵川没想到晏三合会突然问这个。 “我谁也没告诉,看墓地的那几个老奴也是从庄上调来的,他们跟了我很多年,嘴巴很紧。” “舅舅,你还真沉得住气,换了我……” “那么也就是说,季府除了你以外,目前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包括你的夫人?” 晏三合说完扫了裴笑一眼:这小子怎么这么喜欢插话? 裴笑无声翻了个白眼:这神婆怎么这么喜欢打断别人的话? 季陵川冷汗又下来,咬咬牙,道:“不瞒晏姑娘,自打我被罢了官后,府里人心慌慌,化念解魔的事情又太过蹊跷,我……” 晏三合:“也是怕牵出一些老太太的私密来吧?” 季陵川被她说中了心事,一脸无奈,“她到底是我母亲啊,万一……” 晏三合:“你的想法没有错。” “啊?” 这一声啊,几乎同时从季陵川和裴笑嘴里叹出。 “现在面临一个问题。” 晏三合:“老太太的东西你们都烧光了,丁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想一点一点摸到真相,我要找三拨人问话。” “一拨是侍候过老太太的人;一拨是最亲近的儿子媳妇;还有一拨是像明亭这样的小一辈。” 谢知非:“晏姑娘,我说得对不对。” 晏三合:“所以,你不用晒太阳!”脑子够用。 谢知非表情带着一些玩世不恭:“多谢夸奖。” 晏三合没功夫和他贫嘴。 “我是个无足轻重的外人,没有神婆那层神秘,很多人不会讲真话,而且会起疑心,裴大人,你说对不对?” 裴大人严重怀疑,你是在意有所指我! 裴笑哼哼道:“的确没什么威慑力,也确实容易让人起疑心!” “所以!” 晏三合冰冷目光再次落在季陵川身上。 “你必须做出选择,是把事情坦承开来,还是为了面子继续瞒着。前者,省时省力;后者,我们会走很多的弯路。” 季陵川脸色凝重,眉头死死绞在一起,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所有人的视线看向谢三爷,三爷对上季陵川疑惑的目光:“季伯信得过我吗?” 这话问得,季陵川更不好回答。 “如果季伯信得过我,我就说是兵马司查案,这样一来,既能保证他们说实话,又不会让他们起疑心。” 谢知非冲晏三合悠然一笑。 “晏姑娘觉得如何?” 第69章 心机 晏姑娘不觉得如何。 “兵马司查案,查的是什么案?”她反问。 真聪明! 一针见血! 谢知非淡淡一笑,“老太太的墓莫名被挖,这个案子兵马司能不能查?要不要查?” 周围安静了。 这样一来,不仅老太太棺木开着的事情能遮掩过去,还能名正言顺的找季府任何人询问。 谁做的? 为什么这么做? 和老太太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切化念解魔的过程,都可以掩盖在这桩案子下面,没有人会起半点疑心。 这点子,简直绝透了。 晏三合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有些痞坏的男人,此刻终于觉出些什么。 这个谢纨绔,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玩世不恭。 这人有手段,有脑子,还有…… 一点心机! 安静片刻,她又问道:“那么,我是兵马司的什么人?” “你是我请来的查案高手。” 谢知非直视她的眼睛,缓缓道:“这个身份,晏姑娘还满意?” 四目对视,一个黑黝黝的眼珠像深井,一个不动声色如暗涌。 唯一能肯定的是,两人都想通过这双眼睛,看到对方藏着的更多东西。 晏三合挑了下眉梢,“季老爷满意,我就满意。” 皮球抛到季陵川这里,季陵川脸色变了几变,踌躇着没有说话。 都到这个份上,还防着我呢? 简直不知死活! 谢知非在心里冷笑一声,“季伯,借一步说话。” 两人远远走到边上,谢知非开口就没客气。 “季伯,我可听说御史台的动作就在这几天,而且老御史放话说,上朝那天必须绯衣。” 季陵川身子摇摇晃晃,都有些站不稳了。 御史一穿绯,百官多震慄,任是谁都要惧怕三分。 这已经不光是在皇帝面前弹劾人,而是肯定要拉一人下马,甚至入狱抄家。 谢知非一把扶住,叹气道:“如果不是看在明亭的份上,我不会多这个事。季伯,别犹豫了,没时间了。” 季陵川缓缓抬头,看着面前这张脸孔,用力点点头。 觉得一下不够,又点一下。 谢知非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还没到绝路,晏三合绝对是个生机。” “唔,唔,唔!” 季陵川背过身抹了一把浊泪,用力平复翻腾的情绪。 …… 午饭摆在花厅。 季陵川忙着去安排下午的事情,所以八仙桌上东西南北面,一面坐着一个人。 菜很丰盛,八菜一汤, 但裴大人不大满意,脸拉得有多长。 一个婢女,竟然敢和主子平起平坐一道用饭,谁给她的胆量? 还有! 他用余光瞄了眼李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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