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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太太。” 老太太抬头,看着晏三合那双漆黑的眼睛,心里忽的一凉。 “缘分这东西,是有尽头的。” 晏三合冷冷地看着她,“日后缘尽时,还请老太太不要拦在路中间,往边上挪一步。” 挪一步干什么? 放她离开。 老太太甚至能想象出这丫头离开谢府时的背影,如同她一次次目送晏行从她院中离开的背影一样。 单薄,挺拔,孤独,却毅然决然。 “孩子啊!”她哽咽着喊。 我不是你的孩子。 晏三合转过身,扶着李不言的手走进厢房。 她累了。 不仅累,还很乏。 “不言,我睡一觉,你守着我。” 李不言看着面前这张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用力点了一下头,想想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吗?” 晏三合脸上浮起凄凄的笑:“我痒,可又不能挠。” 李不言掀开她的袖子一看,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一块一块的疙瘩,又红又肿。 “你替我扇扇吧。” 她说得可怜兮兮,一双黑眸含着水色,巴巴地望着李不言。 李不言心口就像卡了根刺似的,吸口气都觉得疼。 “我要叫你一声祖宗了!” 第281章 叵测 院子里,没有人敢动,所有人都看着一家之主谢道之,等着他发话。 偏偏谢道之一言不发。 他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吴氏,眼睛里有种令人害怕的深沉。 良久,他才收回视线,冷冷开口。 “老大媳妇。” “父亲?” “太太院里的人你亲自去审,一个个审。” “是!” “谢总管。” “老爷?” “小厨房的人,你去审。” “是!” “老大。” “父亲?” “扶你母亲回房。” 谢道之再次看了眼吴氏:“太太最近身子不好,从今往后,就在自个院里歇着。” 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要将母亲禁足? 谢而立暗道一声“不好”,却不敢多说半句话,“是!” “我身子哪里不好,我是被冤枉的,你们一个个的没听见吗?” “母亲!”谢而立大喝一声。 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就算你是被冤枉的,这事也因你而起。 只有先罚了你,后头查出谁是真凶,父亲才能严惩,才能给晏三合一个交待。 谢而立上前把人扶起,“儿子先送母亲回院。” 谢道之偏过脸,沉默地看着角落里的谢不惑,谢不惑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老二。” “父亲?” “你去请姨娘到濨恩堂来。” 谢不惑脸色巨变,“父亲,姨娘她……” “照我的话去做。” 谢道之冷冷打断后,目光偏向院门口的谢知非:“三儿,替我送送你裴叔。” 谢知非没有像以往一样应声。 清冷的月色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厢房。 沉默地看着。 裴明亭推了他一下,“你爹跟你说话呢?” 毫无反应! 裴笑赶紧替自家兄弟遮掩,“他,他吓着了,爹,都熟门熟路,也别让人送了,自个走吧!” 裴寓想着自个府里后宅那一摊糟心的事,叹了口气,走到谢道之身边,拍拍他的肩离开。 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下来。 谢知非还是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院门口,也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裴笑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还是没反应。 他心有余悸地偏过脸,用眼神询问:你家爷怎么了? 朱青摇摇头:不知道啊! 裴笑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碎了:马上就要中元节,难不成这小子的魂又被小鬼们吓着了? 中元节可是厉鬼,那些符啊、咒啊没鸟用,得弄点厉害的东西镇镇。 正想着,边上的人还了魂,“明亭,你先回去。” “啊?” “先回家去。” “回屁!” 裴笑指着厢房,“我放心得下你,也放心不下我的晏妹妹,听到我爹说的没有,差一点点没命。” 