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会。” 听着这句话,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先前霜儿说过类似的话,很伤人,徐有容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问道:“误会什么?” “我不知道。”霜儿看着他的脸,说道:“你自己应该明白。” 昨夜白鹤带着那封信越万里而归京都,在信里徐有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他很清楚,徐有容不可能真的想嫁给自己,她这样做一定隐着别的意思,但对她的厌恶感还是减轻了很多。 但此时听着霜儿转述的这句话,他的心情不可能太好。 “就这些?” 他看着霜儿说道,这是准备送客的意思。 霜儿说道:“小姐还说,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给她写信。” 一声鹤鸣,白鹤自天空落下,扑扇着双翅,落在藏书馆外,羽上的水珠缓缓淌下。 陈长生看着白鹤点点头。 白鹤踱到他身前,低下细颈,碰了碰他的右臂,显得有些亲热。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他看着白鹤说道。 白鹤清鸣两声,仿佛在做回答。 看着这幕画面,霜儿很是吃惊。 昨夜白鹤飞走时,陈长生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当时以为是废园地底的黑龙,此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写封信,然后请白鹤带给徐有容,有很多事情,直接交流要好很多。 霜儿始终扮演着他与徐有容之间中间人的角色,他不喜欢这样。 来到京都后,徐有容只给他写了一封亲笔信,那个信里只有四个字,显得很是吝惜笔墨。 ——好自为之。 陈长生提笔想了会儿,应该写出怎样斩钉截铁、饱含深意、傲世不群的四个字,才能不落脸面地回复对方。 这也是十岁后他给她写的第一封信。 但他最终只是很平实地写了封信,字句寻常,说的也是寻常事。 他不怎么愿意和小女生赌气。 哪怕她是徐有容,哪怕她只比他小三天,依然还是个小女生。 …… …… 京都南方万里之外,是圣女峰。 圣女峰下皆是禁地,直到三百里外,才有一座小镇。镇上生活的都是普通百姓,有铁铺,有酒铺,有肉铺,也有赌铺。赌铺一般玩的都是牌九、骰子,但这家赌铺最深处有个装修素朴的房间,摆着一张桌子。 这桌玩的是麻将。 坐在东手的是一名美丽的少女。 那少女十四五岁,眉眼如画,眸若点漆,好看的不似凡人。 桌旁三人知道她肯定不是凡人。 两年前,赌铺老板准备对当时年龄更小、看上去更怯柔,更容易激起人类犯罪欲望的她下手时,死的非常惨,荷官接了老板的位置,正是此时坐在桌西头的那名中年大汉。 从那天开始,每隔一段时间,这位少女便会来到小镇,打一场麻将,两天一夜不准下桌。 那间装饰朴素的房间,每数月才开放一次,陪她打麻将的,便是最开始的三个人,从来没有换过,那三个人是普通人,真正的普通人,哪能想到会遇到这样不普通的事。 从最开始的恐惧不安到砌牌不会手抖,他们用了很长时间,但到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很自然地与那位小仙女相处,在牌局里不会放水,而是真刀真枪地比划着输赢,甚至有时候还敢抱怨几声。 能和这么漂亮的小仙女一起打牌,这是多大的福份? 而且有的时候,是真能赢钱啊。 窗外传来一声鹤唳,少女说道:“今夜有事,不打了。” 三人很吃惊,心想发生了什么事情,今次居然提前这么久就结束?两天一夜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少女取出几片金叶子搁在桌上以作补偿,便转身离去。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妇人担心说道:“小娘子不知发生甚事情,看着兴致不是很高哩。” …… …… 小镇外的野山崖畔,徐有容从白鹤腿上解下那封信,随意拆开。 漫天星光下,纸张被照得很清楚,上面的语句寻常,笔迹干净,篇幅不长,她却看了很长时间。 在那些语句和字迹里,她看到了拘谨,却没有看到怨恨的情绪,甚至连一点负面的情绪都没有。 她很难想象,一个少年在京都经历了这么多难熬的日子后,还能平静如此。 