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是裴淑贞从未见过的执拗,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又像是破土而出的新竹。 “起开!”裴淑贞甩开儿子,大步跨进队列。 云锦裙摆扫过沈嘉岁沾泥的靴面:“往左点,挡着娘了。” 沈钧钰张着嘴,看母亲摆出蹩脚的马步,突然脚下一滑。正要溜走,后领子被沈嘉岁揪住:“哥难道想当逃兵?” 沈钧钰欲哭无泪,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蹲马步。 朝阳跃上飞檐时,沈文渊下早朝归来。 绕过影壁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噗通”声——沈钧钰四仰八叉摔进花丛,裴淑贞歪在女儿肩头直哼哼,唯有沈嘉岁还颤巍巍撑着。 “侯爷!”纪恩同抱拳行礼,“您也要加入么? “不必!”沈文渊提着官袍溜得飞快,“本侯还要去工部议事!” 裴淑贞揉着酸麻的腿冷笑:“昨儿还说腰疼告假,今儿个跑得像是有狗追!” “娘看招!”沈嘉岁突然抄起竹枝刺来。她这几日偷学纪再造的剑法,倒把裴淑贞唬得连连后退:“反了你了!” 母女俩追打到荷花池畔,惊得锦鲤乱窜。 沈钧钰瘫在石凳上哀嚎:“纪师傅,明日能否减两圈?” “大公子昨夜偷吃烧鹅腿时怎不说减?”纪恩同晃着油纸包,“要属下把骨头渣子呈给夫人么?” …… 八月的蝉鸣裹着暑气,沈氏茶轩新开的青瓦铺面隐在城西槐荫里。 新任掌柜姚墨身着靛蓝绸衫立在阶前,牌匾下悬着新制的竹风铃铛。 “万里木兰上市,客官可要尝尝这新品茶?” 巷口挤满探头探脑的百姓。 有老主顾摇着蒲扇笑骂:“姚掌柜好会吊人胃口,上月说要在冰酪里加荔枝,害得我家丫头馋了整宿!” 二层雅间雕窗半开,沈嘉岁倚着缠枝莲纹凭几,看绿袖拨弄算盘珠子的手快出残影。 “赚不完,根本赚不完!”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碗盏碎裂声,紧接着是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黑店害人!这茶里有毒!我肚子疼死了!” 纪再造如黑鹰掠下木梯,玄色短打掀起劲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闹事者还未及摸向腰间药包,已被铁钳般的手掌按在黄花梨八仙桌上。 青瓷茶盏滚落,泼出的牛乳在地面洇开云纹。 “放开我!你们欺负人!我半口水没喝,到茶楼喝了碗茶就闹肚子疼!”胖男人气急败坏。 “客官今早当真滴水未进?”沈嘉岁也匆匆赶到一楼,指尖抚过茶匙,杏眼扫过男子鼓胀的袖口:“纪护卫,劳烦查查这位贵客的荷包。” “你们敢!”男子脖颈青筋暴起,镶银腰带突然崩断。 纪再造双指夹着油纸包扬起时,几粒巴豆粉簌簌飘落:“劣质巴豆粉,东市仁和堂的货,三钱银子能买半斤。” 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原来,是这胖子自导自演,自己给自己下药,企图栽赃沈氏茶轩。 穿短褐的脚夫啐道:“前日聚香楼也有人这般讹钱,准是同一伙泼皮!” “绝不能轻饶了这家伙!” “打一顿再说!” 说着,就有人想要一拥而上。 “诸位稍安勿躁。”沈嘉岁将冰裂纹茶盏推至桌沿,面向众人,一脸严肃道:“我们沈氏茶轩的牛乳茶四个时辰一换,瓜果切片超时即弃。” 她忽然抬眸望向二楼露台,“方婶,把今晨废弃的荔枝冰酪端来。” 粗瓷海碗盛着化开的乳酪经过胖男人的鼻尖,甜香引得他喉头滚动。 沈嘉岁轻笑:“连乞丐都安然无恙,客官这身子骨倒是金贵。” “报官!快报官!”这时,人群外忽然挤进个戴方巾的瘦子,“明明是你们沈氏下药害人,光天化日竟敢诬陷良民!” 哟,还有负责煽动言论的同党? “不必劳烦。”沈嘉岁截住话头,翡翠禁步撞出清响:“紫莺,去请京兆尹衙役。”她葱指捏起油纸包,“顺便问问仁和堂掌柜,近日可有生客大批采买巴豆。” 瘦子脸色骤变,转身要逃,却被纪再造勾住裤腰带。 一胖一瘦两条泼皮如霜打茄子瘫坐在地,腰间玉佩竟刻着相同的貔貅纹。 二楼珠帘忽动,方婶捧着食盒碎步而来:“小姐,靖安侯府刚差人送来的冰鉴,说是岭南快马运的鲜荔枝。” 沈嘉岁捻起颗红壳果肉,汁水染得指尖如染蔻丹:“给每桌客人都送一碟,压压惊。”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欢呼声。 