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手戳戳晏三合的胳膊:“你是不是打算找个机会见一见他?” “我要先等一个人。” 晏三合缓缓站起来,走到窗前,“等见到这个人以后,我才会去见他,也才有底气去见他。” “男人还是女人?” 又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小裴爷瞪了眼三爷:我关心我家娘子,你凑什么热闹? 三爷回他一个白眼:我关心我家妹子,关你屁事! 李不言不等晏三合开口,直接抛出四个字:“不男不女。” 小裴爷:“……”我看你才不男不女。 谢知非:“……”这根棍子又开始搅屎了。 “明亭。” 谢知非:“你赶紧动身吧,你不在,黄芪压不住阵。” 裴笑摸摸怀里的几张符,又摸了摸腰间的五帝钱,冲晏三合露出一个“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表情,匆匆离开。 “李不言、朱青。” 谢知非:“你们留在这里商量一下怎么轮班,我和晏三合出去转转。” 晏三合刚要反问一句:我为什么要和你出去转转? 男人用五个字,就堵住了她的话。 “还有事要说。” …… 秋夜微凉,已经有点冻手了。 谢知非被吵嚷了一天,难得有这么安静的片刻,身边同行的又是她,浑身上下太舒服了。 人一舒服,就不想开口,晏三合拿眼睛瞪了他好几回,他都装没看到。 晏三合只好咳嗽一声:“三爷有事,就直说吧。” “我不确定自己心里的念头,和你心里的念头是不是一样。” 谢知非扭头看着她,“因为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那样一种人。” “我也不信,所以这念头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什么时候起的疑心?” 晏三合认真想了下,“不知道,就是查着查着突然发现不对了。” “等你见过那个人后,我会想办法帮你安排去见陆时。” “你有什么办法?” 谢知非笑笑:“放心,总不会是冒险。” 见晏三合不说话,他又道:“这个时候冒险是最傻的。学生的事,宫里那位只有早知道的份,不可能不知道,这也应该是你要他们仨保护陆时的原因。” 晏三合不说话,抬眼把男人自上而下的瞄了一遍。 一身深色官袍,整个人显得低沉又扎实,和第一次把她拦在巷口的风流纨绔,差太多。 “行了,咱们就走到这里吧。” 谢知非脚步停下来:“怀仁离京,我得去送一送。” “好。” 晏三合:“三爷慢走。” “等下。” 谢知非伸手拦住她:“今天在停马车的地方,见到怀仁来,为什么躲树后?” 晏三合先一怔,随即怒道:“你跟踪我?” “不是跟踪,是不放心。” “有什么区别?” “你细品品,有什么区别?” 谁要细品? 晏三合袖子一甩,扭头就走。 谢知非唇边浮上一丝微笑。 记忆没了,脾性还和从前一样大,一个不顺心,掉脸子就走,也不知道是谁惯的。 晏三合走出一段,回头看,男人高大的背影与夜色相融。 跟踪和不放心的区别,前者是戒备,后者是担忧。 “戒备?”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眉头倏的拧起。 谢知非走出一段,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他猛地转身,晏三合来不及停步,两人撞在一起,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谢知非赶紧一把扶住,“撞疼了没有。” 晏三合哪里还顾得上疼不疼,“谢知非,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事情真如我们三人想的那样,那么……” 她急急地换了口气,“那么……陆时还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谢知非顿时僵立在场。 第371章 罪己 两天后的清晨。 陆时一身绯衣,在所有人惊心的目光中,走进了大殿。 晏三合得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午后。 她正在小花园里散步。 这两天的日子过得有些魂不守舍,饭吃不下,茶喝不香,觉睡不着,李不言说她像一个失恋的女子,魂都被陆时那个男人勾走了。 “三合,三合。” 李不言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呼声,喊得晏三合心不住的往下沉,脚步一转,赶紧迎过去。 “是不是陆时出了什么事?” “他……” 李不言急促的捣气,这一路,她简直拼了老命在跑。 “三合,他,他今天穿绯衣,竟然弹劾……弹劾皇帝。疯了,真的疯了。” 晏三合身子在震惊中摇晃了一下,“弹劾皇帝什么?” “弹劾什么?” 李不言挠挠脑袋,急得跺脚,“哎啊,三爷和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文绉绉的,我记不起来了。” “不急,慢慢想。” 晏三合提醒她,“是不是和严如贤的案子有关?” “对,对,对。” 李不言忙不迭的点头,“说严如贤之所以敢犯下这等滔天大罪,是皇帝的私心和纵容,是知人不明;说皇帝不把严如贤交给三司审问,是以私乱法。” 李不言统统记起来了。 “说阉党插手朝政,是皇帝无视祖宗家法。还说,皇帝应该下罪己诏,诏告天下。三合,什么是罪己诏?” 晏三合被问得两个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 “皇帝下旨才能称诏,罪己诏是皇帝自省或检讨自己过失,过错的一种口谕或者文书。” 李不言:“说人话就是认错呗。” “对!” 晏三合:“古往今来,只有三种情况下,皇帝才会下罪己诏。” “哪三种?” “一是君臣错位;二是天灾引发的灾难;三是皇族皇权危难之时。” 李不言瞠目结舌,“听上去好像都是很严重的样子。” “是非常严重。古往今来下罪己诏的皇帝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严重的程度,仅次于皇帝驾崩和打仗。而且……” 晏三合心里涌起阵阵寒意,“罪己诏是皇帝自愿写的,还没有一个臣子敢逼皇帝写的。” “我的个娘咧。” 李不言两只眼睛瞪圆了,“这陆时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晏三合冷笑,想把这天都戳破了。 “陆时这会人在哪里?” “在宫里,还没出来。” “三爷人呢?” “三爷找到我,和我说了这一通话,就来不及地骑马走了。” 李不言:“我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还追过去问了一句,他冲我大吼,让我这根搅屎棍赶紧给你传话,别耽误事儿。” 秋阳下,晏三合生生听出一身冷汗。 谢知非这人,行事一向懒懒的,火不烧到他屁股,绝不会跳起来。表现的这么急,一定是有事。 “不言。” 她扶着两边突突的太阳穴,咬牙道:“事情不太妙了。” 李不言一听这话,顿时慌了,“那,那……怎么办?” “小姐,小姐。” 汤圆匆匆跑来,“几天前来的那位韩公子又来了,在院子里等小姐呢。” “韩煦?” 晏三合浑身一个激灵,“来得正好,不言,我们走。” …… 庭院中,韩煦站在阳光里的背影,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暖。 晏三合大步走过去,“韩堡主,你来早了。” 韩煦转身看着她,点了一下头,“不浪费时间,进书房说话吧。” 这话一出,晏三合就知道韩煦一定是打听到了一些东西。 “不言,你去沏壶新茶来;汤圆,准备晚饭;韩堡主,请!” “喂,你们等我来再说。” 李不言冲韩煦挤了下眼睛,“那个人,太让我好奇了。” 韩煦点头不语。 热茶端上来,韩煦目光从晏三合脸上扫过,没有任何寒暄,“想从何听起?” 晏三合也痛快,“从陆家,从他小时候说起。” “陆家是金陵府六合县人,家中世代以采石为生,金陵府赫赫有名的雨花石,就是出自他们家。” 韩煦:“转折在陆时祖父这一辈,四个儿子抢家产,闹得不可开交,后来家是分了,家业也就慢慢败落下来。 陆时的父亲是独子,在族中人单力薄,为了多生儿子,家里给他娶了一房正妻,纳了两房小妾。” “等下。” 晏三合出声打断:“陆时的生母在那两房小妾里面?” “不算。” 韩煦:“到死都是个丫鬟婢女的身份,没有过过明路。” 李不言吃惊:“这么说来,陆时在他们陆家只能算个私生子?” 韩煦口气不咸不淡,“李姑娘还少说了几个字,是来历不明的私生子。” “来历不明?” 