换作是她,她是肯定做不到的。 她记得他比自己只大三天。 她望向京都的方向,说道:“如果不是作伪,这个家伙不是君子,便是真人。” 白鹤引吭而鸣,明显不同意她的说法,这里的不同意,指的是作伪二字。 徐有容有些无奈,说道:“你为什么就喜欢那个家伙呢?我不记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白鹤低鸣两声,提醒她先前关于君子和真人的说法。 “无论是君子还是真人,都不是能相伴漫长修道岁月的人啊,那样会太无趣了。” 她看着白鹤说道:“我可不想过无趣的生活。” 白鹤微微偏颈,显得有些困惑,如果小姐你不想嫁给陈长生,为什么要写那封信,要在世人面前承认这门婚事? 徐有容没有解释什么,她自有想法,无论父母还是师长,教宗大人还是圣后娘娘,都不知道。 接着她打开霜儿的信开始看,然后她知道了昨夜青藤宴上发生的事情。 她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婚书既然已经昭告世间,那么至少可以平静一段时间吧? 只是那个家伙还真有些令人意外。 然后她看到霜儿转述的与陈长生之间的对话。 她背起双手,再次望向京都的方向,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忽然想起来……十一岁的时候,我曾经偷偷写过一封信,让你带到西宁。” 白鹤细喙轻点,那是它最后一次去西宁,整个东御神将府里,没有人知道。 “在那封信里我好像说过,我不会嫁给他。” “他没有回信反对,那么,他现在又是在坚持什么呢?” …… …… 陈长生坚持的事情从来都不是这门婚事。除了西宁镇旧庙的师父与师兄,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皇宫地底那条黑龙知道。当然,他不知道在池畔偶遇的那位中年妇人也知道。 为了那件事情,他甚至放弃了早睡早起的习惯,整个夜晚的时间,都被他用在冥想,用在引星光洗髓上,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进展,但在最后那刻到来之前,他永远不会停下努力。 清晨时分,他在藏书馆里醒来。 如昨天一样,依然是被吵醒的。 国教学院前方,传来一声恐怖的巨响。 他推开藏书馆的门,和唐三十六、轩辕破走了过去。 国教学院的门破了。 国教学院被人破门。 整理好不过数月的院门,被一辆马车撞塌了。 满地石砾与木块,看着很是可怜。 一匹马倒在微湿的地面上,睁着无神的眼睛,四蹄微微蹬动。 烟尘渐散。 十余骑出现在国教学院门外。 鲜衣怒马。 马非凡种。 那些骑士眉宇冷漠,明显也不是普通人。 一名青年骑士,看着残破的院门,面无表情说道:“这破院子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 …… …… 第88章 国教学院少年们的反击 那名骑士二十余岁,眉眼细柔,却自有股冷漠贵意,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看着国教学院破落的院门,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匆匆赶来的陈长生三人,显得骄傲至极。 陈长生三人来的匆忙,唐三十六用手挽着发髻,看到眼前的画面,不由呆住,待听见那名骑士说的话,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了一眼后,竟不发一言,转身便往国教学院里走去。 轩辕破没有看那些骑士,只是看着倒在积水里那匹奄奄一息的战马,他是妖族少年,伤势恢复的极快,右臂还需要陈长生治疗,左腿已经好了,不需要拐杖,慢慢地走了过去。 陈长生一个人站在国教学院的门口,看着那些骑士,还有那名冷漠骄傲的青年贵族。 破门砸锅是最暴烈的手段,如果不是有不可化解的怨仇,绝少使用,他不认识这名青年贵族,但能猜到对方为何而来,他缓缓握紧双拳,然后才想起自己把短剑忘在了小楼里。 轩辕破走到那匹战马的身前蹲下,看着这匹本应该雄骏的战马倒在雨水里奄奄一息的模样,看着战马唇处喷出的血沫,这名妖族少年的眼神渐渐冷了起来。 清晨再次微雨,雨点落在水里,激起很小的水花,落在那匹战马的身上,显得很寒冷,轩辕破低着头,摸着这匹战马渐渐变冷的身体,伸出右手按住马颈,微微用力。 喀喇一声闷响,雨继续下着,那匹战马闭上眼睛,得到了解脱。 轩辕破站起身来,望向马上那名青年贵族说道:“要破我们家院门,可以用石头砸,可以用树顶,为什么非要让它拉着车来撞?