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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然是在找老大人,那老大人是怎么瞒天过海来唱春园的? 正心烦意乱着,程扶摇进来,冲二人抱了抱拳:“三爷,小裴爷,这戏听得如何?” 谢知非翘起二郎腿,笑眯眯道:“我头一回听这戏,程班主,林冲夜奔,被人追上了吗?” “便是追上,也有人接应,三爷只管安心往下听戏。” 谢知非悟得出这话里的意思,李不言三人不仅顺利从后门离开,程扶摇还安排了马车接应。 心的一半,落了下去,另一半还吊在嗓子眼。 好在不久朱青回来,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用手沾了点茶水,写了两个字:皇宫。 皇宫? 谢知非和裴笑的心落下去,瞬间又吊起来。 锦衣卫此刻把老大人带去皇宫,必定是那位的主意,这是打算做什么? 秋后算账吗? 谢知非心魂不定地站起来,“我们也走。” “你拉我一把,我腿软,起不来了。” 小裴爷这一晚上受的惊吓,比在周也宅子里受的惊吓只多不少,不仅腿软,心还怦怦直跳。 谢知非一把将他拉起。 走出唱春园,夜风中已经夹了些蒙蒙细雨,淋在脸上,说不出的冷。 谢知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老大人是怎么进到唱春园的?” 朱青低声道:“陆府今日请了戏班,他扮成戏子跟着戏班,从陆府走出来的。” 怪不得锦衣卫会找来。 谢知非眼角跳了跳:“明亭,宫里这会还在做法事吧?” 裴笑摸了摸身上的腰牌,一咬牙,“朱青,送我进宫。” 谢知非赶紧叮嘱,“别冒险。” “废话,还用得着你交待,小爷我怕死的很呢。” 裴笑走到马车前,手掀起帘子的同时,头一扭,“你快回去看看我娘子有没有事。” “她晚点再看。” 谢知非轻声道:“这么冷的天,我得先回家一趟,陪我爹喝几盅小酒。” 喝酒是假,打探消息是真。 裴笑心说这小子手脚快,脑子转得也快。 …… 夜色已深,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潮湿中。 小内侍很是和气:“陆大人,请随小的来。” 陆时理了理身上的便服,把头发拢得一丝不乱,才接过小内侍递来的伞,走进雨中。 小内侍见他腰背挺得笔直,脚步迈得颇有几分气势,心里不由一阵感叹。 深更半夜被召进宫,还能气定神闲的人,论朝中上下,怕也只有一个老御史了。 上到最后一级台阶,陆时收了伞,掸掸身上沾的雨丝,抬腿跨进了御书房。 皇帝歪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见人进来,纹丝不动。 陆时上前跪拜行礼。 皇帝放下书,看了眼他身上的衣裳,淡淡笑道:“老大人这是从何处来?” “回陛下,从唱春园来。” 陆时仍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今夜登台唱了一场戏,了了多年的心愿。” “噢,唱的是什么?” “西厢记。” 皇帝并没有很诧异。 “朕记得西厢记演的是千金小姐与穷书生的故事。” “正是。” “老大人扮的是……” “书生。” “那千金小姐是……” 陆时缓缓直起身,“是臣未过门的未婚妻,唐家大小姐。” “叭——” 茶盅应声而碎,皇帝的脸上一片怒容。 暖阁里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聪明人过招,话不用说透,却早就心知肚明。 这很久的时间,皇帝喘了好几口气,压下了已经到极点的怒意,冷笑道: “老大人原来没忘啊!” 陆时一字一句:“回陛下,有些事不敢忘,不能忘,也舍不得忘。” 皇帝的面色刹那间煞白,眼底有锋利的杀意。 “陆时,你好大的胆!” “陛下。” 陆时身子缓缓伏了下去,“臣,死罪。” 皇帝只觉胸口一痛,指着陆时道:“好,好,好……朕这就成全你!” 第404章 接我 陆时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帝王,嘴角慢慢扬起。 “臣,谢陛下恩。” 声音里没有惧怕,反带着些欣喜,好像“成全”两个字,是他等了许久,盼了许久的。 皇帝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瞬间冷静下来。 “朕忘了,你是拨乱反正,替天下苍生发声的大御史;是两袖清风,曲高和寡的大清官。 朕若杀了你,便背上了杀清官的罪名,他日工笔史书,朕便成了昏君,而你陆大人,则名垂青史。” 