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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模样,问道:“什么感觉?” 陈长生看着河面,沉默了很久,想了很长时间。 西宁镇外的旧庙,满墙满房的旧书,那只旧了的竹蜻蜓,那封旧了的婚书,京都神将府里的羞辱,天道院与青藤诸院里受到的打压,被流放到荒烟漫草的废园,被遗忘的国教学院……很多画面在他的眼前掠过,然后消失。 就像洛水河面上那些灯船拖出的光线。 最后只剩下一幅画面。 那是国教学院青藤尽除后古朴的院门,藏书馆黑到发亮的地板,池塘以及池塘边的榕树下有个小姑娘,还有朋友。 “很高兴。” 陈长生收回目光,望向唐三十六和落落,说道:“我很高兴。” 不算拙于言辞,但他确实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听的话。 他说高兴,那就是真高兴。 很高兴成为国教学院的学生,很高兴国教学院胜了离山剑宗,很高兴徐有容不能嫁给秋山君。 是的,婚约并不重要,但尊重很重要。 最后,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 …… 第84章 夜话 …… …… 洛水畔夜柳轻摇。 落落睁大眼睛,看着陈长生说道:“我也很高兴能认识您。” 唐三十六挠了挠头,觉得似乎到了需要自己表态的时候,说道:“好吧,我也很高兴认识大家。” 陈长生说的是真心话——在西宁镇旧庙决定来京都的时候,他哪里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事,认识这么些人,自己这个普通少年,居然能够结识汶水唐家的少爷、青云榜上的少年天才,更能认识白帝的独女、这片大陆身份最尊贵的妖族公主殿下。 “你不要总把自己当成普通的少年。” 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在天道院入院考核的那天,我就很确定,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是个天才……为什么我能确定你是个天才?因为连我这样的天才都想和你亲近。” 陈长生想着在客栈里,这个家伙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看似在表扬自己,其实还是在赞美他自己。 落落觉得唐三十六说的很有道理,她一直认为陈长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才的人。 “而且你是徐有容的未婚夫。” 唐三十六看着他感慨说道:“就凭这点,这片大陆谁还敢认为你是个普通人?” 落落拍着小手,脸上满是赞叹,说道:“是啊,是啊。” 陈长生怔了怔,望着唐三十六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才是你要说的重点?” “我要说的重点是,像这么了不起的事情,以后要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唐三十六把手伸到他面前,说道:“拿出来看看。” “你要看什么?”陈长生不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是那封婚书。” 唐三十六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说道:“那可是徐有容的婚书!” 那封婚书在殿上宣示之后,已经回到了陈长生的怀里。看着唐三十六满怀期待的眼光,他说不出不让看的话,但想着婚书上有徐有容的生辰八字,他把婚书拿出来后没有掀开,表示看看外面便好。 对此,唐三十六没有异议,能够接触到徐有容的婚书,他已经很满足,便是落落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唐三十六用手抚摩着婚书表面,感慨万分,说道:“徐有容啊徐有容……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陈长生把婚书收回放进怀里,不解问道:“哪天?” 唐三十六说道:“嫁人的那天。” 陈长生不解,说道:“女孩子要嫁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三十六说道:“像徐有容这样的女人……总给人一种感觉,她一辈子都不会嫁人。” 陈长生有些无语,又想着那个时常与徐有容一道出现的名字,问道:“那……秋山君呢?” 