就因为你觉得这样会显得很强悍?不,这只能显得你更无耻。” 那名青年贵族没有理他,因为妖族少年虽然与那件事情也有一定关系,但不是他今日前来的主要目标,他居高临下看着陈长生,神情冷漠说道:“你就是陈长生?” 陈长生没有回答,因为一阵风自他的身侧掠过。 那阵风破开与晨光一道降临国教学院的微雨,向院门外那十余骑卷了过去! 那人是唐三十六,他先前和陈长生一样,把剑落在了小楼里,见着院门处的画面,他话也不说一句,便回到国教学院,不是畏惧也不是想去找援兵,而是要回去拿剑。 剑在手,才能杀敌。 没有任何言语,唐三十六握着剑从国教学院里冲了出来,毫不停顿地向那名青年贵族和那十余骑杀将过去! 汶水剑泛起道道寒光,微暗的晨雨里,骤然出现一轮太阳,红色的光线向着四周散去,并不温暖,一味肃杀! 夕阳挂! 院门被人故意撞破,这是何等样令人愤怒的事情。 唐三十六很生气,出手便是威力最大的汶水三式! 晨雨中微暗的院门处,骤然间亮若正午。 那名青年贵族双眉微挑,坐骑提前动了,向后退了数步。 两名骑士出现在他的身前,手腕一翻,两枝精铁打铸的长枪,便出现在了风雨之中,迎向唐三十六的剑。 大周最强大的北军,才会配备这种铁枪。 看到这两枝铁枪破风雨而起,唐三十六知道,这十余名看着鲜衣怒马,如京都游侠儿般的人物,竟然都是自北方归来的军中好手,但他哪里会理会这些,汶水剑带着杀意凛然的血色,依然向前卷了过去。 剑锋所过之处,雨水嗤嗤化作白烟! 两声震耳欲聋的脆音,暴响于晨雨之中! 当!当! 两柄铁枪变作四截,横横向雨丝深处飞去,重重落在地面,溅起雨水,震破青石板,砸烂了街边一座建筑的外墙,铁枪断处隐隐发红,雨水落在上面,瞬间便被蒸发! 那两名骑士在闷哼声中,被击下坐骑,倒在雨水之中,胸前出现两道清晰的剑痕,鲜血汩汩而出! 这便是汶水三剑夕阳挂的真实威力! 前夜在未央宫殿前与七间那场战斗,考较的是胜负不是生死,又有陈长生在旁指导,唐三十六有些束手束脚,不得快意放肆,哪像今晨这般挟怒而出,真正地把实力尽情地释放出来。 当然,那两名骑士都是大周北军的强者,唐三十六暴怒而击,一剑斩断对方铁枪,将对方击落雨中,也付出了些代价,刚用手挽好的发髻松垮,黑发披散在肩,脸色有些微白。 他握着汶水剑,站在晨雨中,看着那些人,神情极为傲然,哪里有受伤的样子。 先前只是瞬间,他便把真元提至巅峰,经脉里如有岩浆流淌,汶水剑刚刚生出一轮太阳。此时雨水落在他的黑发上,他的身上,也落在剑锋上,尽数变成白烟。 他就像站在烟中。 那名青年贵族看着唐三十六,猜到他是谁,眼睛缓缓眯起,仿佛柳叶一般,眼光愈加锋利,寒冷的话语,从他薄而无情的双唇间逼将出来,也变得锋利了很多:“好大的胆子,居然敢……”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唐三十六喊了一声:“还等什么?别让他说完!” 他说还等什么的时候,轩辕破便已经从雨水里掀起了一大块木板的一角。 国教学院的院门是无数年前修的,前段时间教枢处整修时,也没有换掉,因为还足够结实,院门足足有两人高,厚约两掌,先前如果不是被那匹战马带着马车以生命为代价冲撞,很难被撞破。 院门现在破了,轩辕破现在掀起的便是院门破损后的残块,依然有两人高,厚约两掌,树起来就像是一座假山。 就算是洗髓很彻底的修行者,也很难凭本力把这片院门残板举起来。 轩辕破右臂有伤,左臂却能发力,凭着妖族的血脉天赋,硬是把这块板子举了起来。 有数名骑士注意到他的动作,为了保证那名青年贵族的安全,他们向那边靠了过去。 这时候唐三十六说完了那句话。 轩辕破怒吼一声,凭着单臂举起小山般的院门板,向着那名青年贵族便砸了过去! 轰!一声恐怖的巨响,在晨雨里响起,无数烟尘破雨而起。 国教学院前的地面,微微震动,地上积着的雨水仿佛都要跳将出来! 两声闷哼! 两名骑士化作两道黑影,远远地落向晨雨深处,重重摔落在地。 他们依然握着铁枪,但铁枪已然弯了! 那名青年贵族的坐骑见机极快,旁撤数步,他没有被轩辕破砸中,自然没有受伤,却被溅起的污水与烟尘,污了衣裳,先前冷漠的眉眼,再难保持住矜持的贵气。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握着马缰的右手微微颤抖。 不是畏惧,而是愤怒。 他的目光落在国教学院院门外这三名少年的身上。 拿着剑站在烟里的唐三十六。 拿着门板站在雨里的轩辕破。 站在院门残破的雨檐下,没有出手,连衣服都没有怎么打湿的陈长生。 他真的很愤怒。 