李不言掏了掏耳,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怎么会来历不明呢。” “姑娘听我往下说。” “快说,快说!” “陆时的嫡母姓江,江氏是江南阳羡县人。陆时的生母姓袁,袁氏是发大水逃难逃到阳羡县。 江家家主见她小小年纪长得标致,是个美人胚子,就二两银子买了下来。” 韩煦:“袁氏的口碑在当地极差,听说在江家就和爷们勾搭不清,江氏几个嫂子容不下,才硬塞给了江氏做陪嫁丫鬟。” 李不言插话:“勾搭不清是道听途说,还是有真凭实据的?” “我只负责打听,真假李姑娘自行判断。” 韩煦端起茶盅,轻啜一口。 “袁氏到了陆家,见陆少爷长得白白净净,立刻就惦记上了,趁着主母江氏一个不留神,主动爬了陆少爷的床。据说……”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这袁氏床上功夫了得,能把男人伺候的浑身舒坦,陆少爷好几回要把这袁氏抬成妾,却没抬成。” 晏三合眉头一蹙:“为什么?” “江氏觉得这袁氏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让公公婆婆再看几年,等日后生下一男半女,再抬也不迟。” 韩煦:“这一看,还真看出了些名堂。那袁氏竟是个一日都不能缺了男人的主儿,短短一年时间里,陆家四房年轻男人的床,她都爬过。” 晏三合和李不言面面相觑。 这袁氏是什么投胎? 狐狸精吗? 靠吸男人的阳气维持生命? “没有人知道陆时的生父是谁,哪怕袁氏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孩子是谁的种。” 第372章 邪性 “怎么会这样呢?” 李不言听了直感叹:“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不可思议。” 晏三合头脑异常冷静,“像袁氏这样的为人,陆家为什么不索性把人赶走?” 李不言一想对啊,“还留在家里过年呐!” 韩煦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晏三合:“韩堡主,你接着往下说。” “陆时在陆氏族中虽然排行第七,但谁也没把他真正当个少爷来看,都在背地里骂他野种,这陆时据说打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晏三合:“不一样在什么地方?” 韩煦:“说这孩子身上有股邪性,浑身上下都是刺,像个野狼崽子。” 晏三合:“这话怎么说?” “陆家四房人虽然分家,但还住在一个宅门里,陆时因为是野种,据说打小就被人欺负。别的孩子被欺负了,哭哭泣泣回家找娘,他不是,他有两种反应。” “哪两种?” “要么一声不吭任由别人欺负,别人在他头上拉屎撒尿,他都能忍;要么,就把人往死里打。” 韩煦:“听说,陆家四爷就差一点被他打死。” “要么忍,要么狠!” 李不言一拍大腿,“这小子打小就是个人物。” “除了邪性外,陆时身上还有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韩煦:“别的孩子三岁还拖着两条鼻涕,穿着开裆裤到处玩泥巴,他三岁就开始看书识字,也没有人教他,他就自己学。” “三岁姑奶奶也就忍了。” 李不言小声嘀咕:“神童真是让人忍不了。” 韩煦看她一眼:“李姑娘今天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李不言幽幽回看他一眼,“没有我的插科打诨,你韩堡主没波没澜的声音,容易让人睡觉。” 韩煦听了也不恼,又道:“有书看,这人能不哭不闹,连饭都不用吃;没书看,他能给你嚎上三天三夜。 袁氏怕了这个儿子,就千方百计从外头寻些书来,陆时长到了十三四岁,进了陆氏私塾读书。” 晏三合:“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按道理没有资格进私塾。” “听说是他娘去族长那里闹的,他娘和族长睡过几回,族长身上长几颗痣 ,他娘一清二楚。” 韩煦:“族长怕事情抖出去,不得不答应下来。” 李不言:“这么说来,那袁氏还有几分远见。” “并不是,据说她把儿子送到私塾,是听了一位算命先生的话。” 韩煦:“那算命的说他儿子将来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能让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哪个算命先生批的命啊,别说,还真准呢!” “怎么?