谢知非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裴笑的眼睛。 裴笑迎上他的目光,冷不丁吓了一个趔趄。 这是什么眼神? 怎么还充血了呢? “谢五十,你……” 谢五十已经收回视线,大步地离开。 朱青想跟过去,又觉得扔下小裴爷一个人不妥,正犹豫着,却听小裴爷跳脚道: “还不赶紧跟上去,你家爷厉鬼上身了,大晚上的竟然往后花园去?” 朱青:“……” “衙门里还有一样厉器,我马上回去拿,你好好看着他。” 小裴爷一边跑一边嚷嚷,“实在不行,把他送到晏神婆的房里,只要神婆有口气在,就能保佑他。” 朱青赶紧去追自家主子,还差几步之遥的时候,谢知非突然转身,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 朱青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小裴爷说三爷被厉鬼缠身了。 这双眼睛冷得过分,无端给人一种很深的感觉,任是谁被他看这么一眼,都会浑身不自在。 “爷,你……” “朱青。” 谢知非何止眼睛冷,说话的口气也冷:“再过半个时辰,你去静思居把李不言引开。” “爷想做什么?”朱青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不要问,就照我说的去做。” 谢知非薄唇抿成一条线,走到凉亭边坐下。 凉亭没有灯,他整个人陷在黑暗中,一动不动,沉默如山。 …… “砰,砰,砰!” 濨恩堂里,老太太用力的敲着拐杖,恨不得把青石砖都敲出一个洞来。 “这丫头不吱声,不吱气,本本分分,哪里碍着你们的眼了,你们一个个要来对付她?” 老太太心如刀割啊,“怎么不来给我下药下毒,我死了,这家就安生了。” “母亲!” “你不要喊我母亲。” 老太太抹泪:“这丫头真要走,我也不活了!” 谢道之耐着性子劝:“一时半刻她不会走,母亲放心,这事儿子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她一个交待。” “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老太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就差冲他喊一句—— 这府里,谁有这个本事,有这个龌龊心思,能借刀杀人,还能一箭双雕? “老太太,老爷,二爷和柳姨娘来了。” 说话间,柳姨娘母子走进屋里,朝老太太行礼。 不等她行完礼,谢道之一拍桌子,厉声道:“柳氏,你给我跪下。” 柳姨娘看看男人,直挺挺地跪下去。 谢不惑也跟着下跪,昂首道:“祖母,父亲,姨娘不是这样的人。” “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谢道之横眉阴鸷,“柳氏,静思居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柳氏:“回老爷,刚刚来的路上,听二爷说起过。” “小厨房的事,可是你做的?” “回老爷,不是妾做的。” 不是你做的,是鬼做的? 老太太胸口一起一伏,当着儿子的面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谢道之语气如冰如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 柳氏忽然眼圈一红,垂首道:“妾没有证据。” 谢道之起身走到柳氏跟前,睥睨着她,“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做的?” “老太太,老爷,妾真的没有。” “那好!” 谢道之偏过身,看了老母亲一眼。 “今日当着老太太的面,我把话撂下,此事我会彻查,但凡只要你在这事儿上沾点边,谢府便容不下你。” 第282章 淮右 柳姨娘只觉得眼前一黑,含泪抬起双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父亲!” 谢不惑心急如焚,膝行两步上前:“姨娘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儿子以项上人头保证。” 谢道之大为火光,拿起小几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你又如何知道?” “因为……因为……” 谢不惑一咬牙,豁出去了:“因为我对姨娘说过,我愿意娶晏姑娘为妻,她素来疼我,绝不可能背着我去害她。” “你,你说什么?”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 柳姨娘慢慢挺起身子。 “二爷的心思,几日前妾和老爷提起过,老爷说容他想一想。老太太,妾真要起了那份心,只管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太太一些怔愣,眼珠子慢慢看向儿子。 谢道之回看着她,“母亲,柳氏的确说过这个话。” …… 静思居。 晏三合喝了一碗安神药,才沉沉睡去。 李不言一边扇扇子,一边时不时的拨开她的衣袖,看看她身上的红疙瘩有没有消下去一点。 赶明儿真得去庙里烧个香,这丫头最近多灾多难,事事不顺呢。 帘子一掀,汤圆探进半个身子,朝李不言招招手。 李不言起身走过去,“何事?” 汤圆一双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朱青有要事找姑娘,房里我来守着吧” “不去!”李不言想也没想一口拒绝。 汤圆一听这话,眼泪又落下来,心里自责呢! 都怪她想做和事佬,让姑娘喝了那汤,否则哪有今儿晚上的事? 姑娘虽然一句重话都没有,可也没让她进房里侍候,这会李不言都不让她守着姑娘…… 她们是怀疑她了吗? 李不言一见她眼泪汪汪,就知道这丫头想多了,“那你守着,不许离开这个屋子。” “是,奴婢半步都不离开。” 汤圆喜极而泣,赶紧坐到床前,拿起扇子,替姑娘扇风,扇着扇着,泪又忍不住滑下来,还是怪她多了那句嘴。 寂静中,有脚步声近。 “李姑娘,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汤圆赶紧擦一把眼泪站起来,忽然后颈一阵剧痛,她的手下意识的抓了一把帐帘,帐帘轻轻落下的同时,她身子也软软的伏下去。 一灯如豆。 谢知非站在烛火里,看着晃动的帐帘,一动不动。 良久,他伸出手,想去掀开那帐帘,不知为何心一下子慌乱起来,手倏地缩了回去。 仿佛这帐帘后沉睡着的,不是美人,而是一只要将他吞噬的巨形野兽。 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在郑家,在那个不起眼的海棠院,一间小小的西厢房。 有粉黄色的帐帘,一袭一袭的流苏,夜风一吹,流苏轻轻摇动。 这是淮右的闺房。 淮右缩在被窝里,露出半个小小的脑袋。 “哥,你再给我说个三国好汉的故事。” “从爹那里听来的,都讲给你听了,断货了。” “要不,讲个妖魔鬼怪?” “小祖宗,放过哥行不行,你哥我肚子里就那点墨水,还妖魔鬼怪?” “所以啊,你要多读书,别整天舞枪弄棒的。” “嘿,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细伶伶的手,握住他的食指,“再讲一个,就一个,好不好嘛?” 能不好吗? 那小丫头的手心软得跟什么似的,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变软了,跟泡了温水一样。 又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说完,她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哥,你刚刚讲的故事不对。” “哪里不对。” “穷书生是娶不到贵小姐的。” “谁说娶不到,画本子上都写着呢!” “骗人的,咱们家的院墙那么高,穷书生爬上来,要么摔死,要么被人发现后,活活打死。” 他真给气笑了:“你这小脑瓜子里装的是什么?” “智慧。” 她长睫慢慢阖下去。 我的娘咧,终于把这小祖宗给哄睡着了。 他用另一只手摸到她的枕头下,摸出一方帕子,一点一点塞到她手里,然后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指,吹灭蜡烛,蹑手蹑脚地走出这间闺房。 这便是他每个夜里,雷打不动要做的事。 听爹说,那丫头从娘胎落下来时受过惊吓,每天晚上都要拽着爹的手指,才肯入睡。 刚开始几年都是爹哄着,后来小丫头年岁渐渐大了,爹不方便进她的闺房,哄的人就变成了他。 他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她前脚眼睛一闭,他后脚就把帕子塞她手里,取代自己的手指。 再后来,她自己捏着帕子就能睡着。 这是只有他们兄妹俩才知道的秘密。 这些年他再也没敢细想过,一细想,就辣他的眼睛,灼他的心,心口有处伤口,从未愈合,汩汩流血。 但今天,他把这个伤口露出来,原因只有一个:淮右也不能吃蘑菇,轻则过敏,重则也会要了她的命。 这世上,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 吃饭剩下一小口,是巧合; 会爬树,也是巧合; 会因为蘑菇要了小命,还是巧合; 那么,那丫头睡觉的时候再拽着一方帕子,便不是巧合。 