唐三十六觉得这个家伙好生无趣,说道:“今夜本来极为开心,你为何非要说些不开心的事?” 落落问道:“就算她嫁人,你又为何开心?” 唐三十六正色说道:“我是替这些年在青云榜上被她镇压的苦不堪言的那些年轻人们开心。” 落落点点头,说道:“你也是那些年轻人当中的一员。” 唐三十六有些尴尬,说道:“那又如何?反正她要嫁人,到时候还好意思天天在外面打打杀杀吗?” 落落说道:“为何不可?谁说女子嫁人后便要大门不出?圣后娘娘可不会同意你的看法。” “只要某人同意我的看法即可。” 唐三十六望向陈长生说道:“好好管教你媳妇,别让她总出来让我们这些人闹心。” 陈长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 …… 回到国教学院时,夜已深沉,轩辕破被喊醒出来开门,灯笼映照下,妖族少年右臂打着绷带,左手拄着拐杖,看着就像是刚从战场上归来的退伍士卒,说不出的凄凉潦倒,很让人担心他能不能站稳。 “你不是在替他治伤?怎么越治越越糟糕了?”唐三十六有些吃惊,望向陈长生说道。 陈长生有些无奈,说道:“如果你能让他老实两天,不要看着树便想去锤,看着石头便想去踢,或者他的伤能好的快些。” 轩辕破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道:“以后不会了,不然再像今夜一样错过青藤宴,那太可惜。” 金玉律知道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殿下肯定会与陈长生等人有话要说,留下几句话,便驾着马车先回了百草园。 四人从院门向藏书馆里走去,轩辕破问了几句今夜青藤宴上的事情,落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唐三十六便说道:“是的,我们胜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神情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小事,挥了挥手,像在拂去一粒微尘,格外风清云淡。 轩辕破是憨厚的妖族少年,很难领会这种美学风范,老实问道:“胜了谁?” “离山剑宗要挑战我们国教学院,于是我们战而胜之。” 唐三十六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现在也是国教学院的学生,你可以称我为唐师兄。” 轩辕破对这个家伙忽然变成自己的同窗并不怎么感兴趣,他虽然老实憨厚,也不会真的就老老实实喊这个家伙师兄,只是听他说国教学院胜了离山剑宗,忍不住说道:“大半夜把我吵醒,就要说这个笑话给我听?” “不是笑话。”落落看着他说道:“我们真的胜了离山剑宗。” 轩辕破愣了愣,依然觉得这是在说笑话,只是……说笑话的人是殿下,他不敢反驳。 直到坐到藏书馆乌黑的地板上,这位妖族少年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的,想到自己因为前天一时脚痒,把湖边那颗石头踢碎,从而导致脚骨碎掉,继而无法参加青藤宴,他便很生自己的气,没能看到今夜这些画面,太可惜了。 长夜漫漫,年轻人们却无心睡眠,参加了青藤宴的三人已然极疲惫,精神却依然振奋,各有各的道理,唐三十六是因为自由,落落是因为胜利,陈长生是因为证明,总之他们很想继续聊聊,把这份愉快维持得更久些。 陈长生取出珍藏的炒麦茶,说道:“深夜饮这茶,非但不伤神,还有益脾胃。” 落落哪里会让他动手,接过茶便去冲泡。 不多时,茶便妥了。 “就算你去了,也只能当个看客,万一被那些南方人言语逼着下场,那我们最多只能和对方打成平手,因为你肯定会输,陈长生也一定会输。” 唐三十六接过落落递过来的茶,看着轩辕破随意说道。 然后他才想起来,这茶是落落殿下泡的,也是落落殿下亲自送到自己手里,顿时觉得手里的茶杯滚烫无比,险些没有端住。 妖族公主殿下亲自斟的茶,家里的老祖宗也没喝过吧。 陈长生这个家伙的运气真好,怎么随便拣个女学生,就是白帝的女儿呢? 想着想着,他看陈长生的眼光便有些异样。 恰在这时,轩辕破羡慕说道:“站远些看看你们的风光也很好啊。” 听着这话,唐三十六更加恼火,把茶杯放下,说道:“风光?那都让陈长生这家伙一个人占全了,我们就是两个木偶。” “先生让你退,你不也就退了?” 落落说道:“说是不要,身体倒是挺老实的。” 一片安静,有些冷场。 唐三十六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那件事情你们真的不感兴趣吗?” “什么事情?” “为什么我要离开天道院。” 