陆时伏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弯曲的身子没了那层威武的官袍做遮掩,瞧上去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皇帝只觉得浑身的骨节,连同四经八脉都隐隐生痛。 他一生经历过无数的风波,打过无数的仗,遇到过无数的敌人、对手,还没有一个人将他逼迫至此。 这人把他逼进了一个狭窄的缝隙中,无路可进,无路可退,甚至连拔刀也不能。 皇帝颓然坐下,“陆时啊陆时,朕留你不得,杀你不能,你好深的算计。” 陆时依旧沉默。 皇帝看他这样,反倒想笑了,“你是替他来报仇的吧?” 他是前太子。 陆时这时才直起身:“非他,只为唐家。” 皇帝冷笑,“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 陆时淡淡一笑:“唐家给我恩惠,受人一恩,涌泉相报。” “那朕呢?” 皇帝质问:“当年你那个身份,很多人都劝朕罢了你,朕不仅没有罢,还扶你一步一步上位,朕难道就没有给你恩惠?” 陆时:“陛下扶我上位的同时,我在为陛下披荆斩棘,这不是恩惠,这是你情我愿,是君臣之间的默契。” 好一个君臣默契。 皇帝冷笑连连。 “唐家是一定要败的,唐岐令是一定要死的,那人的性子,根本坐不稳这江山。 唐岐令是他的先生,更是他最重要的幕后军师、左臂右膀。他不是死在我手上,也要死在别人手上。” “陛下说得没有错。” 陆时眼底有嘲讽的笑。 “唐岐令该死,但不该那样死;唐家必败,但不应那样败。将军百战死,唯有一样死不得:被诬陷降敌。如此死,死不瞑目。” 皇帝冷笑一声,“所以你这么些年,把自己活成一个孤种,只为今天?” “并不是。” 陆时平静道:“这世上,有好人,有恶人,有奸臣,有忠臣,有清官,有贪官……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钟馗一生,行光明大道,封天下厉鬼。我这一生……” 陆时停顿了一下。 “先生曾说过,我的性子是做御史的一把好料子,这么些年,我有私心,亦有本心,我除了想为唐家讨一个公允外,还想努力不辜负先生的话。” “陆时,这世上何来公允二字?” 皇帝身子往前凑了凑,直直看着陆时的一双眼睛。 “他生来为嫡,我生来为庶,你陆时虽姓陆,却生来不过是个私生子,谈何公允?” 陆时眼中慢慢簇起一团熊熊烈火。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 命里已安排定,谁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唯一能选择的,便是对得起自己胸膛里的一颗心。”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帝王—— 他杀伐果断,文韬武略,平定四海,知人善用,华国在他手上,堪比汉唐盛世。 但手上的血太多了,流都流不尽;刀下的冤魂太多,阎王殿里装都装不下。 “陛下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一个好皇帝。” 陆时慢慢伏下身子,额头触碰到地上。 “臣有幸陪陛下走了十八年,不悔;但臣想为唐家讨一个公允,十八年亦不悔。请陛下,赐臣死罪!” 诺大的殿里,一片死寂。 …… “裴大人,裴大人。” 小内侍颠颠的跑过来,趴着裴笑耳边道:“老大人没事了。” 裴笑一脸的不敢置信:“当真?” “千真万确。” “我的观世音菩萨哎!” 小裴爷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赶紧从怀里掏出银票,一咕噜脑儿都塞到小内侍手里。 “他人呢,这会在哪里?” “怕是已经到了家。” “阿弥陀佛!” 小裴爷双手合拾朝天上拜了拜,心说这一下总算是没事了,安稳了。 不对啊! 小裴爷脸色一变。 怎么就没事了呢? 陛下为什么要放过他? 这不合乎常理啊! …… 小裴爷变脸的同时,陆时已撑着伞走进院子。 陆大在屋檐下等着他。 “老爷回来了,先用饭,还是先沐浴。” “先沐浴更衣,让厨房温两壶酒来,你陪我喝一点。” 陆时把伞递给他,“对了,箱笼里那套水蓝色直裰你替我拿出来,我要穿。” 陆大拿伞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还没应声,陆时已经走进了屋里。 沐浴、更衣。 陆时走到铜镜前,发现领口有点歪,又伸手正了正。 “这衣裳是她送我的,她说我穿这个颜色显年轻,请的是我们金陵府最好的绣娘。” 他转过身,伸长双臂:“阿大,你瞧瞧如何?” 陆大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啊,总不说实话。” 