他以一匹战马的代价,撞破了这座破院的院门,他觉得这很铁血,很符合自己的身份和性格,待这座破院子里的人出来后,他准备出言训斥,立威,然后发飙。 结果,不要说发飙,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便有四名下属被打成重伤。 他把国教学院的院门给破了,结果对方竟扛着这扇破门,让自己如此狼狈! 晨雨破院的气势,至此严重受挫,这让他非常不舒服,非常生气! 京都所有人都知道,他愤怒起来,会导致怎样恐怖的结果发生。 在他盛怒的时候,就算是周通,也要保持沉默! 他看着雨中的三名少年,就像看着三个死人。 “很好,很好……” 这名青年贵族怒极反笑,苍白的脸颊上现出一丝腥红的颜色,显得很不健康,又有些阴森。 …… …… 在青年贵族再次开口之前,唐三十六便对陈长生说道:“等会儿他说话的时候,不要让他说完。” 轩辕破也望着陈长生,他们俩先前已经出手,现在轮到这个家伙了。 陈长生看着他,不解问道:“为什么?” “不要给他发飙的机会,憋死他!” “就像前天夜时最开始你的安排?” “是的。” “这很重要,因为我很不高兴,所以他也别想高兴。” 唐三十六看着已经变成废墟的国教学院院门,面无表情说道。 陈长生看着破败的院门,沉默不语,发现自己也很不高兴。 就在这时候,那名青年贵族的声音在微雨里响起。“很好,很好……” 陈长生下定决心,抬头望向对方说了一句话。 他说的时候有些迟疑,很不习惯,有些抵触。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但除了这样,他不知道怎么打断对方的话。而且就像唐三十六说的那样,雨中国教学院的破门让他很愤怒。 “好……” 他看着那名青年贵族,认真又拘谨地说道:“……你姑奶奶的。” …… …… 从西宁镇到京都,他没怎么骂过人,脏话都很少说,所以他此时说的很生疏,甚至有些生硬的感觉,中间停顿了好几次,就像是孩童最开始学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按道理来说,对方有足够的时间打断他的话,但没有。 陈长生心想自己终于做到了,虽然显得有些笨拙。 他望向唐三十六,想要得到些表扬,却发现场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晨雨中的国教学院院门一片安静,废墟里的烟尘都被雨水湿在了地面,不敢升起。 …… …… 第89章 雨帘破 说完那句“脏话”,陈长生如释重负,却发现院门处的气氛更加沉重,而且这沉重来自于唐三十六和轩辕破——二人脸上的神情很古怪,尤其是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眼神很震惊,仿佛真把他当成了白痴。 那名青年贵族也是震惊到了极点,心想京都里或者有人敢骂自己,但谁敢辱及自己的姑奶奶?那些骑士们也完全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竟吃惊地忘了愤怒,也没有喝骂,国教学院门前,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里。 “你知道他是谁吗?”唐三十六走到陈长生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陈长生说道:“还能是谁,应该便是天海家的人。” “你知道他是天海家的人,还敢这么骂?”唐三十六倒吸一口冷气。 陈长生说道:“你不是不怕天海家?而且你也说过,圣后娘娘和天海家不是一回事。” 唐三十六怔怔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确认他是真不知道,想着他的那句话实在是够凑巧或者说不巧,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不便笑出声,憋的脸通红一片,看着极为辛苦。 “到底怎么了?”陈长生不解问道。 唐三十六拍了拍他的肩头,用安慰的语气说道:“天海家确实不是圣后娘娘,但此人的姑奶奶……就是圣后娘娘。” 陈长生怔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当然知道圣后娘娘姓天海,却没有想到,自己随便骂一个人——准确地说,自己这辈子第一次骂人,第一次在话里带上姑奶奶三字,便骂到了圣后娘娘的头上。 