陈长生和落落没有接话,轩辕破低头喝着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唐三十六有些恼火,不理他们,继续说道:“庄换羽是庄副院长的儿子,前妻所生,嗯,他妈很早就死了,他小时候在老家过的很苦……后来到京都才父子重逢,而很多年前,庄副院长和我母亲……总之,你们懂的。” 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家庭恩怨剧,没有太多狗血,他可以说是受了池鱼之殃。 陈长生没有接话,事涉他人私隐,知道个大概便是,他对金长史与离山长老小松宫之间的恩怨更感兴趣。 听着他的问题,唐三十六看着落落说道:“像金将军这样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怎能做车夫管家一流?即便殿下身份尊贵,这事也不妥。” 落落说道:“金叔叔就愿意打理钱财一类的小事,连我父皇都拗不过他,我能怎么办。” 金玉律与小松宫之间的故事同样也并不复杂,只是要格外铁血一些。 很多年前,在那场与魔族的大战里,离山剑宗小松宫与其余几位师兄弟负责押送的粮草先后失期,以军法论当斩,当时小松宫与他几位师兄弟都是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与当今神国七律的地位相仿,联军里的南人将领苦苦求情,负责后勤事务的金玉律则是坚决不允,连杀三人,终于杀到了离山最看重的小松宫,离山掌门恳请大周太宗陛下亲自出面,白帝连颁数道圣旨,金玉律才被迫答应。 为了这件事情,离山掌门将离山剑法总诀送给了白帝以为酬谢。但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与魔族的战争结束之后,金玉律坚决不肯接受白帝的赏赐封爵,在忘川东坡躬耕生活,直至落落出生,他才重新回到白帝城皇宫。 当年的故事都讲完了,重新回到当下。 开心的今夜将要过去,明天阴云密布。 藏书馆里的少年们开始思考,国教学院接下来面临的那些问题。 陈长生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我想,肯定会有很大的麻烦。” 第85章 破院(上) 青藤宴上发生的事情,足够很多人回味很长时间,足够国教学院的人们扬眉吐气很长时间,但要不了太长时间,这件事情会引发的严重后果,便会来到百花巷处,不知道湖畔的那些大榕树,能不能禁得住那些风雨。 最重要事情并不是国教学院战胜了离山剑宗,那两场试剑很公平,没有任何人能说什么,问题是在引发这两场试剑的那件事情——陈长生拿着婚书出现在世人面前,证明了自己徐有容未婚夫的身份。 南方使团前来提亲之前,必然已经与大周朝廷达成共识,当事人比如徐有容甚至秋山君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但圣后娘娘知道——南北合流是大周建国以来尤其是圣后娘娘当政以来的头等大事,这件婚约便是这件大事最重要的象征。 却被陈长生破坏了。 国教学院重现出现在京都众人的眼前,这本来就已经被很多人视为对圣后娘娘的极大不敬或者说挑衅,或者那时候,圣后娘娘根本不知道这等小事,而在陈长生又做出这件事情之后,国教学院必然重新进入她老人家的视线。 圣后娘娘一定会很生气,那么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这就是陈长生所说的麻烦,很大的麻烦。 “不要看我,像这种天大的麻烦,没有人承受得住。”唐三十六毫不犹豫说道。 陈长生说道:“先前在皇宫里,看你说话的语气,我以为你不怕天海家。” 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娘娘与天海家是一回事吗?” 陈长生有些不解,说道:“难道不是吗?” 唐三十六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陈长生。 他很清楚,陈长生当然不是白痴,能够与苟寒食比较学识的人物,只能是天才,不能是白痴。 可有时候陈长生确实显得很幼稚,他明明知道那么多偏门知识,道藏里的经注,却像是完全不懂朝廷政局、天下大事,而且他把这当成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显得太过天真纯粹,于是便很白痴。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离宫附院的教授如果要解释清楚,也需要做好大一篇文章。” 唐三十六说道:“你只需要知道,圣后娘娘虽然姓天海,但她毕竟是我陈氏皇朝的执政者。” 陈长生听不懂,想了想说道:“似乎真的很复杂。” “先生,您不用担心什么。” 