陆时伸手点点他,又转过身,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人老了,个子就缩,这衣裳当年我穿正正好,如今穿是偏大了,都有些撑不起来,阿大,你来替我缝两针。” 阿大不动,只是红了眼眶。 陆时走到他面前,“走,陪我喝两盅。” “老爷?” “你素来是个痛快人。” 陆时拍拍他的肩,摇头笑道:“走!” 阿大跟着走出去,这时有下人送酒菜来,陆时命令道:“多摆一副碗筷。” “是,老爷。” 两副碗筷摆好,下人掩门而出,陆时拉着陆大在小桌边坐下。 四盘小菜,酒是米酒。 陆时连喝三盅,又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 “主仆一场,没什么东西可留给你的,我身后的东西都给你。” “老爷?”陆大心上一痛。 陆时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死后,陛下定会让我葬在皇陵附近,也不会让我穿这身衣裳上路,衣裳脱下来后,你把它埋进她墓里,也算全了我的心思。” 陆大再忍不住,眼泪籁籁下。 “有一个人,我瞧着面相有几分熟悉,你应该和我一样,也有这个感觉。” 陆大陡然睁大眼睛。 陆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容易的,阿大,看着点。” 陆大含泪点头,“好。” 陆时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把帕子塞他手里后,走进厢房,轻轻掩上门。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他自言自语一声,走到脸盆前,用帕子净面净手,用清水漱了口,然后走到窗边,静静地站了一会,才吹灭烛火,躺到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了他的额头。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孩儿,女孩儿有一双清亮的眸子,像花瓣儿一样的红唇。 她冲他莞尔一笑,“陆大胆,跟不跟我走?” 他抓住额上的那只手,牢牢地握在掌心。 他有好多的话要说,说思念,说艰难; 说这二十六年每一个清晨,每一个夜晚,他都想牵着她的手醒来,再牵着她的手睡去。 “唐小未,你怎么才来接我呢!” 他最后还是说了这一句。 永和十七年。 八月初八。 华国赫赫有名的御史陆时,于睡梦中溘然长逝,享年五十五岁。 第405章 郑家 “李大侠,李大侠——” 小裴爷这一嗓子,让李不言头皮炸裂。 黄芪一脸歉意地挠挠头,“他平常也不这样,可能是担心晏姑娘吧?” 李不言心说我谢谢他啊,鬼都要给他嚎来了。 小裴爷打伞走进院子,见李不言和黄芪都站在屋檐下,东厢房里黑漆漆的,不由放轻了声音。 “我家三合呢,醒了没有?” “爷再多嚎几声,她就醒了。”黄芪小声嘀咕。 “混账王八蛋,敢挑你家爷的不是。” 裴笑一脚踢过去,黄芪赶紧躲开了。 李姑娘冲裴笑一勾头,笑嘻嘻道:“小裴爷,进来喝盅热茶啊!” 笑得这么骚气,非奸即盗啊。 裴笑生起了警惕,“你想干什么?” “不干嘛。” 李不言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伞,又冲他咧嘴一笑。 “这不是好奇吗,想请小裴爷说说水榭里的故事,挠心挠肺的,都坐不住。” 嘿! 头一次发现,这丫头笑起来还挺有几分姿色。 “还愣着干什么呢。” 李不言一把拽住裴笑的胳膊,“小裴爷,外头冷,咱里头说话。” “唉唉,你放手,放手……别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儿,让我家三合瞧见了,还以为……” “我家三合这会瞧不见。” 李不言朝黄芪递了个眼神: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黄芪迫于李不言眼里的杀气,鬼爪子到底伸向自己家的主子。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裴笑往里走。 把人按坐在太师椅里,李不言沏茶、端点心,黄芪拿热毛巾给主子一根一根擦手指头。 让搅屎棍伺候,裴笑受用死了,眉一挑。 “来,把身上的帕子掏出来。” 李不言和黄芪对视一眼,心说这是要干嘛? 裴笑冷哼一声,“这故事说出来,得一个个哭死你们。” 外间的声音,一墙之隔的晏三合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能动弹。 