他的神情有些异样,似乎很想时光马上倒转,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说出去的话也没有办法收回,于是他只好低头去看靴边那些绽出花的雨水,假装先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名青年贵族终于醒过神来,用极为怪异的眼光看着陈长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愤怒震惊到了极点,他的唇角竟带着一丝笑意,声音却比自天而降的秋雨还要更加寒冷,赞叹道:“真是了不起的少年。” 敢在大周京都的街上辱及圣后娘娘,自然很了不起,了不起的人,自然很容易死。 …… …… 这位青年贵族叫天海胜雪,他的爷爷叫天海佑国,他的父亲叫天海承武。 天海佑国是圣后娘娘的长兄。 圣后娘娘就是他的姑奶奶。 天海家第三代有十余人,最出名的便是长房的四兄弟,便是所谓的天海四子,四子中一人在朝,一人在军,一人在商,最后一人……在玩。天海胜雪便是在军中效命,他的修行境界在天海家第三代里也最为强大,曾经在青云榜里排到过第十二,如今更是点金榜里有位次的强者,更是明年初大朝试时首榜首名的强力候选。 他昨日刚刚带着亲随从北方前线归来,得知京都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堂弟天海牙儿残废的消息后,静静等了一夜,当确认落落殿下已经离开国教学院,前往离宫附院后,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国教学院。 他破了国教学院的门,接着便是让国教学院关门,他今天就是来发飙的。 没有想到,他连番数次的发飙,都被国教学院的少年打断,对方竟是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话都不说一句,脸都不洗便拿着剑、扛着门板往前冲,把四名亲随重伤,而最后那个少年竟是……直接当着他的面,骂了他的姑奶奶。 天海胜雪容颜俊俏,肤色极白,不知迷倒了京都和北方草原多少姑娘,此时晨雨微作,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白,仿佛玉石一般,但只有真正熟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这代表他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 …… …… 落落去了离宫附院,这本就是京都某些势力针对国教学院的第一步手段,陈长生等人很肯定,自己会面临很大的麻烦,昨日站在榕树下,看着风雨欲来的京都街巷,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第一场风雨便是这般骤厉。 话本小说上的那些故事往往不是这么发展,在那些故事里,最开始出场的总是一些不起眼的狗腿子,被正义的男主角一方打跑后,才会引来更强大的主人,而在他们的这个故事里,敌方的大将一开始便登场了。 “高潮来的太早了些……不过,这样更刺激。” 唐三十六提着汶水剑,站在雨中的石阶前,忽然对身边的陈长生低声说了一个字。 “跑。” 即将开始的是一场真正的战斗,与前夜皇宫里的青藤宴完全不同,陈长生再留在场间没有任何意义,难道他还能像前夜那样指导?这场战斗不说玩命,也肯定会出现极重的伤势,陈长生这身子骨哪里顶得住? 至于可能会胜利……唐三十六很冷静,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天海胜雪的实力境界,可以轻松战胜三个自己,那么就算陈长生不走,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战胜对方一只手。 没有脚步声响起,没有靴子踏在雨水上的声音,他转身望去,只见陈长生还站在原地,不由微微皱眉,沉声喝道:“这种时候,还要装什么?你留下来也不过是个包袱,非但帮不了我们,只能拖累我们。” 轩辕破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们不要管我……我知道这时候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实在迈不动腿。” 陈长生说道:“而且你们也跑不了,那么就不存在拖累。” 唐三十六想了想,知道无法说服这个家伙,便不再多言,提着汶水剑向院门外走去,踏着石阶上的雨水,发出啪啪的响声,他把汶水剑在腿畔拍打了数下,同样发出啪啪的响声,声音很是清脆。 