落落说道:“我见过娘娘好些次,娘娘是个很温和的人,而且……像这种事情,她真的不会在意。” 唐三十六心想娘娘或者不会在意,问题是像周通大人和天海家那些大人物们,万一认为娘娘在意,那么国教学院依然会迎来灭顶之灾,陈长生则想着,圣后娘娘能够以女子之身执政大周,又怎么可能是个温和的人?自己在这方面再白痴也不会这样认为,落落真是小姑娘心性…… 忽然间,他们清醒过来,能够与圣后娘娘经常见面……是啊,现在坐在他们身边的小姑娘,并不是普通的小姑娘! 国教学院现在有白帝之女,再大的麻烦又需要怕什么? “就算有天大的麻烦,落落殿下也能顶住。” 唐三十六看着她,眼神很是火热。 落落有些不适应,往陈长生的身后挪了挪。 最担心的事情、国教学院可能风雨飘摇的前景、哪怕天大的麻烦,随着他们想起落落的身份,都不需要去想了。 漆黑的夜空里繁星点点,像河像山像原野,也有些星迹相连仿佛笔画,似乎写着五个字。 “那么,我们接下来需要考虑的是大朝试的问题。” 唐三十六说道:“今夜快活了,可不能大朝试的时候,让那些南人把脸打回来。” 陈长生沉默不语,他想起苟寒食临去前留下的那句话——惊喜?是的,如果要参加大朝试,他必须给这个世界再带来一次震惊,如果依然像现在这样洗髓都不能成功,武试和对战无法落场,就算文试拿了满分,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他的目标是首榜首名。 落落说道:“我没问题。” 小姑娘神情平静,语气随意自然,自有威势与信心。 “殿下您当然没问题,但我有问题。” 唐三十六说道:“离大朝试还有数月,我再拼拼命,或者不需要这个家伙,到时候也有战胜七间的机会,但神国七律里其余的人……我不是对手。” 他说的也很平静自然,因为这是事实。 “这个家伙的问题最大。” 他望向陈长生,叹道:“明明应该是个天赋惊人的家伙,却因为不能修行,大朝试的时候只能成为废物,太可惜。” 这话很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幸的意味。 陈长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自然也回答不了他的话。 他站起身来,说道:“我要去睡觉。” “这话题转的何其生硬。”唐三十六恼火说道。 陈长生解释道:“我是真要去睡觉。” “值此良夜,为了庆贺青藤宴的胜利,为了欢迎本天才加入国教学院,难道不应该醉一场?” 唐三十六看着杯中溢着微焦味道的炒麦茶,说道:“喝点酒再睡。” “喝酒对身体不好。” 陈长生转身向藏书馆外面走去。 落落向来唯他马首是瞻,随之起身离开。 唐三十六看着轩辕破,举起杯中的炒麦茶,说道:“你知道哪儿有酒吗?” 轩辕破憨厚回答道:“我找了好些天……这里没有酒。” 唐三十六眼睛微转,准备继续问些什么。 轩辕破很及时地补充了一句:“厨房里没有黄酒,就连酒酿都没有。” …… …… 喝酒对身体不好,肥肉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大喜大悲对身体不好,早睡早起对身体好,鱼肉对身体好,青菜对身体好,青椒也对身体好,陈长生一直严格地按照对身体好与不好来决定自己做什么以及不做什么。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很多年,只有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他放弃过这种生活准则。 那段时间就在不久之前,在大周皇宫那片废园的地底,在那只玄霜巨龙的面前,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有些遗憾自己这辈子没有放肆地生活过,所以决定最后时刻放肆一把,他冲着那只恐怖的黑龙大喊大叫,泪流满面,顺带着把自己刚开始没多少年的人生回顾了一遍。 结果却没有死,现在想来,他觉得当时自己的表现有些尴尬,然后很自然地重新回到曾经的轨道上,重新开始按照那些准则生活,当然,没有接受唐三十六的提议来睡觉,究竟有多少是因为觉得喝酒对身体不好还是觉得无法面对那个问题,他自己也不清楚。 躲进小楼成一统? 他躺在床上,隔着窗户看着渐渐发蓝的夜空,看着渐渐变暗的星星,看着星光森森的树林,发现自己竟然睡不着。 他很少失眠,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睡不着应该做什么,应该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应该想些事情,还是什么都不想只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满山坡的白绵羊里,忽然出现了一只黑羊。 