梦境迟迟不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道门,门里雾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看不见,更要命的是,她还走不出去。 这次怎么会这样? 和以前的完全不同。 晏三合无奈,只能盘腿坐下来,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雾一点一点散去。 一座宅子出现在她面前。 晏三合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刚要细想,她的身体浮了起来,浮到一处院落的上方。 她低头往下看—— 只见墙角的树丛里,躲着两个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树丛外的拱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绿衣丫鬟,一个紫衣丫鬟。 突然一股巨大吸力,将她的身子吸了下去。 晏三合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吸进了女孩的身体,并且耳朵能听见声音。 “七爷又挨骂了。” “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一个月一次,这不都习惯了吗?” “你说七爷也真是的,都说虎父无犬子,他怎么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两个孩子都给他拖累了。” “少说一两句吧,就算不得宠,日子也总比咱们好过。” “干活,干活。” 脚步声渐行渐远,男孩转过脸,晏三合惊了一跳,这是上个梦里倒在血泊里的男孩。 她唤他哥哥。 “哎——” 他叹了口气,“都怪我昨儿个调皮,被祖父逮了个正着,害咱们爹爹受累。” 晏三合眨眨眼睛,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行。” 他蹭的站起来,连累晏三合也跟着站起来,一低头才发现,手被他牵着呢。 “我得找祖父说理去,这事跟爹爹没关系,要骂让他骂我。你跟不跟我去?” 不等晏三合回答,他目露凶光,“你必须跟我去,爹爹那么疼你。” 晏三合顺从地点点头。 两人从树丛里走出来,蹑手蹑脚地进到院子,晏三合不知道为何,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她挣脱出他的手。 他转过身,无声质问:“干嘛?” 她塌着脸,“……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许回。” 他抄起她的手,死死的拽住。 “咱们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回谁就是小狗。” 晏三合头皮一紧,语无伦次道:“哥,哥,你刚刚发出声了……” 话还没有说完,一扇窗户突然打开,紧接着窗户里飞出一把大刀,不偏不倚的横在两块青石砖的缝隙里。 那刀柄离他们俩,只有三寸的距离。 魂飞魄散。 不等晏三合还魂,一道声音怒冲冲的吼道—— “郑淮左,带着你妹妹,给我滚出这个院子!” 晏三合猛抽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门缝里又传来裴明亭说话的声音。 屋里,漆黑一片。 晏三合就这么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但心在剧烈的跳动着。 “郑老将军最小的儿子有一对龙凤胎兄妹,哥哥叫郑淮左,妹妹叫郑淮右。 淮左小我三岁,小时候我们有过几面之缘。如果他还活着,应该比明亭还要和我亲。” 这是某天晚上,谢三爷亲口对她说的话。 所以! 她是郑家的人?? 晏三合忽然觉得有点儿好笑。 她怎么会是郑家的人呢? 那片断壁残垣的废墟,不应该是她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那一百多条惨死的冤魂,也不应该是她的至亲亲人。 她这么单薄的骨架,承受不起这样的重负,一条冤魂的分量,就足以把她压垮了。 但事实上,她的确是轻轻地笑出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笑得快了些,还是呛到了什么,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门被推开。 