随着拍打,雨水像珍珠般离开剑刃,向四周散落。 被雨水洗过的汶水剑明亮如新,稍后带出的那片晚霞,一定会非常艳丽。 向后退走,确实迈不动腿,但向前可以,而且脚步很轻松。 陈长生跟着唐三十六走出国教学院的院门。 轩辕破看了眼自己怀里那块院门门板,想了想,没有松开,就这么抱着跟了上去。 国教学院外,十余骑北方归来的骑兵蓄势待发。 三个少年毫无惧意。 “冲垮他们。” 天海胜雪面无表情说道,右手轻提缰绳。 要打倒国教学院这三名学生,他一人出手便够了。 但他知道,虽是清晨时分,国教学院外的街巷里已经来了很多人。 那些人都想看看天海家会怎么处理国教学院这件事情。 他要直接碾压过去,把国教学院碾平。 他要向整个大陆证明,天海家的威严不容挑衅。 晨雨忽骤,自天空落下的雨珠瞬间变大很多,落在百花巷的青石板上,绽散成无数水花。 雨帘渐密,遮住很多人的视线。 蹄声乍起,然后连绵如雷,十余道黑影如箭一般射向国教学院院门! 那些战马明显皆非凡种,带着妖兽的血脉,在如此短的距离内,竟加速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看着这幕画面,唐三十六想着,明明先前回去取剑的时候,还偷空喝了杯热茶,为什么这时候觉得有些冷? 雨水落在轩辕破的脸上,打湿了少年的胡子,渗进他的唇里,他心想为何还是有些发干? 那是因为紧张,也是因为恐惧,哪怕他们是骄傲的青云榜天才、勇敢的妖族少年,终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 陈长生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或者是因为他一直在经历生死的缘故? …… …… 忽然间,百花巷里狂风大作,雨线被吹的东倒西歪! 一道身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出现在场间,转瞬间掠过陈长生三人,迎向天海胜雪和那十余骑! 数声恐怖的断折脆响,十余柄长枪从中折断,十余骑重重摔落在雨水里。 根本没有人能够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铁枪断折的声音消散后,青石板上的积水里才出现数个脚印,重重雨帘里,出现了几个空白处! 那人的身法究竟快到什么程度? 居然肉眼根本无法看到,只有穿过雨水时留下了痕迹! 天海胜雪眼瞳微缩,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危机。 他没有想到,国教学院里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强者! 他没有退,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再快也不如对方快。 他暴喝一声,双手握着铁枪向身前的雨空里刺去! 铁枪所刺之处,正是满巷雨帘数片空白的最前方! 他体内的真元磅礴而出,配合着霸道的枪势,竟把坐骑前的雨空刺破! 无数雨水变成细线,围着枪尖旋转不停! 空中忽然出现一只拳头,正好在铁枪枪尖之前! 那只拳头一出现,铁枪所有的光彩都被尽数夺走。 那些绕着枪头旋转的细雨线,纷纷崩裂,然后消散。 那只拳头破雨而出,砸在了铁枪的枪尖上! 天海胜雪这柄铁枪当然不凡,尤其枪尖乃是朝廷大匠亲手打铸,用的乃是陨铁,坚韧异常,在北方原野的战场上,不知道刺死过多少肤若铁石的魔族战士,然而在这只拳头前……铁枪的枪尖竟然瘪了! 一道难以想象的力量,顺着铁枪震回。 天海胜雪虎口流血,再也无法握住枪身,只听着嗡的一阵鸣叫,铁枪剧烈震动,倒挫而回,势若羽箭! 如果铁枪撞中他的胸口,就算不死,也会身受重伤! 而就在这时,空中多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很枯瘦的手。 那只手落在天海胜雪的肩上。 …… …… 第90章 更快,更硬,更强 那只枯瘦的手带着天海胜雪的身体,骤然间离开马背,向着百花巷深处倒掠而去,其势急若羽箭,雨水被撞飞,青石板上出现一道清晰的痕迹,瞬间来到数十丈外,才显出身影。 那是一名瘦高个的老者,穿着寻常的家居服,双肩颇高,看着颇有古意,又有一股非常清楚的铁血味道,天海胜雪在他枯瘦手掌下,就像是一个孩子。 雨帘里的那些空白,向前破出,最终在那匹战马前停止,一道身影出现,直至此时,那些天上的雨才重新落下,那些被撞断的雨线才重新连起,那层层雨帘才重新密布。 