谢知非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手一点一点掀起帐帘。 倘若此刻晏三合醒着,定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有紧张,有害怕,有期待…… 好像站在了悬崖边上,往前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一马平川。 最后低头的一瞬间,他所有的表情瞬间凝滞。 昏暗的罗纱帐里,少女蜷缩着,长长的黑发散在耳边,映得小小的一张脸越发的苍白。 太过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的折翅,盖住了那双冷清深邃的眸子。 一截如皓月凝霜般的手腕放在胸前,手腕再往下,是少女纤细修长的指骨。 白色绣竹叶的帕子,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被五根指骨死死的拽住。 谢知非整个人开始剧烈地发抖,脑子里是雾茫茫的一片白。 白光中,他颤着手掀开被子,低头去看她左脚的大脚趾——两颗褐色的痣,一上一下排列着。 “爹,我怎么这里长了两颗痣?” “那是菩萨怕你丢了,在你身上做的记号。” “哥怎么没有?” “他?谁能弄丢他啊!” 谢知非拼命地压抑着眼眶里的湿意,但那湿意却汹涌的喷出来,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逼得他不得不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可没有用,一个巨浪掀过来,劈头盖脸,将他卷入浪中,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那浪又把他托起来。 谢知非双腿一软,跌坐在床沿边。 他想伸出手,去碰一碰那个人,却发现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哽咽着,在心里轻轻问一句: 淮右,是你吗? 第283章 人呢 “李姑娘。” 朱青心虚呢,不敢看李不言的眼睛。 “以后不要随便把剑掏出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把事情闹大,谢府不比别处,凡事是有规矩的。” 李不言露出一个笑容:“你要跟我说的事,就是这个?” “还有,老爷说这事一定会给两位姑娘一个交待,老爷这人说话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不会随便承诺。” 朱青:“姑娘稍安勿躁,略等几日,不要再擅自动手了。” “还有吗?” “还有……” 朱青眼皮跳了一下,绞尽脑汁的胡说八道:“哪天你得空了,我们切磋切磋功夫,你要赢了,我,我拜你为师如何?” 如何? 不如何! “我不是谢府的人,你们谢府的规矩在我这里,屁都不是。” 往日里脸上总带着笑的人,一旦沉下脸,连带着周身都是挥之不去的冷意。 “其次,这事如果不给我们一个交待,那对不住,我不是晏三合,没那么好的脾气。最后……“ 李不言皱着眉,嫌弃地看了朱青一眼,“我不收闷葫芦。” 闷葫芦:“……” 闷葫芦目送李不言离开后,算了算时间,赶紧跑回院里。 “朱青哥?”顺才迎上来。 “爷呢,回来没有?” “没有啊,爷不是……” 顺才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朱青便不见了踪影,“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走那么急?” 朱青当然心急。 三爷让他把李不言引开,是要进到晏姑娘的房里,进去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可别出事了才好。” 朱青不敢再往下深想,飞奔到静思居,也不敢直闯进去,跃上墙头听了一会墙角。 三爷不在! 老太太的濨恩堂? 不在! 太太的知春院? 不在! 大爷的方洲院? 也不在! 会去哪里? 朱青心急如焚,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 濨恩堂里,只剩下母子二人相对而坐。 老太太动了动嘴角,嘲讽之色浮现。 儿子是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虽然身居高位,在外头混的风生水起,但有些东西是瞒不住她的。 刚刚那出戏,儿子是唱给她看的。 一来,是想洗清柳姨娘身上的嫌疑;二来,也是想用老二娶晏三合这事,让她相信柳姨娘的清白。 “你就这么信她吗?” 谢道之沉默的点点头。 “可除了她,这府里上上下下,还有谁有那么个心机。” “母亲,事情正在查,到底是谁总会查个水落石出。” 谢道之:“今天的事,晏三合多半生了去意,母亲舍不得她,想留下她,只有通过婚事,那么老二的心思咱们就可以成全。” 老太太一听婚事,顿时被掐中了七寸。 谢道之清楚老太太的弱点,索性又添了一句:“至少与母亲的心思是不谋而合的。” …… 谢道之走出濨恩堂的时候,雨点子已经落下来。 谢总管撑着黑伞,等在院门口,见主子出来,赶忙迎上去,“老爷,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谢道之看他一眼:“边走边说。” 主仆二人走进雨中,大伞遮住了两人的身影,也遮住了谢总管说话的声音。 事情很简单。 太太想讨好晏姑娘,于是就让小厨房今日做一份排骨莲藕汤,还特意叮嘱食材一定要新鲜,汤要入味。 恰好,今日老爷和大爷在书房用的饭,父子二人喝了几杯酒。 再加上三爷在外头应酬未归,小厨房按着从前的惯例,便开始预备醒酒汤。 醒酒汤穷人有穷人的做法,富人有富人的做法,像谢府这样的门第,一般用陈皮做料。 不巧的是,老爷这几日胃里有些泛酸,陈皮性酸,老爷吃不得,所以小厨房的管厨陈大娘子便用了一点碎灵芝入汤。 灵芝解百毒,入汤解酒,是所有醒酒汤中最有功效的一种。 做法也特别简单,灵芝切片,小火煮上一个半时辰,起锅时,加点蜂蜜就能喝。 但灵芝多贵啊,除了王侯将相,便是像谢府这样门第的人,都用不起。 巧的是,二爷前几日去外头做买卖,别人送了他一包,二爷把整根都入了库,剩余一点不值钱的碎灵芝就给了柳姨娘。 柳姨娘拿着也没用,就命丫鬟送到了陈大娘的手上,还特意叮嘱这东西只许给爷们做醒酒汤用。 就这么着,一锅肉汤先开煮,一锅醒酒汤后开煮。 中间,陈大娘因为肚子疼,去了趟茅厕,小厨房只剩下她孙女二丫。 二丫刚满八岁,跟着陈大娘在小厨房打打下手。 陈大娘回来后,二丫便玩去了,一个时辰后,李正家的带着人先来拿肉汤。 谁知,肉汤中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添了几勺灵芝汤。 灵芝属于蘑菇中的一种,功效是普通蘑菇的十几倍,只要一勺,足够祸害晏三合。 “老爷,李正家的进到小厨房,一共带了三个下人,汤是陈大娘盛好的,她们只需放进食盒,拎着就走。” 谢总管看看主子的神色:“老奴分开审了陈大娘和她孙女,两人都哭着喊冤,您看这事儿……” 谢道之斜睨过去,谢总管吓得忙垂下脑袋。 这么一来,太太的嫌疑算是洗清了,柳姨娘的嫌疑却大了,因为这点碎灵芝是柳姨娘给的。 而这个陈大娘之所以能管着小厨房,归根到底还是柳姨娘的枕头风。 柳姨娘是南边人,口味素来清淡,吃不惯北边的重口味,整个谢府只有陈大娘做的菜最为清淡, 而小厨房管着各房的宵夜,清淡最为合适,这不就顺理成章的上位了吗? 小厨房是有油水的。 为着这一点油水,为报柳姨娘的恩情,陈大娘很有可能会帮着柳姨娘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谢道之万万没有想到,前脚刚刚在老太太那头拍了胸脯,打了包票,后脚事情就真的落到柳氏头上来。 恰好这时,空中传来几声雷声,瓢泼大雨倾泻下来,雨点子吧哒吧哒砸在伞布上,也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去,把陈大娘和她孙女带到我书房,我亲自来审。” 谢小花不知道是因为这大雨,还是因为老爷的一双冷眸,生生打了个寒颤。 哎! 谢家本来太太平平,做妻的,做妾的都各守本分;嫡子为官,庶子经商,相安无事。 这事儿一出,就等于把这一层遮羞布给撕去了,以后怕是有的闹呢。 谢小花把雨伞送到老爷手上,“是,老奴这就去押人。” “慢着!” 谢道之忽的想到了什么:“老三呢,怎么一晚上没见着他的人?” 第284章 左右 滂沱的大雨中,三爷走进四条巷。 巷子里空无一人,几道闪电照亮了前方的青石路,也照亮了远处的那棵枯树。 小右,是妹妹的乳名,这个名字是爹起的。 爹常说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进一退,一悲一喜。 他还常说,他有一儿一女,凑成个好字,此生再没什么遗憾了,唯一的遗憾是,将来小右要嫁人。 爹说这话的时候,娘总不耐烦听,悄无声息的回了厢房,留下他和小右,在边上陪着。 爹在郑家就是个窝囊废,根本没有人瞧得起,他们住的海棠院,就好比冷宫,一年到头也不见有人来。 “爹,谁说小右要嫁人?” 小丫头十分老成道:“我都认真看过了,来来回回的人,没有一个比得上爹,连我哥都比不上。” 