李不言从外头冲进来,一把将晏三合拎了起来,手顺势摸上了她的背,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 但晏三合还是咳了个惊天动地,咳得眼前阵阵发黑,咳得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李不言不等她回答,起身点了灯,把站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只得探进一点脑袋的小裴爷往外一推,“砰”的关上了门。 晏三合说不出话来,有什么压在喉咙间,令她窒息。 恍惚间,她又听到了那声怒吼:“郑淮左,带着你妹妹,给我滚出这个院子!” “梦到了什么?” 李不言在床边坐下来,双手一个在胸前,一个在胸后,替晏三合顺气。 “别急,晏三合你别急,咱不能急,什么都不急!” 晏三合的耳朵里渐渐听到了声音,她盯着李不言,眼睛里一点点燃起两团烈火。 “不言,你信吗……” 晏三合抓着她的手,用力握住,“我是郑家的人。” “哪个郑家?” “郑玉老将军家。” 李不言惊得魂飞魄散。 第406章 访客 说起来谢知非挺对不起他爹的,酒喝到一半,朱青回来,他扔下酒盅就跑了。 “阿嚏阿嚏!” 谢知非摸摸鼻子,心说这是自家老爹气得在骂他呢。 骂吧,只要陆时从宫里平平安安出来,就是打他一顿,他都乐意。 但不对啊。 都逼皇帝下罪己诏了,还能平平安安吗?怎么做到的? 谢知非眼角抽动,“锦衣卫撤了吗?” “还没有。” “朱青,这不正常啊!” 朱青点点头,表示欣然同意,当今陛下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谢知非一边转动脖子放松,一边又问:“明亭呢?” “在别院。” 朱青看了眼三爷的神色:“爷要过去吗?” 谢知非摇头。 过去做什么呢,那丫头醒过来,看到裴明亭眼巴巴地守着,多多少少心里会生出一点喜欢吧。 “让小厨房再送点吃的来,在书房里光喝酒了。” “是!” 谢知非揉揉太阳穴,心说静尘的心魔总算是了结,再要这么没日没夜的折腾下去,他真要短命好几年。 “爷。” 顺才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外头来了个年轻男子,那人自称叫单二一,说找爷有事。” 谢知非眉头一皱,“三二一?” “单二一。” 还有人叫这名的? “不认识,打发走。” “是。” 小厨房整治过后,手脚特别利索,不过片刻功夫,朱青便拎着食盒过来。 谢知非闻着香味,食欲大动,刚要拿起筷子,就听见谢小花呼天天抢地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 “爷,三爷,我的好三爷啊……” 谢知非“啪”地放下筷子。 “堂堂谢府总管,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这死胖子越活越回去了。” 死胖子冲进来,抹了一脸的雨水。 “三爷,大事不好了,外头来了个闹事的,已经打伤了咱们府里好几个护院。” “嗬!” 谢知非蹭的一下站起来。 “还有人不怕死,敢到内阁大臣府里闹事的,朱青。” 朱青已经冲了出去。 谢知非扭头看谢小花:“是不是那个叫三二一的?” “回爷,就是他啊,这人……” 谢知非不耐烦听下去,抬腿就走。 “三爷,等等老奴,你这身子淋不得雨啊。”谢小花打着伞,匆匆忙忙跟过去。 主仆二人还没走出多远,却见雨中跑来个门房的小厮。 “三爷,朱青让您赶紧过去瞧瞧。” “怎么,打不过?把府里的护院都叫上,赶紧的!” 谢知非脚步更快了,留下的小厮摸摸后脑勺,一头雾水道:“没打起来啊!” 雨势很大,角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 昏暗的灯光下,谢知非看到有两个影子立在雨中,相互对峙着。 其中一个影子是朱青,另一个…… 谢知非心冷一声:三二一是吧,爷很快让你变成一二三。 听到脚步声,雨中两人纷纷扭过头。 谢知非一边让谢小花把伞往上掀一掀,一边怒喝着上前。 “擅闯谢府,好大的胆儿,三二……薜昭,怎么会是你?” 谢知非一脸诧异地张大嘴,好半天才回了神,“你还有个别名叫三二一?” “单二一是我。” 一道声音从边上横出来。 谢知非脸色陡然一变。 他妈的。 这声音化成灰都听得出来。 就是那天在客栈说他和晏三合是“一对小夫妻”,让他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的孙子。 那孙子站在屋檐下,眉眼生得还不错,颇有几分读书人温文尔雅的气质,瞧着人模人样。 “这就是你们谢府的待客之道?我呸!” 单二一挥舞着拳头,愤怒的控诉着谢府的不仁道。 “这么大的雨,把我们拒之门外,让我家娘子在马车里淋雨,你们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慈悲心怀?” 