他想起把自己从重重深宫里带到未央宫的那只黑羊,想起那只让自己离去的黑龙,觉得今夜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 他没有想起池塘边险些被花盆砸伤的中年妇人。 然后他又想起七间,想起苟寒食,没有得意,只有佩服。 他真的很佩服那些离山剑宗的弟子,尤其是苟寒食。 苟寒食通读道藏,修行境界亦高深莫测,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 就像唐三十六说的那样,大朝试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他睁开眼睛。 微淡的星光从窗外洒落进来,落在他的手掌上。 他把手掌翻过来翻过去,看着那些星光落而渐散,不由叹了口气。 窗外传来一声晨鸟的鸣叫。 这让他想起那只从南方归来的白鹤。 这让他心情平静安宁很多。 于是他渐渐睡去。 …… …… 清晨时分,陈长生醒了过来。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发现时间尚早,虽然比平时晚了很多,但昨夜睡的太晚,又有些失眠,睡眠严重不足,困意难忍。 他还是爬了起来,不是因为那些生活铁律,而是因为窗外传来的声音实在太大。 他是被这些声音吵醒的。 他很不习惯这种睡眠不足的感觉,很是难受,用冷水洗漱完毕,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走下楼去。 唐三十六和轩辕破也被院门外的声音吵醒,模样比他还要难看,看来昨夜睡的更晚。 “我牙都还没刷!” 唐三十六听着院外扰嚷的声音,脸色很是阴沉。 “怎么一大清早的就这么热闹?” 陈长生不解问道。 轩辕破想了想,说道:“因为昨夜赢了离山剑宗,所以今天很多人来咱们学院报名?” 陈长生微怔,心想倒真有这个可能。 唐三十六嘲讽道:“你以为京都里的人都像你这么憨,像他那么天真白痴?就像昨夜说过的那样,陈长生这家伙一气得罪了圣后娘娘、秋山家、离山剑宗、东御神将府,也不会让教宗大人高兴……这种鬼地方,谁家父母敢把孩子送来求学?那是送死。” 国教学院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只是听不清楚是什么。 一道无形的压力随着那些叫喊,开始在校园里弥漫。 陈长生回头看了一眼院墙上那扇紧闭的新门,有些奇怪。 按道理来说,就算落落起不了床,百草园那边的早餐这时候也应该送过来了才是。 他忽然间生出些不好的感觉。 …… …… 第86章 破院(中) 走到院门前,外面的声音终于清楚起来,有人在喊着什么,有人在嚷着什么,还有人在拍着院门,好在那些叫嚷喊话声音并不是太夸张,至少言辞听着是有礼数的,那些落在院门上的手掌也还算有分寸,不会给人太多砸门闹事的感觉……但,碍不住此时院门外人太多,那些声音扰嚷汇在一处,还是有些可怕。 唐三十六摇头阻止轩辕破开门,不知从哪里觅得一个木梯,搭到门边的院墙上,示意他爬上去看看。轩辕破很老实地依言爬了上去,往墙外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人群,根本数不清,不由吓了一跳。 看见国教学院的院墙上探出一个人头,外面的人群愣了愣,然后迅速安静下来。看着这幕画面,轩辕破愈发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看着人群最前方的数人喊道:“你们是来报考国教学院的吗?” 前方那些人对视数眼,心想这是哪里来的说法? 便在这时,轩辕破的身边多出一个头,原来是唐三十六忍不住好奇心,也顺着梯子爬了上来。只见那数人衣着低调却不贱,而且年齿颇长,明显是管事一流人物,再听轩辕破这话不禁觉得好生尴尬。 “咱们能别这么自恋吗?你觉得这些人看着能像是学生吗?” 他有些恼火地把轩辕破挤到一旁,用手扶着院墙,对那些人神情淡漠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数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自我介绍,表明来意,紧接着,其余的人也开始叫嚷起来,声音纷乱不堪,让唐三十六有些头痛,只大概听清楚了一些府邸商会之类的名称。 原来这些人都是来拜见……落落殿下的。 昨夜青藤宴后,京都人才知道原来白帝的独女居然就住在京都,自然要前来奉迎,要知道人族与妖族联盟,两族之间商贸往来频繁,即便这些都不提,能够见到殿下一面,那又是何等样的荣耀? 