他在边上急得直跳脚,心说祖宗啊,你这来来回回四个字,咱们爬树的事儿还瞒得住吗? “爹,我今天画了一副画,你瞧瞧好看不?” 小丫头十分会岔开话题,献宝似的拿出一副画,画上是他,正在舞刀,寥寥几笔,他骨子里藏着的懒怠呼之欲出。 爹一看,脸就沉下来。 他赶紧乖乖走到院外,拿起墙角的大刀,把白天偷的懒补上。 一边舞,一边把那小丫头片子骂个狗血淋头,心说再陪她爬树,再哄她睡觉,他就是小狗。 小狗跟出来,坐在门槛上,两手托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 “哥,咱们海棠院的出头之日,就看你的了……” “不对,也看我。在我的督促下,你一定能成为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哥,你好好练吧,否则,我压力好大的……” 你还压力大? 他心说赶紧的吧,给这丫头找个婆家,早点嫁出去,不能砸手上,烂锅里。 回忆戛然而止。 谢知非看着远处的枯树,突然飞奔起来,随即脚在墙壁上点几下,人已经跃上了墙头。 风,更猛; 雨,更大了。 沉重的雨点坠进昏重疲顿的脑子里,谢知非纵身一跳,跳在树上,又顺着树往下爬,稳稳的落在院子里。 依旧是断壁残垣; 依旧是一片狼藉。 谢知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家的尸体没有多一条,没有少一条,她是像他一样,魂魄落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不对! 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会对郑家的事情那样淡漠和冷静,像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如此刻骨铭心的痛和恨,她不该忘! 或者……她原本就没有死。 那么,是谁救下的她? 那个原本属于郑淮右的尸体,又是谁的呢?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为什么忘记了从前的事? 她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替死人化念解魔? 是谁教的她? 谢知非毫无血色的面容上睁着一双愁凄的眼睛,闭目,睁目,乞求无边的夜色能降下一点点天光,好让他能迅速看清这团迷雾。 然而,不仅没有天光,雨打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贴在谢三爷脸上九年的面具缓缓裂开,隐约透出快意和疯狂来。 管他这团迷雾里面是什么,反正我不是孤魂野鬼一个了。 淮右来了。 她是我的妹妹。 她还活着。 女大十八变,她原来长那样。 可真好看啊! 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怪不得,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觉得熟悉。 他从来不是好奇的性子,派人去云南府,安徽府追根溯源,不该是他干的事,谢三爷懒惰成性。 怪不得他想哄她,想逗她,想狠狠欺负她。 谢三爷是个短命鬼,这么些年只和明亭,怀仁厮混过,连杜依云都避之不及,而她剩下的那一口饭,他竟然想去吃掉。 怪不得她病了他会急,她伤了他会痛,她眉头一蹙,他豁出去这张脸皮,也想替她把眉头抚平了。 说得通了; 都说得通了。 谢知非又在心里叹出一口气,我竟然喜欢上了我的妹妹,我差一点就酿成了大错。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地掉,掉了一会,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像一个被逼上绝路的疯子。 …… 谢府里,朱青快急疯了,谢总管也快急疯了。 今儿这日子是撞邪了吗? 晏姑娘出事不说,三爷也不见了,整个谢府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三爷去了哪里? 谢总管恨不得拿根绳子把自己勒死算了。 七月十四鬼门大开,万一三爷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条老命也只能跳粪坑里淹死得了。 就在两人急得团团转时,小裴爷撑着伞火急火燎的赶来,“这雨下得够大的,你们快来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他把手一摊,得意道:“黑狗的狗牙,最最辟邪不过,这可是好东西啊,十几年才寻着这么一个宝贝……” “小裴爷,三爷不见了!” 