谢知非不理会这个三二一,走上前问薜昭。 “他谁啊?他娘子是谁啊?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姑爷,小姐。” 谢知非脑子转了几转才反应过来,上门的人是唐见溪的女儿和女婿。 他目光落在单二一身上,心说你小子也真是够傻,哪怕通报一声唐见溪,他都不可能把人赶出去。 谢知非大步流星走过去,抱了抱拳。 “原来是单兄,久仰,久仰,一场误会,都是我的错,还望单兄弟别放在心上。” 单二一心里还有气,没遮没掩的“哼”一声。 “我娘子还饿着肚子在马车里等呢!” 谢知非想到唐夫人临别时的叮嘱,忙道:“谢总管。” “在。” “赶紧让小厨房备饭。” “等下。” 单二一:“我娘子不吃葱蒜,不吃辣,闻不得腥味,菜里汤里放几滴醋,她最近喜欢吃酸。 对了,如果府上有新鲜的竹笋,炒盘三鲜上来,记住上面淋点麻油,做得清爽一点。” 谢总管在谢府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对饭菜要求的客人。 他剜了单二一一眼,然后朝身后的小厮吩咐几句。 “单兄。” 谢知非客客气气道:“去把你娘子扶下来吧。” 单二一不动,干咳了一声。 “我们从水月庵出来,就直奔你们谢府了,在京里也没有落脚的地方……” 敢情是要借宿。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总管,让人把客院打扫一下。” “等下。” “枕头不能太硬,被子上要熏香,还要备上一桶热水,我娘子每天都要沐浴的。那啥……” 单二一:“院子要朝南,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树啊花的,那些东西招阴,会惊着我娘子的。” 这人是三爷的谁啊? 把谢府当他们自个家了? 客随主便四个字,没听过吗? 谢小花幽怨地看了三爷一眼,三爷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他娘子怀孕了,就照单兄要求的去办。” “是。” 单二一见自己的要求都满足了,一变脸,笑眯眯地冲谢知非道:“谢兄,帮个忙,来替我娘子打个伞。” 谢知非:“……” “快点啊,你的伞大。” 谢知非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变了变脸。 他压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骂,把谢小花手里的伞递到薜昭手上。 薜昭与单二一走到马车前,一个把伞凑过去,一个掀起车帘,把手伸进去。 昏暗中,红衣女子踩着矮凳走下来。 站定后,她先冲单二一甜甜一笑,然后才抬头向门口背手而立的谢知非看过去。 谢知非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骤变。 第407章 明月 这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 两条剑眉生得又浓又黑,高高挑起,鼻子小巧挺拔,下巴略往上翘起一点。 这人的头发梳成妇人头,额头中间露出一个小小的美人尖儿。 谢知非淋着雨,飞快的走下台阶,走到那女子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张脸看。 蓦然间,他心里生出一种隐隐约约的微妙来。 这种微妙很奇怪,很忐忑,很匪夷所思。 唐明月其实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一个俊朗高大的男人站在灯笼下,不想一眨眼的功夫,这人就近在眼前。 近看,更惊艳了。 不仅长得好,而且气度出众。 唐明月不由冲他笑道:“是谢府三爷吧,我听薜叔说起过你,他夸你是难得一见的世家弟子。” 门里的朱青一听这话,不由扫了唐明月一眼。 这唐大小姐果然是个嘴甜的,面上功夫做的可真好。 姓薜的三句话打不出个闷屁来,夸我家爷,做梦呢! 咦! 爷怎么一动不动? 这时候,所有人都发现谢三爷像个登徒子似的,直愣愣地盯着人家女子看。 朱青:“……”爷看什么? 谢小花:“……”这女子长得不如晏姑娘啊! 单二一:“……”看吧,看了才知道我娘子是这世界上最美的。 换个人这样盯着她看,唐明月早生气了,但眼前这一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相太好的缘故,唐明月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双眼睛很有几分亲切感。 “三爷身份贵重,别淋着雨。” “噢!” 谢知非从鼻腔里应一声,目光却没有挪开半分,只是脚往后退了半步。 “进去了,进去了。” 单二一把伞往下一压,挡住了谢知非的视线。 我娘子好看,你也不能这么看啊,当我这个夫君不存在吗? 伞面的雨水有几滴洒在谢知非的脸上。 他猛地回神,也没急着跟过去,而是又盯着唐明月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迈开了步。 谢小花撑伞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爷看什么?” “没什么。” 谢知非随口答一句,忽的快跑几步,追上唐明月,“唐小姐今年多大?” “三爷打把伞吧,小心生病。” 唐明月朝身后的薜昭看一眼,薜昭一声不吭的把伞递过去。 谢知非接过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七吧。” 唐明月笑道:“正是十七。” “生辰是哪一天?” “我说谢三爷。” 单二一脚步一挪,走到两人中间,“我娘子的生辰你要知道做什么?” 唐明月扯扯自家男人的袖子。 单二一别的都能忍,有人窥视他娘子忍不了,一脸委屈道:“哪有一见面就问人家生辰八字的,没这个道理啊。” 确实没这个道理。 唐明月心里也觉得奇怪,莫非他…… 不可能,不可能。 人家三爷不仅长得一表人才,家世也是响当当的好,是多少闺中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就在唐明月心里想着这些小九九的时候,谢三爷开口了。 “对不住,唐姑娘,是我唐突了。” 他停下脚步,“谢小花。” “爷?” “唐姑娘是我的客人,帮我照料好。” 谢知非把伞往薜昭怀里一塞,“唐姑娘,我手边还有点事,晚一点我来找你。” 唐明月见他淋着雨,大步走进夜色里,嗔怨的推了推男人的手。 “都怪你,乱说话。” “我没说错啊。” “你错了。” “错哪了?” “不该对人家那样的口气。” “我口气很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 “呸!” “明月。” “别叫我。” “月月。” “离我远点。” “好好好,我错了,你别恼,小心动了胎气,我下回注意。不过……真的没有人一见面就问……” “单二一。” “好吧我闭嘴。娘子,你小心脚下……” …… 谢知非走得又急又快,像是后面有个厉鬼在追他。 朱青觉得自家爷很是反常,不敢放他一个人,赶紧跟过去。 哪知,走到半路的谢知非突然停步,猛的一个转身。 朱青差点没刹住。 “爷?” “朱青。” 谢知非停了一会,“你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吗?”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脑,朱青不由一怔。 “你现在的样子和你小时候的样子,长得像不像?” “啊?” “有没有人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 谢知非太阳穴一跳,“算了,我跟你个笨蛋说个什么劲儿。” 朱青:“……”爷在问什么? 回到院里,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也没有再吃的欲望。 净房里热水已经备下,谢知非三下两下脱了身上的衣裳,一头坐进去。 热气慢慢升腾起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九年。 他成为谢三爷整整九年,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可再漫长,他还记得从前他是郑淮左的样子。 也是一脸英气; 也是两条剑眉又浓又黑,高高挑起; 也是额顶一个美人尖。 “爹,他们说我和我妹长得一点都不像。” “哪里不像?” “我是男的,怎么会有美人尖?妹妹是女的,她怎么没有?” 一记毛栗子敲上来。 “你小孩子懂什么,双胎胞有长得像的,也有长得不像的,你长得像我,你妹妹长得像你娘。” “怪不得我妹比我好看。” 又一记毛栗子敲上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爹丑?” “爹自己说的。” “你个臭小子,给我滚回来。”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跑着跑着,一想不对啊,娘有美人尖啊,长得像娘的应该是他啊! 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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