李姑娘也想找人算个命?” 李不言耸肩:“不是替我算,是替韩堡主你算算,什么时候才能娶房娘子,生个大胖小子好传宗接代。” 韩煦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李不言?” 李不言笑眯眯:“我在啊?” “你们两个要不要出去打一架?” 晏三合沉了脸,“不言,现在说这个话合适吗?,” “我还不是心疼他。” 李不言看看晏三合的脸色,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算了,确实不合适,我还是闭嘴吧。” 韩煦看她吃瘪,眼中透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一进私塾,陆时的聪明立刻展露出来,连教书先生都说,这孩子如果好好培养,将来一定是进士的料。 但陆家怎么可能培养他,不把他弄死就算不错了。” 晏三合手指抚了一圈茶盅,“后来呢?” “后来陆时就去了京城。 “几岁去的?” “听说是十六。” “那他就只在私塾读了两三年的书。” “应该是。” “谁送他去的?” “没有人送,他把他娘的私房银子偷了,自个跑的,把他娘气得,听说足足骂了三天三夜,差点骂断气。” 这话,让晏三合和李不言听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得不说,这陆时是个狠人啊! 韩煦:“陆时进了京城,就没有再回来过,直到他娘偷人出事。” 晏三合心中一动,“他娘偷人的事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偷的是个在陆家采石的年轻后生。” “年轻后生?” “没错,那后生才十八。两人相好了有一段时间,还说好要找个机会劫陆家一笔银子,然后私奔。” 韩煦:“陆家本来不打算张扬的,就是听说她要劫陆家,才发狠告到了衙门里。” 晏三合:“袁氏后来的结局呢?” 韩煦:“被沉塘了。” 晏三合:“孩子呢?” 韩煦:“还在她肚子里。” 一尸两命? 晏三合有些毛骨悚然:“那后生呢?” “打断了两条腿,后来也不知道去向。对了……” 韩煦轻轻摇了一下头。 “袁氏沉塘前,叫嚷着让陆家人小心些,她儿子将来做了大官,一定会替她报仇的;还说自己睡了这么多男人,活够本了!” 晏三合呼吸一滞。 说实话,她在听唐见溪聊起陆时娘偷人被抓,影响科举时,脑子里其实涌上来很多的念头。 会不会是陆家正妻设的一个套? 她会不会嫉妒庶子的出众? 陆时亲娘会不会是冤枉的? 到头来,统统不是。 一个女子为什么会如此恬不知耻呢? 按理说,不应该啊! 晏三合陷入深思的时候,最后一抹秋阳沉下去,李不言起身掌灯,顺便将冷茶换了热茶。 咕噜! 咕噜! 李不言头一扭,“你没吃饭?” 韩煦:“午饭没吃。” “怎么不早说!” 李不言把茶盅放在韩煦面前,“要不先吃饭吧。” “想吃碗姑娘下的面条,不知可有这份荣幸?” “荣幸什么荣幸,听着酸死了。” 李不言狠狠瞪他一眼,摔门走了,门外还传来她的不满声:“活得一点都不真实。” 好一会,韩煦这才把目光从门口收回来,落在晏三合身上:“有时候,很羡慕她。” 晏三合心里装的都是陆时的事,随口问道:“羡慕她什么?” “能陪在姑娘身边,朝夕相处。” 韩煦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身上压着重担,我也想在姑娘身边,做个下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使使小性子。” 晏三合这才把注意力移到面前的男子身上。 “我在你心里有那么好?” 第373章 不详 她在他心里,就有那么好。 父亲死得突然,死后棺材怎么样都合不上,韩家堡群龙无首,有人想趁机分一杯羹,有人想趁机咬一口。 是这眼前这个人,把自己一点一点从地狱里拉出来。 “没有你的纵容,她敢这样吗?” 这一问,把晏三合给问住了。 很快,李不言端着托盘走进来。 “一会就吃晚饭了,给你下得不多,你先垫垫。” 她放下托盘,手指在韩煦脑袋上点了点。 “以后别跟我们客气,饿了就说,累了也说,别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晏姑娘。” 