裴笑一挑眉:“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朱青没脸说三爷是夜闯晏姑娘的闺房后才不见的,只含糊道:“每个院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人影。” 裴笑这时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谢小花,你家老爷知道吗?” “老爷正在审人,老奴哪敢跟他说这事儿,只说三爷有事出门了。” “要我说,姨娘这玩意就祸害。” 裴笑一边骂,一边拍着自己的额头。 这小子的去处就那么几处,要么勾栏,要么赌场,要么太孙别院,但这三样他都会带上自个。 还有什么别的去处? 忽的,他手一顿,想到了一件事。 有一年,也是谢五十生辰的前一夜,一觉醒来,发现谢五十不见了,谢家上上下下赶紧四处找人。 结果这小子竟然蜷缩在四条巷里,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才有了七月十四、十五两天的法事。 “四条巷找过了吗?”他问。 朱青一拍额头,“糟糕,我竟把那处给忘了。” 四条巷? 谢小花两条胖腿直发软。 哎哟我的三爷啊,好好的,你怎么又被鬼勾走了生魂呢! 第285章 奔头 哪怕手里捏着黑狗牙,哪怕身边有一个高手,小裴爷心里还很慌。 “到了没有。” 朱青手一指,“快看,爷在那儿。” 小裴爷抬起伞,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心跳突然乱了一个节奏。 这是他见过的最荒唐的一幕场景—— 高高的院墙上,谢知非晃着两条腿,很随意地坐着,那样子不像是悬悬地坐在墙顶上,倒像是懒洋洋地坐在了太师椅里。 关键他妈的,这雨下得跟水帘洞似的。 小裴爷蹬蹬蹬跑过去,破口大骂:“谢五十,你他娘的疯了不成,想死吗?还不赶紧下来。” 谢知非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看了小裴爷一眼。 这一眼冷冷淡淡,比在静思居门口的那一眼,还要瘆人。 小裴爷赶紧把黑狗牙掏出来,递给朱青,“快,快,你家爷一定又是鬼上身了,你赶紧塞他手里去。” “明亭。” 谢知非忽然大喊,“你见过鬼吗?” “……”小裴爷腿一软, “见过原本死去的人,又活过来了吗?” “……”小裴爷摇摇欲坠。 “见过人的魂魄,能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吗?” 啪嗒! 小裴爷一屁股跌坐在水里,哀嚎连连。 “朱青啊,你是死了吗,赶紧的啊,你家爷还不止被一只厉鬼上了身。” “都不许动,让我再呆一会。” 谢知非腿一屈,身子慢慢躺下去,两条胳膊枕着脑袋,慢慢闭上了眼睛。 雨打在脸上,说不出的痛,也说不出的爽。 他记得晏三合对着谢府的一棵老树,曾说过一句话,她说:命运是什么,滚边上去。 人,是无法摆脱自己的命运的。 晏行,不行; 吴关月,不行; 他,也不行。 命运的齿轮在九年前轰然运转,把他转到了谢三爷的身上,九年后,淮右来了。 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命运给郑家丢下了一道符,那道符叫绝处逢生,叫起死回生,叫命不该绝。 一定是的。 否则,老天爷不会让他活下来。 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这道绝处逢生的符,应该由他,还有她一起接下,然后兄妹二人联手找出命运碾压郑家的真相。 一定也是的。 否则,老天爷不会把她送到他身边。 谢知非猛的睁开眼睛,那双桃花眼里,尽是亮光。 小裴爷看的心都揪了起来,诈尸一样跳起来,冲到朱青身后,一脚踹过去。 “你家爷都疯成这样了,还等什么?” 朱青早就等不及了,他身子轻轻一轻,刚要飞起。 忽的,墙顶上的人一个翻身,掉落下来。 “五十?” “爷?” 惊叫声中,谢知非稳稳的落地,伸手搭在小裴爷的肩上。 小裴爷吓得一动不敢动,颤颤巍巍道:“谢,谢五十,咱们是好兄弟,你要吸血吸朱青的去,他的血纯阳,还干净。” “你的呢?” “我的……” 小裴爷嘴角一抽,哭丧着脸,“被我的五指山污浊过了啊!” “我喜欢污浊的。” “啊?” 男子眉眼间的阴森瘆人一扫而光,笑意在眼尾显出了端倪。 小裴爷忽的伸手,一巴掌打过去,“谢五十你个王八蛋,你装神弄鬼来吓我!” 巴掌结结实实打脸上,痛意袭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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