唐三十六能够想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如此热切,清晨时分便过来,先前也说过,轩辕破那些想法太过天真自恋,但当他发现这些人真是来寻落落殿下,对自己和国教学院没有任何关心,还是觉得有些不愉快。 “要拜见殿下,去百草园便是,来国教学院吵什么?”他的神情愈发冷淡。 “百草园无人应门,据说殿下昨夜便走了。”为首的一名亲王府管事苦着脸说道。其余人也纷纷应是,然后又道,殿下是国教学院的学生,既然不在百草园,肯定就在这里。 “殿下不在国教学院。” 听着这些人的话,唐三十六觉得有些诧异,心想殿下不在百草园,那是去了何处,站在梯上回头向国教学院里望去,却见陈长长站在一棵大榕树下,正望着墙那面的百草园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便在这时,百花巷入口处缓缓驶来一座辇,围在国教学院门口的人们纷纷行礼,然后避到两旁。唐三十六看着辇上那位中年人,发现竟是离宫附院的副院长来了。 离宫附院的副院长,这句话有些拗口。但他的身份地位很清楚,国教学院的院门自然要开启。 陈长生三人向这位副院长行礼。 副院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陈长生。 陈长生接过这封信,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先前不好的感觉,可能真的要落在实处,手指轻轻一搓,发现封口处的火漆还有些软,没有完全凝固,知道这封信刚写完不久。 信封上的笔迹很清秀,是落落的笔迹。 陈长生这才知道,昨夜落落和她的族人便搬离了百草园,悄无声息地离开,去了离宫附院,他没有拆信看,沉默片刻后抬头望向副院长,问道:“为什么?” “昨夜青藤宴上殿下的身份曝光,再居住在百草园里多有不便……就算在国教学院也同样如此。” 副院长望向国教学院院门,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先前的画面。” “不开门便是。”陈长生说道。 “最大的问题是安全。我昨夜才知晓,殿下曾经在国教学院被魔族强者行刺……现在整个大陆都知道她在京都,无论魔族还是那些藏在暗中的危险,都会向殿下涌来。” “但她终究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以为我离宫附院会与国教学院抢人?” 副院长看着他神情冷漠说道:“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我们必须保证殿下的安全,殿下她依然算是国教学院的学生,只是暂时在离宫附院里居住,你们不用多心。” 轩辕破有些不忿,问道:“难道离宫附院就比国教学院更安全?” 陈长生和唐三十六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也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离宫附院和离宫前后相邻,本就是一个建筑群,而且落落去离宫附院读书只是对外界的说法,她肯定会居住在离宫里。 教宗大人就住在离宫里。那里自然比国教学院安全,比百草园安全。 除了大周皇宫,京都里再也找不到更安全的地方。 从这方面说,落落离开百草园和国教学院,住到离宫,有非常充分的理由。 根本无法争执。 离宫附院那位副院长,最后才说出最重要的那句话。 “这是教宗大人的意思。” …… …… 副院长走了,落落和她的族人昨天夜里便搬走了。 陈长生爬到大榕树上,望向百草园方向,只见那边一片安静,和此前数月里的热闹景象完全不同。 他打开落落留下的信,静静读了一遍,然后沉默了很长时间。 “好好学习。”他在心里默默对那个小姑娘说道。 信纸最下方有些湿,应该是落落写信写到最后时,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因为不舍。 陈长生也很不舍,眼睛有些微湿。 怎么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呢?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他觉得心里面有些空,想着,难道这就是书里说的怅然若失? 他站在大榕树上,看着国教学院四周的街巷,发现百花巷里那些来拜见落落的人也走了,一片安静。 不管发生了多少事情,只要她不在,国教学院依然还是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落落是国教学院唯一的女学生,也是最大的背景与靠山。 国教学院能够撑到现在,陈长生能够平静地生活到现在,全部是因为她。 