韩煦拿起筷子慢悠悠道:“我就说你太纵容她了。” 李不言一个白眼翻过去:“你就是嫉妒。” 韩煦不说话,专心吃面。 行镖之人,吃饭都是三口两口,几乎一个眨眼,连汤都喝完了。 韩煦掏出帕子擦擦嘴,又用茶水漱了口,才把话扯上了正题。 “陆时十六进京,二十二岁拜在唐岐令门下,这中间的六年时间,韩家堡查不到他任何消息。” 晏三合没有追问一句“为什么”,韩煦这人做事很沉稳,他说查不到,那就一定有查不到的理由。 只是这六年时间,不长不短,陆时那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 “二十二岁住进唐家,二十九岁中探花,这中间的七年的时间,我们只查到一桩重要的信息。” “他因为生母偷情一事,不允许参加春闱,是唐岐令在曲江宴上替他说了几句好话,他才又苦读三年,高中探花。” 韩煦有些吃惊地看着晏三合:“你是怎么知道的?” 晏三合:“听一个陆时的故人说起过。” 韩煦点点头,“不重要的信息有三个。” “哪三个。” “第一个,他住唐家后院,凡事独来独往,从不多和人打交道。同一院子的人也不愿意和他打交道,说这人既阴沉,又孤僻,极不好相处。” “第二个?” “唐岐令有三个得意门生,他排第一个,后面两个……” “我知道,褚言停和唐见溪。” 韩煦毫不吃惊地看着晏三合:“那么三人号称岁寒三友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 “知道。” “第三个信息是,他生母死后,他回了一趟六合县。 韩煦:“这也是他十六岁离开后,第一次回去,也是唯一一次回去。” 晏三合:“他回去做什么?” 韩煦:“自己要求从陆家的族谱上除名。” “不对啊!” 晏三合望着他:“对陆家来说,陆时是来历不明的野种吗?怎么他的名字还会在陆家的族谱上?” 韩煦:“拜在唐岐令的门下后,陆家族人开了祠堂,自己添上去的。” 李不言冷笑,“敢情这陆家的人也不傻啊!” 晏三合:“除名的事,陆家人同意了?” 韩煦点头:“当时没有人料到他会东山再起,很痛快就答应了。” “现在呢,陆家人后悔吗?”李不言问。 韩煦看他一眼,“李姑娘,韩家堡只负责打听消息,不负责揣摩别人的心思。” 李不言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肯定是后悔的,说不定肠子都悔青了。” “韩堡主。” 晏三合:“现在陆家是个什么状况?” 韩煦:“败落了,尤其陆时这一房,败落的最为厉害,儿孙也没有几个成器的。” 这情形有点意思啊。 陆家的好风水,似乎都被陆时一个人占了。 晏三合又问:“袁氏的尸身是谁收敛的?” 韩煦:“陆时。” 晏三合:“葬在哪里?” 韩煦:“不知道。” 晏三合眼底浮现一线暗沉,“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陆时活得像一团迷雾。” 父亲是谁,不详; 母亲的来历,不详; 他自己十六到二十二岁的六年,不详; 韩煦:“我倒觉得唐家出事后,陆时才活得像一团迷雾。” 晏三合心中一动,“这话怎么说?” “唐家出事后,陆时这个新晋探花没有进翰林院,而是做了一名巡安。” 韩煦知道晏三合对巡安这个官位不会太了解,又耐心解释道:“是御史中最低的一个官儿,连品阶都没有。” 韩煦料错了。 为了查陆时这个人,晏三合把御史台上上下下都摸了一个遍。 巡安不仅是御史中最低的一个官,也是最苦的一个,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外面风吹日晒,东奔西跑。 做的也是些最琐碎的事情—— 看看农户们的田种了没有;哪里盗贼比较多;江南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徽州那边有没有流民,流民从哪里来…… “他在巡安这个位置上,做了几年?”晏三合问。 “整整八年的时间,才升任了监察御史,从八品的小官。” 韩煦喝了口茶:“但从那时候开始,他的升迁就很快了,像是坐了匹快马一样,蹭蹭蹭直往前冲。” 晏三合:“他升这么快的原因是什么?” 韩煦:“据说,他扳倒了两个重要的大人物。” 晏三合:“哪两个?” “一个是裕王;一个是户部尚书蔡晋同。” 韩煦:“裕王是罪名是圈地;蔡晋同的罪名是贪腐。” 晏三合忍不住问:“裕王是皇帝的什么人?” 