沈嘉岁指尖轻叩茶案,瞥向面如死灰的闹事者,冷笑道:“西晋律令,投毒害命者——”她忽地抬眸,眼底寒光如刃,“人赃并获,秋后问斩!” 跪在地上的胖子浑身发抖:“冤枉!” “冤枉?”沈嘉岁抖了抖那包巴豆粉,“这东西可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她俯身逼近,鬓边珍珠步摇垂穗扫过男子鼻尖,“供出主谋可免死罪,三声为限——” “一!” 茶楼鸦雀无声,唯有檐下铜铃被风吹得叮当。 “二!” 胖子突然暴起指向人群:“是他!严记茶楼的蒋掌柜!” 围观百姓哗然散开,露出个穿赭色绸衫的中年胖子。 蒋掌柜绿豆眼瞪得滚圆:“血口喷人!”他抬脚欲逃,却被玄色皂靴踩住袍角。 抬头望去,燕回时蟒纹官服上的獬豸兽正怒目圆睁。 “燕……燕大人!”蒋掌柜瘫坐在地,豆大的汗珠顺着三重下巴滚落。 第30章 三皇子 曹少卿拎着铁链上前,飞起一脚将他踹翻,锁链“哗啦”缠上脖颈。 “京城商贾若都学严记这般下作,”曹少卿扯紧锁链冷笑,“不如全去诏狱卖茶!” 他文士袍下肌肉虬结,惊得围观妇人以帕掩口。 谁曾想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大理寺少卿,竟是个深藏不露的肌肉猛男? 沈嘉岁挑眉打量这位传闻中的儒雅少卿,忽听身侧传来一声轻咳。 燕回时兀自坐下,广袖拂过茶案。 “沈小姐不请本官喝杯茶润润喉?”口气中,似乎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令沈嘉岁品不出来。 沈嘉岁回过神来,执起银壶,琥珀色茶汤注入燕回时面前的天青色釉盏:“这是今春的‘万里木兰’。” “要先前的珍珠奶茶,本官独好这口。”燕回时指尖摩挲杯沿,望着奶沫上浮沉的木薯圆子出神。 沈嘉岁窥见他眼底的阴郁,心头一颤,忙吩咐伙计端来珍珠奶茶。 她坐在燕回时对面,转开话头:“燕大人送的纪家兄弟甚是给力。” “哦?”燕回时闻言一愣。 “纪再造驾车送我,回家晚了爹娘也不会担心。”沈嘉岁捧着青瓷茶盏,指尖沿着盏沿轻轻摩挲,“纪恩同在侯府教人习武,我每日早起跟着练一个时辰。说来也怪,这月余倒比从前有精神多了。” 燕回时端着茶碗盖的手在半空顿住,“纪恩同教你习武?” “正是。”沈嘉岁又拈起块桂花糕咬了一角,碎屑落在绯红襦裙上,“待这些铺面理顺了,还想让他教我骑马呢。” 只是最近太忙了! 说到此处她轻叹口气,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鬓间,几缕碎发随着摇头的动作在耳畔轻晃。 燕回时望着她腮边沾着的糕饼屑,突然想起前时见纪恩同赤膊在演武场教侍卫们摔跤,古铜色胸膛上还淌着汗珠。 他喉结微动,未及细想便脱口道:“沈小姐若不嫌弃,燕某愿代劳教你骑马。” 话音方落,两人皆是一怔。 檐下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茶炉上的水汽袅袅升腾。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打破了此间尴尬。 “小姐!”绿袖捧着账本在珠帘外探头,“第三页的银钱数目对不上,您快瞧瞧。” 她今晨特意换了件簇新的杏色比甲,发间银簪还是前日沈嘉岁赏的,此刻额角已沁出细汗。 沈嘉岁接过账本扫了两眼,指尖点在墨字间:“这里标错了小数点,虽是毫厘之差,若在军粮账目上可是要掉脑袋的。”她将账本递回去时加重了语气,“下不为例。” “奴婢知错!”绿袖捧着账本的手微微发颤。 半月前她还只是给主子梳头的丫鬟,如今管着三家铺面的银钱往来,连做梦都在打算盘。 正要退下时,忽见燕回时霍然起身,玄色官服袖摆带翻了案上茶盏。 “且慢。”他声音发紧,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账本上。 纸页哗啦啦翻动间,那些奇形怪状的阿拉伯数字与符号撞入眼帘——分明与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羊皮卷上一般无二! 沈嘉岁见他盯着自己改良的记账数字发怔,刚要开口询问,却见这位素来沉稳的大理寺卿已疾步冲出门去。 马蹄声由近及远,惊起街边一树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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