先前离宫附院的副院长让他不要多心,他又如何能不多心? 落落的安全自然是人类世界最重视的事情,这个理由非常强大,但数月前那名魔族耶识族的高手已经发动过一场暗杀,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安全,为什么当时教宗大人不让她搬去离宫。 为什么偏偏在青藤宴结束后的夜晚,便要让落落离开国教学院? 为什么这么急迫?这件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陈长生明白,唐三十六也懂,大概只有轩辕破还有些浑浑噩噩,依然沉浸在再也无法近距离服侍公主殿下的痛苦之中。 落落便是国教学院的招牌与护身符,那些大人物们想要破掉国教学院,便要想尽方法先请她离开。 她的离开,便是破院的第一步。 秋日的树林里隐隐弥起湿意,有风微作。 暴风雨就要来了。 “你做好心理准备没有?” 唐三十六看着树上的他喊道。 陈长生望着京都里的街巷,喊道:“没有啊。” 唐三十六愣了愣,大声喊道:“既然没有,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好傻!” 陈长生依然对着整座京都喊道:“声音喊大些,说不定会有人听到,然后来帮我们啊!” 唐三十六喊道:“你想的好美啊啊啊啊!” …… …… 京都午后真的下了一场雨,秋雨沥沥,没有带来太多寒意,国教学院的建筑被打湿,墙边的野草滴着水,显得很垂头丧气,断裂的雕像仿佛在哭泣,刚刚恢复了些的生气不知道去了哪里。 雨停后,国教学院迎来了第一个麻烦。 第87章 破院(下) 院门被敲响,轩辕破去问话,不多时便回来,少年的脸上虽然满是络腮胡,也无法完全掩住红色,那是紧张的,也是害羞的,因为一位打着油纸伞的少女跟着他走到了藏书馆前。 唐三十六看着那名清丽的少女,微异说道:“哪里来了位丁香般的姑娘?” 轩辕破有些紧张地搓搓手,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问了也没说。” 唐三十六说道:“那你就让她进来了?虽说昨夜才刚过的七夕,何至于如此。” 轩辕破连忙解释道:“她说认识陈长生。” 陈长生正在看书,听着这话,放下书卷往槛外望去,发现还真认识——不是哪家府上的小姐,而是东御神将府的大丫环霜儿。 他自然不会对轩辕破说明,起身走到藏书馆外,对霜儿说道:“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不见,距离上次霜儿到国教学院来找他,已经过去了数月时间。 霜儿把油纸伞收拢,示意他跟着自己到了偏僻些的角落里。 “有什么事情吗?”他问道。 霜儿看着他,想着昨夜青藤宴的那些传闻,神情有些复杂,想了想后说道:“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我必须承认你确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夫人和我当初对你的评价并不正确。” 陈长生说道:“你有你的立场,所以不用道歉。” 他说的是真心话,一直以来,他都只会说真心话。 霜儿细眉微挑,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对你的看法或者有错,但不代表我就支持你和小姐在一起,就算你学识过人,但不会修行,终究还是个……” 她虽然不喜欢陈长生,但毕竟没有什么坏心肠,把废物两个字收了回去。 但谁都知道她的意思。 陈长生说道:“你支持与否,对这门婚事没有任何意义。” 霜儿有些生气,说道:“我和小姐情同姐妹,我比任何人都在意小姐的幸福,你在青藤宴上拿出婚书,扬眉吐气了一把,可你想过没有,小姐和秋山君之间本是良配,却被你这样破坏,于心何忍?” “所以,你是来替秋山君打抱不平?” 陈长生看着她说道:“你应该知道,昨天夜里青藤宴上,你家小姐让白鹤带了封信,在信里她承认了这门婚事,而现在你似乎是对这门婚事有不一样的看法,甚至还替别的男子打抱不平?” “你这样做,你家小姐知道吗?” 霜儿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长生说道:“还有什么事?” “先前那句话确实不该我说。” 霜儿平静下来,抬起手臂,擦掉鬃间的水滴,说道:“小姐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你不要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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