从这些画面,可以推算出这道身影的速度有多快。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中年男子,身上的绸衫上满是铜钱的图案,手指上带着数枚金戒指,浑身泛着金光与铜臭的味道,看上去就像是乡镇里常见的富翁或者说暴发户。只看外表,谁能想到他便是那个拳头的主人,突然出现在晨雨中,瞬间震飞十余骑,一拳轻易破掉天海胜雪的铁枪,逼得那名瘦高老者被迫现身。 他便是百草园里的金长史,前夜才在未央宫里表明身份的……金玉律。 瘦高老人看着金玉律,白眉微飞,雨珠沾而骤迸,显得很是凝重,嘴唇微张便准备说话。 金玉律现身,唐三十六确认国教学院今日肯定无事,正自惊喜,见那瘦高老人准备说话,大声喊道:“打了再说。” 这句话自然是对金玉律说的。以唐三十六的辈份年龄,对这位传奇人物如此喝来喝去,是极不礼貌的事情,但金玉律却没有什么不自在,说道:“此言有理。” 话音刚落,金玉律的身影便在晨雨里再次消失。 青石板的积水骤荡,百花巷的墙壁上出现脚印,重重雨帘里出现数十处空白,只是转瞬间,他便到了数十丈外! 看到这幕画面的人们震撼无语,心想世间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身法? 瘦高老人双眼微眯,如剑出鞘一般,神情愈发凝重,作为当年参加过那场战争的老人,他当然知道金玉律多么可怕,尤其是对方的速度,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动了最强的手段。 他提起枯瘦的双掌向前推出,一道微寒而强大的气息瞬间笼罩百花巷,从天空落下的秋雨变得慢了些,在下降的过程里,那些雨珠的表面竟然结了冰霜,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像珍珠一般摔裂! 雨帘变成了冰帘,重重雨帘便是道道防御!金玉律的身影出现在瘦高老者身前数丈外,数十粒被冰冻的水珠被他撞飞,嗤嗤激射而出,巷边的墙壁上出现深不可底的黑洞! 便在身影显现的同时,金玉律的双手已然破袖而起,他盯着被冰霜封住的雨帘后那名瘦高老者,双眼微眯,眼中的瞳孔也眯了起来,隐隐发着寒冷的黑光,极为可怕。 擦擦擦擦!无数声细微的摩擦声响起,百花巷里的雨帘间,不知道出现多少一闪即逝的亮光,那些亮光带着弧度,乍现乍隐,锋锐至极,如果有人能够看清楚,应该会联想到某些妖兽的爪痕。 那名瘦高老人以极深厚真元布下强大的防御,雨帘被凝结成冰,确实也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金玉律恐怖的速度,但他无法降低金玉律挥手的速度,而再强大的防御也无法顶住无休止的连绵进攻。 只是很短的瞬间,雨帘里的水珠只有数颗落地,金玉律便向雨帘挥动了数百次手臂。当然,无论是唐三十六还是陈长生或者是那些倒在雨水里的骑士,根本都无法看见这些画面,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嘶啦数声响起,重重雨帘被撕破,雨水微颤里,金玉律身影轻幻,来到瘦高老者的身前,一拳轰了过去。瘦高老人厉喝一声,一双枯瘦的双掌如刀般横立而出,硬生生挡了下来! 一声闷响,无数气浪掀起,震的满天落雨到处乱飞,巷边的院墙上喀喇响着出现数道裂缝。 被瘦高老人护在身后的天海胜雪,没有受到直接冲击,心神却受到重撼,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那名瘦高老人首当其冲,金玉律拳头上恐怖的力量都是被他承受下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唇角溢出一道鲜血,双腿微微颤抖。 金玉律面无表情看着他,没有继续出手,而是把双手笼进袖子里,转身向国教学院方向走去。 他走路的姿式和笼着袖子的感觉,看着不再像是富家翁或是暴发户,而像是一个老农。 这场强者之间的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的更快,比所有旁观者想象的都要快,因为金玉律太快了,快到惊世骇俗,甚至要超过那些以速度著称的飞禽,在整个大陆,只怕都能排到最前! “你这个老农不在东坡种田,怎么会在这里!” 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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