韩煦:“是当今天子的弟弟,排行十六,又称十六王爷。” 晏三合惊得目瞪口呆,竟然连皇帝的弟弟也敢弹劾,难怪能做出逼皇帝下“罪己诏”的事情来。 韩煦又道:“因为这两个人,陆时还一度下了牢狱;但也正是这两人,陆时得了个铁面御史的称号,从此官路顺风顺水。” 晏三合:“裕王的下场是什么?” 韩煦:“据说是圈禁。” 晏三合:“蔡晋同呢?” 韩煦:“抄家流放,死在流放的途中。” 书房里的空气,因为韩煦的短短几句话,一下子凝滞起来。 连李不言这个脑子简单的人,也知道这两人倒台的背后,一定死了很多人。 “官场啊,真他娘的是修罗场啊!” 她感叹:“等静尘这个心魔解完以后,咱们速速离开京城,离得越远越好。” 晏三合淡淡看她一眼,“说说陆时为什么不娶妻生子?” “这个……” 韩煦眼神透着些无奈,“打听到有两个说法,也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第374章 不妙 晏三合:“哪两个说法?” 韩煦:“第一个说法是,陆时那地方受过伤,是个太监。” 谢知非也曾经说过这个话。 晏三合追问,“什么时候受得伤?” 韩煦:“据说是小时候,他被人从柿子树上推下来,那东西划破了,两颗还掉出来了一颗。” 晏三合:“……” 李不言:“……” 怎么这世上还有男人,是因为一棵柿子树,变成了太监? 晏三合:“还有一种说法呢?” 韩煦一个字一个字迸出:“他是断袖。” “他竟然喜欢男人?” 李不言惊得站起来,又一屁股跌坐下去:救命啊,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听到这种劲爆的话题。 晏三合:“传言未必可信,这世上断袖之人很多,也没耽误他们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对啊!” 李不言觉得晏三合这盆冷水泼得很有道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陆时无妻无子,不就等于绝了后吗?” “所以,真相未必如此。” 晏三合看着韩煦:“韩堡主,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没有了。他除了上朝,下衙,查案、审案,几乎没有别的事情,更不与同僚应酬。” 韩煦眼神露出些歉意:“是真查不到什么了。” “已经很好。” 晏三合:“不言,让汤圆摆饭,韩堡主……” “不必麻烦。” 韩煦站起来,“我还有事,回头等你这桩心魔解完,来驿站找我,我们再好好说话。” 晏三合心里一堆的事,也没心思吃饭,“我不留你,但一定会来找你。” “好!” “不言,替我送……” “别送,我识路。” 韩煦走到李不言身边,像刚才她戳他脑袋一样,也戳了几下,“走了,谢谢你的面。” 李不言嘀咕,“一碗面也值得谢,韩堡主你是不是傻?” 韩煦又戳她一下,转身离开。 “晏姑娘,晏姑娘。” 朱青飞奔进院子,见书房里走出来一男子,一惊的同时,又飞快打量几眼。 这谁啊? 错身而过的时候,韩煦余光扫过去。 朱青只觉得这人的眼神锋利,瞧着有点像是习武人的眼神,透着一股子精气神儿。 “小姐在书房。” 这时,李不言站到门口,请朱青进去。 朱青忙走进去,压低声音道:“三爷让我来和姑娘说一声,陆时到现在还没有从宫里出来。” 不好! 晏三合虽然吃惊,但脑子转得极快:“是他一个人没有出来,还是所有人都没出来?” “他和几位内阁大臣。” “三爷还有什么话?” “三爷说,事情可能不太妙,为防止夜长梦多,让姑娘赶紧想想办法。” 又与她想一块去了。 晏三合:“三爷这会在哪里?” …… 三爷这会在哪里? 骑马在几个宫门口附近瞎转悠。 四九城都掌灯了,所有内阁都还滞留在宫里,可见事态极为严峻。 父亲他是不担心的,担心的是那个人,别到头来抬出宫的是一具尸身吧,那可就真完蛋了。 “三爷?” 黄芪骑马跟在他身后,一脸惆怅道:“我家爷怎么还不出来啊,别出什么事儿吧!” 谢知非心里已经够烦的,一听这话,感觉自己头都要愁秃了。 明亭这孙子自打那夜进宫后,就一直呆在宫里没再出来过。 他担心陆时的同时,还替这小子揪一把心。 “明亭啊明亭,你他娘的是死了,还是被丽妃的鬼魂给缠住了?” 谢知非咬牙切齿,“再不出来,老子刨你家祖坟去。” “三爷,三爷!” 侍卫跑过来,仰着头道:“小裴爷出来了。” 真被他吓出来了? “他人呢?” “已经直奔……” 话没说完,侍卫只觉得眼前两道影子嗖嗖闪过,哪还有什么三爷的人影,就只听见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 书房,灯火通明。 六人再度聚在一起,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都只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小裴爷。 小裴爷胡子邋遢,头发散开了,有点呈鸡窝状,两只眼袋像是纵欲过度似的,几乎要垂到嘴角。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他浑身上下都散着一股烟熏火燎的怪味。 谢知非深吸一口气:“呕——” 小裴爷眼珠子暴出来,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谢知非。 “没忍住。”谢知非一脸歉意地拍拍他的肩。 “滚!” 一个字,让小裴爷的怨气出掉一半,把肩上的鬼爪子甩开,另一半的怨气也出掉了。 “晏三合,李兴的发家和严如贤有关,他两个儿子暗下都叫严如贤干爹。严如贤有两个绝色小妾,是由李家两个儿子孝敬的。” “还有吗?” “李兴原来也住唐岐令家的后院,住过一两年的时间,听说后来是被赶出去的。” 这话让晏三合魂灵一惊,目光偏过去,与谢知非的对上。 谢知非冲她微微颔首。 晏三合深吸一口气,“小裴爷,还有吗?” “还有……” 小裴爷抓了一把头发,“我出恭的时候,听到两个老太监贼兮兮地说一句‘报应来了’,不知道算不算。” “算。”晏三合的话说得掷地有声。 小裴爷脸上那个激动啊,心说不枉他这两天两夜的卧薪尝胆啊,“走,咱们这就找陆时去。” 黄芪:“爷,陆时在宫里。” 李不言:“他逼皇上下罪己诏。” 朱青:“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啥? 啥? 啥?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浇得小裴爷不仅心惊,而且心凉。 他愣愣地看着晏三合,“那,现在怎么办?” “你先别急。” 晏三合安抚他:“陆时的过往我也打听到了,你们先听我说一说,听完咱们再商量下一步。” “我来说。” 李不言清楚的知道,晏三合后面有硬仗要打,不想让她多讲一句话,便把从韩煦那儿听到的,一一说出来。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半晌,谢知非从震惊中回过神,“晏三合,下面怎么办,你说吧?” “说来容易,做到难。” 晏三合看着他,“我要见陆时。” 书房里,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 这话要昨天说,还有点希望,凭朱青、李不言、黄芪三位高手,那陆府还能翻墙闯一闯; 如今…… “小裴爷。” 李不言突然喊了声,“你估摸着这皇宫的城墙有多高?禁军有……” “你,你,你想干什么?” 小裴爷头皮都炸了。 第375章 戏票 “她想着死。”谢知非恶狠狠地盯着李不言。 “李姑娘,不能冲动啊!” 黄芪叹气:“宫里不仅有禁军,还有天子暗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朱青:“李姑娘,三爷说的死,是指车裂。” 李不言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被四匹马,硬生生的扯开,赶紧举双手双脚投降。 “得,当我没说。” “念头都不应该有。” 谢知非难得的声色俱厉,“有就是去送死,真当自己能上天入地呢?” 李不言本来都投降了,一听这话,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起来。 “别光叨叨我啊,有这叨叨的功夫,想想招不好吗?我娘说了,光会打嘴炮的男人,下辈子投胎做太监。” “你……” “你们俩也出去打一架吧。”晏三合被这两人吵得脑仁疼。 李不言头一扭:“……”姑奶奶不欺负弱小。 谢知非眼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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